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分明……她分明在他剛發出去的時候就看到消息了。
陳隽錯些以為自己眼花。
他原以為,就算葉枕月看在兩家長輩的面子上,最起碼也會禮貌性回他一句的,只要有了好的開頭,他絕不愁她不上勾。
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裏的,她何至于厭他至此?
陳隽想起自己前二十幾年,為圖財為圖色,對他投懷送抱的異性不勝凡幾,他知道自己的絕對優勢;他當初在包廂裏,也分明看到了葉枕月對他那張臉的打量和驚豔。
但事實是,他那個隐秘幼稚的惡毒想法還沒開始實施,那個面相和心一樣冷的女人,就要把它扼殺在搖籃裏了。
陳隽心裏開始湧起絲絲縷縷的不甘。
他才二十三歲,除了吃喝玩樂,毫無穩重二字可言,他就是小孩子心性,他就是不甘有女人這樣無視他。
他心裏暗戳戳:“我這麽年輕,生的這麽好一張皮,誰見了不心動,你葉枕月裝什麽無欲聖佛?”
他就是不信。
陳隽心裏波濤洶湧的,面上還是不動聲色。放下手機以後,剛要點煙,轉眼就看見離他不遠的葉枕陽的手機,擱在桌面上,沒有鎖屏。
葉枕陽人去衛生間了,沒帶手機。
那亮着的屏幕上,左上角赫然備注着“姐”字,對面也是葉枕月的頭像。
陳隽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麽魔障,竟然萌生出偷看別人手機的欲望。他這麽想,也的确這麽幹了。
不算鬼鬼祟祟,畢竟別人都忙着玩兒,光線又昏暗,誰也沒注意--
誰會知道他陳隽,沒臉沒皮到偷看別人的手機啊?
看也就算了,他還往上扒拉歷史聊天記錄。
這姐弟倆之間也沒什麽可說的,無非是些吃飯睡覺之類的家常問候,他覺得有點兒無聊,剛想點返回,指尖堪堪停住。
他看到自己的名字了。
“早說了讓你少和陳隽玩兒,他是什麽德性你是不知道嗎?我那天去接你的時候,一屋子人,竟然公然招女支。”
“多髒。”
“以後別在我面前提他,要是你還認我這個姐。”
“你要是活成他那個樣子,以後就滾出葉家。”
再往後,無非就是些葉枕陽哄着他姐,保證絕不亂搞男女關系之類的軟話,沒什麽看頭兒了。
陳隽心裏開始突突地冒火。
那些聊天記錄,陳隽不用想,都知道葉枕月是擺着什麽樣的冷漠表情打出來的。簡潔明了,唯有對他的嫌棄厭惡簡直要溢出屏幕。
他想起以前偶爾聽過的,旁人對這葉家大小姐葉枕月的評價,說她端腔作勢、故作清高。如今挨近了,才知道果真是這樣。
他心裏啐罵:不知哪個封建朝代穿越過來的老女人。像他這樣玩兒的富二代比比皆是,怎麽就髒了怎麽就不入流了?還一副生怕她弟弟跟着他陳隽學壞的語氣,他難不成是什麽洪水猛獸嗎?
陳隽是個愛犯賤的東西。
好比現在,葉枕月越是讨厭他、冷淡他,他想勾引她、征服她的心思就越強烈。
除了她弟弟葉枕陽,他陳隽這輩子還沒認過這樣的虧。他還就非得折騰她葉枕月,非得叫她愛上這樣的他,叫她痛苦,叫她也嘗嘗被嫌惡被抛棄的滋味兒。
他心裏原本沒那麽強烈的報複欲望,在這一刻忽然達到了頂峰。
好嘛,姐弟倆的仇,一塊兒報。
周一下午,林百萬有兩節選修課要上。
她不是葉枕月,不太會講那些勞什子舞蹈鑒賞。不過好在只是選修課的老師,逃課的比比皆是,就算去了也沒幾個認真聽的,倒是給她省了不少功夫。
千人座位的階梯教室,零零碎碎地坐了點兒人,不是低頭在看手機,就是在夢周公。林百萬把講義夾放在桌上,擡眼掃了一下。
都是些陌生的臉孔,粗略一數就知道來了一半兒不到,她懶得點名了,直接開投影儀開始講課。
階梯教室顯得有些空曠安靜,只有她講課的聲音,偶爾有睡覺打呼嚕影響到別人的,她就拿着書走過去,輕輕敲敲他的桌子。
這會兒功夫,陳隽正在西郊高速飙車。
西郊高速公路人煙比較稀少,他們上頭兒有人,也就一句話的事兒,兩條國道就獨留給他們一條,來了人就說在修路封鎖了,誰都不會置喙。
引擎轉速飚到極致,車輪轉出虛影,伴随着排氣管的轟鳴聲咆哮而過時,整個車身幾乎要淩空而起。
急轉彎時輪胎摩擦出火星,白色尾氣随風飄散。
震撼,沸騰。
陳隽再一次體會到了瀕臨死亡的快感。
他沖了第一,緩沖幾十米後,這場極速游戲才堪堪停下。
副駕坐的不知名女人早就沒了剛來時那副冷豔的樣子,滿臉蒼白,眼裏都是後怕驚恐。陳隽才停下車,那女人就立刻拉了安全帶,沖下去吐了個昏天黑地。
一邊兒圍上來的靳又他們就笑,陳隽被掃了興,沒好氣地在心裏罵了句“廢物”,擡眼就看見剛才緊跟在他後面的葉枕陽,也剛從車上下來。
這處如今都是一起來玩兒的公子哥兒們。臨近傍晚,入目就是跑車女人、晚霞香煙。
陳隽鼻尖兒萦繞着這股奢靡的味道,眼珠子卻緊盯着葉枕陽,又想起他那個不讨人喜歡的姐姐。
她和她們不一樣。她穿素色,長裙都過膝;沒有大波浪和超短褲,只有黑色長發,以及一張幹淨清冷的臉。
對了,還有那絲時隐時現的淡香。
他才疏通的心口又開始發堵。
陳隽驅車慢慢挪了過去,靳又他們在後頭喊,說晚上慶祝什麽的,他也全然沒聽。
近了,葉枕陽剛接了個電話,背對着衆人。陳隽下了車走過去,可巧,就聽見他剛喊了聲“姐”。
他在和葉枕月打電話。
陳隽的心尖兒不可名狀地動了一下,下意識就豎了耳朵去聽。
“……阿又他們晚上好像要去喝酒……對…他肯定在……”
“……你別生氣啊姐,我不去就是了。等會兒我找個借口推了就是……好好好……晚上回家吃飯……那我去你學校接你吧……六點下班?……”
葉枕月那個老女人肯定在說他的壞話。陳隽心裏篤定。
她那麽讨厭他,恨不得自己一家都離得他遠遠的,他偏不給她如意。她不是不想看見他嗎?他非要湊到她跟前兒惡心她。
想想,陳隽心裏就湧起些惡劣的得意。
這邊兒葉枕陽剛挂了電話,轉個頭就看見陳隽,也不知聽沒聽到他的話,倒是着實給他吓了一跳。
背後說人閑,轉頭就相見。
“……阿隽……你,你什麽時候過來的……”葉枕陽最不會撒謊了,他的好姐姐剛說了陳隽的壞話,他免不得就要對着陳隽心虛,臉上都是略帶尴尬的笑。
陳隽不辨真假地笑了笑,帶着些讓人難以捉摸的試探:“是枕月姐嗎?看你語氣那麽乖順……”
葉枕陽不好在這種沒必要的問題上撒謊,他點了點頭:“嗯,我姐讓我晚上回家吃飯,說做了我愛吃的,待會兒我去接她。”
陳隽知道他這話沒有半個字是假的,但他還是不打算放過他:“是宣大嗎?聽說枕月姐在裏面當老師?這個月份,宣大最出名的荷花園,該開得正盛了吧?”
葉枕陽不知道陳隽突然提這個幹什麽,不過他倒是順着他的話,想起前幾天去宣大給姐姐送課件u盤,路過那一大片荷花池,的确開的很好看。
他倒也誠實:“對,我前段時間瞧了,比城中心那個公園裏的荷花還漂亮。”
陳隽聽了,忽然嘴角微彎。也不知是笑葉枕陽太單純順着他的話都能上鈎,還是笑自己如此輕易就達到了目的。
“既然這麽好看,那不如我和你一起吧,賞賞荷花,順便探望一下枕月姐。自從上次在極樂見過以後,也有小半周沒見了……”
葉枕陽一愣,沒想到陳隽是把主意打到這上面。等他反應過來,看陳隽表情不像開玩笑,又想起他姐的訓斥,臉色一變。
上次把號碼給陳隽,他姐可把他一頓罵,這才過去幾天,再給他領到她學校去,那她還不得鬧個天翻地覆?
但是葉枕陽這個人吧,最大的不好就是不會直白地拒絕兄弟朋友。陳隽提了,這要求聽着也沒什麽過分的,他就抹不開臉面說什麽不許。
更何況他當初和陳隽鬧過矛盾,這麽多年也一直有那麽點兒隔閡在,說實在話,心底深處也是有些怵陳隽的。
于是半推半就地,和陳隽倆人一起來了宣大。
一路上葉枕陽早就發消息給姐姐,坦白并承認錯誤了,說陳隽看了荷花就走絕不招她讨厭之類讨饒的話,但對方卻一直沒回。
葉枕陽心裏還是有些忐忑,但陳隽驅車跟在他後頭,端的是甩都甩不掉。
葉枕陽不知道陳隽怎麽會突然對他姐的事情這麽感興趣。說他是有那種男女之情的意思吧,又不像,而且葉枕陽也知道陳隽的口味,絕不是他姐那種的。兩個人之間還差了六七歲,葉枕陽都不敢往那方面想。
兩人車開的快,從西郊到市中心的宣大,也不過十幾分鐘。宣大盛名在外,卧龍鳳雛自然不少,但像陳隽和葉枕陽這種路數的豪車畢竟還是稀罕,路過的男男女女都紛紛側目,見上頭又坐的是年輕男人,一個個眼神兒別提多八卦。
“……這又是哪位校花的富二代男朋友啊?這也太有面子了吧……這車……”諸如此類羨慕嫉妒的竊竊私語,陳隽足足聽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