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碗官家飯(已修)
榮歲意抹去額頭上的血,好在之前偷偷混進兵營觀摩了半月,見過訓練的士兵們流血,否則此刻她該尖叫着暈厥過去了。
她用手支撐着自己起身,與那大漢平視,默不作聲地觀察四周情況。
“你這小兔崽子膽挺肥啊!”大漢背後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指着她,“敢這麽稱呼我們老大!”
大漢朝後擺手示意,随後看着面前這個臉色蒼白的男人,雖然臉上多了幾道新鮮的傷痕,也絲毫不失美感,反而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煞氣。
來獵場不過幾天,這個“代號壹”就因為格格不入的性子被一些人針對,不過令他訝異的是,看着不大的年紀就來獵場,還能一打四,将人打得落花流水,自己只落了些皮外傷。
今日他與“代號壹”約了場比拼切磋,前半場打得好好的,剛剛突然倒地不起,周圍看戲的人都認為他是怕輸裝死。
榮歲意被這四周全是光着膀子,裸着胸腹的男人給吓了一跳。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大家閨秀,再鬧騰也不能坦然面對這種大場面。
更何況,花樓的姑娘可比這賞心悅目多了。
但她大概猜到現在的局勢,不敢貿然行為,畢竟她此刻只身一人,只得強壓着不适,阖上眼理直氣壯地說:“本小……我現在身體不太舒服,有什麽事以後再說。”
這大漢竟然也沒有刁難自己,蹙眉看了她半晌,便背過手轉身走了:“算了,老子不乘人之危。”
在獵場裏“代號壹”沒少比拼,這幾天連續跟好幾個人打過。本來獵場吃食差,生活不比上街乞讨的乞丐好到哪兒去,更何況每天都有至少一兩場厮殺的比賽,恐怕這身體是吃不消了才會突然倒地不起。
大漢一走,周圍的人見沒了熱鬧也都散去。
榮歲意長舒一口氣,找了處陰涼地休息。
平日裏她從府中侍衛處聽過,為了讨權貴歡心,謀取利益,有人建了個地方專門用來豢養奴隸,讓他們搏鬥厮殺。
剛剛看這些男人體型差異雖大,有的骨瘦如柴,有的虎背熊腰,但都是皮膚黝黑,雙目凹陷,充滿着一股子兇煞之氣,公然行搏鬥之事,而且身上多多少少都帶着傷。
除了獵場,別無他地。
Advertisement
怎麽莫名地到這來了……還變成這副鬼樣子。莫不是老天聽到她的心聲,真給她弄了個刺激的活兒。平日裏怎麽不見得這麽有求必應?
榮歲意摸摸鼻子,這是她緊張時下意識的小動作,好像這般就能讓自己放松下來。
獵場裏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奴隸們為了獲得自由賭上一條命,恨不得在擂臺上将對手撕碎。高官權貴們為了利益與樂趣,生怕場上厮殺得不夠激烈和殘酷。
打贏了,半條命也沒了,打不贏,整條命幾乎都沒了。受了傷再嚴重,也沒有什麽上等的藥膏治療。而且奴隸能有多好的待遇,平日裏吃不飽穿不暖,還有大量的體力消耗,能茍且活着已然不錯了。
她這條小命,別等被打死,怕是還沒上場就得餓死。
這麽一想,府裏酥香的烤鵝烤魚、甜膩的桂花糕、關姨最擅長的油酥餅兒,還有各種山珍海味驀地湧上心頭,勾起味蕾蠢蠢欲動。
“咕咕咕——”肚子恰逢此時響了起來。
榮歲意安撫着空空如也的肚子。
不是我餓,是他餓了。
這具身體的主人恐怕已經很久沒吃飯了,身上很多淤青和傷口,想來是跟人打過好幾次,體力早就要消耗殆盡了。
沒有藥,也沒有吃的,甚至連一口水都還沒見到過。
在這繼續呆着,她必死無疑。
于是接下來兩天她憑着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成功潛入守衛內部,與他們打好關系,摸清了守衛們的執勤情況,趁着夜色用從守衛處偷來的鑰匙打開了圈住獵場外圍的鐵門。
剛一打開,耳邊就傳來呵斥聲,她還沒聽清就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榮歲意被刺痛感給驚醒,一睜眼,目光所及并不是自己屋子裏熟悉的陳設,而是黑壓壓的一片,彌漫着腐爛的氣味。
“嘶。”她的雙手被反綁在柱子上,整個人懸在半空中,身上多處撕裂的傷口,一陣火辣辣的痛。
“放了吧。”黑漆漆的屋子驀地湧入一絲光亮,激得她眼睛适應不了。
身着黑衣的男子推門進來,後面跟着兩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三兩下地将她身上的繩子解開,架着她的胳膊拖了出去。
黑衣男子的面孔隐在黑暗中,完全不得窺見。
回到住宿的屋子後,攙扶她的兩人給她拿了剩菜剩飯。
因為逃跑被抓,被拷打了一夜,她早已支撐不住了。
“你說說你,怎麽想着逃跑呢?這是你能逃得出去的嗎?”
之前在這呆的兩天裏,榮歲意認識了同屋住的這兩個男人,四肢發達且頭腦簡單,不像之前見過的那些大漢長得兇神惡煞的,也還很好相處。
說話的這個大飛樣子憨憨的,但是在場上打起架來簡直要人命。另一個叫鐵龍,比較沉默寡言,見過他一聲不吭地将對手撂倒在地的榮歲意直呼高手。
大飛見她沒反應,繼續苦口婆心地說道:“獵場內有守衛,外面還有更多禁軍,不然你以為咱這些人肯心甘情願在這?”
說來也是,這些個獵場的奴隸個個都是下狠手,打架猛的,卻甘于困在這小小的不是人呆的獵場裏,沒有點限制也說不過去。
榮歲意摸摸鼻子。
是她把事情想簡單了。
“難怪你之前一直不愛吭聲,原來是悶着憋大招呢。”大飛豪氣地拍了她一巴掌,差點沒讓她舊傷複發。
從旁人的反應看,榮歲意也大概知道這原身來到獵場後也不和人交往,整天除了打殺就是沉默地獨行,以至于許多人看不慣他。
“難道真的出不去了嗎?”她小聲嘀咕着。
大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後日去黑市會有機會被買走啊。這不是獵頭早就說過的嗎?”
獵頭便是剛剛的黑衣人,掌管整個獵場。
“去黑市?”
“每月表現優異的人會被送到黑市,若有人看中就可以被買走賣身契,脫離獵場了。”鐵龍耐心地解釋,“你這月表現得好,定可以去的。”
榮歲意暗暗記下,她覺得自己與原身的穿越定不是巧合,若是能出去既可以弄清楚,也可以方便掌控穿越。
“睡吧,明日我還有幾場比賽。”大飛脫了外衫後,就要幫傷痕累累的榮歲意脫去血衣。
“等等!”
榮歲意緊緊捂住胸口,驚慌後她才想起自己此刻平坦的胸脯。
“我、我就穿着,這是我驕傲的勳章。”
大飛:?
*
安神香燃盡。
榮歲意緩緩睜眼。
“小姐,小姐……你終于醒了!”
明月輕輕喚她,語氣裏盡是難掩的緊張和擔心:“小姐,你昏睡了好幾天,老爺着急得很。”
在她的攙扶下,榮歲意坐起身,不敢相信地看着屋子裏的一切。
“這幾天我一直在睡覺?”
她敢确定那些真實的痛感和經歷絕不是只是一個夢那麽簡單。
“是的,老爺還喚了太醫來看,說您身子虛,身心勞累過度,才這樣的。”
大小姐向來起得不晚,前天早晨明月見她遲遲不起,前來叫她,但是怎麽也叫不醒,沒想到睡了整整兩天才起來。
給榮歲意擦拭一番後,明月便去跟老爺報平安了。
“沒道理啊……”榮歲意屈着雙腿,一手托腮,作思考狀。
既然她穿過去霸占了人家的身體,那自己怎麽還好端端地睡着呢?
想到那日獵場上的情景和那具身體上的斑斑傷痕,或許是因為身體的主人實在是太累了,沒能從她的身體蘇醒過來。
而‘榮大小姐’連續幾日沉睡,卻什麽毛病也不見得,可算是一奇聞了。
京城裏還小小地流傳了這事,但都沒被榮歲意放在心上。
她只隐隐擔心着獵場裏的人。
*
黑市。
等着被販賣的奴隸們神色恹恹,面如土色,好像被疲勞占據了上風,各自尋了處地方靠牆而坐。
黑市交易的奴隸大多是沾染惡習被流放或拐來的,所以一般人家不會來這買奴隸做自家的下人。來這的不是惡棍就是纨绔子弟,總之也不會給他們一個好去處,自然都沒什麽精氣神。
可今日卻不同。
肮髒淩亂的黑市小巷裏多了抹紅色倩影。
“大小姐,您看看我們這多少壯士,您挑中哪一個了?”黑市牙行咧着嘴沖榮歲意讨好地笑。
“小姐,為何不去奴隸市場,要來這買下人啊?”明月牽着榮歲意的衣袖,害怕地輕聲說着。
奴隸市場大多是家境貧困的人出來謀口飯吃,手腳幹淨,一般沒有犯過罪,最多是小偷小摸被送進過官府。
牙行自然聽見了明月的話,也沒有惱怒,臉上依舊挂着笑容。
榮歲意望向小巷子,目光尋找着:“我聽說這黑市有些從獵場來的,身手極好,正好買來做侍衛護我周全。”
獵場沒有水缸,也沒有鏡子,她從未見過“代號壹”的容貌,只能憑借一些特征來找。
他雖然高卻不像那些壯漢過于高大,身上的肌肉很緊實,應該是很有武功底子的。而且大飛老誇贊他長得好看,男人的審美标準她不清楚,但至少不會是歪瓜裂棗。
黑市裏的奴隸們聽說來了個美人大小姐紛紛湊過來讨歡心,原本在身後遠遠跟着的榮五只得上前護住大小姐安全。
榮歲意将銀票往天上一撒,一窩人頃刻間散開,急忙跑去撿錢。
唯有一人,靠牆而坐,只遠遠地看着。
榮歲意對上他的雙眼。
清明而堅毅。
臉上點點傷痕,左額刺了一個小小的“壹”字。
她慢慢走近,向他伸出手:“你,跟我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大小姐霸總式交易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