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狐假虎威
第二天,天才微亮,許君就在約定的地點見到了自己要的人,還有站在人群前面的陶馳。
“你到底想幹嘛?”陶馳問道。
許君帶着平安在列隊好的士兵當中穿行了一圈,把所有人都看了看後才來到陶馳的面前,“我要挖井。”
“挖井?”陶馳皺眉,“你要挖就去挖呗,我回去了。”
許君現在掌管賬房,突然要挖井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在他的職權範圍內。
“站住。”許君攔在陶馳面前。
“幹嗎?”陶馳俯視面前面相白淨的人。
雖說這小奶娃沒有哭鬧着要奶娘要回家讓他頗有幾分驚訝,但這并不妨礙他不喜歡他。軍營裏頭的男兒哪個不是健碩強大的,這麽個小奶娃擱在這看着就礙眼。
“你要幫忙的。”許君認真道。
“我沒空。”
“将軍說的。”許君掏出他用繩子挂在脖子上的扳指,“将軍說,見扳指如見人。”
陶馳心下一驚,這扳指的重要性許君不知道,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許君低頭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扳指,“你不跪嗎?”
“什麽?”陶馳驚魂未定。
“見扳指如見人,你見到将軍都不下跪的嗎?”許君面露疑惑。
陶馳一噎,但許君這話無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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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後退了一步,不甘不願的單膝跪了下去,在他身後那百人士兵悉數跟着他一起下跪。
許君滿意地點了點頭,大概說了一下情況。
營地裏除了一些固定的場地之外都可以挖,挖了井在上面搭個棚就可以用,傍晚再圍幾塊籬笆就能洗澡了。
可能挖的地方雖寬卻不一定有水,若是沒地下水就算是挖個十丈也是無用功,之前一直無人打井一部分也是因為這原因。
許君繃着小臉神情認真的帶着身後那一群士兵,浩浩蕩蕩的圍着營地邊走邊觀察環境,引來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走了許久,就在陶馳都快沒有了耐心時,許君才停下腳步,“就是這裏。”
陶馳抱肩,他環視了一眼四周,腳下這片長滿了艾蒿的土地與其它地方無異,“你确定這下面能打出水來,可別到時候白折騰。”
聽出陶馳語氣中的不客氣,平安護短道:“我們家少爺說這裏有,那這下面就一定有。”平安其實也有些不确定,不過他家少爺一直聰明,他肯定是有把握的。
聽了平安的話,又看着許君那一臉的篤定,陶馳這才揮了揮手讓旁邊的人開工。
百來個人分別在這附近找了三個地方打洞,陶馳在旁邊看了會,見衆人開幹之後他正準備走面前就多出一柄鏟子來。
“幹嘛?”難道還要讓他親自下去打洞?
“桃子,将軍說了你要幫忙的。”許君道。
“陶!馳!”陶馳咬牙一字一句地低吼,“別得寸進尺……”
“嗯?”許君挺胸,讓面前的人看他胸口挂着的扳指。
陶馳噎住,他接過了鏟子,把手柄捏得咔咔作響。
許君道:“見扳指如見人。”
已經轉身準備走的陶馳腳下步伐停住,這小奶娃什麽意思?
許君再挺胸。
“你這家夥……”陶馳咬牙切齒地看着面前狐假虎威的家夥,可還是不得不乖乖跪下去。
行完禮,陶馳拿着鏟子惡狠狠的一鏟子戳地上,像是把那地當作了許君的臉。
陶馳原來以為許君不過一時起意鬧着玩,可接下去的時間裏,許君卻是每天天不亮就等着他們,直到休息時間才放他們走。
特別是他,其他的士兵都還有個休息的時間,唯獨他是從早忙到晚,連停下來喝口水都要被一雙眼睛戒備地盯着,生怕他會偷懶似的。
衆人一開始沒察覺,後來慢慢的就都發現不對。
也不知道陶馳怎麽得罪他了,許君仗着自己手裏頭有扳指見陶馳一次就欺負一次,特別是如果發現他偷懶,那肯定是要狠狠欺負的。
有一次陶馳氣急了兇狠狠的要動手,具體是怎麽開始的衆人記不清了,反正最後印象最深的就是許君那句話,“做事要認真,不要偷懶,不然我就記下來告訴将軍。”
當時聽了許君這告狀的幼稚話語,衆人都覺好笑。
可更讓衆人忍俊不禁的是,第二天,許君還真的帶了個小本本過來。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上面寫些什麽,反正陶馳動作一停,他就神色嚴肅的在上面畫上一筆,似乎真的準備記下去告狀。
陶馳年紀輕輕就已是副将位高權重,可因為他性格直爽沒什麽架子,所以頗受士兵歡迎。
如今他被許君這麽狐假虎威的一欺負,一起挖井的士兵一個個的立刻就沒心沒肺的樂了,‘桃子桃子’的跟着叫得勤快。
陶馳氣得不行,卻堵不住這些人的嘴,這事很快就在營中傳開,就連其他副将也都聽說了這事。
得知這事兒,那群人一見到他就笑得直不起腰來,笑完了還不忘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留下一句‘做事要認真,不要偷懶’。
吵不過又不能動手,陶馳原本還計劃等沒挖到水就去奚落許君,可就跟見了鬼似的,這三口井越挖下面泥土越濕潤,就連不懂的人也看得出來這下面肯定有地下水。
為這事兒,陶馳氣得抑郁了好幾天。
看着陶馳那抑郁的臉龐,軍中衆人倒更是樂得不行。
傍晚時分,渾身汗水泥巴髒兮兮的陶馳正埋頭苦幹,一旁就有人敲了敲懸挂着拉泥土的繩子,“副将要不要休息會兒?”
陶馳聞言,第一時間是緊張四顧,沒見到人後他才松了口氣。
旁邊的人見他這老鼠見了貓的模樣,忍不住悶笑,“他剛剛突然急匆匆的回去了,不在。”
聽着四周那些人的偷笑,陶馳對自己被打壓成習慣的行為憤憤,可卻又無可奈何。
他朝着井口上方看了看,選了個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後頗有些懊惱卻又有些心虛地說道:“……幫我看着點,來了告訴我。”
聞言,衆人頓時哈哈大笑。
許君佝偻着腰,捧着衣服下藏着的東西偷偷回了房間。
進了屋後,他把藏在衣服下的兩個毛茸茸的東西掏了出來。那是兩個才出窩不久的小兔子,毛絨絨的白白的煞是可愛。
諸葛瑾從角落走了出來,他抓了許君放在桌上的兔子看,“你從哪弄回來的?”
“不許欺負它們,諸小瑾。”許君趕忙把小兔子搶了回來。
諸葛瑾興致缺缺,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這段時間都得藏在這裏。
“那副将得罪你了?”諸葛瑾靠着牆壁邪氣地問道。他雖然一直呆在這屋裏,但外面的事情也暗中聽了些風聲。
他之前不過失口叫了一句‘小混蛋’,就被揍暈了兩次,那叫陶馳的肯定是把這家夥得罪狠了,才被這麽整。
許君沒理會,去旁邊找了個櫃子抽出抽屜,輕輕把兩只小兔子放了進去,又摸了摸,“要乖乖的。”
諸葛瑾正琢磨許君該不是要在屋子裏養着兩個小畜生,就看見許君急沖沖的又跑了出去,要回去‘監工’。
夜裏,費了好久才把自己身上的一身泥巴洗幹淨的陶馳,和隊中其他副将并排站在鬼面将軍桌前,彙報情況。
那神偷被人救走之後就徹底不見蹤影,他們幾乎把整個軍營都查遍了,卻依舊沒查到人。
彙報完搜查的進度後,陶馳猶豫了片刻,還是站出來把許君的事情說了一遍,“……那家夥根本就是狐假虎威!”
聽着陶馳委屈萬分地說起這件事,屋子裏的副将個個都努力憋笑。
許君他們見過,看着軟糯乖巧沒想到膽子倒是挺大,居然能把人欺負成這樣。
都欺負得跑來告狀了,哈哈哈……
衆人強忍笑意,原本坐在桌前看着手中資料的鬼面将軍聞言,擡眸看了一眼陶馳。
這件事情他也有所耳聞,初聽到這事時,他腦海中就不禁浮現了許君拿着他那扳指狐假虎威的畫面,如今再聽陶馳這麽一說,那畫面頓時越發清晰。
想着那畫面,鬼面之下的人非但不惱眼底反是沁出一抹笑意。
“将軍?”陶馳試探着叫了一聲。
他不可思議地看着面前那張鬼面,剛剛有那麽一瞬之間,他仿佛在那鬼面下看到了笑意與縱容。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鬼面将軍嚴厲狠辣之名在整個大榆都是有名的,他跟在他身邊已有三、四年時間,還從未見他笑過。
“嗯。”鬼面将軍垂眸繼續看資料。
陶馳急了,“還請将軍收回扳指!”只要那家夥沒有了扳指,他一定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陶馳。”
“将軍。”
“做事要認真,不要偷懶。”
聽着那威嚴低沉的聲音,說出那句讓他最近一段時間裏恨得牙癢癢的話,陶馳臉上的恭敬瞬間龜裂。
陶馳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受傷地看着面前的人,仿佛遭到了背叛遭到了背棄。
他覺得,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議事大廳有瞬間的死寂,下一刻,一陣爆笑傳開。
“哈哈哈……”
“哈哈……”
一個個原本努力憋笑不敢在鬼面将軍面前放肆的副将,此刻全部都忍不住了,紛紛毫無形象捧腹大笑,笑得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