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終還是去玩兒了鬼屋,何賜沒有林百萬想象的那麽怕黑,但還是全程抓着她的挎包,被她哈哈笑話了很久也沒松手。
林百萬也不知自己從哪兒來的保護欲,大手一揮,摟着何賜的脖子大步就往前沖。
當然,如果忽略她摟他需要踮着腳的尴尬,整體還是很帥氣的。
“我還是覺得,你該去坐一下旋轉木馬,最後向我證明一下你是個女生。”
夜幕降臨,游樂場亮起了各色的彩燈,像童話裏的城堡那樣。兩個從鬼屋裏出來的人,雙雙抱胸站在幼稚又可愛的旋轉木馬前,何賜這樣一本正經地對林百萬說道。
“坐呗。”她雖然老了,少女心還是在的。
何賜剛打算開口,說自己坐旁邊歇口氣等等她,猝不及防小姑娘又扯上了他的袖子:“你陪我一起坐,那兒有南瓜馬車,我覺得特別符合你的氣質。”
何賜快瘋了:“李知意你有完沒完?你折騰我一天了,老子不坐這玩意兒,不夠丢人的……”
“我手機裏有你剛才玩兒的時候的醜照,像素不行,但還是能看出來是你的,要不要和我的榮譽榜一起登上學校公告欄?”
“……”
何賜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像個鬥敗的公雞,那麽高的男孩子,耷拉下頭,一臉無奈:
“最後一次,下不為例。”
背過臉去,林百萬笑得快喘不上氣兒來:哪兒來什麽偷拍的照片?這麽容易都能上當,這何小爺是什麽牌子的傻白甜哦。
不過這都是插曲,即使整整一天林百萬都揪着何賜的小辮子整他,即使林百萬做了很多人都不敢對何賜做的大不敬行為,但這些都不影響他們一起坐在童話夢境般的旋轉木馬上,聽着甜美的兒童歌曲,笑啊鬧啊。
林百萬笑什麽,笑何賜身上那股不經意顯露出來的憨憨氣質,也笑腦子裏不停響起的機械提示音:“叮--,目标人物何賜,好感度提升至百分之二十六。”
“叮--,……提升至百分之二十七。”
“……三十一。”
天助她也。
氣氛烘托到位,眼神笑容烘托到位,加上之前所有的好感加持,何賜看她一眼,就要盯她很久,移不開眼。
玩弄人心這條道兒上,她走過的橋比他何賜走過的路都多。恐怕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降低了對她的底線,光算今天的,都縱容了她不止一次。
她看着何賜映着燈光下,微微潮紅的臉,心裏絲毫波動都沒有。只是心思着,看來完成任務拿獎金,是指日可待了。
從游樂場出來,已經比較晚了。夏季的夜晚都是繁星閃閃的,何賜和林百萬并肩走着,送她回家。
路上行人三三兩兩,各種燒烤香味兒混雜着啤酒味兒從路邊的大排檔傳出來。路燈把兩道身影拉得很長,快七月份,已經能聽見蟬鳴了。
林百萬一直沒有說話,何賜張了張嘴,想問她餓不餓,還沒說一個字,手機響了--
何賜接了,三言兩語挂斷,喚了林百萬一聲。
林百萬側目看他:“幹嘛?”
“高成他們訂了包廂,雖然是喝酒的地方,但那家做菜也挺好吃的,你餓不餓?”
深夜邀約,有點危險哦。李知意平時可是乖乖牌,不能随口答應的。
“餓。”
“走。”
她林百萬,最喜歡不按套路出牌,玩兒刺激了,等會兒悠着點兒,不在衆人面前崩那個清純人設不就得了。
到地兒了才發現,和想象中一點兒也不一樣。外頭的确金碧輝煌、燈紅酒綠的,但是包廂裏大燈一開,純就是個吃飯玩樂的地兒。
什麽暗夜妖嬈,什麽夜夜笙歌,統統沒有。
何賜好像能看出她想什麽似的,叫來服務員給她上了一杯溫牛奶,又微微湊過去,低着聲音:“也不是沒有,這兒關了大白燈就跟那嫖賭的地兒差不多,有沙發煙酒有牌桌,不過來之前我叫人收拾了。你說,什麽樣的花兒用什麽樣的地兒養,是不是這個理兒?”
他可能今天叫的太多,聲音微微有些低啞,湊過來的時候,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耳邊兒。
今天沒有嗆涼的煙味兒,他渾身都是她吃的冰淇淋味兒和洗發水味兒。
什麽樣的花兒用什麽樣的地兒養?
他拿她當白玫瑰了。
林百萬轉頭,沖他甜甜一笑。
“謝謝。”
滿意地看到何賜盯着她的眼睛,開始稍稍恍神兒了。
可惜,他要是早點兒這樣擡舉李知意,而不是年少輕狂為一個賭約害得人家自殺,他何賜也不會淪落到今天被她玩弄在手掌心的下場。
只能說都是報應。
從何賜把林百萬領進來那一刻,高成劉鵬他們的眼神兒落在兩人身上,基本上就沒移開過。
在座這麽多男男女女,都是挺早熟的,手裏捏着多多少少的資本,活一口氣兒就為圖個樂子。
誰不知道何賜是他們這些人裏最沒有真心這玩意兒的?極度自私自傲,不聲不響地,心也是最黑最毒的。
旁的人再混賬,年紀閱歷擺在那兒,誰也不敢跟他似的,十幾歲的年紀,就敢騎車軋斷找茬的人兩條腿。
何家來人擺平了一切,何賜連一天都沒進去。
從那以後他們就都怕他,背地裏都知道他那點兒窩囊的私生子出身,但誰也不敢提一個字。
沒見他主動留過什麽女孩兒。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都如狼似虎的,除了吃喝玩樂,心裏不就圖那檔子事或者一個漂亮正點的女朋友?何賜長得好,好到穿麻袋都帥,拿的出大把的錢,又帶點兒生人勿擾的冷淡氣質,圖錢還是圖人都血賺不虧。這麽長時間不知道多少女孩兒投懷送抱,愣是沒見他對誰怎麽樣過。
現在不僅領過來了,那個眼神柔的啊,他們和他厮混這麽久,什麽時候見過他這種眼神兒?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心思各異。你說他何賜只是為了個賭約吧,他幹嘛這麽上心,前腳叫牛奶,後腳添菜夾肉的。要只是為了玩兒,這也未免太費勁了點兒吧?
別人都玩兒你猜我猜的游戲呢,處于輿論風暴中心的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吃的安穩,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為眼前肉。
彼此都知道今天玩兒的瘋,累壞餓壞了。用何賜的話來說,這都是過命的革命情誼了,那距離當然拉近了十萬八千裏。
“豬腳炖的挺爛乎的吧……”何賜吃個半飽的時候,還有空檔跟林百萬閑聊,殊不知身邊的人眼鏡都快跌爛了。
“嗯。”林百萬乖乖地點了點頭,又夾了一筷頭兒面線蝦塞進嘴裏。
“小姑娘好養活。”何賜喝了一口酒,心裏喟嘆。
吃完飯,快九點了。何賜原本要送林百萬回家,小姑娘義正辭嚴的拒絕了,何賜只好帶她下樓,給叫了出租車。
何賜回去的時候,剩湯剩菜都被撤走了,大燈一關,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劉鵬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問,又怕觸何賜的黴頭,趁着何賜掏煙的功夫,掰動打火機給他點火,旁敲側擊:
“剛人家一進來,我就看出來是學委了。阿賜你行啊,李知意那種牌坊精做派的你都能輕而易舉地搞到手,我是真佩服你。”
何賜臉上輕淺的笑意慢慢消失在升騰而起的煙霧中,“把你那張臭嘴放幹淨點兒,什麽牌坊精?老子看你是嫖多了心髒了,看誰都髒是吧?”
劉鵬一怔,猛的噤聲。周遭雜亂的氣氛也聽到動靜,紛紛安生下來。
“再胡說我撕爛你的嘴。”
再僵持下去,該打起來了。旁人趕緊充當和事佬,一個兩個地,陪着笑把兩人拉開,又替劉鵬給何賜賠不是:“阿賜你大人大量,鵬子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嘴賤,做兄弟是很仗義的,你饒他這一回……”
何賜用舌頭頂了頂上颚,懶懶地靠在沙發靠背上,眼神已經不再看向劉鵬,而是向着眼前的虛空處,不對剛才那人的話作任何回應。
那人又悻悻地作最後的圓場:“過了這回,我們都知道阿賜你喜歡那姑娘了,日後肯定不會冒犯她了……”
“誰說我喜歡她了?”何賜淡淡地打斷他的話,表情有些漫不經心。
找臺階的男生愣了,正滿頭火氣的劉鵬和其他人也都懵了一下,紛紛看過來。
就見何賜不知什麽時候,又恢複了那副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表情。
“我不喜歡她,只是因為那個賭,玩玩而已。”
他說到這兒,詭異地頓了一下,腦子裏忽然蹿出今天白天,他們在游樂場裏瘋鬧的光景。他承認,李知意的确不是俗物,就沒見過她樣的,表裏不一。看着挺文靜一小姑娘,冷靜自持的,但是又時不時就釋放天性、瘋瘋癫癫的。
可愛、也有趣,可要說喜歡,着實有點兒言重了。
玩玩兒而已。
高成劉鵬他們聽了,都默不作聲,怕接錯了話茬,又惹這喜怒無常的祖宗生氣。
但各個都在心裏想,猜何賜是嘴硬,還是真的只是為了個賭?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玩玩兒而已?只怕是自己動心了都不知道吧?
只是何賜又忽然想起來,距離他立下那個賭都這麽些天了,李知意還是沒喜歡上他。
和預料的不一樣,碰上了個不好騙的。
何賜又往嘴裏灌了口酒,低頭不明所以地笑了。
“叮--,目标人物何賜,好感度提升至百分之四十。”
人嘴硬的程度,往往和淪陷程度成正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