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報仇重要還是陸淮安重要?
禦書房裏,皇上第一時間聽到了眼線的禀報,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眼神晦暗的朝跪在地上掌大內刑獄的太監看去,“你先退下,繼續盯着裴既白。”
“是,皇上!”掌事太監退下。
他前腳剛出禦書房,皇上後腳就狠狠的拍了下禦案,拍完後,猶覺得不解氣,他眼底浮現出一抹陰鸷,抓起禦案上的硯臺就朝地上砸去。
張公公看着自家主子發作,待他稍微平歇些許,他才沏了盞茶端上前,壓低聲音道,“皇上,這孩子應該只是一時糊塗,并非有意和您作對,不如,奴才出宮去勸勸他?”
“不必!”皇上擺手阻止,粗喘着冷笑,“朕看他就是天生反骨,越長大心思越多!”頓了頓,又嗤笑,“他不就是想讨裴氏的歡心,為徐家翻案嗎?那朕就準了他!”
“皇上……”張公公顫抖着叫了一聲,眼中充滿擔心,事情要真這樣發展下去,那這……兩個人之間可就有了嫌隙,皇上是九五之尊,坐擁天下,倒是無妨,可淮安那孩子畢竟只是個臣子,眼下他靠着這張空白聖旨是能贏皇上一次,但是日後呢,就算不至于死無葬身之地,那也絕沒有什麽好果子吃!不過就是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不必再說了!”皇上眼下滿腔怒意,根本聽不進去任何勸告,他徑直吩咐道,“你去安排,讓人将裴氏撈出來,帶進宮見朕。”
“是,皇上!”張公公見皇上心意已決,也怕火上澆油,只能順着他先答應下來,不過随後又試探着道,“不過,此事甚為私密,讓旁人去辦奴才有些放心不下,不若奴才親自出宮一趟。”
皇上擡起頭看了張公公一眼,這點倒是沒有勉強,“随你。”
“是,皇上!”張公公抱着拂塵溫和的拱了下手,然後便朝外退去。
出了禦書房,他交代了小麟子一聲“好好當差”,便離宮往天牢趕去。
半個時辰後,天牢。
獄卒見有宮裏的馬車在外停下,立刻打起精神,遠遠的觀望着。
張公公走下馬車後,便快步往天牢入口走去。
獄卒并不認識張公公,但是卻認識他身上的衣裳,當即單膝跪倒在地,口中稱道,“參見公公。”
張公公看了幾人一眼,淡淡的叫起,然後道,“裴令使的事情眼下還有些許疑慮,需要将人帶進宮問話,請幾位行個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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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公公。”獄卒答應着,便恭敬的帶着張公公往裏走去。
“将女牢的門打開。”為首的獄卒吩咐近前的獄卒,獄卒聞訊,離開将門打了開來。
“裴既白,你随公公進宮一趟。”為首的獄卒盯着裴卿卿說道。
裴卿卿身着陸淮安送來的衣裳,慢慢的從裏面走了出來,朝張公公行禮。
張公公溫和的目光落在裴卿卿的嘴角,不怒自威的問道,“誰打的?”
裴卿卿垂了垂眸子,“劉姑。”
她話一落,女牢中最壯實的女囚頃刻煞白了臉,她瞪圓了眼睛,正要為自己求情,張公公卻先一步道,“既如此有精力,就先将人送去采石場,做上一年吧!”
“是,公公。”為首的獄卒答應,劉姑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獄卒狠狠的瞪了一眼,她只得先閉上嘴。
“裴令使,走吧!”張公公朝裴卿卿伸出手,擺了個請的姿勢。
裴卿卿點了點頭,和張公公并肩,兩人一起朝外走去。
到了馬車旁,張公公朝裴卿卿彎了彎唇角,“要進宮見皇上,裴令使穿這身衣裳有些不大妥,馬車裏咱家特意為你準備了替換的衣裳,你先上去換上吧。”
“多謝公公。”裴卿卿道了聲謝,便先行上去換衣裳,等她收拾妥當,張公公才上了車。
“敢問公公,皇上怎麽又想起喚我進宮了?”
張公公看了她一眼,“姑娘應該是知道奉國将.軍手裏握着一些皇上忌諱的東西的,不是嗎?”
裴卿卿目光清透的看着張公公,并未漏出自己的底,而是反問道,“公公到底想說什麽?”
“姑娘可想過,這次你和奉國将.軍也許能成功的脅迫皇上,那下一次呢?皇上若是記恨你和奉國将.軍,你該如何?奉國将.軍的前途又該如何?”
裴卿卿沉默下來,良久後才道,“那公公以為我該如何?”
“徐徐圖之。”張公公看着她的眼睛緩緩道,旋即又說,“已經逝去的人總是不如活着的人重要,不是嗎?”
裴卿卿抿了抿唇,她承認張公公說的有些道理,當初,她也沒想過要将陸淮安牽扯進來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誰會想到皇上先毀約呢!逼的她和陸淮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姑娘好好的想想。”張公公深深的看了裴卿卿一眼,嘆息着說道,之後便沒有再開口。
他也只是個奴才,很多事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很快,馬車在宮門口停下,張公公率先朝外走去,裴卿卿則稍微落後些許。
走在禁宮的甬道上,張公公避嫌的沒有再跟她說話,身子沒有再多看她一眼。
終于,兩人到了禦書房外,張公公先進去禀報,一刻鐘後,才從裏面出來,請她進去。
裴卿卿一個人進了禦書房,走過重重帷帳,到了正殿,她一眼就看到端坐在禦案後,眼神冰冷的皇上。
“微臣參見皇上。”裴卿卿一撩袍擺,跪地行禮。
皇上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開門見山道,“朕已想過,十二個時辰內,若是你能替朕拿到東西,朕就答應你重審徐侍郎一案。”
裴卿卿與皇上對視片刻,抿着唇角拱手又道,“除了替祖父翻案,微臣還有兩個要求。”
“你莫要得寸進尺!”皇上臉上生出薄怒。
裴卿卿坦蕩磊落道,“微臣知曉自己今日所為是如何的大逆不道,可微臣只想求得一份公平,一個真相。”
言下之意,她根本不信任皇上。
皇上有把柄在人手上,就算百般不情願,也只得低頭道,“你先說來聽聽。”
“第一,我要求由刑部宋推官主審此案,第二,我要皇上給我一份聖旨,言明必不會因為此事遷怒我與我身邊的人。”
“……好!”皇上咬着牙道,同時心中又暗恨陸淮安科技風,若非他胳膊肘朝外拐,他又怎麽會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
“微臣多謝皇上!”裴卿卿拱手謝恩,旋即,又道,“若是沒有旁的事情,微臣就先回去做事了。”
“去吧。”皇上揮了揮手,一臉的煩躁。
裴卿卿出去後,張公公立刻朝她投來一束目光,裴卿卿淡淡看了他一眼,輕輕的一颔首,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宮外自有馬車等着,她徑直去了瀾苑。
“如何?”剛到瀾苑,陸淮安就迎了上來,關心的問道。
裴卿卿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衫,眉頭微皺道,“皇上已經答應讓宋推官重審此案,不過,以後大人你只怕要失了聖心。”
“無妨,”陸淮安攬着她的肩朝裏走去,一臉的不在意,“那位的為人,我早就看透了,有這重舅甥身份在,他總不能斬了我。”
裴卿卿嚴厲的看了他一眼,“他自然不敢斬了你。”
陸淮安被她的模樣逗笑了,頓了頓,又問,“他可有給你期限?”
裴卿卿道,“十二個時辰。”
“那便明日午後再進宮罷。”陸淮安說着,兩人已經走到後院,院中的每一處精致都如從前,陸淮安指着東暖閣道,“英歡還住在以前的屋裏。”
裴卿卿“嗯”了一聲。
陸淮安又道,“我讓廚房做了你喜歡吃的菜,先去看看英歡,然後再用膳,你覺得可好?”
裴卿卿點了點頭,兩人徑直去了東屋,慧娘和銀杏聽到腳步聲,兩人立刻望向門口,看見裴卿卿出現,慧娘倒是沒有失态,銀杏卻紅了眼睛。
“我沒事地。”裴卿卿走向她,先用帕子幫她擦了擦眼角,然後才去看英歡。
英歡倒是還和以前一樣,圓圓的小臉白裏透紅,身上穿着正紅色繡麒麟的小兜兜,她此時正醒着,見到裴卿卿立刻張開雙手,無意識的哼哼。
裴卿卿看着女兒,不自覺的就露出了微笑,她在床邊坐下,将她抱了起來,小聲的哄着。
英歡素來乖巧,口中吐着小泡泡,朝裴卿卿露出一個小臉,裴卿卿眉眼越發的彎。
銀杏則拿了柔軟的帕子,幫英歡擦拭紅嫩嫩的小嘴。
“我來抱罷!”陸淮安估摸着裴卿卿體力,在她手腕微微酸困時,走過來将英歡接了過去。
八個多月的孩子分量已經不輕,裴卿卿收回手後,手腕已經有些刺痛。
“去給你家姑娘塗抹些藥膏。”陸淮安瞧見裴卿卿轉動手腕,立刻吩咐銀杏。
“姑娘請跟奴婢過來。”銀杏立刻拉着裴卿卿往暖閣裏的妝鏡臺走去,從盒子裏取了消腫化瘀地藥膏,仔仔細細的幫她在手腕上塗了一圈。
“姑娘嘴角的傷口上過藥嗎?”塗完手腕,她在将藥膏放過去前,聽着裴卿卿的嘴角又問了一句。
裴卿卿搖了搖頭,銀杏立刻又将藥瓶打開,替她在嘴角塗了一圈。
她倒是沒有問裴卿卿嘴角的傷口是怎麽來的,似乎是怕提到自家姑娘的傷心事。
上完藥,陸淮安已經将英歡哄的睡着了。
“走吧!”他朝她走來,輕聲道,“晚膳應該已經備好了。”
裴卿卿沉默的與他并排朝外走去,到了廳裏,晚膳果然已經備好,都是些溫補的素菜。
兩人分別落座後,陸淮安先給裴卿卿盛了碗湯,裴卿卿接過後,道了聲謝,慢慢的喝着。
快喝完時,她像是想起什麽一般,問陸淮安,“追查龐進武的人可有眉目?”
陸淮安擡起頭,眼神晶亮的看了他一眼,“我已經在回漠河的必經之路上設了伏,将他堵住,是遲早的事。”
裴卿卿颔首,随後又問,“那龐持玉呢?”
“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陸淮安說着,眉心緊緊的蹙起。
裴卿卿未再言語,用完膳,她擡起頭看向陸淮安,詢問道,“今晚我睡在哪裏?”
陸淮安看着她怔了片刻,才低沉道,“之前的寝房一直為你留住。”
“多謝。”裴卿卿鄭重的道了一聲,起身往寝房走去。
陸淮安看着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站起身朝外走去……
次日,裴卿卿睡到辰時正才起,進來伺候的人是麻姑。
“怎麽是你?”裴卿卿有些詫異的反問。
麻姑從袖中取出一紙契書雙手呈給上,眼觀鼻鼻觀心道,“回姑娘的話,是将.軍讓奴婢來伺候您的,以後,奴婢就只有您一個主子。”
“你願意?”裴卿卿接過契書,看了一眼後,盯着她的眼睛反問。
麻姑一雙沉靜的眸子如古井一般,毫無波瀾道,“這是将.軍吩咐奴婢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奴婢自然願意。”
“好,那你以後就跟在我的身邊。”話落,裴卿卿将她的契書又交還給她,“這個不用給我,我尊重你,相信你,只希望你不要辜負我。”
“奴婢明白!”麻姑肅然應道,接着,她便要上前伺候裴卿卿更衣,裴卿卿卻阻止了她,“不必,這些事情我可以自己做。”
“那奴婢需要做什麽?”麻姑嗓音有些沉啞的問道。
裴卿卿認真看了她一眼,“以後你就是我府裏的府醫,明白嗎?”
“奴婢明白。”麻姑松了口氣,她最怕,她一片真心待人,旁人卻對她存有疑慮。
洗漱完後,外面早膳已經擺好,陸淮安則緩緩的從東暖閣走了過來。
“醒來了?”他落座前,朝她打了聲招呼。
裴卿卿點了點頭,剛落座,一碗粥就已經放在她的面前,裴卿卿看着陸淮安細心妥帖的模樣,心頭有些堵得慌,難道人總是在失去後,才知道珍惜嗎?可這樣的珍惜又能延續多久?
在她看來,人只有永遠不會頭,才可以永遠不重蹈覆轍。
這樣想着,她的眼神又堅毅起來。
用完早膳,陸淮安回了前院處理公事,裴卿卿則留在東暖閣陪着英歡。
這幾日,慧娘和銀杏已經開始哄着英歡喊“娘”了,但孩子許是太小,尚不能喊出來,只無意識的亂喊。
到了中午,裴卿卿特意讓人将午膳擺在東暖閣,和英歡一起吃,陸淮安不知在前院忙什麽,并未趕過來,只讓素渠過來交代了一聲有些要事,抽不開空。
用完午膳,裴卿卿先是将英歡哄的午睡了,才朝前院走去。
到了書房門外,無需麻姑上前通禀,守在外面的侍衛便幫她開了門,“姑娘請!”
裴卿卿朝兩人點頭致意,然後往裏走去,一進書房,她就看到陸淮安緊皺着眉頭朝她看來。
“怎麽了?”在書房的門重新關上後,她看向他問了一句。
陸淮安道,“雲南那邊有密信傳來,有人在霍王府見到了龐持玉。”
“霍王府?”裴卿卿挑眉,“是酆太子母族的霍王府?”
陸淮安點了點頭,随即,約莫是怕裴卿卿憂慮,他又補了一句,“龐持玉是以霍王爺寵妾的身份進的霍王府,說起來倒也不足為懼。”
裴卿卿聽他這般說着,皺着的眉頭卻沒有松開,而是道,“若是我沒有記錯,當今這位霍王爺應是酆太子妃的父親,而酆太子妃又是老來女,怎麽也有七十多歲了。”
“還差半年霍王爺便要過八十大壽了,屆時會進京朝見。”
裴卿卿半天都未開口,就在陸淮安已經她無話可說的時候,她卻忽然道,“也就是說,明年龐持玉很有可能會随霍王爺進京。”
“正是。”陸淮安點頭。
裴卿卿若有所思的轉了話題,“請大人将聖旨給我罷。”
陸淮安聞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朝存放聖旨的暗格走去,将其打開,毫不避諱的遞給裴卿卿,“你打開看看。”
裴卿卿迎着他的目光,将聖旨展開,确定無誤後,才揣進袖中,拱手與他道謝,然後轉身朝外走去。
“且慢!”陸淮安看她孤身一人就要離開,繞過桌案叫了她一聲。
“大人還有事嗎?”裴卿卿轉過身,盯着他徐徐反問。
陸淮安道,“小心駛得萬年船,讓麻姑和扈十七跟着你一起進宮。”
裴卿卿聽他這般說,眸子深了深,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她也是知道的,當即,鄭重的應了一聲,才繼續朝外走去。
出了瀾苑,裴卿卿帶着麻姑上了馬車,扈十七則是在外駕車。
他的駕車技術不錯,一路上都很平穩。
裴卿卿一上車就閉上了眼睛,麻姑看她這般,也輕輕的合了眼睛。
兩刻鐘後,馬車在宮門口停下,扈十七跳下馬車,在外提醒道,“裴姑娘,到宮門口了。”
裴卿卿聽到扈十七的提醒,這才睜開眼睛,看了麻姑一眼,然後朝外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馬車,裴卿卿帶着兩個屬下進宮時,卻被守衛攔住,“皇上有令,只許裴令使一個人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