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三日後,處斬裴卿卿!
“你是徐白俞什麽人?”皇上陡然沉了臉,看着裴卿卿問道。
裴卿卿緩緩的擡起頭,目光清透的盯着皇上,字字道,“回皇上的話,徐白俞是微臣的祖父。”
皇上愣住,眼底一片明滅,“你竟是徐侍郎的後人!這麽說,當年徐家還有人逃出生天。”
“是!”裴卿卿承認,頓了頓,又一臉痛苦的說道,“可我爹娘最後還是沒有逃過龐進武的毒手,七年前,他們被龐進武鸩殺于興平。”
“這些,都是你自己查出來的?”陸淮安反問。
裴卿卿點了點頭,将兩年前她利用陸淮安引出龐國公府的事情說了一遍,話落後,眼見皇上眼中浮起厲色,她話鋒一轉,有道,“皇上可知,前兩日龐進武從漠河回了京都?”
“這話怎麽說?”皇上對這件事似乎極為敏感,立刻變了臉色追問。
裴卿卿道,“前日休沐,龐進武以微臣義父義母家的妹妹為誘餌,将微臣捉到了他在城北的別院裏,密室中,他在動手滅口之前,親口承認了當年嫁禍徐家,後來鸩殺微臣爹娘的禽.獸行徑。”
皇上聽她這般說着,單手背在身後,眼中還有些許疑慮,“他若只是想将你滅口,似乎沒必要從漠河回到京都,又将你擄走,只消暗中放冷箭或者下毒殺了你便是。”
裴卿卿眼底閃過一抹苦笑,“大人忘了奉國将.軍了嗎?微臣除了是徐侍郎的孫女、徐九鳴的獨女,還是奉國将.軍這麽多年唯一屬意的女子,他将微臣擄走,殘殺微臣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令微臣受辱,紮奉國将.軍的心。”
這麽倒也說得通,皇上盯着她,沒有再開口,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在淮安心中真的有那般重的分量?”
裴卿卿聽皇上近乎自言自語的詢問,後脊突然一涼,下一刻,她還未開口,皇上突然朝她逼近,拔下她頭上的發簪,用力紮向自己的胳膊。
“來人!”裴卿卿忘了反應,呆呆的看着皇上一面朝後退去,一面喊人酒駕。
景妃和張公公很快帶人闖了進來,兩人看到皇上微微染血的袖子,都變了臉色,景妃大喊着“快宣太醫”,朝外走去,張公公則走近皇上,一面從懷中取出帕子為皇上粗略包紮,一面道,“到底是誰這麽不經心,竟然傷了皇上。”
皇上眯了冷眸,朝裴卿卿看去,一字一句道,“刑部令使裴既白以下犯上,膽敢行刺于朕,即刻打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視,擇日侯斬。”
“是,皇上!”守在殿外的侍衛聞言,立刻沖進來将裴卿卿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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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卿卿被拖出去之前,最後看了皇上一眼,她眼神冷靜而悲憤,皇上只是微微的翹了翹嘴角。
不過是個小姑娘,到底還是嫩了一些。
“皇上,”裴卿卿被拖走後,張公公小心翼翼的看了皇上一眼,小聲問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裴令使看着不像是那般圖謀不軌的人。”
皇上聞言,睨了張公公一眼,冷笑,“你可知她的真實身份?”
張公公眼皮子動了動,抱着拂塵拱手道,“還請皇上賜教。”
“她可是徐白俞的孫女,今日進宮是找朕為她父族翻供來了,朕好言相勸,赦免于她,可沒想到她竟然存了虎狼之心,恨不得于朕同歸于盡。”
張公公聽皇上這般說着,慢慢的也收起了同情之色,痛心疾首道,“裴令使糊塗啊!”
皇上抿了抿唇,未再開口,須臾,景妃帶着太醫從外面走了進來,太醫一見皇上當真見了血,立刻打開藥箱,跪地幫皇上處理傷口,景妃則挺着肚子,在旁緊握着皇上的手,眼中充滿了心疼。
太醫用最快的速度幫皇上包紮完,然後拱手囑咐道,“這幾日皇上的傷口不要見水,每日按時換藥,不出半個月就能痊愈。”
“你退下罷,”皇上淡淡的看了太醫一眼,太醫領命,弓着身子朝外走去。
“皇上,臣妾讓人為您煮碗紅棗豬手湯,給您好好的補補。”景妃目送太醫離開後,離開看着皇上的側臉說道。
皇上側頭看向她,“你去吧,朕想回寝殿躺一會兒,湯煮好了你喚朕一聲。”
“是,皇上!”景妃答應一聲,就出去吩咐了。
張公公扶着皇上往漪瀾宮寝殿走去,他服侍皇上躺下後,像是想起什麽一般,突然問了一句,“皇上,裴令使的事可要和奉國将.軍交代一聲。”
“不必了。”皇上閉上眼睛,疲憊道,“要不了多久,他自己會知道的。”
“是。”張公公答應一聲,沉默的放下帷帳,眼觀鼻鼻觀心站在一旁。
瀾苑,陸淮安是在午後才知道裴卿卿出事的消息的,他立刻變了臉色,放下手中的公文,拔腿就朝外走去。
扈九追在自家将.軍身後,急聲問道,“将.軍是要去哪裏?”
陸淮安言簡意赅道,“天牢。”
“将.軍,皇上已經下旨,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探視裴姑娘。”扈九面色複雜的提醒。
陸淮安聽到這句,一下子頓住了腳步,“當真?”
扈九點了點頭。
陸淮安緊緊的攥住了拳頭,眼神明滅了好一會兒,才擡腳繼續朝前走去,“讓人備車,”他邊走邊說道。
扈九答應一聲,吩咐了下去。
一盞茶的功夫後,瀾苑的馬車往皇宮的方向而去,陸淮安緊緊的按着眉心,是他高估了這位舅舅對他的感情和他的信用,也低估了他的不擇手段。
“将.軍,您是打算求皇上放過裴姑娘嗎?”扈九打量着自家将.軍,輕聲問道。
陸淮安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看向扈九,道,“你還不明白嗎?皇上以前對我好,是因為我能為大慶領兵打仗,且待他滿腔赤誠,并不是因為我是他的外甥。而如今,我已經能威脅他的江山了,你覺得他還會對我百依百順嗎?”
“……”扈九說不出話來。
陸淮安閉上眼睛,其實他到現在也沒想好如何應付皇上這次的出招,不然他不會讓人備了馬車。
扪心自問,裴卿卿為徐家平反,就已經犯了皇上的忌諱,現在他手中的聖旨幾乎是兩人翻盤的唯一機會。他但凡有一點頭腦,都不止于将這唯一的機會交出去。
所以,怎麽穩住皇上,讓他不至于對裴卿卿用刑,就成了當務之急。
一刻鐘後,馬車在宮門口停下。
扈九看向眉頭依然緊皺的陸淮安,微微沉吟片刻後,提醒道,“将.軍,到宮門口了。”
“嗯,”陸淮安淡淡應了應聲,下一刻,他收起臉上的不寧和擔憂,面無表情的走下馬車。
禦書房中,皇上在景妃宮裏用過湯水,就回來了,只不過是對付一個裴卿卿,他當然不會真的讓自己傷筋動骨,簪子所刺破的不過胳膊表皮,眼下根本不影響他批閱奏折。
将折子看到三分之一時,他打了個呵欠,正要回內殿歇息片刻,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接着,一個小太監從外面走了進來,到了禦前後,跪地禀道,“啓禀皇上,奉國将.軍在外求見。”
“告訴他,朕午歇未醒。”皇上默了片刻後,淡淡的吩咐。
小太監聞言,起身打了個千兒,朝外退去。
禦書房外的露臺上,陸淮安看見小太監出來後,并沒有上趕着往前,而是站在原地靜靜的候着。
“回禀奉國将.軍,皇上午歇未醒,不如您再外面稍候片刻,等皇上醒了您再過來?”
“嗯,有勞公公。”陸淮安客氣的說了一聲,小太監笑笑,退回到了臺階上。
陸淮安在廊下靜靜的站着,看着這熟悉的地界,他又想到裴卿卿在梁溪城的時候,他被皇上罰跪雨中,看着他和龐貴妃母子共享天倫之樂。
只是沒想到,如今不到三年,就已經物是人非。
皇上厭了龐貴妃,也厭了蕭廷,反而緊緊的盯着景妃的肚子。
半個時辰後,張公公從外面走了出來,含着笑走向陸淮安道,“将.軍,您久等了,皇上午歇已經醒來,請您随奴才進去。”
陸淮安朝張公公客氣的點了點頭,兩人一起入內。
禦案後,皇上倒是有幾分剛剛睡醒的樣子,他朦朦胧胧的看了陸淮安一眼,似真似假道,“你這孩子,不在兵部營地練兵,怎麽進宮來了,”話落,狀似想起什麽,又一拍腦袋道,“可是為了那個裴既白?”
陸淮安聞言拱起手,定定的看着皇上道,“皇上英明。”
“還真是為了她,”皇上慢慢的抻平了臉,面上帶出幾分惱火,看了眼自己包紮的嚴實的傷口,道,“你可知道她做了什麽,就巴巴的趕來給她求情?”
說到這裏,他觑了陸淮安一眼,不等他答話,又接着道,“以前你想做什麽,舅舅都依你,可這次絕對不行,你知不知道,這個你百般維護、放在心上的女人,從一開始她接近你的目的就不純,她只是為了給自己的父族翻案。而朕,只不過是沒有立刻答應她的請求,她就拔下頭上的發簪,妄圖行刺朕。”
“她真的這般無情,這般過分?”陸淮安不可思議的問,聲音有些顫抖。
皇上看着陸淮安的表情,一時不知該怎麽說,他怕說的淺了,顯得自己吃相難看,又怕說的深了,他對裴卿卿真的放手,正猶豫間,一旁的張公公開口,替自家主子說道,“将.軍有所不知,裴既白并非是興平人士,而是二十多年前犯官徐白俞的後人,她接近您,只是因為她懷疑自己爹娘之死另有隐情,以及想利用您為她的父族平反。”
“竟是如此嗎?”陸淮安臉上的失望之色漸濃。
皇上暗恨張公公将話說的太重,陸淮安根本絕口不提給裴卿卿求情的話,眸光閃了閃,只能再下一劑猛藥,以毒攻毒道,“她這樣的罪臣欲孽原就不該留存于這世上,朕已想好,三日後将她斬于菜市場。”話落,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陸淮安的表情。
而陸淮安确實變了臉色,他眼中流露出一抹痛苦,皇上耐心裏的等着他開口求情,片刻後,陸淮安果然拱手道,“淮安能不能求舅舅一件事情。”
“你說。”皇上.将和藹的表情擺到了極致。
陸淮安低了頭,似乎十分的難為情,猶豫了半晌,才開口道,“淮安與裴氏畢竟糾纏了這麽多年,她縱有天大的錯處,可到底是淮安地女人,舅舅您能否給她一個體面,斬殺她時,在她身邊懸上草簾,如此也算全了這經年的情分。”
皇上:“……”就這?他滿臉都寫着不可置信,眼睜睜看着陸淮安跪倒在他面前,以頭點地,沉痛哀求。
皇上不得不承認,世間愛戀,總是如昙花一現,曾經恨不得生死相許的人,不到三年的時間竟然變得如此絕情。
“好,朕答應你。”末了,皇上無奈的說道。
“微臣謝過皇上。”陸淮安起了身,躬身道謝,他低垂的眸子深了深,須臾後,又求道,“眼看裴氏就要上路了,淮安想去給她送身衣裳、一些食物,好讓她體面的度過這最後的幾日。”
“去吧。”皇上松了口,心中想着,最好見過她之後就察覺到自己的不舍,然後不惜一切代價保住她的性命。
陸淮安聽皇上同意,又道了一聲謝,然後朝外退去。
他一出禦書房便吩咐扈九去京華樓外帶一桌宴席,再去花裳坊購置幾聲衣裙,扈九領命,立刻去辦了。
陸淮安則去了天牢,天牢這邊,先一步接到了聖旨,一見陸淮安便立刻放行。
裴卿卿被關在女牢之中,牢中還有另外十幾個女囚,不知是不是皇上吩咐了讓她吃些苦頭,他看到她的時候,她嘴角帶着淡淡的烏青,不過,剩下的十幾個女囚都比她更慘就是了。
“卿卿。”他心疼的叫了她一聲,然後吩咐身後的獄卒,“幫她換一間牢房。”
獄卒是得了上面的吩咐的,倒是好說話,答應了一聲,就打開牢房的門,将裴卿卿引出來,帶着兩人往最裏面走去。
到了最裏邊,入目的是一間頗為幹淨清爽的牢房,床榻上被褥整齊,房中還有一間不大不小的窗戶。
“你先出去吧。”陸淮安陪着裴卿卿入內後,沖獄卒吩咐道,獄卒聞言,答應一聲便退了出去。
陸淮安在她走後,立刻擡手摸了摸裴卿卿烏青的嘴角,“誰打的?”
裴卿卿沒有回答陸淮安這個問題,她只看着他快速道,“皇上自己刺傷了自己嫁禍與我,他定是想用我來威脅你拿出聖旨,你萬不能答應他!”
“放心,我沒有。”陸淮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睛,指了指旁邊幹淨的床榻,“先坐下。”
裴卿卿退後兩步坐下,眼睛仍盯着他,“大人,你記住,無論如何……都不許答應他!”
陸淮安在她身邊坐下,擡手握住她冰涼的手,安撫她道,“你放心,我明白的!我更知道,他只要拿不到聖旨,就不可能對你痛下殺手……只是你,免不了要受些皮肉之苦。”
“我不怕。”裴卿卿回握她的手,堅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只要能為徐家平反,我什麽都不怕。”
“嗯。”陸淮安疼惜的撫了撫她的發心,不多時,扈九提着食盒和衣裳的木盒從外面走了進來。
陸淮安看了他一眼,吩咐道,“擺出來吧,”話落,又勸裴卿卿,“想要捱的過酷刑,膳食還是要用地。”
“嗯。”裴卿卿應了一聲,兩人走向矮桌旁對面坐下。
期間,陸淮安又交代了裴卿卿一些事,兩人眼中,都有着對彼此的信賴。
裴卿卿用完膳後,陸淮安又陪她待了一會兒,才帶着扈九離開。
而他前腳剛走,獄卒就從外面走了進來,陰着臉沖裴卿卿道,“出來,跟我女牢裏面去!”
裴卿卿聞言,一臉的詫異,“不是說給我換這間牢房嗎?”
“你想的美!”獄卒将手中黑色的鞭子抽在牢房的木門上,“聽話!不然小心你這一身皮!”
“我知道了!”裴卿卿瑟縮了一下,起身朝外走去。
獄卒将她鎖緊女牢房後,交代了一聲“不許打架鬥毆”,又回到了最後一間牢房,他蹲在床榻前,從角落處找到一處鎖芯,從脖子裏摸出一把鑰匙打開後,将擋板放下,朝着裏面的人道,“出來吧!”
接着,一個身穿黑色衣衫的矮瘦男子從床下鑽了出來,“多謝。”他朝着獄卒道謝,獄卒擺了擺手,又将自己身上的獄卒服脫給他換上,而他身上竟然還有一套。
片刻後,牢房裏的床榻被複位,而兩個獄卒大搖大擺的朝外走去。
女牢中,裴卿卿看着一個獄卒變成兩個獄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兩個人根本不知道,在換牢房的時候,陸淮安就已經提醒過她新的牢房裏會有昏君的眼線,所以,在那間牢房裏,他們的每一句話都是說給眼線聽的。
就是要讓昏君知道,那張空白的聖旨留在陸淮安的手裏,勢必會成為威脅他皇位的一把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