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讓陸淮安這輩子都翻不了身!
“參見皇上。”慶陽郡主在鎮國公的示意下,扶着他起身向皇上行禮,世子妃甄氏也帶着陸敏琮屈身,唯有陸秦安不良于行,拱了拱手。
皇上一面示意陸秦安夫婦不必多禮,一面虛扶了鎮國公一把,啞聲道,“陸大哥這是做什麽,多年不見,竟跟我生分了嗎?”
鎮國公聽皇上這麽說,眼底浮起一抹感懷,他輕輕咳了兩聲,“皇上言重了,微臣這輩子都不會跟皇上生分的。”話落,他朝皇上身邊的陸淮安看去,眸光沉了沉,“淮安,扶皇上坐下。”
陸淮安扶着皇上朝主位走去,慶陽郡主扶着鎮國公在下首坐下,除了皇上進門時震驚的那一眼,之後她沒有再看過他一眼。
倒是陸秦安見他爹咳嗽不止,忍不住看向皇上,詢問道,“皇上今日微服私訪,莅臨寒舍,不知所為何事。”
皇上聞言,淡淡看了陸秦安一眼,“倒也沒有什麽要事,只是聽聞你爹回京,想着多年不見,欲和他敘敘舊。”
“既然如此,那微臣就先攜家眷退下了。”說着,他擡起頭看了皇上身邊的陸淮安一眼,而後才望向身邊的世子妃甄氏。
甄氏會意,朝着主位行了一禮,推着輪椅,帶着陸敏琮一起離開。
“微臣也先退下了。”陸淮安自然沒錯過陸秦安看他的那一眼,在那一家三口離開後,他上前一步出列,面無表情的朝皇上拱手說道。
皇上若有所思的看了陸淮安片刻後,揮手讓他退下。
陸淮安又朝鎮國公行了一禮,才離了堂屋。
他剛打起簾子,跨過門檻,就瞧見侯在廊下的陸秦安和甄氏,陸敏琮卻是不在。
陸秦安聽到腳步聲,慢慢轉過頭去,挑剔的看着陸淮安,譏诮道,“怎麽,現在見我這個大哥,都不會行禮了?”
陸淮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闊步朝前走去,直接掠過他。
陸秦安變了臉色,怒氣積聚在胸口,“孽.種。”他低低的罵了一聲。
陸淮安向來耳聰目明,他突然停下腳步,朝臺階上的陸秦安看去,“你說什麽?”
Advertisement
陸秦安見陸淮安變了臉色,陰郁的眉眼間浮現出一抹快意,朝他做了兩個字的口形,“孽.種。”
陸淮安露在箭袖外的鐵拳緊緊的攥了起來,接着,冷沉着臉一步一頓的朝臺階上走去。
他的腳步極重,好像每一步都踩在陸秦安的心裏,他緊緊的握着輪椅的扶手,擡起頭望着陸淮安高大的身影和他蘊滿暴風雨的雙眸,扯唇道,“陸淮安,你還敢打我不成?”
回應他的是陸淮安突然揚起的拳頭,帶着千鈞之力轟向他的嘴角。
陸秦安只覺得一陣勁風襲來,接着右臉便被狠狠一擊,整張臉都麻木起來,嘴角一條血線緩緩滑下。
甄氏吓了一跳,她瞪大了眼睛,花容失色,正要阻止陸淮安,但陸淮安卻先一步擡腳踢向了陸秦安的輪椅,将輪椅帶人一齊踢向臺階下。
一聲巨響後,陸秦安表情痛苦的摔在地上,他臉色蒼白而扭曲,如同喪家之犬。
“你、你怎麽敢!”甄氏眼角湧出一行清淚,紅着眼眶怒斥陸淮安。
陸淮安微微挑眉,從腰間取出一條雪白的帕子,擦幹淨手上的血跡後,冰冷的眸子微擡,望着甄氏道,“陸敏琮都敢刺傷二叔,我有什麽不敢!”
甄氏在陸淮安提起陸敏琮時,就知道自家夫君這個公道讨不回來了,她肩頭微微顫抖,怨恨和恐懼交織的看了陸淮安一眼,然後厲聲吩咐身邊的婢女和小厮,“還不快将世子扶起來!”
婢女和小厮悶聲答應了一句,便朝陸秦安飛奔而去,連人帶輪椅一起搬了起來。
從頭到尾,陸秦安怨毒的眼神就沒有離開過陸淮安。
陸淮安迎着他的目光下了胎記,朝他身邊的婢女和小厮揮了揮手,然後親自推着他往世子院走去。
“你還想怎麽樣?”陸秦安忍着身上的劇痛,怒聲問道。
陸淮安低頭看了陸秦安一眼,“我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陸秦安聽身後人這般問,頓時啞口,他眼皮微垂,眸光飛快的轉動,心裏盤算着,陸淮安能這麽問他,定然是對自己的身世已經知道些許,現在找他是想将餘下的部分補足。
可他憑什麽告訴他呢!
他這般想着,正欲擡起頭回絕他,結果卻發現,陸淮安竟然推着他到了後院的九曲玲珑橋上,橋上木欄低矮且已經有些年頭,橋下是厚厚的冰層,二者之間有半丈的距離。
陸秦安不能地察覺到不對,與此同時,陸淮安威脅的話語适時的響起,“好好想想,你到底知道多少。”
他話落,橋上一陣寒風吹來,直直的鑽進陸秦安的衣領,他沉默許久後,終是妥協道,“不錯,你不是爹的親生骨血。”
陸淮安聽到陸秦安承認此事,想彎一彎嘴角,但卻無一絲一毫的力氣,他眼底多了一抹悲涼,嗓音有些恍惚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又是怎麽知道的?”
陸秦安盯着橋下的冰面,哪裏敢隐瞞,當下一五一十的交代道,“在你出生後,我曾與母親鬧過脾氣,是母親告訴我的。”
“也是因為如此,你才對我沒有半分的兄弟情意?”
“不錯!”陸秦安承認,“你是母親的恥辱,也是鎮國公府的恥辱,你這一輩子,注定要向陸家贖罪。”
“嗬!”陸淮安冷笑一聲,放開陸秦安的輪椅,頭也不回的離開。
當晚,長公主府,江策入睡後,又開始做夢。
這次,他夢到了陸淮安,不過此時的他已經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奉國将.軍、鎮國公府二公子,而成了整個京都的笑柄。
不,不止陸淮安,甚至整個鎮國公府都成了京都的茶餘飯後的談資。
陸淮安,他竟不是鎮國公和慶陽郡主所生,而是鎮國公府二爺陸遜和慶陽郡主所生。
夢醒時,江策眼底多出一抹猩紅,呼吸略微加重。
在他枕畔,一向覺淺的長公主察覺到異常,倏地也睜開了眼睛,她側過身朝江策看去,待看到他發紅的眼睛和額頭上的細汗時,她關心的問了一句,“可是又做夢了?”
江策還陷在夢裏,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長公主肅了容色,接着追問,“這次夢到了什麽?”
之前江策每次做夢,都能提供給她一些很有用的信息,這兩年多她将東宮的勢力暗中擴增了數倍。
“這次……”江策沉吟了很久,才将夢裏的消息與長公主說了一遍。
長公主聽完後,眉眼間躍動着勢在必得的笑意,“有這個把柄在,我定要讓陸淮安這輩子都翻不了身!”
江策目光閃爍的看着長公主,提醒道,“屆時,公主別忘了當初對我的許諾。”
長公主心情本來不錯,現在聽江策提起裴卿卿,頓時變了臉色,冷哼道,“我不會忘記的。”
“那就好。”江策點了點頭。
長公主狠狠瞪了他一眼,“睡覺!”說着,直接翻過身閉上了眼睛。
心中氣道:她這般好的妻子日日陪在他什麽,他心裏卻偏偏想着那個裴卿卿!晦氣!
“公主以後會尋到自己的良人。”江策何嘗不知長公主對他是有幾分情動的,只是他早已心有所屬,這輩子都不能給他回應,當下,只得淡淡開解。
長公主冷笑, “這天下的良人自然多如過江之鲫,可偏偏我不喜歡。”
江策無言以對。
長公主也沒再言語。
同床異夢,莫過于此。
金水巷子,裴卿卿适應了新的院子後,想了想,将這個消息與義父義母和裴霜霜說了一聲。
隔日,裴家夫婦和裴霜霜都送上一份喬遷禮,除此外,裴霜霜還遞了張帖子來,表明等閑下來就來拜會她。
裴卿卿收了貼之後,并未放在心上,她照舊上衙。
在宋厲回來時,她已經适應了大多數屍體,在停屍房過夜也不在話下。
時隔很久,兩人再次相對,裴卿卿淡淡看了他一眼,拱手道,“見過宋推官。”
宋厲抿了抿薄唇,看着面前女子烏黑柔軟的發心,道,“不必多禮。”
裴卿卿站直身子,回了自己的桌案後,她眼觀鼻鼻觀心的默了片刻,從抽屜裏取出一只錦盒,緊握着起身走向宋厲。
“這是什麽?”她将錦盒擺在桌案上後,宋厲瞥了一眼,沒什麽波瀾的問道。
裴卿卿低了頭解釋,“這是下官托一個大夫為您調制的養生丸,可固本培元。”
“多謝。”宋厲盯着她道了一聲。
裴卿卿驟然擡起頭,有些意外的看着宋厲。
宋厲皺了皺眉,“還有事?”
“無事,”裴卿卿低低的說了一聲,然後退回到自己的桌案後。
宋厲清泠的目光在錦盒和它的主人之間逡巡,片刻後,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
許是臨近年節的緣故,這幾日案子越發多,裴卿卿一忙起來就到了下衙時間。
她将桌案收拾好後,見宋厲沒有離開的意思,眸光閃了閃,想到他這些日子的行蹤,忍不住試探道,“前些日子,聽聞宋推官去了興平?”
宋厲聽到裴卿卿詢問,擡起頭朝她看去,“你想問什麽?”
裴卿卿道,“關于徐家的案子,您可是又有了新的線索?”
她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宋厲沉默了片刻才道,“是有些眉目,但還需要再想想,等我理順了再告訴你,可行?”
“嗯。”裴卿卿淡淡應了一聲,然後提出告辭。
宋厲目送她離開,才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到了亥時初,他才打算離開公房,收拾桌案時,不可避免的看到裴卿卿給他的錦盒,他拿了起來,慢慢的打開,從裏面取出一顆藥丸放入口中。
待那一點點的苦澀在舌尖全部融化後,他才起身出了公房,踏着月色往宋府的方向而去。
經過金水巷子時,他腳下忽然一咯,挪開腳朝下看去,只見一枚玉珏躺在夯實了的黃土地上。
“周元……”他認出這是裴卿卿的随身之物後,驟然變了臉色,吩咐身後的小厮,“去瀾苑一趟,問問裴令使可在?”
周元聽着自家主子語氣嚴肅,不敢多置喙一句,答應一聲就朝瀾苑的方向而去。
宋厲則是原地勘查起來,他廢了好一番功夫,才确定附近沒有車轍痕跡和打鬥痕跡。
等周元回來時,禀報的消息和他推測的果然一樣,裴卿卿沒事,只是腰間的蹀躞扣帶松了,導致玉珏滑落下來。
“裴令使搬出了瀾苑?”宋厲得知裴卿卿沒事後,又過了片刻,看向周元問道。
周元“嗯”了一聲,“裴令使現在就住在金水巷子裏。”
宋厲輕哼了一聲,這就說得通了。
次日上衙後,裴卿卿剛一落座,昨晚不小心丢失的玉珏就朝她飛來,她伸手截過,緊攥着尚還溫熱的玉珏朝宋厲看去,“這東西怎麽在宋推官那裏?”
宋厲擡起頭,朝着她微微一笑,“我思慕你已久,從你身上順來的。”
裴卿卿變了臉色,微惱道,“宋推官莫要拿我尋開心。”
宋厲收了笑,皺着眉冷道,“以後将自己的東西收好,別再丢三落四。”
“是!”裴卿卿憋着一口氣道。
之後,一整個早上,她都沒有再理會宋厲。
直到午膳時分,周元來給宋厲送飯時提到昨晚的事情。
裴卿卿才知道宋厲早上為何那般陰陽怪氣,還真是她的錯,因着自己的丢三落四,竟害得他在金水巷子附近守了一個半時辰。
等周元和引泉都離開後,她起身繞過桌案,鄭重的朝主位上的宋厲行了一禮,“昨夜的事,是下官不對,還望宋推官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下官一次。”
宋厲與他四目相對,眼神微冷道,“別再有下次。”
裴卿卿忙一疊聲的答應。
“去做自己的事情吧。”陸淮安的目光在她臉上停頓片刻後,淡聲說道。
裴卿卿回了自己的桌案後。
因着玉珏一事,裴卿卿對宋厲的不滿暫時煙消雲散。
很快,就到了休沐日,也是裴霜霜和裴卿卿約好的日子,
辰時剛過,裴霜霜就輕車簡從的趕到了金水巷子,裴卿卿得了消息,自去出門相迎。
姐妹兩人一見面,裴霜霜就皺起了眉,她一把抱着裴卿卿的胳膊,哼道,“姐姐又瘦了!”
裴卿卿笑着點了點她的鼻頭,“你以為誰都如你這般有福氣。”
也沒多久不見,這丫頭竟然胖了一圈,鵝蛋臉都變成了圓臉。
裴霜霜聞言,氣惱的哼了一聲,“還不是曹郎,自從成親後,日日都要從外間給我帶幾道點心或者菜肴。”
她這話是在抱怨,但是語氣卻帶着一股子甜蜜,裴卿卿很為她感到高興。
她正欲說些什麽,裴霜霜卻先一步道,“不過,他帶回來的菜肴和點心都很好吃就是了。姐姐知道嗎?最近京華樓出了一道奶鍋魚,滋味十分的鮮美香醇,不如等會兒我請你去吃?”
“這倒不必。”裴卿卿笑笑,“這奶鍋魚乃是前朝燒尾宴上的菜品,我曾在古書上見過,也試做過,你若是不嫌棄,不如今日便嘗嘗我的手藝,正好早上銀瓶從菜市場買了一尾活魚回來。”
“好啊!”裴霜霜拊掌答應,眉眼之間頗為向往。
兩人進了屋,裴霜霜坐下後,左右張望了一下,反問道,“英歡現在住在哪裏?”
裴卿卿解釋,“和我一起住在東屋。”
“我先去看看她。”她說着,起身就往東屋而去,裴卿卿搖頭哂笑,也跟了過去。
“英歡,我是姨娘……”她進去的時候,裴霜霜正戴着一張白貓面具逗着英歡玩兒。
英歡咯咯咯的笑個不停,竟是一點都不認生。
裴卿卿索性不再上前,而是在桌案邊坐了下來,一面飲茶,一面看着一大一小打鬧。
直到英歡昏昏欲睡起來,裴霜霜才放下面具,将她抱在懷裏紅了起來。
英歡睡着後,銀杏主動将孩子接了過去,裴霜霜站起身,揉着酸痛的手腕低聲道,“沒想到做奶娘竟也是個體力活。”
裴卿卿笑笑,“這就畏懼了?”
裴霜霜得意的輕哼,“不怕,我有曹郎。”
裴卿卿站起身,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道,“走吧,随我去廚房,該準備午膳了。”
裴霜霜便陪着裴卿卿朝外走去。
廚房裏,裴卿卿早就交代過午膳的菜單,廚娘已經将活魚殺好,片成了薄片,她只需要烹饪就好。
裴霜霜其實也幫不上忙,就是陪着裴卿卿說話解悶。
奶鍋魚的做法并不複雜,也用不到牛乳,而是要将魚湯煮成像牛乳一樣的顏色,不到半個時辰,一鍋奶鍋魚就煮好了。
裴卿卿淨過手後,便帶着裴霜霜離開,餘下的工序則是交給廚娘。
她沒想到的是,剛出了廚房的門,就看到陸淮安緩步朝她走來。
她微微變了臉色,站在原地,皺着眉道,“大人怎麽過來了?有事嗎?”
陸淮安将她臉上冷若冰霜的抗拒看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