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畫蛇添足
雖然吳作家的口供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實,但必須承認,他的話把案情引向了另一種可能。
“老實說,我不太相信吳興的話,他的殺人動機非常明确。”梁警官道,“他很滑頭,有可能編造對自己有利的證詞。”
簡靜點頭:“畫家已經和康總聊起出版文集的事,他必須盡快解決這個麻煩。但他的證詞可以解釋門鎖和腳印的問題。”
陽臺殘留的腳印是腳尖朝外,從卧室翻出來的方向,沒有朝內的。換言之,人從卧室翻到畫室離開,而不是由畫室翻進卧室。
考慮到吳作家的年紀和笨拙的身形,他想悄無聲息地翻進常畫家的卧室,把她殺死,可能性很低。
而常畫家半夜三更給這個老色*開門的概率,更低。
“他有個地方肯定撒謊了,正常人害怕應該馬上離開那裏。”簡靜說,“反鎖門僞裝成密室,是想延遲畫家被發現的時機,方便他離開,銷毀手稿。”
梁警官贊同:“沒錯。”
“不過,我們還是要打開保險箱。”簡靜苦惱,“畢竟如果保險箱沒開,我想不出吳作家怎麽把稿子拿出來的。”
梁警官遲疑片時,也同意:“你會開鎖嗎?”
簡靜嘆氣:“猜一下吧,常畫家不會把密碼設的太複雜,生日紀念日什麽的随便試試看。”
他們上網搜索了常畫家的個人信息,挨個嘗試。
結果都不是。
“試密碼太碰運氣了。”梁警官覺得這麽嘗試不靠譜,果斷轉換思路,“假設兇手知道密碼,那他肯定是畫家身邊很親近的人。對,小田,她是唯一半夜過來找畫家,也會被放進屋裏的人。”
簡靜“唔”了聲,腦子有些亂。
确實,小田今天被常畫家訓斥過,又滿腹怨言,具備殺人動機。她要找個借口半夜進入老師的卧室并不難,畫家不會特別防備自己的女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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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嗎?她負責給畫家熬藥。”梁警官馬上想到一處關鍵,将其聯系起來,“只要在藥裏加一點安眠藥——艾迪不是說過她有這個麽——就能讓畫家毫無防備地失去意識。”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問題是,“得找證據。”
梁警官馬上道:“我去檢查一下藥,一起?”
簡靜考慮了會兒,仍然不甘心就此放棄保險箱:“我再研究下這個。”
“那我們分頭行事。”梁警官風風火火跑下樓去驗證猜測了。
簡靜繼續研究保險箱,發現開鎖的指針很特別,是顆愛心,似乎是特質的。她露出微妙之色,拿過常畫家的手機,用生日解開屏幕鎖。
片刻後,她嘗試轉動轉盤,9-3-4-1-5-2-0。
YG520。
只聽“咔噠”一聲,開了。
簡靜:“啧。”又是九宮格,真好猜。
她蹲下來去取保險箱裏的東西,誰想頭發沒紮緊,有一縷從肩頭滑落,發尾沾到了地上。
簡靜趕緊伸手去撈,這一下,卻叫她愣住了。
不是吧?
不會吧?
我的天!
“你打開了?發現了什麽?”梁警官回來時,就看到她呆坐在保險箱前,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簡靜扭頭,小小籲了口氣,面上驚駭難消:“你看。”
她大幅度撩起床單。
梁警官打開強光手電,只見床下的位置,有一片區域幹淨無比,與周圍積灰的區域明顯不同。
不難猜想,就在不久之前,有人一直躲在床底。
梁警官靈光閃過,脫口道:“TA躲在床底的時候偷看到了保險箱的密碼?”
“肯定是這樣。”簡靜搓搓胳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說:“我認為,吳作家的一些證詞可以被證明是真的了。兇手一直躲在常畫家的床底,在殺死畫家後離開,所以門和保險箱才是開着的。”
“TA是什麽時候躲在這裏的呢?”梁警官說,“我剛才檢查了中藥包,昨天的份額還在,和藥沒有關系。”
常畫家的藥都是論天分開包裝,每個袋子上都寫有日期,一共幾幅明明白白,并沒有缺少。小田并未說謊。
簡靜拿起床頭櫃上的紅酒杯,晃晃剩餘的酒液。她之前瞟過,沒發現什麽藥粉顆粒的殘餘,語氣不太确定:“會不會是這個?”
“化驗一下才知道。”梁警官掏出手機瞧瞧,無比郁悶,“技偵的人說十二點以後才有人。”
簡靜無可奈何,只好暫時将下藥的環節放開,把保險箱裏的東西拿出來:“兇手打開過保險箱,證明裏面有TA需要的東西。”
“這都是什麽?”梁警官翻着翻着,大皺眉頭。
被常畫家鎖在保險箱裏的東西,不是什麽珠寶存折之類的財物,而是陽關的一些遺物:他的日記本,與親朋好友的相片,一些信以及其他具有年代感的證件。
簡靜心頭微微一動。
這些東西沒有金錢方面的價值,而是與陽關有密切的私人關系。本以為動機的源頭就在常畫家本人身上,現在看來似乎并非如此。
“東西很零碎,怎麽知道被拿走的是什麽?”梁警官問。
簡靜說:“先全部看一遍再說。”
梁警官的臉上露出掙紮之色,但沒說什麽,痛苦地拿起了一本證件。
簡靜主動挑走了信件,一封封閱讀。
這些沒有被公開的私人信件信息量更大,爆出許多十幾二十年前的業內八卦,其中也提到了吳作家。但除了他,其他人都與在場的人無關。
“這裏有信。”梁警官翻找筆記本,在封皮的夾層裏找到幾張信紙。
藏得這麽隐秘,兩人都來了興趣,立即展開查看。
果然,信的內容有些敏感。
這是陽關的前妻寄來的,大致內容是說自己生了病,無力照顧女兒,想讓他接走孩子照顧一段時間。
不知陽關是什麽回複的,下一封信就說的就是謝謝他介紹的醫生,自己已經動了手術,孩子送到鄉下托給母親照顧。
同時,信紙裏夾着一張彙款單的回執,是陽關彙給前妻的,金額從幾百到幾千不等。
第三封信比較新,時間應該比較近。
“……醫生已經确診癌症,大致還有一年多時間。我已經決定放棄治療,将存款留給女兒……我去世後,你要多照顧女兒……随信附女兒近照一張,你已經忘記她長什麽樣了吧,我們都虧欠她太多……”
信都不長,她們很快看完,翻箱倒櫃尋找照片。但把所有的信和證件拆開,都沒找到前妻寄來的照片。
梁警官興奮地汗毛直豎:“她拿走了照片!”
“也可能是藏了起來,被畫家發現有女孩的照片可是很麻煩的。”簡靜說是這麽說,心裏也有七、八分肯定。
她已經猜到兇手的身份了。
陶總沒想到簡靜會單獨來找他,驚訝又奇怪:“有事嗎?”
“陶總之前說,随時都能來找你,”簡靜看看手表,“雖然現在有點晚,但事急從權,我們能聊聊嗎?”
陶總當時說的都是場面話,沒想過能把她撬動,但轉念一想,莫非是康暮城惹了麻煩,她來找下家了?
頓時來了精神,開門邀請她進屋:“當然,請進請進。”
他熱情又親切地問:“靜靜怎麽這時候來找我?是不是需要我幫忙?你盡管說好了,能幫我一定幫,別和我客氣。”
“我想問問陶總,晨星簽作家都是怎麽簽的呢?”簡靜微笑。
有戲有戲。
陶總按捺住釣到魚的興奮,和藹地說:“有時候是比賽,有時候是投稿,但這都是新人。已經出版過作品的肯定從優,版稅什麽的都好說。”
簡靜佯裝好奇:“夏星是怎麽簽到你們哪裏的?我聽說她第一本書就很好。”
“是個老朋友推薦的,說是朋友的女兒,給我看了稿子,确實不錯,我就把她簽下來了。”陶總頓了下,暗示,“不過她的條件再好,當時也是新人,如果靜靜肯過來,我一定說服老板給你最好的待遇。”
簡靜忍住笑:“謝謝陶總,很晚了,我不打擾你休息。”
“沒事,我睡得晚。”時候太晚,陶總也不方便多留她,說了些不要錢的承諾好話才把她送出門。
簡靜告別陶總,拐個彎,去敲夏甜心的門。
她很快把門打開。
“還沒睡?”簡靜問。
夏甜心請她進屋,笑着說:“趕稿子呢。我剛把新書的最後一章發給編輯。”
簡靜凝視她的面孔,輕聲問:“這麽晚了還趕稿?”
“早點寫完,早點安心。”夏甜心笑笑,“這麽晚了找我,有什麽事嗎?”
簡靜沒有說話。
夏甜心也安靜下來。
奇異的沉默在兩個女孩之間醞釀,仿佛無聲的魔咒。
許久,簡靜才道:“你去寫推理小說,說不定比我成功。”
“為什麽?”
“你有天賦,”簡靜轉過頭,與她對視,“如果用對地方的話。”
夏星彎起眉眼,眼眸晶亮,似乎打心眼裏高興:“真的?但肯定不如你,比你厲害的話,你也不會在這裏了。”
“你承認了?”簡靜問。
夏星笑了:“我看過很多推理小說,幾乎每個作者都在告誡讀者,天底下沒有完美的犯罪。雖然我覺得自己沒有留下任何破綻,可我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知道了。”
簡靜蹙眉:“你這麽做……”
“知道推理和言情的區別在哪兒嗎?”夏星打斷她,“推理注重邏輯,言情看的卻是這裏。”
她指着自己的胸口,慢慢道:“愛一個人,就算他有千般不是,喜歡就是喜歡,否認不了,恨一個人也一樣。”
簡靜沉默。
“OK,我分享完自己的創作經驗了。”夏星做個邀請的手勢,“輪到你了。請你從頭說起吧,我會是一個很好的聽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