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回瀾苑,要什麽都給你
裴老爺的目光現在陸淮安和江策之間溜了一圈,然後才望向裴卿卿,和藹道,“好孩子,回到自己家,不必多禮。”接着,又将目光落在陸淮安的身上,客氣問道,“這位是?”
裴卿卿側頭看了陸淮安一眼,心口發悶道,“我的一位先生,姓陸。”
“原來是陸先生,”裴老爺起身請兩人坐下,又喚裴霜霜上前見禮,裴霜霜方才及笄,正是女兒家最嬌俏的年紀,她臉上洋溢着明快的笑意,向裴卿卿行禮,“見過姐姐,許久不見,姐姐今日可要好好的陪我說說話。”
“那是自然,”裴卿卿應下,裴霜霜索性就在裴卿卿身邊落了座,小聲的問她這幾年都去了哪裏。
裴卿卿自然不會說真話,只說了自己在梁溪城的事情,裴霜霜又纏着她問起梁溪城的風物。
裴卿卿一面要應付裴霜霜,一面還要觑着陸淮安和江策之間的眉眼官司,兩人當真是不知道掩飾,将對彼此的敵視幾乎寫在臉上。
裴卿卿難免覺得窒悶,便與裴霜霜道,“我為你準備了不少的添妝,裏面有幾件稀罕的玩意兒,可要去看看?”
裴霜霜一聽,眸光倏地亮了,連連點頭,“好啊!”說着,便和裴老爺和裴夫人提了一聲,裴家夫婦都是和氣的性子,又向來縱容裴霜霜,叮囑了聲“好好照顧你姐姐”,便讓兩人去了。
添妝的箱籠是放在前院的,裴卿卿出了後院,呼吸都順暢了不少,她從素渠手中接過禮單,遞給裴霜霜,裴霜霜卻沒有看,而是道,“禮單又什麽看頭,直接将箱籠打開就是了!”
裴卿卿抿嘴笑笑,幫着她一起打開箱籠,裴霜霜一看裏面各式各樣的首飾、擺件,頓時眉開眼笑,朝裴卿卿道,“姐姐你這麽大方,來日你嫁人我可怎麽還得起!”
裴卿卿寵溺的看着她,“誰要你還了,這些你喜歡就好。”
裴霜霜一面擺弄一尊栩栩如生的白玉觀音,一面道,“我才不是何雙流那種只進不出的貔貅,等來日姐姐成親,我定雙倍奉還!”
何雙流裴卿卿也認識,她在裴家寄居的那一年見過幾次,是裴霜霜的表姐,也是裴霜霜的死敵。
這邊,裴卿卿聽着裴霜霜念叨何雙流,另一邊,陸淮安和裴老爺并無多餘的話說,坐了片刻便離開東廂。
出了東廂,他正要尋個下人詢問裴卿卿在何處,結果開口前卻注意到裴卿卿曾經住過的西廂,索性繞過院子朝西廂走去,恰好有奴仆在西廂房外灑掃,他便停下腳步,沉聲問道,“西廂房這幾年可有主人?”
灑掃的奴仆是裴府的老人,聽陸淮安詢問,他躬了身子道,“回先生,西廂房原是大小姐的居所,自大小姐幾年前離開後,便不曾有人住過,老爺只安排了綠蠟每日進去打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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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淮安聞言,擺了擺手,示意奴仆退下,然後朝西廂房走去,正屋的門并未落鎖,他一推就走了進去。
裏面的布局果然沒有動過,一如他三年前深夜闖入的模樣,他慢慢的朝裏走去,只見牙床上被褥整齊,圓桌上茶具幹淨,妝鏡臺前放着一把象牙梳子,軒窗外的修竹郁郁蔥蔥,是再雅致不過的閨閣模樣。
他在屋內逡巡了一遍,然後将目光落在妝鏡臺前的一只錦匣上,匣子的大小明顯不是妝奁,倒像是收藏什麽貴重私物的東西,他猶疑片刻,還是将其打了開來,只見裏面密密匝匝的裝着一匣子的信,最上面一份落款是“江郎親啓”。
那四個字如錐子一般紮進陸淮安的眼底,他捏着錦匣蓋子的手無意識的用力,手背青筋暴露,眼底一片暗潮洶湧,良久,才松開手顫抖着往下翻去,除“江郎親啓”外,下面還有無數封的“阿策臺啓”“卿娘玉展”“卿娘芳啓”。
陸淮安嘴角勾着一抹冷意,将一百六十來封信,一一出去展開,看到最後,他眼底的冰寒和憤怒幾乎凝為實質。
他到死都放不下的女人,在他七七還未過,就與旁的男人互訴衷腸,你侬我侬。
在她的眼中,他從來都是她的囚籠,他覺得他折斷她的翅膀,捆縛她的身軀雙腳,令她如行屍走肉,毫無生趣,而江策則是他的藥,她無數次的感激她救她脫離苦海,療好她千瘡百孔的心,她願與他朝朝暮暮,生生世世,恩愛白頭,此生不複……
裴卿卿和裴霜霜半個時辰後才回到東廂,看見陸淮安已經不在,她挑了挑眉,詢問裴老爺。
裴老爺道,“聽下人回禀,陸先生去了西廂。”說到最後兩個字,裴老爺語氣中帶了一抹嘆息,畢竟,誰家的先生會去女學生的閨閣。
若是從前,裴卿卿定然會覺得羞惱不已,但如今只應了一聲,便朝外退去。
她前腳出門,江策後腳就追了出來,“卿卿,”他看着她的背影,嗓音沙啞的叫了一聲,語氣裏似有着無限的情緒。
裴卿卿聞言,腳下步子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她又不回頭的朝前走去。
江策看着裴卿卿頭也不回的離開,胸口又是一陣劇痛,慢慢的,眼眸也通紅如血,看着她一步一步走進了西廂房。
裴卿卿推開門進屋後,就發現氣氛不對,她環視一周,很快發現坐在她床榻上的陸淮安,在他腳下,則踩着一地的信封。
看着那些信封,相關的回憶一下子灌入腦海,她齒關微微顫抖着,朝面目陰沉的陸淮安看去。
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霎,她下意識的心虛,陸淮安則朝她招了招手,“卿娘,過來。”
裴卿卿聽到這兩個字,幾乎立刻察覺到其後蘊藏着的千鈞危險,轉身就要朝外跑去。
陸淮安已經忍了這麽久的火,怎麽可能讓她逃走,他忽然起身,如疾風一般追向她,在她奪門而出的那一剎,握着她的手臂将她扯了回來,下一刻,昂起下巴和外面的江策對視着将門踢上。
“你放開我!”裴卿卿的手腕疼的仿如火灼,她怒瞪向陸淮安說道。
陸淮安眼底帶着深的化不開的危險,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恨聲質問,“是不是到現在,你的心裏還在惦記着江策。”
裴卿卿就像沒有聽到他的質問一般,只是拼命的掙紮,“陸淮安,你放開我,等你冷靜下來再跟我說話!”
“我現在很冷靜!”陸淮安死死的攫住她的眉眼,逐字說道,“不然現在,江家已經在為江策準備棺材了。”
裴卿卿聽出陸淮安話裏的認真,仰面看着他,慢慢的放棄了掙紮,她試着與她講道理,“那些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陸淮安定定的看着他,勾唇冷笑,“在你看來,是過去了,可對我來說,那些信,每一封都像一根刺,深深的紮進了我的心裏。”
裴卿卿深深的吸了口氣,“那你現在想怎麽樣?”
“我想怎麽樣?”陸淮安掐着她下巴的拇指上移,重重的摩挲着她毫無血色的唇,“卿卿,我想怎麽樣,你不知道嗎?”
裴卿卿将他眼中的欲.念看的清清楚楚,可是她不能,後日就是霜霜大喜的日子,義父義母和江策都在外面,她不能由着他瘋。
這般想着,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試圖拖延,“等回瀾苑好嗎?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陸淮安低頭,居高臨下的看着裴卿卿的眼睛,扯唇涼聲道,“到現在,你還在算計我,裴卿卿,這麽多年,你對我究竟有無一絲一毫的情意。”
“那你呢,你對我又是否有過一絲的情意?”裴卿卿最恨陸淮安以受害者自居來質問她,她冷漠而又厭惡的瞪着他,“宋推官說的不錯,留在你身邊,只會非死即瘋,因為從頭到尾,你對我有的都只是獨占欲,你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若是有,你又怎會屢次做出那樣禽獸不如的事情來!”
陸淮安聽着裴卿卿的質問,眼底越發猩紅、兇猛,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撕碎。
裴卿卿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陸淮安,我不妨與你說明白,你今日要是敢碰我一根指頭,我裴卿卿此生,定于與不死不休!”
“是嗎?”陸淮安反問,若說他之前還有一絲的理智,拿着一刻,便是徹底的瘋了。
他低下頭,用力的噙住她的唇,不依不饒的奪走了他所有的呼吸,裴卿卿已經不想再反抗,她如行屍走肉一樣的垂下手臂。
她真的累了,厭倦了陸淮安間歇性的瘋狂。
可當他真的覆在她身上時,從小養成地家教還是讓她覺得恥辱,她突然睜開眼睛,朝着外面道,“江策,救我……”
她用盡全力的呼喊,下一刻,下巴卻被陸淮安死死的捏住,恨道,“你到現在心裏想的人還是江策。”
裴卿卿絕望的瞪着她,眼淚一滴一滴的話落。
陸淮安用力剝開她的外裳,下一刻,西廂房的門突然被人踹開,裴卿卿看着江策面色蒼白的走了進來,眼淚落得更兇。
江策也看到裴卿卿痛苦而屈辱的模樣,他目眦欲裂的看向陸淮安,“你不是人。”
陸淮安沒想到江策敢闖進來,幾乎在門被踹開的同時,他就用錦被将裴卿卿緊緊的裹住,然後下了地,走向江策,面色陰郁道,“闖入別人家的閨房之樂,驸馬這是什麽癖好?” 江策挺直了脊背,一字一頓道,“我要帶她走。”
“誰?”陸淮安反問。
江策欲往床榻上的裴卿卿看去,陸淮安卻突然往旁邊走了一步,将床榻上的裴卿卿擋的嚴嚴實實。
江策皺了皺眉,跟着,目光落在撒了一地的信上,良久後,看着陸淮安道,“你若是有什麽不滿,沖着我來就是,沒有必要為難……裴姑娘。”
“裴姑娘?”陸淮安冷笑,“她也是你能叫的?”說着,突然擡腳往江策的胸前踹去。
江策這麽多年來一直有練武,原本是不至于躲不過這一腳的,可偏偏,方才他的心口剛疼過,此時正有氣無力,直接被陸淮安一腳踹出了西廂房。
陸淮安倒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是,反而回頭朝裴卿卿看去,“你就喜歡這麽個軟腳蝦!”
裴卿卿此時根本不想理會陸淮安,她摸索着自己的外裳,想在被子裏穿上,下一刻,陸淮安卻朝他走了過來,他的身形高大,裴卿卿的呼吸下意識的急促起來,防備的抱着被子,“你想幹什麽?”
陸淮安沒有理會她,直接連人帶被子,一起抱在懷裏朝外走去。
裴卿卿沒想到他會有此動作,頓時沉了臉,瞪着他道,“你瘋了嗎?”
陸淮安低頭看她,“閉嘴!難不成你真的想我對你做些什麽?”
裴卿卿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臉上剜出一個洞來。
陸淮安就這樣當着所有人的面,将裴卿卿連人帶被子抱上了馬車。
裴卿卿在車上穿好外裳後,猶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擡起腳,狠狠的踹向他。
陸淮安眼疾手快的握住她的腳腕,“腳不想要了嗎?”
裴卿卿用力的抽回腳腕,陸淮安只看了她一眼,就轉回了頭,此後一路無話。
一個時辰後,馬車停下,陸淮安甩下下了車,往瀾苑走去,裴卿卿則過了一會兒,才下了車。
她直接回了後院,陸淮安不知為什麽,并沒有跟來,她整個人都松了口氣。
陸淮安,那就是個瘋子。
“去備水,我要沐浴!”一進寝房,裴卿卿立刻吩咐素渠,素渠是跟着從裴府回來的,對西廂房發生的事情也有幾分了解,當下也不敢再替陸淮安說話,答應了一聲,就去準備熱水了。
一刻鐘後,她輕手輕腳的走向裴卿卿躬身道,“姑娘,熱水已經準備好了。”
裴卿卿聞言,“嗯”了一聲,就朝淨房走去。
她寬衣解帶後,走進了熱水池子,因心裏對陸淮安還有着防備,她并沒有泡多久就出來了。
素渠不知道去了哪裏,伺候她擦頭發的是銀杏,銀杏小心翼翼的用帕子幫她絞着頭發,從鏡中看着她發紅的眼睛,問道,“姑娘又哭過了?”
裴卿卿點了點頭,頓頓,又道,“與你無關,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說着,似乎是想到她昨日怼陸淮安的話,又勸了一句,“下次對大人恭敬一些,莫要再因為我而對他不敬了,他若是脾氣上來,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起的。”
“是,姑娘。”銀杏答應了一聲,裴卿卿沉默了片刻,又問起銀瓶的傷勢。
銀杏回道,“麻姑姑娘給的傷藥很好用,估計再過三五日,銀瓶的腿就能全部好了,”說着,她又小聲抱怨,“姑娘現在是不是不看重奴婢,只看重銀瓶了,這麽重要的事都只讓她去。”
裴卿卿聽到自家婢女吃味,心情總算緩和了些許,從鏡中看向她道,“本來我也沒打算讓她去的,是打算自己去,誰知她……”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完,但銀杏卻明白了,因為如果是她,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的。
服侍裴卿卿擦完頭發,銀杏正欲離開,卻發現自家姑娘原本雪白的下巴上面竟然多了一道淤痕,頓時,她變了臉色,沖裴卿卿道,“姑娘稍等片刻,奴婢給您上了藥您再午休。”
裴卿卿聽了銀杏的話,擡起頭朝鏡中看去,原是下巴處被陸淮安掐過的地方多了一抹淤痕。
“去吧,”裴卿卿平靜道,她已經習慣了陸淮安突然的暴戾,只是明日上衙就很麻煩了,怕是得請假。
銀杏去多寶閣處取了藥,走上前,小心翼翼的為裴卿卿塗抹了一圈。
裴卿卿上完藥,便去了床榻上躺下。
等她再醒來,已經到了午後,她剛坐起身,銀杏就從外面走了進來,幫她将帷帳撩了起來,道,“姑娘起來了,現在可要用晚膳?”
裴卿卿搖了搖頭,“沒什麽胃口,”說着,慢吞吞的下了地,自行披了衣裳,打算去書房看會兒書。
結果剛出了正房,就遇到準備擺膳的素渠,她有些冷淡的看了素渠一眼,“今日不用擺膳了,我不餓!”說完,也不顧素渠是什麽表情,就往書房走去。
她在書房一待就是兩個時辰,等回到寝房時,已經到了亥時正,簡單洗漱了下,便又躺下。
銀杏怕她半夜餓了,放下帷帳前特意多問了一句,“可要在外面爐子上溫上一碗粥,這樣您半夜餓了,方便用上些許墊墊肚子。”
“不用了。”裴卿卿淡淡拒絕。
銀杏放下帷帳,福身退了下去,離開時,順便吹熄了燭火。
裴卿卿因着午後睡的有些久,現在倒也不困,翻來覆去都睡不着,正打算去書房再看會兒書,忽然,外面傳來一陣極輕的開門聲,接着,有人朝床榻走來。
她想了想,幾乎無聲的坐了起來,沒多久,帷帳被人從外面撩開,下一刻,她和陸淮安面面相觑,陸淮安面上有一閃而過地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