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雲喬季殊一行回到酒店後,快速收拾整理,然後重新坐上車前往邵彬的家。
雲閥作為上京城出生長大的豪門小少爺,自然不會沒聽說過邵彬的名字,甚至那次邵彬以雲喬名義在黃姿的慈善晚宴上秀了一把後,就有各方猜測邵彬和雲喬的關系。
根本沒幾個人相信邵彬口中“孫兒”的話,就是雲閥也跟着擔心了一下雲喬和季殊,那邵彬是不是真的惦記上他哥了呢,以這種方式在追人,他嫂子可怎麽辦好。
雲閥的擔心不是空穴來風,在患絕症的季殊和年歲較高的邵彬之間,估計選後者的更多,邵彬的浪漫和壕氣是和他的風.流一樣出名。
他年輕時,男男女女趨之若鹜,不要錢不要房子不要資源只想和邵彬睡一覺的人多的去,當然,邵彬也不可能什麽人都睡。
車上,雲喬擡手在眼珠子咕嚕轉不停的雲閥頭頂揉了揉,“二爺爺和七爺爺一樣,都是待我極好的人。”雲閥的腦補可以适可而止了。
“說起來我在這邊也有房子,我還沒去看過……”
在季殊和雲閥都看過來後,雲喬聳了一下肩,“租出去了,不好帶你們看,一個月租金有上萬呢,空着浪費多不好。”
五年前要出國辦手續才發現的名下房子,雲喬根本來不及去看,幾次回國更無心情,一直都委托司安的前助理幫忙出租搭理,反正每個月都有錢入賬,總共加起來10萬左右。
五年了,專門存房租卡裏的錢是越來越多,但雲喬都沒找到要花它的地方,邵彬什麽都不缺,還一直想給雲喬塞錢送房子送珠寶。
和季殊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雲閥抱住雲喬的一邊手臂,撒嬌着問道,“哥,二爺爺經常帶你玩嗎?”
“以前比較少,他都是來找爺爺,順便在家裏或研究所吃個飯,一年兩三次吧,我生日和爺爺生日時一定會來。我出國後,他有路過A國都會來看我,請我吃飯。”
雲喬甚至還自作多情地懷疑過邵彬這幾年工作重心往A國移,是為了方便看他。
雲閥撓撓頭,再不好意思地和雲喬笑笑,為他有過的擔憂而愧疚。
他們說着話,車在雲喬給出地址的歐式莊園前停下。
今兒到邵彬家裏住的只有雲喬三人,李勝他們還會回酒店去,他們明天午飯後再彙合回上京城。
鐵門前,兩列男女仆傭列隊歡迎雲喬一行的到來。
“小司先生,季先生,小少爺。”
五十來歲的黑西裝紅領結男人朝下車後的雲喬季殊三人躬了躬身。
雲喬定定看他兩眼,才把人認出來,“戴伯伯好,二爺爺過來了嗎?”
雲喬對邵彬還是比較了解的,一個地方的房子好幾個,他近段時間未必是住這邊,但雲喬和司老有到廣城時,都是直接來的這兒,他們在這裏有獨屬于自己的房間。
戴仁點頭又搖頭,笑道,“先生不滿意廚師準備的,親自找朋友挑龍蝦去了。”
雲喬朝他點點頭後,再轉身看向跟下車的李勝陳威,“李叔陳叔你們回去吧,自己找好吃的去,我會照顧好季殊的。”
“是,”李勝朝雲喬點了點頭,又對季殊微微躬身後,他和陳威回到車上,開離這個莊園。
雲喬三人的行李也有傭人上前幫着拿了。
雲喬左右牽住季殊和雲閥的手,他們跟上戴仁往裏走去。
“不用準備別的房間,我弟弟跟着我們睡。”
雲閥在司宅都能疑神疑鬼的,到這兒真正有歲月有歷史的莊園裏估計會更害怕,雲喬不放心他自己睡,左右只住一晚,也省去這些人的麻煩。
“這個……先生讓我們再準備三個房間。”
戴仁再次轉身看向雲喬三人,如果他沒意會錯,邵彬讓他多準備的房間裏是包含季殊的。
“你按我說的做,一會兒我會再和二爺爺說。”
“是。”
戴仁作為這個莊園的老管家,自然知道雲喬在邵彬那邊的份量,不敢有異議,這個莊園裏屬于雲喬和司安的房間每天都有專人打掃,十年、幾十年如一日。
邵彬一年到頭在這裏住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個月,但只有這裏才算是邵彬的家。
和戴仁交代完,雲喬微微偏頭和季殊雲閥解釋說明,“我跟着爺爺來這邊住過幾回,房間很大,夠我們三個人住。”
至少比他們在酒店的套間大多了。
季殊嘴角微微勾起,朝雲喬點了點頭,“我不擔心。”
他都聽得出來戴仁的言外之意,然而雲喬對于信任界限內的人和事,不會去思考太多。
“哇!”
驚嘆小機器雲閥又一次上線,他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大的客廳,整個一層,除了單獨間的廚房,就是這個豪華燈具、油畫等擺設錯落有致共同撐起的超大奢華客廳。
這個莊園是百年多前的著名建築設計師參考國際聞名的愛德華茲古堡建造的,只有一棟樓體,但內部構造和裝潢比愛德華茲古堡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座莊園被邵彬買下來後,整體擺設又再上一個檔次,如果不是這裏是私人住宅不對外開放,估計會是廣城另一個不容錯過的著名景點。
“小司先生,季先生,小少爺,請喝茶。”
戴仁親自端來茶水,屬于邵家一定會給雲喬準備的接風茶。
雲喬接過一杯淺嘗一口後,朝戴仁點點頭,“謝謝。”
雲喬再看向季殊時,季殊從雲喬手裏端被雲喬喝過的那杯,低頭輕抿了一口。
倒真的有點渴了的雲閥自己咕嚕嚕喝完了一杯。
“我的房間在三樓。”
雲喬笑眯眯看季殊喝他的茶,再側過身,他朝戴仁說明,“我帶他們回房洗漱休息一下,爺爺到了,您讓人告訴我。”
“是。”
戴仁躬身點頭,随後幾個提着行李的傭人跟上雲喬一行,雲閥又一次被季殊提溜到了懷裏。
“這個房子真好看。”
雲閥在季殊耳邊八卦着,聲音又一次壓低,“但我更喜歡我哥建的。”
他的成長經歷和審美本應該更能欣賞這種偏歐式的建築。
但青寧鎮的五天行,他被帶着正正經經感受了一把傳統藝術的美.妙,那些燈籠,流蘇,屏風,木雕,茶具……完全拓寬了他的審美邊界。
季殊難得給了雲閥一個贊賞的眼神,他們也跟着雲喬抵達三層盡頭的那個房間。
“東西放下就行,我們會自己收拾。”
雲喬拒絕了女傭們要打開行李箱幫着收拾的舉動,把他們送走後,雲喬也悄悄松了口氣,這是他不願意太早告訴邵彬的原因之一。
他跟着司安自己手動習慣了,對于這種來自不熟悉人的無微不至的照顧相當不适應。
“這個房間更好看了!”
雲閥踢掉了鞋子後,在房間的地毯上跑了一圈兒,然後又好奇地進入室內小門連通的書房、衣帽間和超大的主卧和衛生間。
雲喬将剛出衛生間的雲閥撈回來,又帶他去洗臉洗手,再給他穿上家居的長褲長袖,外頭這會兒的溫度還在三十四五度,但開着中央空調的邵宅裏溫度在二十三四左右。
他們剛從外頭進來不覺得冷,但繼續下去肯定容易感冒。
不僅雲閥,雲喬也季殊和自己換上長褲長袖,季殊和雲喬同款的白色襯衫外還給套了個灰色的毛背心。
在季殊灼灼的目光下,雲喬也從行李箱裏翻出了自己的同款背心穿上。
季殊捧起雲喬的臉,在雲喬的唇上吻了一下,再低低呢喃道,“我的阿喬真好看。”
“是奶奶會搭配衣服。”
雲喬也覺得這段時間是自己過得最精致的時候了,他以前都跟着司安的習慣穿,一年到頭就秋冬會買衣服,平時都是穿阿冬婆給他縫的長裳。
可現在,他懷疑他和季殊衣帽間很快就不夠用了,老太太開心不開心都要給他們買衣服。又不好送人,雲喬本着不浪費的原則,已經盡量換着穿它們了。
然而季殊說的好看和雲喬穿什麽無關,他就喜歡這種雲喬努力打理自己和他的感覺。
再次低下頭,季殊輕輕吻上雲喬,克制又溫柔,最後又以極大的自制力,結束了這個五分鐘左右的擁吻。
雲喬耳垂和臉頰都泛起淺淺的紅暈,重新睜開的雙眸泛起一層層自然的霧氣,他跟着蹭蹭季殊,愈發喜歡這種互相親昵的感覺了。
“哥,嫂子,戴伯伯說二爺爺回來了,他到廚房裏去了,再20分鐘我們就能吃晚飯了。”
雲閥在衣帽間外大聲說明,說完後,他又繼續回房間的沙發上窩着玩平板了。
同時,也是他阻止了戴仁要找雲喬親自說明的舉動。
雲喬主動把衣帽間的門打開,然後他和季殊繼續整理行李,最後把要放衛生間的瓶瓶罐罐放好,就算整理完成了,這個房間幹淨得很,并無重新擦拭的必要。
“走了,吃飯去。”
雲喬捏了捏雲閥的臉頰肉,雲閥的游戲剛好也結束了。
他們三人抵達一層是客廳也是飯廳的長桌時,披着圍裙的邵彬端着他親手煮的奶油焗龍蝦出來,長桌上雲喬點的菜色外還有十來道家裏廚師的拿手好菜。
“瞧着又瘦了,說你不會照顧自己還總和我狡辯。”
邵彬放下龍蝦後,拉過雲喬看了又看,想生氣又似乎不想把時間花在生氣上。
雲喬賠着笑臉,“到夏天瘦一點很正常,過完冬天我就胖回來了,二爺爺,我們吃飯吧,我可想您煮的龍蝦了。”
“知道你饞嘴,都是你的。”
邵彬臉上露出一點得瑟的神色,他雖然不常下廚房,但拿手好菜也是有的。而能吃到他親手煮的,司老之外,只有雲喬。
不對,如今雲喬附帶了倆人來一起蹭吃蹭住了。
雲喬帶季殊雲閥坐到他左右邊,邵彬坐他自己的位置,他拿筷子先把龍蝦身上最好的那塊肉放到雲喬盤子裏,“吃吧。”
雲喬點點頭,拿起刀叉将這塊肉一分為四,包括邵彬都再分去一塊後,他才嘗了屬于自己的那一份。
“好吃。您自己也吃,我不和您客氣。”
邵彬吃着雲喬分來的那塊後表情還算和緩,但他擔心季殊雲閥把雲喬愛吃的全吃沒了。
而事實是,季殊吃到什麽好吃的,都會給雲喬夾上一些,雲閥夠不着,他吃着他盤子裏雲喬不斷添來的菜色,每一道他都喜歡。
他們三人的确是餓着了,龍蝦肉全吃光外,他們每人都喝了兩碗苞谷稀飯,動過筷子的配菜,也都盡量吃光盤,沒興趣的幾道菜幹脆就沒去碰。
邵彬看雲喬吃得高興,他今晚的胃口也不錯,稀飯龍蝦配菜都跟着吃了不少。
“還是我們小喬兒會吃,這大夏天喝苞谷稀飯确實舒服。”
然而家裏廚師包括他自己都想不到能這樣喝。
雲喬帶着季殊雲閥漱口刷牙回來,也到大廳南向的沙發茶幾邊坐下,兩扇超大镂花玻璃窗外,隐約可以看到一片約約綽綽的花田。
聽到邵彬感嘆後,雲喬笑着回應,“您這裏頭過得和秋天一樣呢。”
苞谷稀飯是屬于村鎮鄉裏人大夏天會想喝的主食,以邵彬的生活條件出入場合是不容易想起的。
“離開學還有幾天,我帶季殊和小花兒回了青寧一趟,再路過這兒玩玩看看您。”
雲喬主動和邵彬說明了一下,“沒更早告訴您,是怕您像這樣安排太多,累着自己了。您坐過來一點。”
邵彬氣哼哼地起身做到雲喬右手邊的單人沙發椅上,自動把袖子拉起,露着手腕遞給雲喬。他有家庭醫生,但雲喬和司安都要自己給他把脈才放心。
兩分鐘後,雲喬給邵彬整理好袖子再收回手。
他的那只手很快被季殊握回手心,雲喬已然習慣季殊的這類小動作,倒是邵彬沒忍住朝季殊眯了眯眼睛。
“您好意思和我生氣呢,您這段時間有幾天是12點前睡的?”
雲喬眉頭微微蹙起,不太高興地看着邵彬,把脈之外,他也能從邵彬的面色體态裏判斷邵彬的作息習慣。
邵彬嘴硬,“人老了覺也少,我肯定是睡夠了的。”
雲喬眯了眯眼睛,并沒有被邵彬的理由說服,“我從青寧給您配了藥,您每晚10點前喝一碗,先喝兩個月。行嗎?”
邵彬沒有猶豫立刻點頭,“行,我一定調作息,身體好好地不讓你擔心。”
“你們回青寧幾天了?顏老頭怎樣,身體還好吧。”
邵彬今兒接到苗翰電話是很驚訝的,在他的消息裏季殊病重,雲喬居家照顧他呢,然而苗翰沒膽子和他開這種玩笑。
他親眼看到的季殊面色比他離京前可好太多了,所謂“病重”又是個糊弄人的假消息。
“不算出發那天有五天了,我和季殊回去看看外,也接爺爺回上京城和阿笙爺爺合葬……”
雲喬聲音低了低,略有些納悶地看向邵彬快速冷淡下來的神情。
“您怎麽不告訴我爺爺和阿笙爺爺的關系呢,否則當年,我就該找奶奶和季殊。”
雲喬才剛經歷了這輩子的初戀,此前,他眼裏的世界就非常地簡單純粹,一直以為司安對他經常提及的季久笙,和對邵彬顏銀一樣的兄弟感情,從來沒有多想過。
“師兄……在你房間裏?”
邵彬眉目冷峻地問着雲喬,已經盡量克制了語氣,但依舊能讓人感覺到他的不郁和憤怒。
如果事先知道,他一定不會同意雲喬的決定。
雲喬也收斂起臉上的表情,點點頭,“對。二爺爺,您考慮清楚要和我說的話。”
季殊還未來得及開口警告或提醒邵彬,邵彬的怒火就被雲喬一句話截斷了。
“……何必,再折騰呢?”
良久沉吟,邵彬低沉着語調給出他的解釋,不想折騰。
“這是爺爺的遺願,也是我和季殊的決定,二爺爺……”
雲喬想說邵彬的反應很奇怪,但在這種明顯沉悶下來的氛圍裏,又不好再繼續抓着不放了,輕輕嘆一口氣,雲喬再次詢問。
“您生我的氣了嗎?”
邵彬擡眸對上雲喬毫無雜質滿含信任的雙眸,嘴角顫了顫,無奈搖頭,“怎麽會,以後我去哪兒也是你來決定。”
“我希望二爺爺七爺爺,外婆和奶奶都長命百歲。”
雲喬拉住邵彬的手,說出他最真摯的希望。
“對了,我還要讓您幫忙看一個東西。”
雲喬轉身過來,季殊已經幫他從背包裏取出毛巾包裹着保存的有“笙”字印記的雕花木盒。季殊和雲閥都乖巧的很,只豎着耳朵聽談話,盡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他們都不想被雲喬安排到別的地方去。
邵彬從雲喬手裏接過木盒,仔仔細細地看着,雲喬還在繼續說明和詢問。
“七爺爺能确定它是阿笙爺爺親手刻的,我比對過爺爺遺物的骨笛,尺寸完全合适,暫時我們沒有找到另一只。我想問問您還記不記得葬禮上誰把它放到棺裏的?”
邵彬擡眸反問向雲喬,“遺物?骨笛?”
他不記得當年打撈起的司安遺物裏有這樣一件。
雲喬輕輕點頭,“我和季殊在赫曼的地攤上偶然找到的,還有一頁爺爺寫給我的信……”
他和季殊這次回來已經問過顏銀了,到了廣城自然也要找邵彬詢問,季殊繼續很有默契地幫雲喬把另兩個特別保存的司老遺物取出來,給邵彬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