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中的兔子洞。
不過剛開始的時候只發現了一個出口,他就也不急,在周圍仔仔細細地繞圈,将這兔子洞的四個出口都摸清楚了——
都說狡兔三窟,這窩兔子可夠謹慎的。
但再謹慎也還是兔子,遇上宮十二這麽個辣手摧兔不知凡幾的大魔王,也是注定要悲劇啦!
宮十二耐心觀察好風向,而後方才封住三個洞口,只留最合适的一個——
因缺少仔仔哥的配合,不得不在洞口多做些布置,但也不過下幾個套子、弄點兒小陷阱的,稍微麻煩了點,但宮十二做熟了的,也沒花太大功夫,更沒有驚動裏頭的兔子
——而後,方才将找兔子洞的時候就順手搜集起來的幹草枯枝等物,點燃煙熏。
如此這般,才熏了不到十分鐘,就跑出來一只骨架不小,卻有些瘦巴巴、毛色也黯沉的兔子!
宮十二疑惑挑眉:這麽快?
但很快的,就明白了緣故。
大兔子出來之後又過了幾分鐘,洞口又陸陸續續蹦跶出來幾只小兔子。
那大兔子居然是想要将洞口的狩獵者引開,好讓孩子們逃脫,沒想到遇上個手段老辣的宮十二,早在洞口布下天羅地網請君入甕。
它自己固然是一出來就落入魔爪,小兔子們也逃不過被一窩端了。
宮十二對這個戰果相當滿意。
雖然這個日常任務只讓他獲得10點JJ點,但系統君也說了,這些日常任務并沒有上限,只要順利完成,冷卻三十秒之後只要付出一點JJ點,就能刷新新任務。
何況完成第一個日常任務還有額外的獎勵,除了基礎屬性點都永久+1之外,還有倆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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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有小弓一張、小刀一把,也都是及時雨。
要知道如今這個宮家,可只有一把犁、一把鋤頭、一把鐮刀外加一口鍋這四樣鐵器,且還都是家中重要財産!
連菜刀都是竹刃的呀!
再說作為系統贈送的工具,還能在不用的時候收回系統工具箱裏,連來源都不用費心找借口掩飾了!
#系統君真是個貼心的小萌物喲~#
宮十二樂滋滋,随手将兔子們捆好扔背筐裏,就要背着走人。
不想大兔子卻忽然對着洞口尖叫了起來。
叫聲十分凄厲。
宮十二心中一動,捉起那兔子,習慣性往腿間一瞥:“公兔子?”
而後才忽然驚覺:這裏的雌雄可不是憑胯間那根小丁丁定的,這家夥很可能是個“兔公”呢!
不由黑線。
實在沒有撥拉兔子額心毛察看紅痣的興致,但還是解開捆着兔子腿的繩索,果然,那兔子自由之後不是往別處逃竄,卻又鑽進洞裏頭去了。
宮十二堵在洞口,等了不過二十餘秒,大兔子就又跳出來自投羅網了。
這一回,嘴裏頭還叼着又一頭小兔子。
小兔子比之前自己跳出來的那七只都要更瘦小一些,此時一雙兔子眼閉得死緊,但胸口還有些許起伏。
宮十二十分滿意地将大兔子又給綁了起來,小兔子也扔進筐子裏,竟是沒丁點可憐這兔子父子(或爹子)情深的意思。
#果然是禍禍慣兔子的大魔王,鑒定完畢!#
禍禍完兔子,宮十二又花了一點JJ點刷新了日常任務,果然是捕捉野雞,不枉他特意先去尋了小色狼,讓他帶他去之前撿着蛋的地兒之後,才點了刷新呢!
雞的繁衍期沒有兔子的早,一般是在三到六月時。
公雞(也就是本地土著口中的雞爺)中性別能力強大的那些,甚至會在二月底、三月初的時候,就開始搞地盤、展示自己。
是以春耕結束的時候逮野雞,雖然不比五六月的繁衍高峰期的時候,卻也算得上是個好時機。
——再說還守着個母……不,雞公窩呢!
宮十二禍禍野雞的次數也不少,他家仔仔哥對不大出聲的母雞小雞仔兒的雖然興趣不大,對那些咯咯咯着炫耀羽毛的家夥們,卻甚有“好感”。
——将它們褪光羽毛,開膛破肚蒸煮烤炸之後,永遠融入身體之中的愛意不要更深沉喲~。
宮十二捕捉野雞的技巧,自然也弱不到哪裏去。
雖然因為一根繩子要用來綁兔子的緣故,宮十二只下了三個套子,但因布置巧妙,又托了這窩的美雞主人之福,居然也逮着兩只大野雞!
都是雄性,可不能下蛋,卻能吃肉!
宮十二磨刀霍霍!
可惜的是,上一秒還在滿目期待看着自家哥哥的小栓子,一聽說他要殺雞吃肉,立即就不樂意了:
“雖然都是雞爺不能留着下蛋,可能換銅板啊!說不定還能将雞哥兒從王大夫加換回來呢!”
這倆野雞果然不愧是三月中就敢出來圈地盤作死的貨,比尋常同類要大個不少,比宮家那雞哥兒更是大了整整一圈。
小栓子覺得用多出來的那麽多肉,換回會下蛋的雞哥兒,問題應該不是很大。
大不了,大不了等另一只野雞賣了之後,多陪王大夫幾個銅板呗!
這孩子十分執着于将雞哥兒換回來。
為此,連宮十二故意念叨着各種菌菇炖雞、香酥雞扒之類的美味都能忍得住,口水多得來不及吞,也只拿手背抹一抹,依然一口咬定:
“不能吃!”
宮十二萬分無奈:“得得得,聽你的。”
大不了吃兔肉好了,反正都是肉嘛!
小栓子這才滿意了,又乖巧地過來幫哥哥拎雞,不小心給野雞啄了一下也不哭,反而樂呵呵笑:
“好精神!一定能活到下次趕集吧?活雞能多換四個大肉包子呢!到時候阿爹一個、我一個,哥哥兩個……”
瞥見一邊十分眼饞的狗蛋,忽然改口:
“算了,大肉包子也不好吃,到時候我的那份給你好了。”
卻半句不提要将哥哥的份兒分出一個去,因為:
“哥哥要好好吃、好好補啊!”
小模樣還挺嚴肅的。
宮十二自然不可能自己占了大份、卻要小蘿蔔頭落空,但也用不着在這時候推拒他的好意,只笑着誇他幾句,又從筐子裏頭摸出一只小兔子給狗蛋。
狗蛋戳了戳小兔子的肚皮,小兔子的腿居然還蹬了兩下,十分驚喜:
“活的?”
宮十二“嗯”一聲:“熏暈的。”
之前還在和小栓子炫耀自家大兄能逮着好大魚的狗蛋,頓時覺得這宮家大哥兒也十分高大上了起來。
宮十二就沐浴在倆小娃娃這般憧憬仰慕的目光中,如英雄般踏上了歸途。
卻不料……
作者有話要說:
☆、罐子和水
小栓子背着半筐野菜,手還幫宮十二擡着裝野雞的籃子,雖宮十二其實沒将籃子的重心往他那邊傾分毫,不過感念這弟弟乖巧才讓他扶着而已,這一路從坡上走回來,也累得夠嗆的。
中間狗蛋幾次表示他可以幫忙擡籃子,甚至幫宮十二背那一筐兔子也沒問題,
可小栓子正是滿心歡喜,只覺得負重也甜蜜的時候,
宮十二又是個始終自诩大男兒的,便是這身子骨不太頂事,他也寧可多喘幾口氣,哪裏樂意驅使一個小豆丁?
……還是個對他色咪咪的小豆丁……
宮十二對狗蛋很有點兒嫌棄,小家夥卻沒察覺,傻樂傻樂地抱着自己那只小兔子,一路跟着他們回了宮家,又在院子裏頭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直到小栓子表示:
“我要和哥哥去王大夫家,好将我家雞哥兒換回來啦!
你那小兔子好久都不動,真不趕緊回去趁着新鮮宰了吃咩?”
雖然小兔子們約莫才三個來月,給狗蛋的那一只又是唯一暈迷能不綁着的那只——
也是兄弟裏頭最瘦小的,壓根兒沒有多少肉,可對農家人來說,合着蘿蔔啥的炖一炖,也是好大一盆葷腥呢!
小栓子盯着狗蛋懷裏頭的小兔子,吞了吞口水。
把個還戀戀不舍往宮十二身上瞄的狗蛋吓了一大跳:
“你你你,你想幹啥子?這可是你家大哥兒給我的。”
小栓子移開眼:“我又不搶你的吃,只是提醒你要趕緊趁着新鮮……”
狗蛋“呸呸呸”:“這麽可愛的小兔子,吃什麽吃,我要養着呢!”
小栓子皺了皺眉,有些不舍,卻還是讓他:“要養着不如另挑一只,那只不好。”
病怏怏的,半天沒動彈呢。
狗蛋卻不知為什麽,明明其他任何一只小兔子都比他懷裏寶貝着的強,偏硬是不肯換,沖小栓子喊一聲:
“行啦,你們不是要去王大夫家嗎?我、我去給我阿父他們送水去!”
便一溜煙兒跑了,一副生恐被換了他那兔子去的樣子,看得小栓子十分不解。
不過狗蛋說起送水,雖多半是托辭,小栓子卻也才想起來:
“阿爹早上好像也只帶了一小罐子水?”
看看天色,已然近午,這點兒水早喝完了吧?
便拿眼去瞅他哥哥,累出來的汗還挂着,也不知道能再繞一繞路,去給阿爹送水不?
還是……幹脆先不去換雞,直接給阿爹送水去?
小栓子是個懂事的,怎麽都不至于将只雞看得和阿爹一般重,實在是怕晚去一會子,雞哥兒不定就被宰了賣了,少不得猶豫。
宮十二卻沒多少遲疑——
男人怎麽能說不行呢?
自然是爽快一點頭,轉身去找裝水的陶罐。
他也是才想起來了,宮阿爹下地的時候,一直就是原身去送水,只不知道原身躺倒這些天,宮阿爹是怎麽過的?
小栓子跟在後頭絞手指:
“那、那個,哥哥,之前那個陶罐給我摔碎了……”
栓子雖小,到底是這家裏頭唯一的漢子了。
平日裏頭雖有着阿爹哥哥疼,很是養出了點兒小嬌氣,心裏卻還是明白的。
看着沒事兒就瘋跑瘋玩的,其實也沒忘了順便給家裏挖點野菜、撿點柴火,又或者捉些青蟲喂雞哥兒之類的。
這回哥哥忽然病倒,雖說阿爹沒說他什麽,小栓子自己卻是又急、又愧,總覺得都是自己個兒的錯。
可大錯鑄成,在怎麽悔恨自己不該眼饞狗蛋家有兄長能給他摸大魚,累得哥哥下水着涼也沒用,唯有更加懂事勤快。
每日裏頭,不是守在哥哥病床前,就是殷勤給宮阿爹幫忙幹活計。
只是他年紀實在太小,別說下田幫着扶犁播種,連挖野菜——
沒大哥兒帶着,又不能老是勞煩狗蛋家或者幾個鄰裏長輩的,宮阿爹連讓他去山坡那兒都不放心!
捉了蟲子又……
雞哥兒早賠給王大夫家做藥費去了。
小栓子思來想去,竟是只剩下給宮阿爹送水一事。
他也乖巧,也勤快,雖家裏頭原先的筐子他背着都能拖到地上了,卻也不嫌挎着籃子送水重得慌,也不嫌打家裏頭去田裏,以他小短腿縱然倒騰得飛快,一來一回也要一二刻鐘的,累得很,
拿了哥哥平日裝水那罐子,裝個三四分滿,多跑幾趟,不只宮阿爹渴不着,還能給來幫忙耕地的叔伯們也都酬謝一二。
連帶着,每一回回家都往哥哥床前探一探,看不出別的,總能确認哥哥燒得重不重、呼吸勻不勻的,又還能顧得上給炕竈加點兒柴禾,不會讓哥哥凍着……
讓宮阿爹還真放心不少。
可惜小栓子終究年紀小。
便是小家夥不怕苦、不怕累,也頂不住意外。
一個小土疙瘩,就能絆得他結結實實摔一跤,水灑了,罐子也碎了!
——那麽一個陶罐要足足二十文錢一個呢!都頂得上一只半大母雞了!
小栓子心疼得直抽抽,有那錢攢着給哥哥贖回雞哥兒可不好?
虧得當天傍晚,宮十二就變成了宮哥兒,小栓子只當是哥哥病好醒來了,還真信了宮阿爹安慰他的那句“碎碎平安”,才不至于心疼得睡不着覺。
只今兒又給哥哥問起,小家夥還是挺不好意思的。
堂堂大漢子,結果送個水都能摔碎罐子。
更重要的是,會給個土疙瘩絆倒的原因……
捂臉,因為得了族裏十三叔爹做的小筐子,就樂得只顧瘋跑沒看路神馬的……
宮十二不知道恁多底細:“不過一個罐子罷了。”
左右看看,汗,雖然不過一個罐子,不過這家還真沒多餘的水罐:
廚房裏頭,牆角堆着的仨罐子,最大的那個裝着清水,略小的那兩個裏頭裝是鹹菜大醬;
竈臺上的小罐子,一個裝油、一個裝鹽的,雖都只裝了淺淺一層,也不能拿來裝水。
……然後,就沒了!
粥都是在大鍋裏頭煮的!
宮十二無奈,最終只得拿了個大海碗,然後想倒水,屋子裏頭卻連熱水都沒有!
小栓子十分理所當然:
“水要想一直溫着,可費柴禾了!哥哥今兒又不用躺炕上養着,自然也不用燒炕……”
邊說,還理所當然就從大罐子裏舀水,宮十二抹汗:
“那水,是沒煮過的井水吧?”
小栓子不解:
“當然沒煮過,煮過沒溫着,不也要冷掉?
再說阿爹是下田,累得一身汗的時候,就該是要涼水喝着才舒服呢!”
還挺驕傲:
“我們家的井水可甜!打上來就能直接喝!”
宮十二“呵呵”,他倒也相信沒有工業污染的這裏,水質應該不錯,可再好的水質,都免不了有各種細菌寄生蟲吧?
大男兒不拘小節,但明明有條件卻不讓自己安全點的,那是傻子。
這裏可沒有那許多抗菌驅蟲的藥物。
遂簡直要給送開水,涼的喝着舒服,那就盛涼開水嘛!
小栓子就一副“哥哥你真是頑皮”的小樣看着他,無奈嘆氣:
“費點兒柴禾不算什麽,我下午再去多撿些就是。可都這麽晚了,再燒水放涼,阿爹可不就要給渴壞啦?”
宮十二嘴角一抽,眼睛一瞥,指着大鍋:“那個正好涼了。”
那玩意兒說是粥,其實清得都能照着人,打上面撇一些盛出來,不就是涼開水?
小栓子這次倒是同意了。
雖然那是晚飯,但今兒收獲豐厚,想來,縱不舍得再做白餅子,多吃個灰面團子總能有的。
于是宮十二就左手一只雞,右手一碗水的,裝着雞的那邊籃子還要讓小栓子能扶得着……
如此一路往田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
☆、慈心和觀念差異
宮氏的地多在村子東邊兒,可不巧,原身家分家時得的地,卻只得一畝水田是在東邊那處,其餘三畝旱地,卻更挨着西邊兒。
又因為原身阿父早沒了,這水田宮阿爹實在顧不上來,分家那會子就說好了,先由小叔家幫忙種着,打的糧食二八分,小叔得其八——
“三兒是多得了些,便只當是他二哥給他添的成親份子吧!”
宮阿爺是這麽說的,宮阿爹也不覺得有甚不可。
便是日後發現丈夫回不來了,也沒和小叔糾結那麽一二分糧食。
倒是小栓子那小叔父和小叔爹都不算太貪心,原先也罷了,老人發了話,宮家二兄又素是個有能為的,便是偏了三房一些,二房也就節儉那麽兩年,等二兄回來自然就好了。
可二兄回不來,小叔爹就主動和自家漢子提起:“二郎(指宮阿爹,哥兒沒未嫁稱哥兒,嫁人之後就多随夫婿排行成某郎)也艱難呢!”
遂主意多給宮阿爹分了三分,比尋常租子還高個一二分。
小叔也奇怪,平日裏并不樂意自家夫郎和宮阿爹往來,甚至連待小栓子哥弟二人也尋常,但這事兒上卻再沒二話,這幾年就一直這麽種了下來。
是以如今,宮阿爹說是下田,卻是在西邊兒的旱地上忙碌。
村西住的多是王姓族人,間或也有那麽一兩家外來戶,和小栓子哥弟兩個說熟也熟,可到底不像宮氏族人親近。
故而一路走來,看着宮十二一邊一個籃子的雖然納罕,卻也不好多打聽,不過關心兩句:
“十二哥兒這是好了?頭上還包着呢,怎麽不多歇兩日?”
聽說是給宮阿爹送水,就都是笑:
“小栓子孝順,十二哥兒也是極好。”
宮十二如今一聽到“哥兒”二字就心塞,連着“十二”一道就更郁悶。
奈何他這身子在族裏頭排行也是十二,只不過是同輩哥兒裏頭的十二,又因為宮家人口多,雖對哥兒相對尊重,最遲到了許嫁的時候肯定會給上族譜記名,但各家情況不同的,原身因着自幼喪父,鬧得至今連個大名也沒有,宮阿爹和同個阿爺的叔伯們喊他大哥兒,外人都喊十二哥兒,他也只得應着。
還要笑着應呀!同村裏頭住着,人家又是好意關心嘛!
忒麽滴臉都給笑抽了!
好容易到了田邊,宮阿爹正彎着腰播種:
拿鋤頭挖出一個個小坑,再将麥種種下去,而後填土,還要澆點兒水!
聽起來似乎不難,可這麽彎着腰種上三畝地,也是夠累人的。
特別是宮家的地裏頭就只得宮阿爹孤零零一個兒,別人家的田裏,最少都還有一老一少、或者一高壯一略矮小的,不拘少小的能幹多少活,好歹總有一個人搭把手。
宮十二再一想到那孤零零一個兒的還是個“寡母”,心裏頓時不是滋味。
宮阿爹其實已經這麽獨個兒幹了幾年。
今年且還好些呢,小栓子他阿爺阿公雖着幾年前的舊事,對上這個二郎時心裏總存了點疙瘩,大伯小叔因着那事,與他們家來往也冷淡,可孩子們到底是宮家骨肉。
故而大哥兒一病,倒是都有來幫忙,阿爺甚至把牛也趕來了,将地給犁了一遍又一遍,如今宮阿爹只要播種,活計已經輕省了許多啦!
往年,其實也就前年大前年的,原身也不過幫着宮阿爹扶扶犁,或者填把土、澆瓢水而已。
可往年是往年,原身是原身。
原身那是個原汁原味的小哥兒,能與宮十二這樣的大男兒比得?
宮十二抿了抿嘴,喊不出一聲阿爹,卻讓小栓子去拉着宮阿爹過來喝水,自己則撿起宮阿爹放下的鋤頭,準備往地裏繼續挖坑去。
把個宮阿爹急得喲,碗裏頭水灑了也顧不得,忙忙去拉他:
“你這是做什麽?病才好了多少?我都沒說你居然不聲不響就出來吹風,還不趕緊去找王大夫再給看看要不要緊,卻來忙這個!”
宮十二握緊鋤頭不松手:“我早好了。額頭看着厲害,其實只是淺淺的傷口。”
宮阿爹看着他的額頭,眼中又出現了昨兒那種奇怪的憂郁之色,口中卻應是:
“便是好了,也用不着你鋤地——誰家小哥兒做這個呢?”
別說小哥兒,就是嫁了人的夫郎們,不到萬不得已,下了地也不過幹些輕省活計。
宮十二額角一抽:“我不是小哥兒。阿父已然沒了,栓子又小,合該我頂門戶。”
大男兒頂天立地,養家糊口,都是本分。
就是宮九小姐那麽厲害的媽,宮十二也知道必要的時候要給她擋前頭的。
何況宮阿爹這個男人模樣卻動不動就擠金豆豆的弱雞。
宮十二十分理所當然,宮阿爹卻給他說得金豆豆又在眼圈裏頭滾着,看得宮十二萬分無奈,只得沖栓子擠擠眼:
“行啦,您就歇一歇。我就試試,要真幹不了還不知道停嗎?栓子也能幫忙了,對吧?”
小栓子一挺胸脯:“當然!”
說着就去拿裝着麥種的簸箕,宮阿爹實在攔不住,只得跟在一邊,一會兒:
“大哥兒你小心點,別把肩膀手給磨壞了。”
一會兒:
“小栓子你仔細點,不用填那麽多土的,芽出不來可就糟咯……”
一會兒又想起來拿瓢子,一點點澆着水。
宮十二其實真沒幹過農活,嗯,至少沒這麽鋤過地。
在莊園時偶爾看着有趣,也都有挖土機播種機的,哪兒需要他這麽一鋤頭、一鋤頭地忙活?
不一會子就覺得腰酸得要命,肩膀、手掌等處,也火辣辣地疼着。
可他性子倔,又好歹有了系統獎勵的屬性點——
除了第一個日常任務特殊獎勵的各永久+1之外,還有完成第二個任務捕雞、第三個任務送水,也都給了兩個屬性點,宮十二分別給加到體質和力量上頭去。
故而還能撐得住,面上也繃着,沒給宮阿爹看出多少破綻來。
他便一鼓作氣,等到宮阿爹覺得不對,他已經挖了有小三分地,和宮阿爹自己半天的活計也不差什麽了。
雖然是有人幫忙撒種子填土澆水的關系,這大哥兒也太拼了!
因在外頭,宮阿爹也不好扯開衣裳去看宮十二的肩膀,可掰開他手掌一看,那油皮都磨掉一大塊的模樣也夠滲人的。
把個宮阿爹心疼得直抽抽,小栓子癟着嘴,就要自己扛起鋤頭來!
宮十二看着形勢不對,再比比別人家的,嗯,自家這進度算不上快,可也不算慢了,就趕緊指個事兒出來說:
“不是說還要去王大夫将雞換回來嗎?還是早去也好早回。”
又攬着宮阿爹笑:
“家裏頭多了一只雞,還有一窩一大七小的兔子呢,也不知道能不能養活?還是直接宰了吃?還是趁着精神頭好送到鎮上賣?可還要阿爹拿主意。”
宮阿爹狐疑:“什麽兔子雞的?”
小栓子就喜滋滋拉着他往一邊去,揭開另一個籃子上蓋着的麻布,悄聲兒:
“阿爹您看,好大一只野雞,肯定能把雞哥兒換回來了!”
宮阿爹一看,可不就是好大好鮮豔一只雞爺,嘴巴翅膀腿都給綁住了,那眼睛也還是兇狠得很,不由大驚:“哪兒來的野雞?”
小栓子很得意,湊到阿爹耳邊,一五一十将哥哥大人的英姿添油加醋說了又說。
說完沖宮十二眨眨眼,又期待看着宮阿爹。
他覺得阿爹應該也可高興、可得意哥哥啦。
鬧得宮十二都忍不住想:雖說就這幾只兔子兩只雞的,放在原先算不得什麽事。
可如今這境況又不同,宮阿爹聽到那大大小小好幾塊的肉,不說欣喜若狂,也該有幾分滿意了把吧?也該支持他活得像個大男兒了吧?
卻不想宮阿爹臉色大變,扯着宮十二低聲質問:
“你什麽時候往村尾獨眼老三學去的?別是已經拜了師吧?那可是要斷子絕孫的營生,你好好一個哥兒……”
宮十二給問得一愣,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村尾獨眼老三,乃是王氏族人,據說早年曾和拜了山中的獵戶為師,也當過那麽十年獵戶,因家裏原就有些田畝,他又勤力肯幹,農時耕種,農閑打獵,很是掙下一座大三間的磚瓦房、并四畝水田六畝旱地的。
這在村裏頭可是很不得了的,當時引得好些小後生都也想拜師學上這麽門手藝。
可随着獨眼老三自己給個大東西撓瞎了一只眼,家裏頭的夫郎又連着三胎流産,最後好不容易生下來個還有口氣的小哥兒,自己卻血流不止,不過半宿就沒了。
而那小哥兒雖活了下來,養了幾年也沒那麽經常病了,只有些瘦小。
獨眼老三倒也疼他,因有人感嘆“這哥兒生了個富足人家,偏一出生就死了親爹,恐日後也是命苦的”,他還給取了個大名叫王笑笑,周歲時就懇請族長開了祠堂、記入族譜。
這一點上,不說王氏哥兒,就是滿村裏頭,也是頭一份的。
如今這王笑笑也有十二三歲,模樣兒也像他阿爹,頗清秀,可惜生了一對高低腳,卻是個讓人講究的毛病。
再則獨眼老三在那王笑笑三歲的時候,原又說了一門親,結果好巧不巧,聘都下了,新夫郎卻在将過門的時候沒了,斷氣的那天恰好是前頭那位周年,更有人還悄悄傳說恰好就和那位在同一個時辰的……
弄得獨眼老三越發讓人犯嘀咕,他自己固然是再難說得上合适的親事,那王笑笑也是過了十歲有兩年多了,都沒個人上門說親。
是以都說那獨眼老三就是守着十好幾畝良田、一座磚瓦房又如何?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啊!
村人樸素,說起他時,倒也是可憐的居多,可說起獵戶,誰不忌諱?
都猜測是殺生多了,斷了子孫福氣呢!
鬧得獨眼老三那麽大家業,要正經過繼個嗣子都艱難。
宮十二想起來這些,雖還覺得宮阿爹愚昧,卻也感念他的一片慈心,遂耐心解釋:
“哪裏需要拜師?看看也就會了。”
不想宮阿爹臉色又是一變:“偷師?”
偷師那也是大忌諱,嚴重了被活活打死,官府都不追究的。
捕點子兔子野雞的,雖算不得什麽家傳秘技,可也是個正經營生的手藝呢!
說出去也要給人講究的。
宮十二嘴角抽了抽,觀念差異有時候真讓人無力。
可那是原身的親爹,他縱然沒法子真把人家當做自己爹,看着這片慈心,也要打點起耐心,将話給圓過去:
“哪兒需要偷師?我不是總往那片兒挖野菜嗎?看多了也知道大抵哪兒有兔子洞、哪裏有野雞的,近來躺床上又無聊得慌,就瞎琢磨了些主意,還真給逮着了……”
宮阿爹看他不似說謊,才略松了口氣,眉心卻還含着一抹憂色:
“那也罷了,可你到底是個小哥兒,弄這些……”
偶爾逮點野雞野兔的,村中漢子也沒少幹,想來算不得獵戶行徑、損不到子孫福緣,可小哥兒做這些,到底于名聲不利。
宮十二一聽“哥兒”二字就心塞,可對着宮阿爹更不能如何,好在還有個小栓子,拉着宮阿爹好一番暢想換回雞哥兒如何,養大小兔子又如何,才算是敷衍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王大夫
王大夫家也在村尾,還恰巧和獨眼老三家住對門兒——
事實上這兩家還是五服之內的近親,王大夫和獨眼老三是同一個爺爺的堂兄弟,只不過獨眼老三他爹是幼子,王大夫卻是長房長子,是以兩人足足差了二十歲。
宮十二那原身自幼懂事,三五歲上就跟着阿爹挖野菜,因着乖巧安靜,王大夫家的夫郎偶爾也去挖野菜時遇上他,也會順便教他點兒草藥常識。
雖不過都是些車前子、枸杞子之類又能當野菜吃、又能尋出藥用來的小東西,原身那小哥兒也學得用心,偶爾碰巧挖到了王大夫家需要的草藥,還會給送過去,王大夫家也沒白得他的,不拘換上幾個雞蛋幾塊糖,總能給小栓子甜甜嘴。
出入得勤了,不免會撞上獨眼老三。
一開始還有些怕,後來卻有點像是“阿父要是還在,也能那麽厲害,一口氣就提起半扇豬/一下子就能把瓦片補齊整了/……”之類的,很有幾分羨慕之意。
這些,宮阿爹也聽自家大哥兒提起過。
宮阿爹也知道獨眼老三只是長得兇,性子據說還不錯,早年夫婿在家時還和他有些往來,也不禁自家孩子和他說話,還叮囑過大哥兒小栓子不能欺負他家笑笑是個高低腳……
——這也是為什麽宮阿爹聽說了宮十二的豐功偉績,一下子就想到宮十二和他拜了師的緣故。
因緊張自家孩子,宮阿爹方才提起獨眼老三的時候,便一反常态,很是帶了幾分嫌棄。
這時候在王大夫家門口恰好撞見要出門的獨眼老三,便很有幾分不好意思。
好在宮阿爹一個寡居的夫郎,遇上漢子側身避讓也不算太突兀。雖然村戶人家沒那麽多講究,可誰都知道宮氏族人不同尋常村戶不是?
那可是出過舉人的書香之家,老舉人還是宮二郎的親大爺呢!只不過老舉人是嫡長,宮家阿爺繼室次嫡罷了。
獨眼老三也沒多想,甚至沒往宮阿爹臉上多看,直接扔一句“對不住”就又推開自家院門退回去,弄得宮阿爹反而滿頭霧水。
卻不等宮阿爹想明白為什麽,王大夫家的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
出來的是個慈眉善目、白面無須的老人家,卻是王大夫家的夫郎。
這位顯然是真喜歡原身,才一見着宮十二就笑:
“剛才聽說你們家十二哥兒好了,這就來了!”
仔細打量幾眼,“還真精神了不少。”
伸手摸摸宮十二額頭上綁着的布條:
“只傷口還是要小心,頂好多在家裏養幾天,怎麽急着過來了?”
宮阿爹原也想着能将雞哥兒換回來挺好,畢竟是花了兩年多工夫,一路從小雞雛養到那麽大的,別說大哥兒心愛,就是他,想着要将它換出去,也不定是繼續養着下蛋還是直接宰了吃肉,都很有幾分舍不得。
況野雞的單價本就比家雞貴,那只大野雞爺雖沒正經過磅,可提着那重量也該有雞哥兒的一倍多,說來王大夫并不吃虧。
可真見了王老夫郎,想想自大哥兒病了這些天,自家雖說是也給王大夫家付了診費藥費的,但正經銅板能有幾枚?其他雞蛋野菜的,最值錢的不過是雞哥兒……
哪兒就真能足了數呢?只怕藥材的成本都沒收足哩!
這會子帶了野雞上門,不說孝敬王大夫,倒是要将雞哥兒換回來……
宮阿爹一張嘴張了合、合了張,卻沒能發出點聲音,直把一張臉給漲紅了去。
宮十二見了,又回憶一下原身病前、到自己醒後那家裏頭的財産減少情況,多少也猜到點兒什麽。
只小栓子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