第7章 只有哔——才能搞特權
謝青燃是公爵府的主人,哪怕她只坐在房間裏,府邸裏的事總有人會告訴她。
那位資歷較深的女仆長在剛才已進過了謝青燃的卧房。
奉雪微微張口,像是有些沒料到。
謝青燃覺着自己也許對五歲的小女孩過于嚴肅,便緩和了表情,讓奉雪過來。
【媽媽沒有生氣,只是想聽奉雪自己告訴我。】
【你不敢嗎?】
小小的奉雪趴在謝青燃床頭,她看着謝青燃的臉色,就把自己的花朵娃娃放在了謝青燃枕邊。
【告狀要講證據。】
喜愛看偵探小說的奉雪鄭重地說,同時按照計劃打開了花朵娃娃的小音響。
陪伴兒童的娃娃除了會錄入啓蒙讀物,有的也能錄音。
謝望月的聲音雖然小,但也不是完全捕捉不到。
吃飯的時候,奉雪就抱着這個小娃娃。
謝青燃聽着這些話,長長嘆了一口氣。
【為什麽這些蠢貨是我的親戚。】
她顯然是真的生氣了,居然在孩子面前說些粗鄙之言。
【奉雪,你就算沒有證據,也可以和我說啊。你看這兩個小豆丁,已經在我這告了一晚上的狀,要把壞蛋一家趕出去,保護姐姐呢。】
Advertisement
謝青燃擡手摸摸奉雪的發頂,奉雪卻望着謝青燃沒有說話。
謝青燃就笑了。
【溫柔的孩子。】
當晚,謝顯一家三口被連夜送走。
【孩子還小,過個十年養好了再來首都念書吧,至于你……再敢出現就殺了你。】
謝青燃養育了孩子之後,确實柔軟了,也寬容了一些,不至于對兩個五六歲的孩子如何。
她只是在那三人臨行前,蹲在兩個孩子面前,笑眯眯地說。
【啊,如果是你們,這個爵位我燒了也不會給你們。】
然後她又把府邸中不盡責的仆人都遣送了出去。
【奉雪是我的孩子。】
謝青燃看着惶恐的仆人,只說了這一句話。
奉雪抱着娃娃站在謝青燃身後,她看着那些仆人哭天喊地說着生活的困苦,但仍是被扔出了府邸。
無論前世今生,奉雪都從未見過一句話定下一個人前路生死的場面。
之後,奉雪偶爾會從新仆人的口中聽到一點風聲,像是謝青燃為了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說不定要把奉雪列為繼承人之一。
對于奉雪來說,那不是她的東西,她也從未奢求,她不會變成謝顯那些人口中貪得無厭,認不清自己身份的人。
此後,奉雪下意識地疏遠了謝思和謝桢,也不大喜歡請府邸中的仆人幫忙做什麽。她隐約有些害怕,至于在怕什麽,奉雪也說不清楚。
看書吧,沉浸在或陳舊或芬芳的書頁裏,通過那些書頁,回到她熟悉的地方,那才是她的樂園。
十年之後,思缪禮服店二樓。
已經長大了的奉雪與謝望月對視的瞬間,謝望月手指緩緩收緊,又再次放松。
即使十年不見,她偶爾還是會在視訊中與謝青燃聯系,也能看到站在謝青燃身邊的奉雪。
那個當初她以為安靜,乖巧,是尊美麗人偶的孩子,出落成了令人難以移開視線的女性。
那次之後,謝青燃再也不見謝顯,但他們這些并不是天生壞種的孩子,卻沒有被堵上死路。
過了這麽久,他們終于被允許回到首都。
只是一回來,謝望月就愉快地使用了公爵府的名號,在首都各處招搖。
“原來你也來買禮服嗎?”
現在見了奉雪,謝望月一改之前的态度,親親熱熱地上前,試圖挽住奉雪的手,奉雪下意識地一退,謝望月就咬着下唇,眼中閃過一絲悲痛。
“你還在怪我是不是?我……對不起,我那時候不知道那樣做是錯的。”
“和那個沒關系,”奉雪搖頭,她擡手掩鼻,“我只是……阿嚏!對丁香有點過敏!”
奉雪打了個噴嚏,謝望月一愣,随後又勉強揚起微笑,往旁邊站去,眼底像是有淚光閃過般,看向一旁的店員。
店員卻完全沒有感受到謝望月的少女傷痛,按照一般處理辦法說。
“既然會過敏,那麽謝小姐還是到樓下的vip室稍等吧?”
“救命,剛才還那麽嘚瑟,現在又能一下子哭出來,”談越扯着衣服的領子,像是被空氣中這股濃重的茶味逼得不能呼吸,“聖斯威電影節不找你可惜了。”
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回答,謝望月沉默了片刻,又堅持着說。
“那麽,奉雪和你的朋友下樓等等也可以吧?我太久沒回來了,一回來垂櫻學院就要舉辦夏日舞會,我想準備得好一些。你能不能幫幫我?”
謝望月目露哀求,這話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奉雪其實也不在意上樓和下樓的問題。
希雅和談越則高高挑起眉頭,自己的權利三言兩語就要被人侵占,沒這樣的事。
看到奉雪沉默,謝望月的嘴角微微上揚,正要找人選禮服,卻突然聽到奉雪有些猶疑的聲音。
常人就算不太敏感,也能從對話者的神情言語中察覺到某種情緒,因此受到一定的心理上的影響,做出對話者期望的應對。
可是,奉雪感性已死。
“你……好怪啊。”奉雪說。
謝望月:???
奉雪歪着頭:“你這不是插隊嗎?”
店員:“噗。”
奉雪又說:“不管在哪裏,插隊都是不可以的,也不應當提出。”
姿容美麗的少女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老弱病殘孕與懷抱嬰兒者除外。你是嗎?”
謝望月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眼看着那象征着悲傷與受辱的淚水就要流出時,又有人被領了上來。
希雅和談越想,來了一個又一個,這禮服店今天是觀光景點麽?
穿着一身休閑裝的謝思手插褲兜,慢悠悠地走上了樓,像是才發現奉雪一樣,對奉雪點頭打了個招呼。
“你也在。”
謝思看着奉雪,視線落在奉雪因紮起長發,而露出的細白脖頸上。
奉雪正想着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碰上了許久未見的謝望月,現在又能撞上謝思。
“好巧。”奉雪發自內心。
“我來看看領帶。”
謝思補充了一句,卻聽到身邊傳來細聲細氣的問好。
“謝思……弟弟,好久不見。”
謝思微蹙眉尖,側過頭去,謝望月就揚起笑容,怯生生地表明身份。
“我是望月,謝望月。”
奉雪能認出謝望月,按理來說謝思也可以,他歷來記性很好。
然而這一次,歷來處事滴水不漏的謝思,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但語氣依然溫和。
“抱歉?”
這就是不認識的意思。
謝望月登時臉色蒼白,之前領着謝望月上樓的店員長舒一口氣,終于能解決這插隊糾紛,連忙上前拉住謝望月。
“看來您與謝青燃公爵無關。這位小姐,請您立即離店,歡迎您下次預約再來。”
謝望月咬着唇,卻沒有再糾纏着說一句話,疾步下了樓。
“謝思,你真的不記得她?”奉雪有些意外。
“不記得。日安,兩位小姐。”謝思朝希雅和談越溫柔一笑。
等希雅和談越回歸正軌,開始去挑選禮服時,謝思才轉過頭看着奉雪,臉上是在外人面前絕不會有的譏诮。
“不記得才怪,謝顯,謝懷遠,謝望月,我見過一次就記得。”
“他們在我和謝桢還小的時候,就闖進家裏,想以主人自居。”
“謝顯沒本事還野心勃勃,臉上的假笑令人作嘔。”
“謝懷遠這個蠢貨,還想喂我吃花生。”
“謝望月……”
謝思毫不留情地嗤笑着,他記性很好,也很記仇。就算那時候他只有三歲,他也不會忘記這些人的嘴臉。
而謝望月……更是讓……
謝思閉上嘴,看着奉雪不再說了。
奉雪卻問道:“你是因為知道謝望月在這裏,才來的嗎?”
謝思一臉厭煩:“我才不會為她來。”
那是為誰呢?奉雪眨着眼正要問,卻聽謝思說道。
“我就是來買領帶的,一起嗎?”
謝思從很小的時候,就不再向奉雪提出任何要求。
聽着謝思的話,奉雪很難說“不”。
禮服店雖然主營女士禮裝,但一樓也還是有售賣一些男士禮服與配件的。
謝思随手在禮盒中拿起一條深藍色的領帶,給奉雪看。
“可以嗎?”
奉雪接過領帶,對着謝思比劃了一下,深藍配冰白,奉雪覺得很襯謝思的膚色,就點了點頭。
謝思也沒二話,這就買下。
“我先走了。”
下樓不過兩三分鐘,謝思就買好東西離開了。
奉雪也只來得及說一聲“再見”,就看着謝思大步走到林蔭道邊,上了車。
車駕緩緩啓動,司機透過後視鏡能看到謝思打開了禮盒,取出了那條深藍色的領帶。
那總是笑意吟吟的少年,現下面無表情,卻将領帶放在鼻尖,似在嗅聞什麽。
車駕外的街道上,矗立着巨大的電子屏幕,其上正播放着最近的珠寶廣告。
【等待,是最高級別的自虐。】
【因為當你喜歡一個人時,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帶着鮮花與寶石去見她。】
下午四點的時候,奉雪終于能從禮服專門店回家了。
談越和希雅逛街是從來不嫌累的,她們連續試了好幾家專門店,而奉雪只在第一家試過之後,就定下了一套緞面禮服。
珍珠色的長裙非常修身,剪裁上露出肩部,而裙擺處微微散開,就像一朵微綻的水仙花。
希雅和談越問奉雪還要不要再多看看,雖然這一件奉雪穿上去也驚為天人的好看,但是多一些選擇也好吧?
奉雪則拒絕了,店員看起來很想把她當成洋娃娃擺弄。
等回到家後,奉雪又與談越和希雅在手機上互相說了一聲“已到家”,就打開了筆記本,想要記錄下今天的心情,卻發現沒什麽好寫的。
她只覺得久違的放松。
奉雪給文學指導老師姜菱發了一條訊息,那邊很快回複。
【是的,你需要的就是放松。】
【這樣會對文學科有所幫助嗎?】
【多關注身邊事,多關注身邊的人,能體味那細微的情感波動與變化,懂得進行私人情緒的表達,我想應該會有所幫助。】
【好的,我會繼續努力,下周的指導課也麻煩您了。】
【……不,不麻煩。】
……
姜菱以“還要教家裏的大猩猩吃香蕉”為由,光速結束了通訊。
奉雪感嘆着“老師的興趣真廣泛啊”,剛關上手機,就有人敲門。
奉雪有些疑惑地起身,打開門的時候卻看到穿着家居長裙,身上披着白色繡飛鳥披帛的謝青燃站在門外。
謝青燃朝奉雪打了聲招呼。
“下個月一號,垂櫻要舉辦夏日舞會對吧?”
奉雪點點頭,謝青燃越過奉雪肩頭,能看到她放在床上的黑色服裝禮盒。
“是這樣的,關于皇太子的事,我們家已經站隊了,”謝青燃輕描淡寫地說着,“我這邊有一個同陣營的孩子,舞會那天,你能帶帶他嗎?不過他也不一定來,先向你預約時間吧。”
“啊……可以啊。”
奉雪沒什麽好拒絕的,只是疑惑怎麽不找謝思或者謝桢。
像是知道奉雪在想什麽,謝青燃有些嫌棄地擺擺手。
“謝思和謝桢不行,男人和男人站在一起,一分鐘之後就會變成讓人讨厭的鬥雞。”
原來是男孩子。
奉雪明白了。
“既然你已經有了禮服,就和我去衣帽間選點首飾吧。”
謝青燃說完就往前走,不容奉雪拒絕。
“舞會是什麽?是酒精,香料,金銀珠寶的攪拌器,是貪婪,性,還有權力的交際場。”
“我們必須要武裝好自己啊,小奉雪。”
首都六區的五星級酒店裏,謝望月的套房內一片狼藉。
地上都是摔碎的花瓶,撕扯的羽毛枕,以及摔得變形的銀色餐具。
謝望月坐在沙發上,發洩了一通之後,才像是緩過勁來。
“謝青燃,謝思,謝桢,奉雪……”
她神經質地咬着自己的指甲,見到謝懷遠打開房門,像是要出門的樣子,立刻厲聲阻止。
“別出去!你臉上的傷還沒好!”
原本外貌說得上是俊秀的謝懷遠不耐煩地轉過頭,他的左臉上還有一塊還沒消腫的淤痕。
這是今天謝懷遠外出玩樂時,不過想借着公爵府的名頭要點東西,卻恰好碰到謝桢。
那看起來不愛多話的少年,眼神卻和狼一樣兇狠。
謝懷遠直接被揍,謝桢甚至沒有任何解釋。
剛回到首都,謝望月就遇上謝思,謝懷遠則遇上了謝桢。
哪裏有這麽巧的事。
“今天我聯絡了好幾次姑母……她卻一通電話也不接,好像我們根本不存在。”
“他們一家根本就是故意的!”
謝望月眼神寸寸冰冷,她想起這些年來,父親謝顯日以夜繼地訴說着對謝青燃的恐懼,訴說着首都大公府邸對他們這些旁支的蔑視。
果然心胸狹窄,明明已經得到那麽多了,分給他們一點權力又如何?
首都不比別處,他們的家族要複興壯大,總要借勢。再這樣下去,他們連鄉下貴族的名頭都要不保。
想起那只是住在公爵府邸的養女,卻能随意進出那樣的場所,還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就令人作嘔!
這麽多年,謝顯沒有改變,被他用絕望和憎恨養育的孩子,自然也不可能變好。
他們渴望地位和財富,比草原上啃咬碎骨的鬣狗還要貪婪。
謝望月手指上的指甲已經出現了殘缺,但她渾不在意地撕掉了殘連的指甲,擡頭對謝懷遠說道。
“聯絡議會的貴族吧,只要他們能給我們想要的!那種偏向國王的公爵府,遲早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