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節
兩人自是感恩。
戚猛回來的時候黑着臉,“是殿下您出的力,欠了琅琊閣那麽大一個人情,要我說何苦幫他們,謝玉又不會記咱們的人情。”
景琰搖搖頭,不與他再說什麽。
只是看着窗外。
東宮并沒有種梅花,太子的房間之內也是一色清冷,只有書卷而已。
可今晨不知是誰,在他窗前放了一枝開得正好的梅花,熏染了一室的香氣,成了這方寸天地間唯一的色彩。
景琰看着那枝紅蕊的梅花出神。
對謝绮,梅長蘇心中是虧欠的。
如今自己終于替他還了這份虧欠,大約他也會高興吧。
而且他也從中看到了希望,即使周周轉轉數遭,滄海變成桑田,冥冥中的紅線仍然是不會變的。
等到自己監國之後,就可以召回霓凰了。
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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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近兩年來還是經常噩夢纏身,精神經常困頓不堪,也就把政事漸漸的交給了景琰處理。
這一年秋天,梁帝出金陵視察周圍數州郡的秋收,令太子留守金陵暫代監國。
太子上位之後,在兵制和戶部上多有調整,對禮部一向并不十分看重,可這一日禮部尚書和侍郎全都被急诏入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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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東宮大殿,太子就把一本奏章摔在禮部尚書眼前,“這是什麽?”
尚書上前兩步撿起了奏章,“這是……霓凰郡主的上呈的奏章,寫她要在轉年大婚……和聶铎聶校尉。”因為穆王爺已經去世,所以是穆家族長出面用了文定。雖然霓凰郡主深受聖恩,可皇室若不問過她的婚事,到了年紀,由族中宗長出面選一門親事,禮法上來說是沒問題的。從去年起,皇上就已經名言,除了軍隊以外的所有大小事務全都送到東宮。故而禮部一開始誰都沒覺得這份奏章有什麽不妥,蓋了禮部的印,送到了東宮用印。
誰曉得一向不在禮制上多下心思的太子竟然會把他們叫過來,一時間兩人面面相觑,卻都不知做錯了什麽事。
“和聶铎?”景琰反問了一句。
侍郎小心提醒道,“……是,光州軍的一個校尉,原來在赤焰軍的,聶鋒副将的弟弟。”
“住口!你胡說!”景琰猛地拂袖轉身,“他怎麽敢!”
尚書和侍郎都是朝中老臣,可誰也沒見過從不疾言厲色的太子發這樣大的脾氣,頓時都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誰準你們用印的!”
霓凰喪父之後一直代幼弟管理雲南,與林殊的指婚更是近十年前的事,加上兩家并未正式交換文定,如今兩人各自嫁娶按理來說沒什麽不合規矩的。
而且要不高興也應該是林家找上門來,不知道太子殿下發的是哪門子脾氣?
可眼下太子雷霆手段,手握着的大權讓他們都不敢把這些話問出來,只能暗道霓凰郡主也是倒黴,不知觸了這位殿下什麽黴頭。
“那這份奏章……”
“先扣下不發。”
“以後再有穆王府來的折子全都送到東宮來,這次的事更不準外傳一個字。”
他們都了解這位太子說一不二雷厲風行的個性,連聲答應下來,出了宮全都低着頭走路,再不敢多說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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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得在大軍出發之日,自己站在城樓之上目送征人,親眼看着林殊與霓凰在軍前話別。
直到自己登基後數年,霓凰來金陵祭拜林氏宗祠時說起她與林殊在分別前的話。
“兄長答應過我,下一世要與我一起寄情山水,周游天下。”她看着放在林殊牌位前的那顆珍珠,眼裏露出羨慕,“兄長是最愛熱鬧的,最後陪着他的,只有這顆珍珠。”
“若有來世……”威震南境的巾帼女将哭着跪了下去,泣不成聲,“兄長此諾,一定要記得。”
言猶在耳。
小殊尚且在等她!
她怎能背棄!!
她怎麽敢讓林殊傷心!她怎麽敢不喜歡林殊!
景琰氣得握緊了手中的筆,看着那奏章上貼得很近的兩個名字。
聶铎……那裏本來該是林殊的位置,那裏本來該寫着林殊的名字!
重來一世,他不是那個朝不保夕的梅長蘇,他可以陪着心愛之人周游山川,共同白首,他可以實現自己隔世的諾言。
景琰盯着那張奏章,眼睛幾乎要瞪出血來,仿佛是自己看得比性命還重的珍寶被人毫不在意地扔到地上。
他不敢奢求的林殊的感情,穆霓凰卻不要。
林殊受過那麽多的苦,為了家國為了忠義,他配得上這天下最好的人,最好的一切。
委屈,憤怒,不甘。
為了林殊。
怒到極處,看到赤色的血一滴滴的落下來。
原來握在手中的筆早斷成了兩節,木刺深深地刺進了掌心裏,他竟然不覺得疼。
看着掌心漸漸散開的殷紅,景琰忽然猛地打了個寒顫。
上一世,霓凰與聶铎之間并無情愫,南楚一戰,是梅長蘇派衛铮去相助的。
這一世,聶铎是自己救的,也是自己令聶铎去相助霓凰破鐵索連舟戰法的,之後還是自己,讓聶铎在距離南境軍不遠的州縣奉職。
細想來,霓凰來接穆青回雲南時,就有提及聶铎每逢春秋會幫自己訓練水軍之事。
原來,始作俑者,居然是自己。
是他害了小殊。
是他讓林殊失去了一生相守之人。
那是蕭景琰喜歡了兩世的人。
自己願意拼上性命也想讓他幸福的人。
後退了兩步,朱紅色的袖子恍惚的沾上了墨硯的墨色,碰倒了燭臺。
他跌坐在椅子上,惶然無措。
“小殊……對不起。”
東宮之外,列戰英聽到宮中先是一陣東西翻倒之聲,然後靜默了許久,傳來了一聲聲哽咽之聲。
聽得他眉頭緊緊颦在一起,猶豫了片刻,終于按下不忍,開口道,“殿下,太皇太後宮中那邊傳來消息……要您速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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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後的身體入秋之後便不太好了,人也糊塗得厲害。
一群人圍在她周圍低頭哭泣,見景琰快步走過來,宮妃們便讓開了讓他跪在太皇太後床邊。
景琰喉頭只覺得一把刀在割着,疼得說不出話來,只握着她枯朽的冰涼的手。
“景琰來了……”老人家病得睜不開眼睛,只能來回摸着重孫的手,認出了人來。
“……是。”
“好,好……你來了就好。”太皇太後費力的轉頭四下看了看,“景禹和小殊呢……”
“皇祖母,他們就快來了。”晉陽低聲安慰着,向着門口不住張望,正在說話的功夫,就看一襲戎裝從練兵場趕回來的林殊紅着眼睛大步跑進殿來。
莅陽在太皇太後耳邊說,“皇祖母,小殊來了。”
“小殊……在哪兒呢?”太皇太後掙紮着要起身,被衆人扶住,“小殊……”
“太奶奶。”林殊一把握住老人的手,聲音都啞了。
“小殊,你剛才說……你們捉迷藏,你找不到景琰了。”老人慈愛的笑道。
莅陽聽到這句話,再也忍不住,掩住嘴哭出聲來。
小時候一群孩子經常在宮中玩耍,林殊有時找不到景琰了,就在太皇太後宮裏等着,等着景琰跑得累了回到這兒來讨糖酥時捉住他。
“小殊……景琰在這兒呢,太奶奶幫你捉着他呢。”太皇太後把景琰的手放在林殊手中,讓林殊牢牢握住。
“……你們好好的,太奶奶要走了。”
扶在兩人手上那只枯瘦的手拍了拍他們,無力的垂了下去。
金陵城中,響起了金鐘哀鳴之音,二十七聲,聲聲悲凄。
[琅琊榜]一世真【三十七】(殊琰)
第五日,梁帝從青州一路匆匆趕回,到了宮中便一病不起。
在病中他只下了一道聖旨,命祁王在封地守靈即可,不必趕赴金陵安靈。
景琰跪在孝貞慧慈太皇太後之靈位面前,随着內侍将一捧捧黍稷梗燔燒,衆人合掌跪伏在地,行大喪之禮。
他知道,小殊就跪在殿外,也守着他們的太奶奶,給她送行。
他已經回到了他該在的位置。
因為皇帝重病,太子在三十日孝禮期過後回到東宮仍暫代監國。
他叫來禮部的尚書,将霓凰郡主的奏章放在他手上。
“太皇太後大喪,霓凰郡主恪盡純孝,穆王府上下為太皇太後守孝三年。”
禮部尚書一愣,太皇太後去世,皇子照例要守孝三年,如今要穆王府上下一同守孝,一守就是三年,豈不是三年不準婚嫁?
“且照着這個意思寫就是了。”太子并不打算和他讨論這件事,“我自然會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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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的鳳釵舊了難道你們就不知道提醒嗎!害得本宮被自己的孫兒當衆指出來,在靜妃宸妃面前丢人!”
昭仁宮中,越貴妃正在大發脾氣。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