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荀彧強支病體,坐在冰涼的地上,雙手捧着那些書信和上表。他看到自己寫的字跡,雖然視線模糊,但是記憶還在——他還記得當初自己是如何一筆筆寫下這些東西,又是如何滿懷憧憬地遞交出去的。
他以為那可以是仁德天下的初始,想不到卻其實是帶領自己走向萬劫不複的引路幡。
如今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荀彧忽然覺得自己當初原來還沒有看透很多事,包括華佗臨走的時候對他說的那句“萬事多加小心”。
其實他是早就明白的,只是不願意多想,或者說,想了也無益處。
其實大家都是明白的,包括華佗,包括郭嘉。最後華佗離開了,而郭嘉從容地走向生命的盡頭。而他離不開,他只能一個人守着那一切,直到亂世無情的潮水,把他困在一個岌岌可危的孤島之上。
即使未來可以預料,他也別無選擇。他甚至不去想“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樣無聊的假設。
不會再有機會了。即使萬一再有——那只是他腦中轉瞬而過的一個念頭——即使再有,他唯一想要改變的,就是讓華佗遠離這一切紛争。
這樣便不會有最後那慘淡的收場。
他的眼淚終于落下來,模糊了白帛上的字跡。
華佗走後,無可奈何而又生氣的曹操在荀彧的勸說之下也沒有再去派人找他,畢竟華佗留了信,語氣懇切,說妻子病重,不得不回去老家一趟。荀彧磨破了嘴皮,說什麽人倫大事不可廢棄,才讓曹操打消了把華佗抓回來的念頭。
此後的第一個死別,是郭嘉。
曹操出兵以後一段時間,荀彧接到的接二連三的捷報當中,有一天忽然夾了一份讓人悲傷的消息。
郭嘉病死在南歸的途中。荀彧看着那封信,想起郭嘉說過他生命只剩下不到一年之時的場景。
而距離現在也不過半年而已。荀彧覺得眼睛澀痛,又打開曹操的來信。
不出所料的,那封信全部是絮絮叨叨的惋惜痛心之情,居然連一點正事都沒說。
信中言道,郭嘉擔心曹操過于勞累頭風發作,經常幫他處理額外的公務,乃至于缺乏休息。曹操雖然心疼,卻也沒想到平時大大咧咧的郭嘉犯起倔來這麽難纏,只能由他去。
然後荀彧拿起另一封信,是郭嘉寫給他的最後的書信。
這一封的字跡潦草難辨,信角還有些模糊的血跡,一看便知道是郭嘉強撐病體所寫的。荀彧慢慢地辨識着那封信,直到看到郭嘉寫到那句“此生無憾”的時候,他終于哭了出來。
很久沒這麽悲傷過了,不只是因為郭嘉的死亡,還似乎是有別的什麽同這死別一起,模模糊糊浮蕩在他的腦海裏,卻又分辨不清。
仿佛這就是接下來的一次死別的預感吧。荀彧回憶起來,總這麽覺得。
下一個離開的,就是華佗。
那段時間的事情之于荀彧,仿佛漫長過之前與華佗相處的數年。有些震悚人心的事情發生的時候,每一秒都會在記憶中被擴大成一個又一個漫長的四季輪換,因為痛苦,所以永遠看不到盡頭。
在和華佗分開的這段時間,荀彧曾經收到過華佗的一次來信,仍舊是漫不經心的寒暄,還有一些日常瑣事。荀彧于是回了信問候他家中的親眷,又說了一些自己的生活。他大概從來沒有寫過這麽長的一封信,長過之前任何一封跟曹操的通信。他只是那麽一直寫着,說着一些零碎的事情,因為在寫的過程中,他時而有一種在和華佗聊天的錯覺。
後來過了一段時間,華佗回了信,那封信不算很長——雖然對于華佗的習慣來講,已經是難得的長度了。信中華佗說他家中已經沒有什麽親人,于是他一個人行走四方,卻再也沒有更多新鮮的見聞;他說自己自從離開許都,忽然覺得很多之前令他很是興奮而愉快的事情,都變得比以前平淡了許多。最後華佗感慨,說或許是你讓我和以前不一樣了。
荀彧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一個人笑得合不攏嘴,心頭又有些微微的澀痛。于是他在回信中說,等曹公這邊沒事了,你還是回來吧。
後來華佗果然回來了,卻是以荀彧最不想看到的方式。
接到郭嘉的死訊之後近兩個月,曹操才率軍歸來,也帶回了郭嘉的棺椁。郭嘉下葬的當日,曹操在靈前痛哭,乃至頭疼如裂,被人攙扶回家。那之後,曹操一直不能處理任何政務,整天因為頭疼,在榻上昏沉不起。他讓荀彧和其他幾位官員代他處理一些事件,荀彧有時不得不代替曹操去勞軍。
一次荀彧離開許都辦事,回來以後還沒有安頓下來,便聽人說曹操把那神醫華佗綁了回來,關在了大牢裏面。
還在等華佗的回信的荀彧聽了這句話,打了個激靈,手裏的書簡都差點跌到地上去。
“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确。聽說早在郭祭酒還沒去世之前,曹公便多次派人請華佗去軍中為其治病,但是華佗說妻子病重,不能脫身。後來郭祭酒故去,曹公的頭疼病發作,吃什麽藥都沒用,便再請他去,他仍舊說妻子的病沒有好。最後曹公好像真的生氣了,便派人把他抓來。聽說他不肯再給曹公治病,曹公打算殺他呢。”
雖然荀彧知道華佗說了假話,但是心裏依舊有些不舒服——曹操若聽說其妻子病重,還要把人強行帶來,豈不是害了一條命?
但是曹操既然有此舉動,想來已經是在氣頭上了;又聽說曹操要殺華佗,荀彧更是擔憂不已,便立即去面見曹操為華佗求情。
想不到,荀彧來到曹操府上的時候,卻聽說曹操昨日已經出了城。荀彧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曹操病成這樣,出城去做什麽。
後來問了曹操心腹下人,才知道原來曹操聽人說許都附近山中隐有不世出的神人,醫術超群,能夠治人間所有的疾病。然而那神醫似乎不是凡人,更不願意參與凡間之事,所以不肯來許都為曹操診病,除非病人親自前往,才肯出手相救。于是曹操便不辭辛苦,去山中拜望之。
不知道為什麽,荀彧聽說曹操為拜訪神醫強拖病體親自出城的時候,忽然想起了曾經受曹操赤足相迎之禮遇的許攸來。
既然尋曹操不得,荀彧便回去準備了一些酒菜,來到大牢打算見見華佗。
穿過幽暗潮濕的走廊,來到一間還算幹淨的牢房門口,獄卒恭敬地為荀彧開了牢門。華佗正斜靠在角落裏,躺在一團看不清顏色的棉絮和稻草上,閉着眼睛。他看起來沒受什麽刑,衣服也算整潔,但是面容憔悴,眼眶深陷。
荀彧的心慌得疼起來。他曾經無數次想象與華佗再相見的場景,或是春深花飛,或是大雪盈城,甚至是戰場上血色模糊——卻獨獨未想到這樣凄惶的再會。
“元化!”
他兩步到了華佗面前,慢慢蹲下來。華佗聽了聲音,也睜開眼扶着地面坐起來,呆呆地看着荀彧。
四目相對,居然一時之間寂靜得如荒野。
荀彧被那凄然而又欣喜的目光盯得心中如把抓揉腸,下意識地避開目光;這時候他聽到華佗輕輕地說:“想不到我臨死前,還能見你一面。”
“別胡說……”他抓了華佗的手,那幹淨修長的手,如今已經能夠捏到骨節分明,“等曹公回來,我去給你求情。”
“他不在許都?難怪我還活着。”
“他出城去了。”荀彧便把聽說的事情給華佗大概講了一下。
華佗聽完笑了:“他還真是病急亂投醫,看起來,只能是白跑一趟了。”
對于華佗此結論,荀彧并不否認。這種鬼把戲向來多得很。
華佗伸了伸腰肢:“不過我倒是希望那所謂神仙能把他治好了,這樣也許我還有活路。如果他被人耍了回來,只怕我是必死無疑。”
荀彧不置可否地咳嗽了一聲,轉頭叫下人送進來帶來的飯菜。
“這些天你受苦了,我給你帶來些吃的。”
華佗感激地笑了笑,“受苦倒不至于,這裏的獄卒對我還算客氣,沒有難為我,給我吃的也還可以。”
“那太好了,等下我出去的時候可要好好感謝他。”
“可是他也只能幫我這些咯!”華佗長嘆一聲,荀彧的拳頭攥了攥。
“怎麽了?你受過什麽委屈?”
“沒有……”華佗好像有什麽話沒說完,卻又去大口吃菜不肯多言,荀彧揪着他的領子想看看他有沒有受刑,也終究沒有發現什麽傷痕。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荀彧想到還有事沒辦,就告別離開了。臨走時侯還勸華佗別擔心,他會想辦法救他。
來到牢門口,獄卒鎖了門,華佗掏出一些錢來給他,說是感謝他這些天來照顧華佗。
獄卒千恩萬謝,又說華大夫為人和氣,又是遠近有名的救人濟世的醫生,不敢怠慢他。荀彧壓低了聲音,問曹公可曾難為過華佗。
獄卒想了想,搖了搖頭。
“可是我看他似乎有什麽委屈不肯說。你若是如實告訴我,我還有賞錢。”
獄卒面露難色,然後羞愧地垂了頭。
“是小的對不起他。”
荀彧一愣,獄卒卻已經抹起眼淚來。
然後獄卒對荀彧說了華佗剛剛被抓進來的時候發生的一件事。
前些年華佗開醫館的時候,獄卒曾經帶他的父親去看過病,華佗手到病除,治好了其父之病,他心中感激得很。那天看到被抓進來的人是華佗,他特意幫華佗找了個向陽的幹淨的牢房關了,又給他吃喝周全,不曾虧待過他。聽說曹操要殺華佗,獄卒很為之擔心,華佗卻仿佛不慌不忙,只是從随身的布包裏面拿出一些書卷來,說這是他根據多年行醫的經驗寫下的青囊書,裏面有很多救人妙方。他要将其贈給獄卒,一則是為了感謝獄卒和善對他,二則是擔心醫術失傳。
獄卒聽了以後頗為為難,于是只能據實相告:“華大夫,您治好過我父親的病,我現在善待您是應該做的。但是這青囊書,我實在不敢收……若是讓曹公知道了,只怕要怪罪我。”
“這有什麽可怪罪的?你又沒有徇私枉法,又不會對曹公有什麽危險。這書乃是救人之法,對你對後世都有裨益,何樂不為呢?”
“話是這麽說……”獄卒搖頭道,“只是曹公法紀嚴明,收罪徒之物,是做不得的。”
華佗苦笑:“我犯了罪,連這救人濟世之法,便也有罪了麽?”
獄卒再拜:“我也是着實無奈,請華大夫原諒。”
“也罷也罷,我這些藥方救得了多少人,獨獨救不了我自己。況且真正危害世人之病,卻不是這青囊書中有法可治的,留之何用!”
于是他索要了火盆,把那青囊書付之一炬。
聽完獄卒的敘述,荀彧啞然許久。
獄卒流着眼淚:“小的知道那醫書是濟世救人之作,大人怪小的目光短淺也罷,但是一家老小的性命,可都在我一人的身上啊……”
荀彧點了點頭,又掏出些錢來給了獄卒,然後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大牢。
火焰燒得刺眼,因為裏面突然加了太多的燃料。
荀彧用顫抖的手捧起那些文書,信箋,牒文,一絲不茍地一件件置入火中。他的咳嗽吹起細小的紙灰,有些會飄飛起來,漫漫洋洋地流離于從窗縫裏落入屋中的稀薄陽光之中。
書箱裏面的東西一件件減少。這時下人送藥進來,荀彧端起來一飲而盡,然後繼續一絲不茍地燒。
“大人也休息一會吧,您在這裏坐了半天了。”侍女們曾經想要勸他不要坐在地上,他不聽,大家也只得作罷。可是見他拖着病體在地上坐了一個多時辰,她們看着心疼,便又來勸他。
“等我燒完了就回去躺着。”
“有什麽活兒,讓奴婢來做就好,何必大人親自動手。”
荀彧擺了擺手,“這個活,還是要我自己來做。”
侍女無法,也只能退下去。荀彧仍舊盯着那堆積起來的灰,忍着胸腔裏一陣陣的悶疼。
自己的壽數快到時候了。他清楚的很。
那些進言答對,治國之方,平亂之策,一件一件地沒入火舌之中。他的心一陣陣疼,卻又決絕地再把更多的書簡扔下去。
那一次聽聞獄卒說起華佗燒青囊書,他才明白為什麽明明沒受什麽苦的華佗會在那麽短的時間內變得如此憔悴。而直到如今,他才真正理解華佗燒書之時的心情。
荀彧曾以為自己這些書表進言都是平定亂世,彰揚仁德的良藥,直到如今他才發現,那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這亂世已經病入膏肓,它在日日夜夜流着血——無休無止的争鬥和死亡,終于浸染了那些上下求索的濟世之心。
他曾想過當那醫治亂世的醫者,而如今,束手無策的他,也終究只能化成其中一滴鮮血,流入無窮無盡的黑暗。
他終于燒到了書箱最底下的幾封信。再拿出來的,便是當年華佗給他寫過的信件,一共三封,都很好地保存着。他一點都沒有猶豫,也拿出來投入了火裏。
等到了另一個世界,還要把這些拿給他看呢。
荀彧掃了一眼空了的書箱,長出了一口氣。他剛想站起來,忽然眼睛瞟到一個角落裏面疊的整整齊齊的一個小字條,是寫在一小片粗麻布上的,剛才因為眼睛發花所以漏掉了。
荀彧伸手拿過那布條,剛剛打開一折,他便知道是什麽了。
荀彧的眼眶濕潤了。他發了一會呆,顫抖的手攥緊了那小布條,荀彧踉跄地摸到了塌邊,躺了上去。
這時候他的嘴角露出一點微笑來。
在焦慮的等待之中大約過了四五天的樣子,終于聽說曹操被所謂的神仙耍了,正在回來的途中。這些天事務繁多,荀彧每天派人去給華佗送吃的,但是沒有親自去看他。他想也許自己能夠替他求情,這樣将來還有見面的機會。
大約是抱着這樣的希望的緣故,荀彧雖然每日內心焦慮,卻從未這件事垂頭喪氣過,更沒有流過淚。
然而曹操回來以後,荀彧見到他的第一面,便莫名地覺得心涼了大半。
他太熟悉曹操,光是看曹操的表情便覺得,他不會答應自己的請求。
還沒等荀彧說什麽,曹操便開始大發雷霆起來:“什麽神仙!騙人的噱頭!居然唬的我都上了當,真是奇恥大辱!若是讓我抓到了他,非把他碎屍萬段!”說着曹操叫來侍衛,命他去斬殺那給自己進言說山中有神仙之人。
荀彧無奈地嘆了口氣,若不是今天他專門來給華佗求情,大概他也會出言幹預此事。
“文若,你早早的就來了,是想給華佗求情?他妻子明明已經故去,卻欺我說妻子病重,不來為我治病,這事你知道的吧。”
曹操那冰冷的語氣簡直讓荀彧張口結舌,他猶豫片刻,還是深深一揖:“華佗雖然欺騙曹公,的确有錯,但是也請給他一個将功折罪的機會為好。畢竟他乃名醫,治病救人,其術牽涉到人之性命,若這樣殺了,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要因為得了怪病不得治療而死。請曹公明鑒。”
曹操似乎在努力壓制着自己的怒火,但是語氣仍舊冷淡:“他區區一人之力又能救幾人?而他如此折辱于我,若是我不殺他,豈不讓世人嘲笑?我若威信掃地,又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趁機打小算盤呢。”
“曹公請再給他一次機會醫治您的頭風,如果他再怠慢,再殺不遲!”荀彧懇求道,眼中都充滿了血絲。
“我意已決。”曹操道,“他明明能治好我,但是卻故意拖延着不治,就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名聲,又獲得我的賞賜,以此自貴罷了。他在這許都中多年,因為給我治病,獲得了多少的名聲!”
荀彧愕然。他從未想過曹操居然會這樣想華佗的所為。他記起曾經有很多次,華佗翻找那一大堆古本,尋找治療頭風的法子,還曾興沖沖地跑來說他采到過一味難尋的藥,能夠對曹操的病情有所緩解……甚至是告別之時,華佗說自己若是能夠找到治病的良方,定然會回來給曹操治療。
可是曹操這一番話,讓荀彧從心裏打起了寒顫。
“不……曹公,他說他的确對此無能為力……”
“他也說他對奉孝之病無能為力。”曹操冷笑,“所以即使聽聞奉孝病重将死,也仍舊瞞騙于我,就是不肯來想想辦法讓奉孝多活一段時間……哪怕讓最後的日子不那麽痛苦。這就是他所謂的醫者仁心麽?”
“仁心也只是心意,若力不能及……”荀彧覺得自己的舌根有點發抖,幹脆說不下去了。
曹操哼了一聲,“不說這個了,我意已決,誰也不要再為他求情。等我處理完手頭的事情,一定要好好責問于他!再殺他示衆!”
荀彧呆立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曹操看着荀彧失神的眼睛,表情逐漸變得柔和下來:“抱歉,我剛才太過氣憤,說話有些過火了。”曹操按着太陽穴嘆道,“我生病的這段時間,聽說你吃住都在公署,處理政務,真是辛苦了。我打算上表陛下,進三公之位于你。”
他的語氣又變得和藹起來,和剛才那個狠出殺字的曹操判若兩人。
“多謝曹公。”荀彧努力讓自己平靜,“但是我自覺才疏學淺,德薄功微,三公之位,實在難以勝任。”
“文若啊,你何必總是謙虛……”
“曹公,我非謙虛,實在是這三公之位,不是我能夠勝任的,還是讓功勞更大之人擔當吧。”
千般推辭了加封之位,荀彧告辭離開。往外走的每一步,都讓他覺得腿腳灌了鉛。
那天荀彧又去看望華佗,把所發生之事告訴了他。兩人相對嘆息,各自無言。
“曹公說還要找你問話,你若是能夠給他賠禮道歉,也許……”荀彧說到這裏,自己也搖了搖頭,“聽天由命吧。”
華佗卻仿佛毫不在意将臨的死期:“反正我活的也夠久了,沒必要為多活少活這幾年傷神。”他說着,看見荀彧逐漸變得悲傷的表情,又笑了笑:“你也別太着急了,也許過幾天曹公氣消了,就改了主意也不一定。”
“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