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原來,沒有心是這樣的感覺,這一百年,她都是這樣過的。
北霄神識渙散,岌岌可危。
就在這當口,赤雲劍的劍身猛地抖動起來,利劍出鞘浮在空中,不停地旋轉。劍身上附着的紅光燒成了烈焰,噴向四周,霎時濺了蝦精和龜精一身。
牢門嘭的一聲開了,門外是即時趕來的觀雲。
關押北霄和觀雲的牢房,分別連通着中央大獄。觀雲救下獄中衆妖之後,便馬上趕來接應北霄。
“北霄!”北霄被綁在木架上,眼神空洞,半空中正懸着一顆心髒,鮮血淋淋。觀雲立刻将心護住,緩緩往北霄的胸膛裏壓。
“啊!大人,怎麽辦?”龜精的殼被燒着了,正急得滿屋子亂轉。
“笨蛋,出去找水!”蝦精用力拍打着須子上的火苗。兩人顧不上北霄,更懶得理觀雲,一溜煙從側門逃走了。
觀雲慌忙把北霄從刑架上解了下來,這時她才發覺,自己的指尖竟寒冷似冰。北霄尚未完全恢複意識,口中卻不停呢喃着,“心……”良久,才終于清醒過來。
北霄和觀雲離開水牢之後,便向着土地廟的方向而去,一條“尾巴”在兩人身後緊追不放,魚咬鈎了。
一路上,兩人緘默不語。
北霄的心無序地跳着,似有狂蝶亂舞。觀雲的雙手握在一處,掌心的暖意逐漸蔓延向指尖。
二人回到土地廟不久,頭上裹着紗布的蝦精便一瘸一拐地領着長湖水澤的管家和百十號長湖水族,氣勢洶洶地跑來算賬了。
見識過觀雲法力的水族,使勁往人群後面躲,生怕被發現。
管家雖然怒氣沖天,但依舊作揖道:“不知二位是何方神聖?大鬧我長湖水澤又是意欲何為?需知長湖乃是仙界下轄之地,絕不容人随意撒野!”
北霄長身側立,并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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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查閱《六界紀事》,未曾發現三界之中有圓湖這樣一個地方。閣下喬裝打扮,隐瞞身份,究竟是何居心?”管家質問道。
“那《六界轶事》呢!你看了嗎?自己孤陋寡聞,反倒還怪起我來了!世上有長湖,難道就不能有圓湖、扁湖嗎”北霄又擺出“圓湖”皇子的神态,理直氣壯道。
管家臉色鐵青,腦門充血,怒道:“休得胡言,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
“長湖所犯惡行,已是瞞不住了。你們還是好好想想,怎麽向天界交代吧。”北霄英姿挺拔,氣勢迫人。
管家的面目猙獰起來,“只怕兩位,出不了長湖了!”
話音未落,長澤已帶着人馬趕了過來。原來北霄給了長澤一些金銀,讓他去收攏長湖水澤中可靠的妖怪。長澤在此地長大,又下界等了北霄幾年,這件事對他而言,并不難辦到。就在管家帶着人馬傾巢而出的時候,潛伏在水君府外的長澤馬上趁虛而入,占領了整座府邸。
“兄弟們!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把這些專門殘害鄉鄰的惡賊抓起來!”長澤一呼百應,兩隊人馬厮打了起來,霎時間塵煙四起。
“可有長湖水君的蹤跡?”
“我按照上神的吩咐,牢牢盯緊從長湖水君洞府出去報信的人,我發現,他們都去了……”長澤在北霄耳邊低語道。
“這長湖水君就交給我們了。”北霄毫無驚訝之色,似是早已料到。
北霄和觀雲從長湖水底浮到了水面上,這面前的一片汪洋,曾經也是一處喧嚣的繁華之地,如今,卻只剩下一片死寂了。
撐船的老丈停在岸旁,蕭然而立,湖中的背影曲曲直直,變幻不定。北霄和觀雲并未就此離去,而是走向了那艘在水邊停靠的孤舟。
“二位要走了。”老丈開口道。
“是的,老人家。我們在此地的事情已經了結,是時候離開了。”北霄回道。
“如此便好。”老丈轉過身去,佝偻着背脊,在船沿上屈坐下來。
“老人家,您在這岸邊規勸外人遠離水澤,不怕得罪了那些人嗎?”觀雲問道。
老丈嘆嘆氣,搖了搖頭。
“老人家倒是不怕引火燒身。”北霄的話似有弦外之音。
“善惡有報,因果循環。長湖水澤是個不祥之地,快些離開吧!”老丈背過身,擺了擺手。
“積善之家,屍沉湖底;行惡之徒,位居九天。敢問老丈,報應何在?”
“年輕人好生犀利!”老丈站起身,竟噗通跪了下來,“小仙敢問,是哪位上仙駕臨我長湖水澤,竟未通知某率衆相迎。”
“長湖水君,你可知罪!”
長湖水君行跡隐秘,已多年不曾現身。長澤雖生長于長湖,但是成仙已久,根本不識得水君。北霄本也無從下手,卻是水君卧房裏的幾件衣物,引起了他的懷疑。所以,他們大鬧長湖水澤也是為了讓長澤有機會追蹤通風報信之人,繼而找到水君的下落。而且,北霄和觀雲去而複返的事情,只有一個人知道,那就是一直守在岸邊的撐船老丈。正因如此,蝦精才會識破北霄二人的身份,将他們單獨關了起來。
北霄見長湖水君面露疑色,便亮出了仙牌,“本尊是奉了密旨,前來此地徹查,你當真以為,你做的那些事無人知曉嗎?”
長湖水君早在第一次見到北霄時,就覺得此人身份非比尋常,特命管家小心應對。這幾日,他托人去天宮打探消息,天界根本不知長湖縣被淹一事,也不曾派人下界調查。所以,他才起了殺心。
“小仙竟不知是北霄上神駕臨,請上神寬恕小仙怠慢之過。小仙自知天網恢恢,難逃一死,甘願伏法。”長湖水君卸下鬥笠,露出真容。他自知在劫難逃,這許多年,他都悔恨自己當初的一念之差。一場大水,淹了長湖縣,不知害了多少百姓淹沒于洪流之中,更不知牽累了多少家庭流離失所,無家可歸。他良心難安,便不願待在自己的洞府。後來,因天界催供,他又做起了诓騙精怪盜取內丹的勾當。日日夜夜,他深受折磨,難以排解。所以,他便栖身水邊,勸那些上當的妖怪不要被蒙騙。他一邊作惡,一邊懷善;一面愧疚,一面殘忍。他自責,卻又無法抽身。他想,他大概是瘋了。
“怎麽,莫非你是想攬下全部罪責。”北霄居高臨下,不怒自威。
“小仙不敢,只是這水淹長湖縣,以及奪取精怪內丹之事,卻是我一人所為,安敢累他人受過。”長湖水君急忙辯解道。
“好個一人所為。你先是殺害長湖縣地仙,後又水淹長湖致使幾萬人葬身洪水,現在又濫殺精怪強取內丹。若無人指使,你怎敢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北霄怒道。
“真的都是小仙一人所為,與他人無關。”長湖水君身居地仙多年,當天界的官,自然要懂得一個道理:有功不是你領,有罪卻是你擔。
“那本尊問你,你為何要水淹長湖?”北霄用黑白分明的眼罩定了長湖水君。
“長湖中生長的長生草極少,小仙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想着長湖擴大了面積,這仙草就能多長一些,偏偏這長湖縣就在長湖邊上,且地勢偏低,這才被牽連。小仙說的句句屬實,不敢有半句虛言,望北霄上神明察。”長湖水君跪在船上,身體瑟瑟發抖,不敢不答。
“那麽本尊再來問你,你要精怪的內丹何用?”北霄又問,步步緊逼。
“長湖雖然擴大了,但是長生草卻沒有增加,大錯已經鑄成,再無回頭之路。小仙沒有辦法,這才想到了邪門歪道,小仙只是想以妖怪的內丹催生仙草而已。小仙絕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絕沒有。”長湖水君頹着身子,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你要如此多的長生草,究竟何用?”
“這長生草是準備給天界的貢品,小仙怎敢觊觎。若非為了長生草,小仙也不至于犯下如此大錯。”長湖水君猛拍雙腿,懊悔不已。
“那你還敢說無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