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陳墨亭的體重經歷了半個多月的瓶頸期,終于開始穩定增長,迅速地達到了标準。他開始出席孫慧安排的公益活動,也恢複了趙文瑾的表演課程。
時隔一年多再見,歲月并未在趙文瑾身上留下痕跡。她打開投影儀,想了想又關掉:“你都拿到最佳男配了,來我這兒上課是不是多餘?”
陳墨亭心知最佳男配是買來的,試圖用微笑把話題混過去,但趙文瑾本來就沒想從他這裏得到答案,緊接着說:“我也是與有榮焉了。”
她一雙杏眼含笑,就算上了年紀也很清亮。陳墨亭領獎時特意感謝過她的輔導,這對有二十多年演藝生涯卻從未登上過領獎臺的趙文瑾來說,多少彌補了一些缺憾。
陳墨亭重啓投影儀:“還得謝謝趙老師牽線,不然我哪來的機會跟叢導合作,這對我的整個演員生涯都至關重要。”
“要說感謝,咱們這些人都得謝來謝去,沒完沒了了。叢導嘴上沒說,心裏絕對感謝你能讓書第低頭。書第這人太倔,死活不願利用他爸的關系立足,我這外人看了都着急。”趙文瑾笑道,“編劇想混出名堂,不靠嫡系關系很難,書第現在也切身體會到了。”
趙文瑾自稱“外人”,陳墨亭反而更确定她跟叢導的關系不一般,也絕非是沈書第的普通長輩,但這輪不到他深究:“皆大歡喜就好。”
趙文瑾翻開講義:“給你個建議,別對書第太好,免得他把你當成別人,陷下去。”
陳墨亭笑了:“趙老師放心吧。”
天鳴文化正在興師動衆地進行新片的籌劃,這部號稱投資上億的所謂“國內首部超級電影”從起步之初就用前所未有的強度進行密集的炒作轟炸。孫敬寒手裏的二線演員雖然有幸參與其中,卻只是配角的候選人,電影陣容可見一斑。更有傳聞說天鳴為此抵押了比例可觀的股權,顯然對其收益信心十足。
“我總覺得這事兒要砸。”李文好被一口烈酒辣得皺眉,“一砸還是砸了整個公司,你們東哥也太高估國內電影市場了。”
孫敬寒呼出一口煙:“我沒這麽悲觀。”
“不悲觀還是你嗎?”李文好驚叫,“你還是我認識的孫哥嗎?”
“我悲觀嗎?”
李文好一愣,搖頭嘆氣,“完了,你八成是抛棄我談戀愛了,叛徒。”
孫敬寒笑了:“別說我沒談,就算談了,你也有你的小男孩,我可不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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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是愛好一夜情的同性戀啊,你有男朋友相當于結婚了。”李文好瞪大雙眼,“老實交代,誰?”
孫敬寒握住她指着自己鼻子的食指:“是你約我出來的,你才是滿腹心事需要疏導的女主角,不要來剖析我好麽?”
李文好一撇嘴,洩氣似的垂下頭去:“我太需要疏導了,小男人真他媽的難搞。”
她居然爆粗,孫敬寒忍俊不禁:“怎麽了?”
“太天真,不聽勸。”李文好一口灌完杯中酒,“毫不顧忌別人的眼光。我如果年輕個十歲會覺得好浪漫,可我現在沒那麽傻,他要做的事會把我們倆都毀了,至少會毀了我。”
“什麽事?”
“我都說這麽明白了你還不懂?他要公開關系!”李文好啞着嗓子沒好氣地說,“他居然說我這份工作丢了就丢了,正好給他在家裏當老婆。去他媽的,老娘混到這份上容易嗎?”
孫敬寒向酒保要了杯清水:“你不止一次說過想專職相夫教子當家庭主婦。”
“我那是壓力大才說的氣話。”李文好一揮手,像在抹掉這段歷史,“工作陪在我身邊多少年?他認識我幾年?讓我丢工作,他這屬于第三者插足!”
孫敬寒把清水遞給她:“涮涮嗓子。”
李文好豪氣萬丈地一口悶:“我暫時把他攔住了,但他還惦記着呢,他就是顆不定時炸彈。”
“那分手吧。”
李文好不說話了,孫敬寒等她半天,問:“舍不得?”
“我恨你。”李文好面無表情地表達立場,“總之,我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誡你,找男朋友還是要找年紀大的,穩重,懂事,不惹麻煩。”
“也有少年老成的情況。”
“這種好事沒輪到我頭上。”
孫敬寒笑着端起酒杯。
秦浩見預定的餐桌旁坐着孫敬寒,不由得站住。引座員适時察覺,跟着停下腳步。
秦浩後轉半步,突然笑了,扯松領帶解開西裝扣子走過去,從身後拍拍孫敬寒的肩膀。
“東哥。”孫敬寒脫口而出,起身跟他打個照面,一愣,“秦總?”
秦浩扶着領帶落座,推開服務生遞來的菜單,指了指孫敬寒:“他點。”
兩人一起吃飯的次數多,孫敬寒早就摸清了秦浩的口味,一席飯基本按照他的喜好布置:“喝點什麽?”
“水。”秦浩說,“我以為孔東岳叫我來是為了談公事,沒做喝酒的打算。”
孫敬寒笑了:“我也以為。”
“我最近幫了他一個忙,他說要請客把我約到這兒,結果盤中餐是你。孔東岳是真把我當同性戀了。”秦浩用熱毛巾擦了擦手,“你氣色不錯麽,長了點肉?”
“是比以前胃口好了。”
“工作順利?”
“嗯,一帆風順。”沒有私人感情摻雜其中,手中藝人的事業起伏甚少影響到孫敬寒,不像與陳墨亭合作時會在情緒上大起大落,“東哥給了我不少好處,都是秦總的面子。”
“每次見面都是聊公事,公事是聊不完的嗎?”秦浩倚在座位裏,毫無意義地把桌上的刀叉翻來翻去,“不過同樣是聊公事,至少比對着孔東岳的臉輕松愉快。”
孫敬寒頗有同感地與他相視而笑:也不知孔東岳哪裏不對,就算笑臉相迎,依然令人心懷戒備。孫敬寒是他的下屬也就罷了,身份地位跟他不相上下的秦浩也這麽說,就有些滑稽了。
“對了,”秦浩說,“我想讓柴可做我們一款網游的代言人。”
新易網絡正在滲透互聯網的各個方面,前幾年是影視娛樂,最近偏重手游,找個有錢難請的明星做代言,确實是為了利益考慮,也許還夾着私心給孫敬寒業務,柴可許久沒有露臉,也确實需要加溫一下人氣,孫敬寒笑道:“我都要養成習慣看到你就想說‘謝謝’了。”
“多陪我吃幾頓飯,少說謝謝。”
事情一經拍板,拍攝事宜立刻提上日程。這是柴可戒毒後首次接手工作,孫敬寒放心不下,空出時間探班,卻意外在吸煙室遇見了黃助理。
黃助理在天鳴的時候被他訓慣了,一見他立刻戳滅香煙站得筆直。孫敬寒盡可能和藹地打個招呼,沒能緩解她的緊張。
“跟着墨亭來的?”
黃助理咧嘴:“他在五號拍大片,沒我什麽事我就出來抽根煙,嘿嘿。”
她笑得太幹,孫敬寒不由得好笑:“在意則比天鳴好幹吧?”
“跟着墨亭在哪兒都還好,人好,事少。”
黃助理表面上大大咧咧,一說話就知道是人精,孫敬寒點點頭:“我去看他一眼。”
黃助理趕忙扔掉煙:“我幫你帶路。”
她察言觀色的功夫一流,陳墨亭在天鳴的最後幾個月,與孫敬寒之間氣氛詭異,顯然是起了矛盾。她說是帶路,實則為了先一步進攝影棚給陳墨亭個提醒,但陳墨亭正專心拍攝,毫無機會接到她使的眼色。
這一套硬照是放在七月刊裏的,主打清涼性感。孫敬寒看赤裸上身的陳墨亭與女星配合做出親昵的情侶造型,一陣情緒上的不适感。
陳墨亭被聚光燈烤得大汗淋漓,坐在椅子裏配合補妝,擰開黃助理遞來的礦泉水喝一口含住,一點點吞下,展開胳膊把水遞回去。
黃助理小聲說:“孫哥來了。”
陳墨亭一轉頭,被化妝筆重重掃進眼睛。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陳墨亭搶在大驚失色的化妝師之前連聲道歉,單眼閉着迎向孫敬寒:“孫哥,你怎麽來了?”
“湊巧路過,柴可在隔壁拍。”
湊巧路過是真的,但他願意過來看看陳墨亭已經開心得想蹦高,衆目睽睽卻不能表現出來,保持着禮貌的微笑:“好久不見,最近好麽?”
孫敬寒掃一眼他滿是汗水的胸膛,難以抑制地想到昨晚的纏綿,忍住撫額的沖動“嗯”了一聲:“你忙吧,我不打擾你工作了。”
“那改天一起吃個飯。”
孫敬寒已經走出一步,回身應道:“什麽時候你有時間了再約。”
黃助理目送他離開,湊到陳墨亭身邊遞給他毛巾,小聲道:“媽呀,太吓人了。”
陳墨亭擦着汗笑:“孫哥不過是嚴肅了點。”
“不是嚴肅的問題,他簡直像剛開完家長會回來的爹,觸發我童年陰影。”
陳墨亭一個沒忍住,搭着她的肩膀笑到彎腰:“他确實,很像爹,哈哈哈哈!”
孫慧的放養策略起了效果,陳墨亭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态異于當年在天鳴文化。能夠做到自然流露的他愈發受歡迎,甚至擴展了粉絲的年齡層,憑空多出一批叔叔阿姨輩的中老年死忠。
陳墨亭畢竟多半年沒有新作問世,乍聽到這消息還以為又是炒作,卻被告知數據基本屬實,完全莫名其妙。
“沒什麽莫名其妙的。”孫敬寒抹了把臉上的水,仰頭枕在浴缸邊緣,“這是孫慧運作的結果。”
他新換的浴缸很大,大到陳墨亭可以伸直雙腿坐在裏面,孫敬寒正踩在陳墨亭的腿上,膝蓋微露出水面,陳墨亭看的眼都直了:“她幹什麽了?”
“去年年底央視帶頭搞‘回歸家庭’的電影專題,地方臺都響應了。《長兄如父》算在裏面,随便換個臺都是你的臉,看得我快吐了。”孫敬寒閉着眼睛,嘴角微彎,“那部電影确實感人。”
“就這樣?”
“不只,同期上了特別博中老年人好感的形象塑造和宣傳。類似于從來不靠緋聞博出位,認真演戲,懂得感恩,連從來沒談過戀愛都算上了,還提到你當年發的聲明,說不影響到家庭是你的底線之類。你平時都不問問孫慧她做了什麽?”
“……”
孫敬寒直起脖子,因為沒戴眼鏡而看不清陳墨亭的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認真聽,撩水問他:“我剛才說什麽了?”
陳墨亭抹掉臉上的水:“我問她她也不告訴我,她故意讓我天天提心吊膽,還覺得那是真情流露。”
孫敬寒笑了:“可我看你确實活得自在多了。”
“原來孫哥一直關注着我呢。”陳墨亭忍不住戳穿他,看他有些不自在,敲了敲浴缸轉移話題,“你怎麽買了個這麽大的。”
孫敬寒枕回去,閉上眼睛:“上床的對象是固定的,姿勢全用完了,地點不能改,只好在別的方面創新了,不然哪來的新鮮感?”
“其實還可以換角色,我不在乎。”
“……”
陳墨亭由着他沉默了一陣子,不依不饒:“孫哥意下如何?”
“……我腰不行。”回答來得很慢,“而且懶。”
陳墨亭忍笑到內傷,伸手握着他的腳腕,拉直他的腿按摩腳底。孫敬寒倒吸一口冷氣,用力抽腿:“疼!”
“泡熱水澡就得配足療,我下手輕點。”陳墨亭不放手,“我接了新劇本,下個月初就要被關起來拍戲了。”
“嗯。”
“我這兩三個月都不能應召,你大人大量,別讓人替代我。”陳墨亭用拇指壓着他的足筋,稍微用力,“我除了做足療還會別的,做飯啊,洗衣服啊,拖地啊……什麽的,沒有比我再劃算的炮友了。”
“沒人像你這麽屈尊下顧。”孫敬寒笑道,“放心去吧,大保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