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銀杏樹,已經凋落到只剩下零星的幾片小葉子挂在樹梢。
偶爾,還會随着細雨,詩情的落下一片……
學校的大陽臺上,圍滿了許多人。
看着窗外熱鬧的那群人,常幸言呆呆的撐着下巴,坐在座位上。
“……你男朋友都一直好體貼的陪着你呢!真是令人羨慕啊……”
……
“拿去,下次不要再用項鏈勒自己的脖子了!”
……
“……你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醫生不是說你沒事了可以出院的嗎,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你還沒有康複……”
天哪……當時的他,怎麽會那麽緊張她呢?
當時不覺得很過分,可是現在回想起來,他的那些話,那些舉動,真的很暧昧哎……
唔……臉怎麽會燙起來呢?
她捂着臉蛋,降溫!降溫!降溫!
“喂!”低沉,又帶着一點嘶啞的聲音,就在她的頭頂。
她昂起頭,看見一張幹淨的臉上,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容。
她卻被他吓得有些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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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樣怔怔的,如塑像一般的望着他。
“喂,哈喇子掉在地上了,快撿起來!”
戲谑的聲音将她的魂魄拖了回來,謝天謝地,這是現實。
她不可思議的指着他幹淨光潔的下巴,問:“王以舜,你哪根神經錯亂了,竟然刮了胡子哎!”
昨天明明都還有的……
被她審視得很窘迫的王以舜,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要你管!”
真是要被她氣死了,真後悔今天早晨的一時沖動。
早晨對着鏡子,腦海裏竟然鬼使神差的翻騰着這女人的話。
“……你的胡子啊,都快拖到地上去了,快點刮掉啦,看起來好像髒啊……從來都沒有見你幹幹淨淨的樣子呢……”
于是,他就鬼使神差的刮掉了精心蓄了有兩年之久的胡子,讓自己一副白面小生的模樣出現在大家面前,接受驚異目光的洗禮。
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還不可思議的說他神經錯亂。
是啊是啊,就是因為神經錯亂,才會将這個臭女人的話當真,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嘛!
王以舜負氣的将頭撇向一邊,忍,忍,忍!
“你……你不會是因為我那句戲言吧……”她居然用更為誇張的表情看着他。
王以舜真恨不得将那張無辜又可愛的臉揉成一團。
他看了她一眼,轉移話題:“今天下課,等着我!”
“嗯?什麽?”
他說得太快,而且又那麽小聲,看起來好像很神秘。
“聾子!”
這兩個字,清清楚楚的落到常幸言的耳朵裏。
她怒目圓瞪得看着他,這個人存心與她過不去嗎?
王以舜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後将頭靠近她的耳畔,低聲說:“今天下課以後,等着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怦怦……怦怦……”
那種久違的感覺,又回來了……
常幸言傻傻的看着他對自己露出邪惡的笑容,然後從自己身邊走掉……
他的語氣,為何那麽溫柔?
他的反常表現,還會持續多久呢?
她可真的不能夠持續出現這樣異常的心跳了呀……再這樣下去,會不會得心髒病?
忽然,一個桃紅色的身影蹦到她的眼前,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喂,幸言啊,在想什麽呢?”
是韓小吟。
她總是笑嘻嘻的,憂郁這個東西,似乎從來都不會在她的身上出現。
可是,這樣的笑容,卻讓幸言聯想到另外一個人,那個永遠給人很溫暖感覺的人……
她微笑着看着小吟,說:“一下課就跑到我們教室裏來,就不怕遇見杜婧淩嗎?”
杜婧淩和小吟,簡直就是《貓和老鼠》——德築版本!
韓小吟聞言,立即一副同情的模樣:“普峻已經替我引開她啦,真是可憐普峻了,竟然要為我犧牲色相!”
“你找我有事情,對嗎,小吟?”
否則,也不會讓普峻引開杜婧淩。
韓小吟神秘兮兮的環顧了下四周,确定沒有“閑雜人等”(此人乃指王以舜),于是,湊到常幸言面前,悄悄問:“幸言啊,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你要一定要如實回答我,好不好?”
“什麽事情需要這麽嚴肅啊……”
“你先答應我嘛!”
"好吧。”
韓小吟再次環顧了下四周,然後說:“幸言啊,你是不是已經被王以舜那個壞蛋欺負了呀?”
“嗯?”小吟所講的“欺負”,聽起來怎麽感覺怪怪的呢?
“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啦……”韓小吟繳着手指頭,說:“雖然,我是不贊成中學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可是你們都成年了……”
“小吟,你到底在講什麽呀?”常幸言困惑的問。
小吟的話,怎麽越講越離譜了呢?
韓小吟也困惑了!
“幸言難道不知道,身邊已經有了關于你和王以舜傳聞的不同版本嗎?”她問。
常幸言還是很困惑,臉上的表情十分茫然!
她再次提醒:“你啊,王以舜第一次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說你是他的女人!你是他的女人了嗎?怎麽可以這樣,我還一直希望你能夠……”
韓小吟的小嘴一張一合,而常幸言的眼睛,就随着那張合的頻率,越瞪越大,越瞪越驚異……
※※※※ ※※※※ ※※※※ ※※※※
難怪這些天,同學們看她的眼神都那樣奇怪,原來,都是因為王以舜講了那句話的原因。
盡管她已經向小吟解釋清楚了,可是,卻分明的從小吟的眼裏看到了懷疑。
臨上課之前,小吟還再三的叮囑她:“要趕緊的,趕緊的與王以舜劃清界限,不能讓他再對你為所欲為,哎……真是讓人不放心啊,要是你住在我們家,每天與我同進同出,就不會有對你不利的流言蜚語了……”
可是,苦口婆心的韓小吟,要是她知道,常幸言一直對她隐瞞了許久的,神秘的,可惡的少主人,便是令她疑心不已的王以舜,她還願意相信幸言的話嗎?
常幸言很擔心……
可是,最後還是決定了暫時不告訴她,她的心底,竟然有那麽一點的私心,在擔心王以舜。
對她現在的處境而言,這應該……這應該不是一個好的訊號吧……
她想控制自己遠離王以舜,可是,放學以後,她竟然還是按照王以舜之前的吩咐,在學校停車場等他。
她的理智全都跑到哪裏去了?
腦子裏,只是不斷的在猜想,他會帶她去哪裏?會給她一個什麽樣子的驚喜。
她低着頭,無聊的數着自己的手指頭。
那個修長的,像樹一般偉岸的身影,出現在停車場的門口。
看見她站在路旁,他的嘴角扯出一條漂亮的弧線。
“走吧。”
“喂,你遲到了耶!也不道歉,真是的……”
跟在他的身後,常幸言忍不住嘟哝。
他轉過身,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說:“對啊,今天是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呢……真是抱歉,竟然遲到了!”
“約、約會?”她的舌頭都要打結了。
“怎麽?是不是感到太幸福了,所以連講話也不知道該怎麽講了?”
那家夥竟然得意的笑了起來。
“幸福才怪呢!”常幸言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你要帶我去哪裏?不要故弄玄虛好不好?”
“不要那麽嚴肅啦!老是板着臉孔,美女也會很快變成老婆婆的,更何況是像你這麽平凡的女生,将來,肯定就更恐怖了。”
對于他戲谑的嘲諷,常幸言送給他一大塊衛生眼,不想再理會他,向車走去。
王以舜上前打開車門,依舊沒個正經。
他對常幸言笑着說:“既然是約會,男朋友應該為女朋友開車門的呀!你何必走的那麽着急呢!”
常幸言瞪了他一眼:“随你怎麽說。”
可是,心裏卻莫名的歡喜。
……
車子向外駛去。
經過校門時,有同學透過玻璃,認出了坐在王以舜旁邊的常幸言。
“哇,常幸言真的和王以舜關系不一般呢……她坐在他的旁邊呢,那不是菱西的位置嗎?”
“我也看到了呢。真沒想到啊,特免生的品德也不怎麽樣嘛,竟然搶別人的男朋友耶……”
“那樣的窮人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一定是看上王以舜的錢了,貪慕虛榮,狐貍精!”
“菱西學姐現在一定好可憐吧!被王以舜這樣殘酷的甩掉,還找了一個沒有一個條件能夠比得上她的女人。”
“是啊,每天都是杜婧淩陪着菱西學姐回家呢!”
“聽說杜婧淩和菱西學姐是有着族親關系的姐妹呢,杜家姐妹的命運都不太好呢,常幸言是韓小吟的好朋友,她們兩個,一人奪走一個,嘿嘿,是命運啊!”
“啧啧,那肯定是的啦……”
一群八卦婆婆正在議論着。
忽然——
“啪!”
一個重重的耳光,砸在其中一個女孩子的臉上。
深刻的手指印,立即從白皙的臉上浮現出來。
女孩捂着臉,驚恐萬分的看着眼前的人。
那一耳光,是杜婧淩給的。
她身後的菱西,高貴的臉龐上,寫滿了失落。
那些流言,她全數聽到了……
杜婧淩惡狠狠看着那群丫頭說:“看到別人痛苦,你們很開心是嗎?需要用大喇叭來傳播一下你們的心情?”
“不,不,不,對不起,對不起……”
“把嘴閉得嚴實點,不要讓我再聽見,否則,饒不了你們!”
“是,是,是!”
“滾!”
那群女孩子落荒而逃,心裏早已經悔恨不已,她們怎麽能議論與杜婧淩和菱西有關的話題呢?凡是與她們不方便的人,都會受到痛苦懲罰的呀!
看着那群女孩子跑遠了,杜婧淩回頭看向菱西。
一向溫柔快樂的菱西姐,只是幾日而已,她便看起來那樣的憔悴。
一想起剛才坐在車內笑得十分幸福的那個女人,她就恨得拳頭癢。
“菱西姐……把那群女人的話,都忘記吧!”
菱西絕美的臉龐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看着杜婧淩,她搖搖頭:“婧淩,你不要擔心我啦,我很好的呀……”
“好嗎?騙誰啊,你已經兩天吃不下飯了耶!因為王以舜那個臭東西,你這樣的折磨自己……”
“不要再講了,好嗎?”
看着菱西受傷的表情,杜婧淩活生生的将那一長串的咒罵咽回肚子裏。
“走吧,家裏的車來了!”
那高挑勻稱的身子,往外走去。
看着那個雖然美麗,卻很可憐的背影,杜婧淩暗暗的嘆息。
其實,不僅菱西姐是這樣,她也是很無助的啊!
感情,真的是不能勉強的東西!
車子經過了一條條大街小巷,駛上了通往郊區的大路。
“你要帶我去哪裏?你有沒有告訴姑媽?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啊?”
常幸言驚詫的問。
可是,握着方向盤,嘴角始終挂着邪邪微笑的那個家夥,卻咂咂嘴說:“啧啧,剛出來,還沒到目的地,就要吵着回去,這樣的女孩子真是無趣呢!”
“我又不是你的玩偶,為什麽要有趣!”瞪了他一眼,她又問:“到底要去哪裏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嘛,你這個人啊,真是一點浪漫細胞也沒有……”
“你……”
“別擔心啦,帶你去那個地方,是經過常媽同意的啦!”
他忽然很認真的說。
既然是經過姑媽同意的……她舒了一口氣。
王以舜無奈的搖搖頭,裝作很傷心的模樣,說:“我又不會吃了你!像我這樣正直的人,和我在一起,有什麽可怕的呢?”
“你正直?好好笑喔!”常幸言誇張的嗤然一笑。
他這個人,要是很正直的話,學校裏怎麽會有那麽多關于他的流言,還害得她成為緋聞故事的最佳女主角。
看着她負氣的別過腦袋,王以舜似乎明白她在想什麽。
“我知道最近,學校裏有一些對你不太好的傳言,但是都不要放在心裏,如果太在意,就一定會受傷的!”
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常幸言委屈的看了他一眼,嘟哝道:“要不是因為你,會我有這樣凄慘的今天嗎?”
“我?為什麽,那些傳言,不是因為你是特免生的原因嗎?同學們通常會排斥特免生啊……”他很無辜的看着她。
常幸言更加委屈的看着他。
……難道……難道他已經忘記了嗎?
難道那個吻,對于他來說,真的是無足輕重的嗎?
可是,對她而言,那卻是刻骨銘心的回憶啊!
常幸言有些難過,低下頭,不說話。
“是……是因為……因為我吻過你嗎?”他問。
心底異常的緊張。
“呃?”常幸言猛然擡頭,在對上他眼睛的那一刻,又慌忙擺手:“不是,不是,那件事情的困擾已經過去很久了……”
“那麽,是因為什麽原因?”
她低着頭,說:“是……是因為你為什麽告訴別人,我……我是你的女人……”
因為害羞,她的聲音低得連她自己也分辨不清楚。
旁邊那個人顯然愣了一下……
常幸言有些緊張,低頭偷瞄他的表情。
那人沒有絲毫的歉意,竟然臉上依舊帶着笑容。
過了許久,他還是沒有問她到底在說什麽……
這個家夥,到底聽到沒有呢?
應該……應該沒有吧,因為車子裏,還放着輕微的音樂啊!
那她還要不要再問?
呼……算了吧,問一次就已經令她提心吊膽了,哪還敢問第二次呀!沒有聽見不是更好嗎,哈哈。
常幸言淺淺的松了口氣,直起身子。
可是,剛剛坐正的身子,卻被他吓了一跳。
“你不是我的女人嗎?給我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放洗澡水,還整理床單……”
那家夥頓了頓,笑着看她:“這不是作為我的女人,所應該做的事情嗎?”
原來,她問的問題,他是聽到了的。
常幸言的臉上,紅暈更加深了。
她強調:“我是你的保姆!”
“可是,你也是女人啊!我的保姆,也可以簡單的稱為我的女人!”他戲谑的所。
那雙有着漂亮雙眼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常幸言啞然,她真是要尴尬死了……
她拍了拍車門,生氣的說:“停車,我要下去!”
“好啦好啦,不要生氣了!”王以舜投降,說:“當時腦子發熱,就脫口而出,因此對你造成的困擾,十分抱歉!而且以前,以前對你做的一些事情……也……也十分抱歉,原諒我吧!”
看着他很有誠意的道歉,常幸言勉為其難的接受吧。
她不再說什麽,側轉腦袋,看着車窗外。
外面,一排排的銀杏樹從眼前飛快的掠過。
終于,汽車在一個刷着淡綠色外牆的小別墅前,停了下來。
房子似乎有些陳舊了,但是應該有人打理,看起來也滿幹淨的。
房子的前面,是一大片的苜蓿地,雖然是深秋,依舊是綠油油的一片。
偉岸的銀杏樹,一排排的站在在苜蓿地的周圍。
仿佛衛士一般的守衛着苜蓿地與房子。
常幸言下車來,打量着這裏。
“這裏是什麽地方?”
“老房子,外婆的家!”
“嗯?”她詫異的看向他。
“外婆去世以後,就将這裏送給了我!”他指向那一大片的苜蓿地,說:“很漂亮,對不對?外婆種的,這附近的村民用這苜蓿來養豬呢,不過,還是将這裏保護得很好。”
他有些感嘆。
“小時候我就在這片苜蓿地裏滾啊,跳啊,呵呵,外婆就在一旁看着我笑……後來,稍微長大一點,外婆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你想不想聽?”
他側臉看着她。
她點點頭。
“從前,鄉下有一位漂亮的小姑娘,她種了滿園的苜蓿,她要靠這些三片葉子的小草養點牲畜,以此維持一家人的生活。後來,戰争爆發了,小姑娘整日整夜提心吊膽的生活着,因為,戰争離她并不遠;終于有一天,讓她驚恐萬分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戰争的炮火聲,在安靜的村子裏響起,雖然有國黨軍的抵抗,可是,那一場戰争,也讓整個村莊血流成河……她和父母,因為躲到了隐蔽的山洞裏,才幸免于難。當槍炮聲不再響起時,他們回到小屋,在苜蓿地裏,小姑娘發現了一位身負重傷的軍官……她救了他,悉心的照顧他,然後……他們相愛了……可是,當軍官康複以後,他說他要回到軍隊,要保衛國家,讓她等待他凱旋歸來。于是,他在苜蓿地的周圍,種下了許多的銀杏樹,他說,銀杏樹會守護好苜蓿,他也一定會回來,像樹守護苜蓿那樣的來守護着她,一生一世……”
頓了頓,他接着說:“……後來,他就真的離開了。這個時候的小姑娘,應該被稱為小婦人了,她看着他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苜蓿地的盡頭,而她,只能依靠着小小的銀杏樹,整日整夜的等待,等待軍官回來,可是……卻沒想到,那一別後,便是永遠……”
“他……他怎麽了……”常幸言小心翼翼的問。
雖然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王以舜的臉上,露出憂傷的笑容:“他死了,死在戰場上……在他離家後的第八個月,少婦生下了一個女兒,于是,向他的部隊去信,告訴他,他們的女兒像玉一樣冰清晶瑩,像苜蓿那樣堅強堅韌……軍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他曾經是珠寶行的少東,他很喜歡刻磨各式的玉器。他要送給女兒一份禮物,于是,用随身攜帶的傳家之寶冰翡翠,雕刻成一片四葉片狀的苜蓿墜子,因為,他聽說在西方有一個傳說,在一片苜蓿地裏,發現四葉草的概率只有十萬分之一,而這片十萬分之一的四葉苜蓿,得到的人,便會幸福……因此,他花了一整夜的時間,将翡翠刻成四葉草的形狀,再配上銀鏈子。他期待着,戰争完了以後,就可以帶回去送給女兒……可是,在第二天的戰事中,他卻死在戰場上……這個願望,成了永遠的遺憾……”(冰翡翠是翡翠中的中上等品種,其特征是少色或者無色,外層表面上光澤很好,半透明至透明,清亮似水給人以冰清玉瑩的感覺)
常幸言下意識的拿出自己脖子上的項鏈,那也是一條銀色的鏈子,那鏈中央的墜子,應該也是翡翠的,只是什麽品種,她卻不知,但是,這也是父親留給她的,唯一的東西啊……
王以舜還在繼續說。
“少婦一直等着軍官的回信,後來,卻等來了軍官的家人,以及那條項鏈……雖然沒有明媒正娶,卻因為有了軍官的骨血,盡管只是個女兒,少婦還是受到了很好的待遇……小木屋後來成了小別墅,女兒,也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成為了名門閨秀,嫁了好人家……可是,當少婦變成了老太太,她依舊不肯離開,終日守着這一片的苜蓿地,倚靠着那些長高了長大的銀杏樹,默默等待他回來……直到死去……”
他深吸口氣,調整好自己的心情,然後看向常幸言。
那丫頭,正低着頭,摸着自己的項鏈,眼淚“簌簌”不停的往下掉呢……
她竟然感動得哭成這樣。
“喂……”無力的,他無奈的喊了一聲。
她擡起頭,淚眼婆娑的看着他:“這個故事……這個故事是真的嗎……”
他點點頭:“是我外婆的故事……因為前兩天看到你脖子上的項鏈,與外婆的描繪的很像,而且,外婆的項鏈上面,也有‘幸福預言’幾個字,所以,我就忽然想起了這個故事……”
他指向苜蓿地,說:“他們的墳就在裏面。幾年前,外婆去世,在媽媽的強烈要求下,外公的骨灰才被他的家人送了回來,現在他們合葬在一起。”
“現在,他們終于幸福的在一起了!”
“是啊……”
“那麽……那麽那條項鏈呢?”
“媽媽說,送給了救命恩人……是恩人救了我和媽媽的命,可是,後來再也找不到他……所以,我從來沒見過真的項鏈!”他惆悵的說。
但是一看到常幸言脖子上的項鏈,他又笑了起來:“看到了你脖子上的那一條項鏈,就會聯想起外公外婆的愛情故事,該不會,你的父親,就是我和媽媽的救命恩人吧!而且,我們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
“怎麽可能,我們又沒有住在同一個城市!”
“我小時候,是和你住在同一個城市的呀!”
常幸言瞪了他一眼,說:“你想太多了吧!哪有那麽戲劇性的巧合!”
“可是你的項鏈,是爸爸在哪裏買的呢?要是還能夠找到一條的話,真希望可以買給媽媽……”
常幸言拿着項鏈,有些悲哀的說:“可能……可能買不到吧。這是爸爸……在臨死的時候,握在手裏的東西……我不知道他從哪裏得來的……後來姑媽就用這個項鏈,為我取了名字……”
“臨死之前?”雖然知道幸言的父親是在她出生的一天去世的,但是具體的情況,常媽并沒有告訴他。
“聽姑媽講,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常幸言哽咽着說:“爸爸……爸爸替同事加班,吃過晚飯,就去了廠裏。媽媽覺得身體不舒服,就想到院子裏走走,卻因為下着小雨,她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接着,她流了很多很多的血,姑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給我爸爸打了電話……爸爸請了假,說很快就會回來,可是……直到我出生……他都沒有能夠回來……當時媽媽難産……生下我之後流了好多好多的血……然後……然後……”哽咽着的常幸言,再也說不下去……
她低着頭,眼淚一滴一滴落在項鏈的墜子上……
瘦小的雙肩,不停的抽動着……
王以舜張開雙臂,将她輕輕擁進懷裏。
拍着她瘦弱的背,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她,只能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讓她哭泣……
過了許久,她不再哭了。
離開他的懷抱,她有些尴尬的捂着鼻子,低聲說:“對不起。”
王以舜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故作驚訝的說:“不要道歉,回去以後把我的衣服洗幹淨就行了,一把鼻涕一把淚……”
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着她的笑容,王以舜拍拍她的頭,說:“傻丫頭!沒事了,不哭了。”
深吸口氣,常幸言猶豫了一下,她然後取下自己的項鏈,遞給他。
他不解的看着她。
“拿去找人定做一個一模一樣的吧,然後送給媽媽,雖然不是原來那一個,但是你媽媽看到了,也會很開心的!”
王以舜接過項鏈,感激的說:“謝謝你。”
“應該是我謝謝你啊……”她勉強的撐出一個笑容:“至少現在,我能夠坦然的面對,不再認為這條項鏈是用來懲罰我的東西……”
“傻丫頭,從現在開始,把過去都忘記吧……”
“怎麽能夠忘記呢?都是因為我,才讓爸爸在趕回來的途中出了車禍,也都是因為我,害得媽媽難産……因此離開……”
“不要這樣自責,這樣自責了十九年,會讓在天堂的爸爸媽媽更加擔心的!”
常幸言錯愕的看着他。
“爸爸媽媽都很愛你,因此,在天堂的他們,希望看到他們最愛的女兒,能夠活的堅強,幸福,快樂;你會為了他們,而去努力的快樂活着的,對不對?”
“……”
“除了爸爸媽媽,你還有疼愛你的姑媽啊,你也不希望她一直為你擔心對嗎?她多麽希望你能夠像其他的女孩子那樣,快樂的生活,快樂的學習,快樂的交朋友,不要自卑,也不要刻意的堅強,做最真實的你。”
“可是,每一年的生日,我都會想起來……就無法再快樂的活下去……”
“那麽我們選一個日子,作為我們新的生日好了!”
我們?常幸言不解的看着他。
王以舜的嘴角,牽扯出一個邪邪的微笑,說:“誰讓我那麽悲慘的與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呢,因此只有和你同時換一天來過生日吧!幹脆就今天吧!”
“什麽啊?”
“今天是個好日子,天高氣爽又沒有下雨,就今天啦!”
“不要,我不要換生日!”
“人家少帥張學良的父親也是在他生日那天去世的,後來他也換了自己的生日時間啊,聽話好不好?我也是今天的生日呢!”
他那副很認真卻又孩子氣的模樣,令常幸言忍不住笑了起來。
“哪,笑了就是默許了!走吧,跟我進去,我們過第一個新的生日!”
“嗯?”
她還沒有回過神來,手已經被他握住。
他對她溫暖的一笑,笑容裏沒有戲谑與不羁,那麽誠摯的笑容,讓她徹底誠服。
只有由着他牽着她的手,向小別墅走去。
別墅的門框上,刻有許多精致的四葉草花紋。
輕輕推開那扇門,一個大大的蛋糕放在客廳的中央,蛋糕的上面,有着畫成四葉草的點綴,還有美味可口的水果,巧克力……
美麗的蠟燭立在上面,一個個小小的火焰,歡快得搖曳身姿。
“天哪……”常幸言不可思議的捂住嘴,眼淚奪眶而出。
這個是屬于她的蛋糕嗎……
十九年來,第一個生日蛋糕,他竟然這樣煞費苦心的為她安排,他怎麽會這麽好……
她感激的擡起頭……
“生日快樂!”
那人漂亮的雙眸正看着她,低沉的聲音,溫柔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