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不許說話!
001.
營中的年熱鬧的也就只有那麽幾天, 一旦過完年,不到小年, 營中就又會恢複往日的按班就部。
但京城那邊卻不同,京城那邊的年直到過完小年過完元宵,都還是會熱鬧非凡。
特別是今年的年, 京城又要格外熱鬧些,不光是因為打了勝仗, 還因為京城尚書府的尚書大人許瀾今年格外的開心。
年三十過去,正月初一、小年、元宵, 元宵才過完沒到半個月的時間, 許瀾就已經宴請了不少的朋友聚會,除此之外, 今年他和其他的人走動的也格外的勤快。
許瀾之所以如此,原因無它,只因為元宵的時候,遠在邊關的他的小兒子許君從邊關那邊給他送回來了一件禮物。
那是一件由狼皮縫制而成的皮襖,做工算不得有多精細,但那件襖子是用數只狼的皮毛縫制而成,看着倒也格外的雍容富貴且大氣。
使尚書許瀾盼禮物盼了一年, 好不容易盼到了他兒子給他送的禮物,又是這樣一份得來不易的禮物,所以他是恨不得讓全京城都知道他兒子給他送了禮物。
出門必穿, 見人必提, 開口就是我兒子……
整個正月裏, 幾乎朝中所有的大臣都被迫聽過許瀾的那一本誇子經,以至于滿朝文武百官,都知道了他兒子有多孝順這件事。
正月過去,二月來臨,京城的天氣早就已經沒有那麽冷,逐漸轉暖,許尚書卻依舊是一身的皮襖。
就連上朝,他都要把襖子穿在身上。
又是一天早朝結束,許瀾出了宮殿門,站在門口馬車前,緊張兮兮的把自己身上的襖子拍了又拍,生怕沾染了一點灰塵。
旁邊一同下朝的那些個官員,看到許瀾,一個個的趕忙繞道走,生怕許瀾一個興致好又拽着他們說一個時辰。
許瀾這邊仔細的把襖子收好,正準備上馬車回去,一旁那太監總管變過來,“尚書大人,還請留步。”
許瀾回頭,“有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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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請尚書大人禦書房一聚。”
許瀾點點頭,跟着他往禦書房走,因為實在不舍得把自己手中的襖子交給其他人看着,他連那襖子也一并抱了過去。
新年開年,大榆大勝,如今事情也是非常的多。
除了要安頓那些如今歸屬于他們大榆的城池與百姓外,營中一些老兵的退伍還有新兵的招收,也是一件大事。
除此之外,去年的一些事情今年也得顧着。
去年他們和大寧那邊簽署了聯盟,經過這一年的休整後,大寧那邊的情況已經漸漸緩和,所以那邊在年初的時候除了給他們送來進貢外,也派人送來了通商的一些請求書。
兩國聯盟,自然不可能只挂個名頭,通商是必然的,除此之外還會有一些其它的交流。
這一舉動能夠讓兩國都受益匪淺,所以兩國都樂于如此,因此兩邊皇上都十分的重視。
再加上之前大榆這邊開戰的時候,大寧那邊出兵應了他們邊關軍的請求,幫了忙,雖然并未真的出兵攻打,但總的來說也算是賣了他們一個人情,所以現在這事兒他們自然得表示表示。
這些事情都是許瀾在負責,這一段時間他一直忙碌着和大寧那邊的來往,皇上此刻要見他,他也并不驚訝。
進了禦書房,晉祁那邊詢問的事情果然是關于這些的。
“……那就按之前說好的辦,盡量引進些新的農作品種過來。”看完面前的折子,晉祁揉了揉鼻梁。
他們大榆雖然富裕強大,但也并不是樣樣都好。
他們大榆在農作方面就要稍微欠缺些,并不是因為他們這邊的人好逸惡勞,而是因為地勢的原因,他們這裏的氣候比較燥熱冬天又冷,這導致這兩個季節收成向來不好。
“是。”
談及公事,兩人都頗為認真。
“還有,大寧那邊申請開通兩國之間運河的事情,你怎麽看?”晉祁問。
大寧和大榆之間,有一部分地方中間隔着的是一條河,因為這一條河是兩國交界之處,因此向來都不允許任何人出沒。
“如果開通運河,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對大寧那邊好處更大些,他們似乎與旁邊的其餘幾個國家也有所來往,運河能減少不少運輸時間……”
一番讨論下來,待到兩人把這些事情議完,早已經到了晌午時分。
今天的天氣不錯,晌午時分,門外已經是大作的陽光。
晉祁起身出門,正準備詢問旁邊的許瀾是否留在宮中陪他吃飯,就看許瀾居然又把他那毛襖子穿在了身上。
這整個正月以來,許瀾一直都是這幅裝扮,不管他裏面穿什麽,外面都是那毛襖子看得晉祁都有些嘴角抽搐。
“你就不熱嗎?”晉祁看了看門外大作的陽光。
正月之後二月來臨,天氣已經不像過年那段時間那麽冷,很多人都已經換上了稍薄的外衣。
許瀾見晉祁提起自己的外衣,連忙興沖沖地走上前去,“皇上也覺得這襖子好看?這可是上好的狼皮……”
晉祁回過頭,看向屋外的陽光。
他就有些疑惑,這麽大的太陽怎麽沒把這個呱噪的不行的人給熱死算了?
“停停停!”見旁邊的人還準備繼續,晉祁忍不住開口打斷。
“皇上若是喜歡,不如讓人做一件?”許瀾一臉慈愛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襖子。
晉祁看了看旁邊裹成個毛球的人,堅決不願意穿着玩意兒。
“說起來,将軍那邊應該常見這些,不然皇上問問将軍?”
聽到這話,晉祁一顆心瞬間就酸溜溜的。
他知道邊關軍那邊這些東西比較常見,但是那人在營地呆了十幾年的時間,就從來沒想着給他弄件襖子……
晉祁又回頭看了一眼身上的毛發随着微風輕輕飄蕩,如同個開屏了的花孔雀的許瀾,心裏更是老大不是滋味。
兩人正站在禦書房外的院子曬太陽說話,就見旁邊守着的太監總管走上前來,他在兩人面前微微一躬身,道:“皇上,丞相大人回來了。”
“他?”晉祁一驚,随即按耐住自己的沖動故作鎮定,“把他叫來,朕倒要見見他。”
“是。”
那太監總管下去,約莫小片刻後,他領着一身青衣的林緒進了院子。
林緒才從外面回來,風塵仆仆,臉上有着些微的疲倦。
兩人來到晉祁兩人面前,旁邊的太監總管就又一彎腰之後自覺退到外面,情緒則是對許瀾抱了抱拳又對晉祁抱了抱拳。
“皇上,尚書大人。”
“呵,你舍得回來了?”晉祁一開口便是一嘴的尖酸。
“丞相大人辛苦了。”許瀾笑笑。
“不辛苦,聽說尚書大人最近一直忙着大寧的事情,才是辛苦了。”林緒回禮。
被忽視的晉祁看着打着官腔不理會他的兩人,尖酸刻薄的嘴臉透出幾分醋意,“朕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林緒總算看了一眼晉祁,卻依舊沒有回話。
一旁的許瀾見狀,主動提議道:“皇上剛剛讓人去備餐了,丞相大人剛回來,家中怕是還未準備,不如就留下來一起用餐?”
林緒還沒開口說話,一旁的晉祁已經急了,“誰允許他留下來了?那是朕的東西,朕說給誰吃才準吃!”
晉祁幼稚的話語在院子當中爆開,許瀾還有林緒兩人回頭看着他,一如在看待個鬧脾氣的孩子。
晉祁被兩人那眼神看得越發的火大,他回頭看向林緒,針對他,“丞相大人倒是好逍遙自在,這一曠工就是一個多月兩個月的時間,你可知這是大罪?”
“臣是去公幹。”林緒不驚不喜。
“什麽公幹?我看你這分明就是曠工!”
“臣遞過折子,難道皇上沒看見?”
“朕同意了嗎?”林緒是遞了折子,可他看到的時候人卻早就已經跑了,根本就沒管他同意不同意。
“對了,尚書大人,接下去恐怕還要麻煩你随我一起去查一查幾個商行的事。”林緒無視旁邊的晉祁,看向許瀾。
“是真的有問題?”
“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那些人雖然手腳不是很大,但确實是存在偷工減料的情況。”
邊關軍本就不易,條件不好又是那樣苛刻的環境,這些人還在這裏頭鑽空子吸血,這可不是什麽讓人喜歡的事。
“我會騰出時間。”
林緒抱抱拳。
“你們兩個!”晉祁一巴掌拍着旁邊的石桌上。
到底他是皇帝還是這兩人是皇帝?他們居然敢無視他,敢不理他,這普天之下哪個當皇帝的當得他這麽窩囊的?
“信不信朕把你們兩個抓出去殺頭!”
林緒與許瀾對視一眼,兩人又繼續說話。
“小公子我見到了,他是個好賬房。”
許瀾一聽林緒提起許君立刻就興奮起來,連忙詢問細節,扯着扯着又扯到了自己的身上,許瀾趕緊轉了個圈給林緒欣賞他身上的皮襖子,得到林緒的誇獎之後他才興高采烈的哼哼起來。
晉祁獨自一人蹲在角落畫圈圈,直到那些太監在陽光大作的庭院當中布好了菜,他才被兩人又想起。
三人落座,林緒看着這滿桌的佳肴,不禁想起之前在營中時候吃的那些饅頭。
“皇上,聽說你今年過年并沒有給邊關軍撥糧?”林緒問。
“今年國庫中有些緊張。”晉祁道。
大戰一年,期間已經增稅。但幾十萬的大軍畢竟不是那麽好養,更何況他要養得并不只有邊關軍,還有地方駐軍。
“邊關軍駐軍不易,皇上還是有所表示比較好,畢竟去年才打了勝仗。”
晉祁點點頭,他亦有這想法。
無論如何,打了勝仗,做皇帝的總歸要有所表示。
“既然皇上同意,那我就讓國庫的人送些東西過去。”林緒立刻從袖子裏抽出自己那個小算盤,啪啪啪地打了起來。
“你幹嘛?”晉祁嘴角狠狠一抽,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皇上不是說要有所表示?”
“朕說的是等情況稍好些了再彌補!不是讓你算計朕的……”
許瀾喝着小酒,笑着看着林緒扣晉祁的錢去養兵。
002.
一番争論無果,晉祁得知自己接下去兩個月的時間都只能吃泡菜了,臉色頓時更加難看。
“他很好,沒有受傷。”作為大勝方的林緒,收好算盤之後突然說了一句。
晉祁微愣,拿了桌上的杯子輕抿一口酒,笑了。
“以及,他們兩個的感情也很好。”
那瞬間,晉祁只想把自己的杯子塞進林緒的嘴裏!
頗有些氣惱的晉祁,看了一眼旁邊回來之後似乎變得格外尖銳的林緒,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身體,埋頭吃菜。
他明明才是皇帝,怎麽如此的窩囊?
正月天裏,春日的暖陽把人照的暖洋洋的,也叫人格外的困倦。
邊關駐軍所在的山裏,暖暖的冬陽把山裏的雪都曬化後,許君便陷入了冬困的氣氛中。
走在路上,被那暖暖的太陽曬得暖呼呼的他,時不時便會打個哈欠。
冬雪化掉後,地裏頭那邊就忙了起來,大雪之後的地裏,已經冒出一片片的嫩芽,看着格外的生機勃勃。
然一起長出來的,除了小麥與一些時蔬外,還有許多野草。
新開荒的土地就是這點不好,地裏頭埋着許多他們根本無法分辨的草根、種子,雪一化就一撮一撮的冒了出來。
快到二月時,正在地裏頭忙着拔草的許君得了消息,得知朝中那邊竟給他送來一批物資。
聽到這消息,許君立刻興奮起來,扔了手裏頭的東西轉身便向着營地跑。
回了營地與那些過來送物資的人見面,許君從他們口中得知這些物資的來源和數量後,一張臉笑開了花。
許君收了物資,又安排了其他的人住下,這才興奮地跑到了正在卸物資的那群士兵中間。
他一邊回應着身旁的人與他打的招呼,一邊看着那些東西,正興奮旁邊陶馳便拎住了他的衣領把他往旁邊帶。
“桃子你幹嘛?”許君想掙紮,陶馳立刻放手。
“将軍讓我過來叫你過去。”
“嗯?”許君不解。
他與鬼面将軍常見面,所以鬼面将軍讓陶馳來找他定然不會是私事,但公事的話他也想不起最近有什麽事情。
最近營地一直都在重建,現如今很多東西都剛好弄完,除了驗收之外沒什麽特別的事情需要注意。
“朝裏頭來信了。”陶馳道。
陶馳話一說完,許君就已經快速向着鬼面将軍所在的地方跑去。
“這家夥!”陶馳也連忙跟上。
陶馳跟到議事廳時,許君已經把手中的信都看完了。
朝中來信,是林緒代筆,與許君有關系的部分是與物資有關的,上面說那些物資是林緒送給他的禮物。
雖然不知道林緒是到底從哪裏弄來這麽多東西,不過看到禮物兩個字眼,許君立刻開心起來。
除了這件事外,信上面還寫了另外一件事,是關于慶功宴的。
邊關軍打了勝仗,朝中自然要有所表示,對于軍隊要有所表示,對鬼面将軍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這一次晉祁和以往一樣傳了聖旨過來,讓鬼面将軍回京,他在宮中設宴為鬼面将軍設宴慶功。
“将軍你要回去嗎?”許君問。
鬼面将軍想了想,點了頭,許君在這裏他倒并不想離開這裏,不過許君應該想家了。
“你要與我一起回去嗎?”
“要!”果不其然,他這話一出口,許君立刻興奮起來。
過年的時候許君就一直在想家,只是他身為邊關軍總賬房,如果沒有過硬的理由,是不允許随便離開這裏的,回去看看什麽的他也只能是想一想。
“盡早做好準備,過些時日我們便出發。”鬼面将軍道,回去他正好也有些事情要與晉祁說。
雖然那些事情書信來往也行,不過許君既然想家,那他就陪他回去看看。
“謝謝将軍。”許君軟軟道。話說完,他站起身來撲到鬼面将軍身上抱住他的脖子蹭了蹭。
與鬼面将軍相處了這麽些時間,許君對這人也算是了解了。
以鬼面将軍和晉祁的關系,晉祁這慶功宴估計只不過是借了由頭,想要讓他回去見上一面。
若按以前,鬼面将軍未必會回去,如今他這麽爽快便答應回去,大概是因為他。
鬼面将軍不語,他薄唇輕抿。
看着抱在一起的兩人陶馳默默的移開眼,他是已經越來越受不了這兩人。
聽兩人說要走,陶馳眼中微有些苦澀,他原本是準備在過完年後營中建設完之後,便向鬼面将軍說明離開的事情。
他原本是不想告訴任何人,但他身居副将之職,手中又有着不少事情,若離開前不交代清楚,定然會給鬼面将軍帶來不少的麻煩。
如今鬼面将軍和許君要回去,這邊營地就只剩下他一人,他自然不能再這麽快就離開,不然鬼面将軍和許君離開他也離開,這營地怕是立刻就要亂了。
許君放開鬼面将軍,又看了看手中的信件,很是興奮地說道:“回去之後我一定要好好謝謝林緒,多虧了他接下去我可以再買些牛羊回來養,不然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籌齊錢買到,這次他可是幫了大忙。”
正高興着的鬼面将軍眼神微冷,暗地裏有些吃醋,他也可以要到物資,還可以要到很多。
确定了要回去,營中便開始做起了準備。
他們兩個人要離開,還是要離開最少一個多月兩個月的時間,要做的準備那就多了。
鬼面将軍那邊不說,光是許君這邊要交代的事情,那就不是一兩天能說得完的。
地裏頭除草的事情施肥的事情,還有新送過來物資的安排,牛羊的購買,接下去時蔬的收獲,收獲完了地裏要種什麽東西……
等等事情許君都要提前交代,這地裏頭的事情和其它事不同,有些事情你必須得提前說,不然等兩個月許君回來,地裏頭不知道都變成什麽樣了。
而且那時候應該就已經是春天了,又是播種的季節,萬一他有什麽事情耽誤了沒趕得及回來,賬房的人至少也要知道該種些什麽。
許君這邊緊張的做着準備,鬼面将軍那邊在簡單的交代了一番後,卻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思當中。
他答應了許君要與他離開,自從戰鬥結束之後他就一直在做這方面的準備,以便許君開口他随時都可以走。
然而學習做飯種地這些還簡單,營中的安排卻是個麻煩。
幾十萬大軍,他若不在了,該交給誰?
二月中旬時,許君這邊才總算是把該交代的都交代好。
鬼面将軍讓陶馳代為照顧軍營,許君這邊則是把所有事情暫且交給了司馬賀。
做完準備,鬼面将軍這邊立刻便安排出發。
鬼面将軍的效率很高,頭一天安排第二天便已經準備出發。清晨天剛灰蒙蒙亮,隊伍就已經駛出營地。
還迷迷糊糊根本沒睡醒的許君被放在了後面的馬車裏,在颠簸的馬車裏搖搖晃晃的睡着。
馬車快速往前走,搖搖晃晃。
半個月後,他們行至城。
如今的城和他們離開的時候已經不同,他們離開的時候,這座古舊的城池因為不斷的戰亂已經有些破敗。
而如今,這裏已經一改之前的荒涼,人滿為患,一片繁華。
原本城市大榆離夏國靠得最近的一個城池,是一個十分危險的地方。
但如今因為邊關防線往前推,城這裏反倒成為了商戶常住的一個繁華都市,一個走商必經的重點城都。
他們到城時,正好是傍晚,所以隊伍索性停下休息。
簡單的吃完晚飯之後,許君獨自一人出了門,去街道上逛了一圈。
對于這座城市許君還是頗為感慨的,他在軍營的這一年半的時間,幾乎有大半的時間都待在這邊,自然在意。
因為時間不長,許君也沒有去找那些土匪,簡單的在街上逛了逛後他便準備回去休息。
快到客棧時,許君在人群當中看到了一個極為眼熟的人影,那人急沖沖的向着他這邊跑來,一邊跑,一邊驚恐地回頭張望。
看到那人,許君連忙擠開身旁的人,堵到了那人前方。
夜市上人很多,來自四面八方的游客商人讓這街道擠擠嚷嚷。
許君擠開旁人站到那逃跑的人面前時,逃跑的人并沒有看到他,一下便撞了上來。
“哎呦!”
被撞到的許君狼狽的後退兩步,差點跌倒,好在撞到他的諸葛瑾眼疾手快拽住了他。
“沒事吧你?”諸葛瑾一邊拉着許君到邊角,一邊戒備的往後張望。
“你在做什麽?”許君揉揉被撞疼的地方。
自從上一次分開後,他就一直沒有機會見到諸葛瑾,到沒想到諸葛瑾會在城這邊。
諸葛瑾一直緊張的朝他來的路上張望,許君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卻沒有看到官兵。
“你又偷東西了?”
“什麽?沒有。”諸葛瑾心緒不寧。
“那你是在幹嘛?”許君的話才一說完諸葛瑾便突然縮了縮腦袋,下一刻,他突然轉身就跑。
“諸小瑾?”許君大叫一聲,諸葛瑾卻像是腳底抹油似的跑得更快了。
許君望着他逃跑的背影,正疑惑,一回頭便迎來一個大大的擁抱,“弟弟!”
與許君有幾分相似的許銘看着面前久未見到的弟弟,眼眶通紅。他緊緊的把許君抱在懷中,聲音都有些哽咽。
之前聽說許君一直留在邊關前線這邊,他可吓壞了。
那段時間他曾經多次寫信回家,試圖把許君帶回家,再不然把他帶到他所在的地方駐軍也行,可一直沒成。
“你怎麽也在這裏?”許君驚訝。
在他面前的許銘并沒有穿铠甲,而是一身便服。
米白色的服飾讓他整個人看上去越發的白皙,也越發的有幾分乖巧,這也讓他們兩個人更加相似了幾分。
“我特意來找你,我聽說你要回京,所以特意來這邊等你們一起走。”許銘拉住許君的手不松開。
“你也要一起回去?”
“你還不知道嗎?皇上立了太子,所以這一次普天同慶,幾個地方駐軍的将軍也都被叫了回去。”
“太子?”許君驚訝,晉祁都有孩子了?不是說前段時間才選秀?
“不是晉祁的孩子,是晉易的……”許銘有些糾結,“算了,不說這個了。”
這件事情早已經在大榆傳開,也曾經引起轟動,但現在早已經不是什麽新聞。
對于晉祁的做法,不少人并不贊同。
且不說之前那個晉祁不是晉家血脈的傳言,就算傳言有假,晉祁這立別人的孩子為太子的做法,也着實讓人有些猜不透他的看法。
不過如此一來,關于之前那個傳言倒是無人再提。
接到聖旨後,許銘并沒有直接回京城,而是在得到消息之後立刻就迫不及待的來這邊等許君,他都已經好久沒有見到許君,可想許君了。
“諸小瑾他跑什麽?”許君莫名其妙。
“諸葛瑾?說起來,我之前好像看到他也在這邊。”許銘一臉茫然。
兩個人都一臉的莫名其妙,想了想兩個人都不再理會,一起往客棧走。
許銘他先來這邊,在附近的客棧中找了住所,知道許君住在附近後他立刻去那邊退了房,來這邊和許君住。
許君本來不想一起睡,不過他與許銘也确實很長一段時間沒見了,經不住許銘軟糯好聽的話,很快便答應下來。
許君自許銘來了之後,就一直和許銘兩人說個不停。
兩個人不光是吃晚飯的時候說,夜裏還要睡在一起,就連第二天一起上路的時候,馬車裏都一直傳來兩人的說話聲和笑聲。
自從許銘來了之後,就被冷落到一旁的鬼面将軍可憐巴巴地看了一眼許君,又看了看旁邊興致正高的許銘,乖乖的保持着沉默,戳角落生悶氣。
這一次回去,他帶了不少東西。
除了許君和護衛的人之外,他還帶上了一直由他掌管的兵符,以及一些文件與機密資料。
這些都是他在過完年後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整理出來的,他知道他會離開,所以他早早的就在準備。
這次回去,他正好與晉祁說這事,然後把東西全部交給他讓他做接手準備,這樣他要走的時候就可以馬上走。
除去這些必須要交手的東西,他也一直在想應該怎樣和晉祁說這件事。
十幾年之前,他為了幫晉祁穩定地位孤身一人入了軍營,然後駐守邊關十餘年。
在遇到許君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他老了,直到他再也無法帶兵打仗。
但現在已經不同,現在他已經有了想要過的生活,有了想去做的事情,所以他已經不能留在那裏。
只是如果他要走,這邊關就沒人守了,晉祁那邊肯定要麻煩。
他其實有些不大明白兄弟是怎麽回事,就如同那個是他母親的女人一樣,雖然他知道晉祁對他不錯,但他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無法像許君對許銘那樣親近。
血緣關系,對他來說更像是一個名詞,他永遠無法體會到那種感覺。
如今要走,不能再幫晉祁守邊關了,他思考得更多的是如何盡快離開與如何不給晉祁惹麻煩,卻無法像許君那樣……
鬼面将軍正發着呆,同坐在馬車當中的許銘已經興致勃勃地拉着許君問,問許君這次回去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他們兩個都是在京城當中長大,小時候也有着許多的記憶,後來許銘長大些了,晉祁要奪位,許銘便早早的就入了軍營成了地方軍将軍。
那之後兩人就一直沒什麽機會相處,如今機會難得,許銘有好多好多話和事情想和許君說和做。
“我想去白家點心鋪子,他要去李家齋……”許君掰着手指頭數了起來,數了一大堆的名字,全部都是吃的。
數着數着,他自己先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你知道在軍營裏我最想什麽嗎?我最想的就是那些好吃的。”許君咽了咽口水,“你都不知道軍營裏頭就只有饅頭。”
許銘摸了摸許君的腦袋,笑了笑。
許銘怎麽會不知道!他也是在軍營裏頭呆了幾年的人,不過聽到許君這委屈的聲音,他還是忍不住的心疼。
“你從小就一直呆在家裏,就沒有吃過什麽苦……”許銘一副老父親的語氣。
這也不能怪他,許君确實是他們一家人都寵着的。
他父親他母親對他也好,這一點許銘并不吃醋或者計較。他倒是慶幸,許君因為還有他這一個哥哥,所以得到的寵愛自然也更多了一分。
許銘小時候家裏只有自己一個人,那時候沒少受別人家的孩子欺負,所以許君小時候誰要是敢欺負許君,他絕對能把對方打趴下。
這樣一個被一群人疼到心坎裏的人,結果跑去邊關受苦,天天饅頭泡菜的,怎麽能讓人不心疼?
“要不你這次就不要回去了?就呆在京城。”許銘一直想勸許君回家,“你要實在喜歡,也可以去我那裏做事情。”
有他在照顧着,總歸方便。
許君有片刻的猶豫,他已經被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的那些美味的食物撼動。什麽軍營什麽士兵,哪裏比得上那些好吃的點心?
“不行。”
許君還沒說話,一旁的鬼面将軍已經開口。
許銘看了過來,他還是再見到鬼面将軍之後第一次正眼看鬼面将軍,看這個試圖拐走他弟弟的大壞蛋!
“我和我弟弟說話,你不許說話!”許銘兇得不行。
他就這麽一個弟弟,要是被拐走了,他上哪裏去哭?
鬼面将軍連忙看向許君,許君是要和他一起去隐居的,如果去了許銘那裏,那他怎麽辦?
許君想的沒那麽多,他還沒能從那些好吃的東西裏面回過神來,“我想想吧……”
聽到許君這回答,鬼面将軍和許銘兩人臉色都是一變。
許銘是還想勸許君,鬼面将軍臉上卻是有慌亂一閃而過。他都已經準備好了,難道這個時候許君不與他一起走了?
“不說這些了,回去之後我陪你去吃個夠!”許銘道。
“好!”許君立刻被收買。
“我也——”鬼面将軍開口,到了嘴邊的話卻被許銘打斷。
“将軍此次回去,皇上肯定會想見見你,将軍應該要住宮裏,那許君就跟我回家裏住了。”
回家裏住,許君自然是沒有意見的,鬼面将軍看看還在扳着手指頭算有什麽好吃的許君,一顆心開始變得酸澀。
與他不同,許君并不是沒有家人沒有牽挂的。
也許之前那句離開去隐居,對許君來說那只不過是随口一說,放在心上的從來都只有他自己一人。
鬼面将軍不敢問,他安靜下來,只靜靜聽着一路上一直說笑着的兩人的話語。
京城好,比營地好,天氣暖和,人多,街道也多,還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在許君的心裏,京城是完全把邊關比下去了的……
這一路上許君都很開心,因為他馬上就要回到他最喜歡的京城了!
除了好吃的,許君還把另外一件事情挂在了心裏,那就是林緒的事情。
林緒兩個字被他天天挂嘴上,一直說回去之後要謝謝林緒。
許銘聽了好奇,問了緣由之後也贊同,兩人甚至還琢磨着一起叫了林緒去吃好吃的。
鬼面将軍安靜坐在角落,豎起耳朵聽着兩人的安排,許君的安排裏沒有他。
馬車晃了一下,蹲在馬車地上的兔子一個打滾,撞在鬼面将軍腳上,他彎腰把兔子抱了起來,讓它蹲在自己膝蓋上。
他摸了摸小兔子的耳朵,小兔子乖乖的趴着讓他摸,察覺到他心情不好,小兔子還親昵的蹭了蹭他的掌心。
找不到傾訴對象的鬼面将軍看向它,突然變得蠻不講理,林緒什麽的有什麽好謝的,那是他份內的事情!
他也為許君做了那麽多,也曾經為他要來了糧草,他怎麽沒聽許君說要請他吃飯?
想想這些,再想想許君喜歡京城不喜歡邊關,還安排了許多卻沒有他,鬼面将軍只覺得自己鼻子酸溜溜的。
鬼面将軍摸摸小兔子被撞到的腦袋,又看了一眼興致勃勃的許君,許君都沒有注意到小兔子摔跤了。
鬼面将軍再低下頭去看膝蓋上的兔子時,只覺得自己和小兔子站在了同一陣線上,被許君忽略的同一陣線。
小兔子真可憐,你爹爹不要你了。
小兔子動了動三瓣嘴,似乎在無聲的回應他心裏的話。
鬼面将軍戳了戳膝蓋上的小兔子,又戳了戳。
他也好可憐,許君也不要他了。
小兔子動了動,越發黏人。
鬼面将軍把膝蓋上的兔子抱了起來,與它面對面對視,用眼神詢問它,如果許君不跟他走了,他把許君搶了打包抗走的可能性。
小兔子砸吧砸吧嘴,鬼面将軍覺得他們達成了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