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3)
就容易變成僵屍,由于各地水土環境不同,屍變種類也有不同,據說有‘風僵、石僵、血僵、粉僵’等等,這裏面最厲害的當屬粉僵,粉僵多半都是女鬼,尤其是遍體血肉透明的古屍最厲,這種僵屍臉上都像抹了層石灰粉似的,所以才有這麽個名目,晝伏夜出,能騰空飛行,攫到活人就抱住了張口飲血,不把血吸幹了絕不松手,你拿鐵根子橇都橇不開,更可怕的是這種僵屍有知有識,還能作人言說話,生前多半都有道行,死後可使陰魂附屍不散,出則為鬼,入則為僵,年頭越多道行越大,我估計那占婆王就是這樣的妖怪,先前在緬甸地宮密室中,占婆王屍身被爆燃的烈焰燒沒了,所以再也不見頭臉,咱們之後遇上的‘綠色墳墓’,應該都是它變為了厲鬼在暗中作怪!”
司馬灰搖頭道:“羅寨主你真是見多識廣,原來往棺材裏填死人跟種莊稼一樣,變成僵屍還會品種不同?”
羅大舌頭瞪起眼來道:“說綠色墳墓就是占婆王可是你起的頭,怎麽轉眼又不認帳了?”
勝香鄰道:“你們先別争了,‘綠色墳墓’不會是占婆王,占婆王雖然符合現在劃定的三個條件,但前提條件是人死之後真會變鬼,且不說這種推斷是否站得住腳,你們仔抽想想,占婆王早已死去了千年之久,不論它是陰魂不散還是屍起為怪,終究是個死人,一個死人為什麽不敢去看石碑?畢竟這‘拜蛇人石碑’上的密碼只是一組死亡信號,能将解讀碑文的活人吓死,卻不可能把一個已經死掉的人……再吓死一次。”
司馬灰說:“我也實在不敢相信——占婆王死後還能從棺椁裏跑出來。可天底下只有這個人才完全符合‘綠色墳墓’的三個條件,其實更确切的說應該符合兩個條件,因為占婆王以容貌匹敵神佛為尊,即使在黃金蜘蛛城密室裏被燒掉了形骸,它一個孤魂野鬼,也沒有任何理由需要把真實面目隐藏起來,而‘綠色墳墓’不敢露面,是由于真面目會暴露出自己的弱點,至于原因,應該就在石碑對面。”
羅大舌頭道:“石碑對面簡直像個無底洞,說句不該說的,我只往那裏面看上一眼,都覺得險些把魂魄給吓落了,你真打算進去?”
勝香鄰也擔心“綠色墳墓”是想将衆人引到石碑對面,此刻的處境實在是進退兩難,按理說只要有些蛛絲馬跡,早該尋根溯源找出“綠色墳墓”的身份了,現在空有這麽多線索,推想起來卻仍是迷霧重重毫無頭緒,這也是“綠色墳墓”最讓人感覺毛骨悚然的地方,通過趙老憋的暗示推測,能解讀碑文的人似乎只有占婆王了,就算羅布泊考察隊那些成員在世,至多也只能做到辨形識意,如若不懂得古代語系的發聲,看到石碑上的秘密也不會死亡,倘若是占婆王的千年亡魂做祟,又想不到隐藏真實面目的理由,在司馬灰以往見過的那些人當中,究竟還有誰同占婆王一樣符合這些條件?現在不是不敢猜,而是猜不動,再這麽推想下去就等于鑽進死胡同了,除非搞清楚“拜蛇人石碑”另一端的秘密,否則永解不開這個死循環一樣的詭異怪圈,不過“綠色墳墓”故意說出石碑的秘密,并妄圖借他人之手毀掉“拜蛇人石碑”,這是可以看穿的一步,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又到了岔路口,究竟是毀掉石碑,還是放棄找到真相的機會逃出神廟?可供選擇的道路顯而易見,衆人自然不會聽信“綠色墳墓”之言去輕易觸動石碑,但以“綠色墳墓”布置之周密,又怎麽會料不到這一步呢?
司馬灰知道這夥人吃虧就吃虧在一直摸不清“綠色墳墓”的底,以至于處處被動受制,如同蒙上眼被人牽着走,剛才為了聽對方說出石碑上的秘密,又不知不覺耽擱了很多時間,只怕這神廟裏将要發生什麽變故,所以再考慮是否接近石碑毫無意義,因為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羅大舌頭不信,望了望四周說道:“能有什麽變故?那家夥一定是躲進坑底暗道逃命去了,再不追可就跑得遠了……”說着話便舉起火把,探身向甬道內張望。
司馬灰見坑底亂骨嶙峋,估計神廟裏栖息着某種掠食生物,提醒羅大舌頭小心安全。
羅大舌頭仗着獵熊槍口徑大火力猛,并不将此節放在意下,但坑底都是窯洞般的甬道,僅在火把照明範圍內就不下四五個洞,再加上岩層間寬闊的裂隙,根本不知道“綠色墳墓”躲進了哪裏,他心裏焦躁,不免覺得眼內冒火、喉間生煙,當即摘下腰間水壺,擰開蓋子猛灌了幾口,頃刻間就将半壺清水喝了個涓滴無存。
司馬灰此刻也察覺到周圍變得越來越熱,而且溫度升高得非常迅速,身上都被汗水濕透了,心說:“這是怎麽回事?”剛有這個念頭,忽見旁邊甬道裏蹿出許多黑影,形如半人半猴的山鬼,四肢着地爬行,倏然間已撲至面前,他急掣身形,拽着羅大舌頭向後退避。
司馬灰等人接連退後了數步,他們還以為甬道裏鑽出來的幾個怪物,是跟“Z-615潛艇”一同落進深淵的陰山伏屍,但在火把晃動不定的光芒中看去,卻見那些近似山魈土鬼的東西,臉皮都被剝去了,雙目只剩兩個窟窿,臉上只有滿嘴利齒突露在外,紛紛攀着岩壁高處爬去。
衆人皆是驚詫駭異,看情形這些半人半鬼的之物,竟是拜蛇人留在神廟裏的古代守護者,想不到這支餘脈,在這麽惡劣的環境中仍躲過了翻天覆地的劫數,得以存活延讀至今。舊史中記載拜蛇人“穿黑水、居地窮、目光如炬、不識火性”,而留下來守着石碑的拜蛇人,顯然是一生下來就将兩眼摳掉了,這大概是不敢看到石碑的緣故,但此輩久居在重泉絕深之處的地洞裏,與常世有天淵之隔,現在看來幾乎與陰山地脈中退化了的行屍走肉沒什麽兩樣,估計早就看不懂“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了,甚至連阻止外來者接近石碑的祖命都徹底忘了,只是剜去雙目的習慣早已生根,“石碑”下的深坑,也許正是它們的世代埋骨之地。
司馬灰聽聞邊疆上常有獵人目擊到山鬼,傳得非常邪乎,據說是老墳裏的死人所變,近代觀點認為山鬼即是一種生存在洞穴裏的猴子或野人,不過始終沒人抓過活的,偶爾找到類似的骸骨也未能保存下來,這次意外遭遇地下神廟中的拜蛇人,才明白田間地頭會出現山鬼的消息和傳說,還是有些實際原因的,但不知道這些山鬼般的怪物,為什麽會突然從坑底甬道裏蹿出來,好在對方看不見東西,杏則一齊蜂擁而來,只憑手中步槍定然抵擋不住,當即打了個手勢,示意其餘三人不要發出響動。
司馬灰正想告訴羅大舌頭悄悄将火把熄滅,誰知近處幾個形如山鬼的拜蛇人卻轉過臉來,忽然張開嘴撲上來便咬,來勢迅猛淩厲,對方對遠近的判斷更是準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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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大舌頭眼疾手快,端起上了膛的雙管獵熊槍迎頭轟去,震耳欲聾的巨響中,大口徑霰彈早将當先一個攔腰撕為兩段,濺得滿地都是鮮血碎肉,另外三人也在礦燈照明下,分別舉槍射擊,同時借助坑底枯骨堆積的地形,不停向後退卻。
司馬灰發現勝香鄰的左臂在混亂中受了傷,但情勢危急,哪裏顧得上裹紮傷口止血,他心裏不禁暗暗焦急,然而此刻石碑下的深坑裏更是酷熱難當,面前就像有堵燒紅的鐵牆逐漸壓迫過來,又如日輪将至,連頭發眉毛都要被燎得焦糊了。
羅大舌頭沙啞着嗓子叫道:“大事不好,地底下的熱泉冒出來了,再不走就要變成白煮雞了!”
司馬灰心想:此處位于重泉絕深之地,往下哪還有什麽熱泉,神廟底下應該是灼熱氣體聚焦成的汪洋大海,這片海也并非亘古靜止不動,而是如同呼吸吐納一樣有潮汐湧動,每隔一段時間熱流便會湧進神廟,這種溫度絕非活人所能承受,發覺之後想逃也來不及了,“綠色墳墓”說出石碑的秘密拖延時間,就是為了等到熱流升騰,把我們逼到石碑另一端躲避,此人竟連地下之海漲落的具體時間都了如指掌?
第八話 石碑裏側
衆人接觸到熱海潮汐形成的氣流,身上便被灼出一片燎泡,而周圍的山鬼則已四散逃竄,紛紛躲進了洞穴高處的裂縫,卻沒有一個敢接近“拜蛇人石碑”。
司馬灰等人被逼無奈,只好扔下火把,扶起受傷的勝香鄰,在枯骨堆中連滾帶爬地向後撒退,又從原路攀上“拜蛇人石碑”頂端,發現石碑後面仍是陰森森的十分冰冷,可能是地形使灼熱的氣流向上湧動,波及不到此處。
四個人疲于奔命,爬到石碑上方之後幾欲虛脫,呼呼喘着粗氣,再也無法挪動半步。
司馬灰掙紮起身檢視勝香鄰的傷勢,原來深坑中亂骨嶙峋,只不過被一根斷骨劃了道口子,失血很多,索性傷得不深,他和羅大舌頭這才放下心來,先請高思揚給勝香鄰處置了傷口,然後将水壺裏剩下的清水分開喝了,停在石碑上稍作喘息。
衆人在邊緣俯窺石碑後面的大洞,礦燈的照明距離僅達數米,下方黑乎乎的一無所見,但覺空寂廣闊,深不可及,均有毛骨聳栗之感,尋思這神廟之下即是熱海鐵水,怎麽還會有這麽深的去處?
司馬灰最初見到“拜蛇人石碑”,就覺得這個古老的秘密不該被世人揭曉,所以當時便有意離開,如今退路已絕,唯有橫下心來到石碑另一端看個究竟,但這麽做也不得不做最壞打算,畢竟所有的謎團都是由此而生,結果如何誰都無法預料,他打定主意就把當前形勢對其餘三人說了。
地下熱海的溫度高達4000-6000攝氏度,其潮汐雖然有固定的漲落規律,但具體時間不得而知,就算躲在石碑上等到潮汐退卻,再從通道向外撤離,也未必會有先前那麽走運,一旦受到襲擊,以探險隊剩餘的槍支彈藥絕難抵擋,自然逃不掉被生吞活剝的命運,現在只有進入石碑擋住的洞口,才能把握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機會,而這塊記錄着死亡信號的“拜蛇人石碑”,就是眼下僅有的一線生機,所以等會兒無論遇到什麽情況,都必須讓石碑保持原狀。
羅大舌頭說:“通道裏填塞了許多巨石,盡頭的這個洞口又用石碑堵住了,是不是要擋着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司馬灰說:“羅大舌頭你平時遇事向來不走腦子,如今連你都看出問題所在了,可見有些蹊跷,這地方是有很重的陰氣,不知道是不是古時殺殉太多所至,而祭祀的對象是石碑……還是另有什麽別的東西?”
高思揚想起先前在石碑裂隙中看到的詭異情形,就感到不寒而栗,剛才分明見到瞪目而亡的“二學生”,突然出現在了石碑另一端,難道是因為緊張過度而看錯了?
司馬灰剛才也目睹了石碑另一端出現的情況,是以知道高思揚沒有看錯,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跟随探險隊進入重泉之下的“二學生”确實已經死了,因此不論出現在“拜蛇人石碑”後面的東西跟他長得如何相似,也絕不是那個來自大神農架林場的人。
羅大舌頭等人暗暗點頭,眼見勝香鄰形容憔悴,就決定在石碑頂端多停留半個小時。
衆人皆被熱流灼傷,停下來才感到周身上下都疼,此時忍着疼關掉礦燈,一面整理武器彈藥,一面借着螢光低聲讨論接下來的行動。
司馬灰估計“拜蛇人石碑”,很可能是一條虛無和現實之間的分界線,延伸到洞口的壁畫,大多描繪着人死變鬼,經此墜入虛無之海,所以石碑後面多半就是虛了。
羅大舌頭不懂這是什麽意思:“死人都去的地方……豈不就等于陰間的黃泉嗎?”
司馬灰也是推測,只能告訴羅大舌頭沒這麽簡單,至于什麽是虛?這還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當年綠林裏有段舊話,說是明朝末年,流寇竄至陝西作亂,朝廷起大兵堵剿,以前叫流寇,現在都叫農民起義軍了,那時義軍轉戰數省,持續與官兵激戰,始終沒有機會休整,部隊死傷甚重,更要命的是軍中缺糧缺饷,形勢危如累卵,随時都有全軍覆滅的可能。
當時朝綱敗壞,民心思變,各地都有人暗中幫助義軍,到處籌措軍饷糧食,有一天河南開封府來了個跑江湖賣藝的女子,容貌絕美,引得當地百姓争相來看,她在街上擺出一個古瓦罐,聲稱誰能用銅錢把這罐子裝滿,就甘願以身相許,甭管什麽朝什麽代,也不管是什麽動蕩年月,天底下從來都不缺湊熱鬧的好事之徒,衆人又看那罐子不過飯碗大小,能裝得下多少銅錢?如能娶了這個嬌滴滴的小娘子,當真是豔福不淺,于是紛紛擠上來,十枚八枚的往罐子裏扔,也有拿整貫的銅錢往裏倒的,不料古瓦罐就似無底之洞,投進多少銅錢也不見底,便似肉包子打狗一般有去無回,圍觀的民衆無不稱奇,都說這小娘子真是異人,想必懷有異術,誰也不敢再上去當這冤大頭了。
恰好有個押解稅銀的軍官,帶了一隊士卒,解着整車的銀鞘途經此地,在旁看得十分稀奇,這位也是個不信邪的,最主要是垂涎美色,認為這古瓦罐無非是種障眼法,官府的庫銀都印了花押,縱然有搬運挪移之術也難盜取,當即推開人牆,拿銀鞘往瓦罐裏放,放一個沒一個,放兩個少一雙。
那軍官惱羞成怒,偏不信這麽個不起眼的破瓦罐能裝得下整車稅銀,便把那輛裝有稅銀的馬車推進圈內,揭開捆縛銀箱的繩索向地上傾倒,滿以為這麽多銀子,埋也能把瓦罐埋住了,誰知地下就像有個陷坑,竟忽然往下一沉,連車馬帶銀鞘,“呼嚕”一下落進了瓦罐之中,再也不見蹤影。軍官看傻了眼愣在當場,過了半晌才醒過味兒來,忙喝令軍卒将那女子捉住,憑空失了官銀,少不得要捉住施術的妖人頂罪。那女子讨饒說:“既然是朝廷稅銀,容我從罐中取出如數奉還,管教分毫不短。”随即走到瓦罐前,趁着官兵不備,将身形一縮,轉眼間就鑽進了古瓦罐裏,那些押解銀車的軍官和兵卒,發聲喊擁上前砸碎了瓦罐,卻是空空如也,賣藝女子連同銀車,好似泥牛入海風筝斷線,全都不知去向了。
羅大舌頭同樣聽傻了眼,十分好奇地問道:“真有這麽回事?是不是黃大仙經常施展的障眼法?”
司馬灰說反正是幾百年前的舊話了,現在講來無非吊個古今,據聞這女子是義軍裏的奇人,使用搬運之術竊取官銀充當軍饷,她那個無底洞般的古瓦罐,就像趙老憋在喜馬拉雅山下看到的壁畫,一個女仙将整個城池吞到腹中,如果以前真有此類搬運之術,沒準就是掌握了進出“虛”的方法,而“虛”裏面的情況無人知曉,因為那是連能見到徹始徹終的佛眼都看不到的去處,所以很難猜想會遇上什麽情況。
羅大舌頭心裏着實有些嘀咕,嘴上硬充好漢:“滿天神佛都看不到也不要緊,我羅大舌頭卻有先見之明,就沖咱弟兄一貫倒黴的運氣,要是做生意開棺材鋪,城裏八成都沒死人了,下去之後自然是怕什麽來什麽,還能有什麽意外?”
勝香鄰恢複了幾分精神,她聽司馬灰和羅大舌頭兩個又在講些聳人聽聞的言語,就起身說道:“這座‘拜蛇人石碑’陷在地底數千年,碑體早已是裂痕遍布,邊緣與洞壁之間也存在着很多縫隙,虛實相交怎能僅有這一牆之隔?此時四個人攜帶的水糧、彈藥、電池均已所剩無幾,要想探明石碑對面的秘密,就不能過多耽擱,必須盡快行動。”
司馬灰見勝香鄰臉色蒼白,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心裏隐隐擔憂,奈何留在原地不是辦法,只好囑咐她緊跟在自己身後,寸步也不要離開,這樣即使遇到什麽兇險,至少能夠随時照應。
勝香鄰點頭應允:“石碑裏側的大洞深得古怪,一切情況不明,咱們所有人的行動範圍,要盡量保持在能見距離之內。”
羅大舌頭從背包裏翻出剩餘的幾根雷管和導爆索,捆紮在一處當作簡易炸藥,從熱氣球物資中找到的烈性炸藥,在爆破死城入口時已經用盡,但有這雷管充為爆炸物也足能壯膽,倘若遇上什麽鬼怪,炸不死也能把它吓走。
司馬灰說石碑雖是厚重巨大,可陷在地下年頭太多了,到處都有龜裂和縫隙,如果離得太近,這捆雷管造成的爆炸很可能使其崩塌,所以使用雷管的時候一定要謹慎。
四個人準備就緒,小心翼翼下到石碑底部,發現裏側是又高又闊的無底之洞,估計洞道直徑與石碑的寬度相似,洞中黑暗障目,能見度比外面低了數倍,礦燈只能照到五六步之內,不僅是光線,無邊潮水般的黑暗,仿佛連稍遠處的聲音都給吞噬掉了。
衆人不敢冒進,背靠着石碑環視周圍,發現裏側刻着同樣的碑文,洞壁兩邊還有拜蛇人遺留的壁繪紋刻,似乎記載着拜蛇人祖先在這個古洞中的遭遇,其中還有幾個殘存的古篆可以辨認。
司馬灰等人見勝香鄰在礦燈下對照記事本,逐個解讀壁刻殘文的內容,就先轉身從石碑裂隙中向外張望,隐約能感到外面的熱流,除此之外卻沒有任何異狀,都尋思之前可能是自己太多心了,于是返身問勝香鄰洞壁上刻了些什麽?
勝香鄰說洞壁被蒼苔侵蝕消磨得很嚴重,能解讀出來的內容非常有限,這一部分應該是“會看到……讓你無法承受的……真實。”
第九話 無法承受的真實
石碑裏側的壁刻殘缺不全,勝香鄰能辨認出來的僅有這幾個字,其餘部分多受蒼苔侵蝕,早已模糊不清了。
司馬灰有些迷惑,“看到無法承受的真實”是什麽意思?這壁上所刻的圖案與象形文字,遠比石碑更為古老,其中記載的內容,很可能是拜蛇人祖先在洞中的遭遇,因此這句話并非指石碑上的死亡信號而言,而是暗示石碑裏側的洞穴,這地方黑茫茫的深不見底,哪裏看得到什麽東西?
勝香鄰也是難解其意,她用礦燈照向洞壁,對司馬灰等人說道:“附近還有些奇怪的圖案,好像是拜蛇人祖先在這洞中膜拜祭祀。”
司馬灰往勝香鄰礦燈所指之處看去,只見洞壁上雕刻着一排排站立的人形群像,皆是以手遮面,狀甚驚恐,看似古樸單調的構圖中,卻隐約傳達着一種怪誕詭異的神秘氣息,以及令人無法破解的含義。
司馬灰奇道:“這裏好像還有比石碑更讓拜蛇人懼怕的東西?”
勝香鄰說:“據此看來,拜蛇人祖先曾發現這洞中存在某些很可怕的事物,起先因畏懼而加以祭祀膜拜,後來才用石碑堵住了洞口,可這個無底洞裏……會有什麽呢?”
衆人無從推測,決定先到裏面看個究竟,又看周圍都是被蒼苔覆蓋的石壁,就由司馬灰在前,羅大舌頭斷後,礦燈齊開,沿着洞壁向深處摸索。
司馬灰身上一直還帶着個空罐頭盒子,外皮鑿了許多篩孔,裏面裝了幾只洞穴大螢火蟲,臨時充做宿營燈使用。但這種長尾大螢火蟲,皆是有頭無嘴,無法通過攝取養分維持生命,所以存活的時間十分短暫,不過壽命終究比朝生暮死的原始蜉蝣長了不少,約在20個小時左右,衆人由螢光沼澤到石碑之下,歷時已接近兩天,在昭澤裏捉來的幾只長尾螢火蟲,光芒逐漸轉為暗淡,陸續開始死亡,至此只剩下兩只活的,也皆是螢光微弱,無法再用來照明以及探測地底空氣含量了。
司馬灰覺得這罐頭盒子是個累贅,就把那兩只螢火蟲掏出來放了,任其自生自滅,就見兩蟲展開鞘翅,拖着黃綠色的暗淡光尾在頭頂掠過,盤旋了半圈,随即沒入黑暗之中看不見了,剩下的空罐頭盒子則随手抛落。
這時勝香鄰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表,指針恰好指向了11點整,置身于隔絕天日的重泉之下,根本分不清是白晝還是黑夜,她只是想用時間作為參照,往裏走的時候可以估算洞穴深度。
四個人摸着石碑緩步向前,羅大舌頭走在最後,無意中踩到了司馬灰剛才扔掉的空罐頭盒子,腳下立足不穩,頓時撲倒在地,一頭撞在高思揚身後的背包上,把其餘三人都吓了一跳,同時轉過來看發生了什麽事。
羅大舌頭爬起來抱怨司馬灰:“你扔個空罐頭盒子還不往遠處扔,這地方黑燈瞎火踩上去不把人摔壞了,幸虧我練過……”
司馬灰見是虛驚一場,也沒理會羅大舌頭,轉過身正想再往前走,突然發現礦燈光束前浮現出了一個人的面孔。
洞道內漆黑異常,幾步開外就沒有任何光線和聲音,所以司馬灰離得如此之近才看到有人,面目雖然模糊,但那輪廓十分眼熟,分明是不久前死在石碑外側的“二學生”,他也是膽大心硬,當下一聲不發,伸手向前抓去,要将來人揪住看個清楚。
那二學生似乎正在慌裏慌張地往這邊走,由于眼神不好,根本沒看到前頭有人,司馬灰出手如風,此時又哪裏避讓得過,當即被如鷹拿雀一般揪住衣領拎到近前,直吓得面如土色,抖成了一團。
其餘三人發覺前邊動靜不對,用礦燈照過來的時候,才看到司馬灰手中揪着個人,而這個人竟是二學生,不免頭皮子一陣發麻,身上都起了層雞皮栗子。
羅大舌頭又驚又奇,上前盯着二學生看個不住,這情形就像在經歷一場噩夢,可身上被熱流燒灼的傷處兀自疼得難忍,不禁以口問心:“這家夥是人是鬼?”此言一出,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對,那二學生體格本就單薄,加之一路上擔驚受怕疲于奔命,堅持到石碑前已是油盡燈枯,故此猝死在石碑外側,連屍首都被衆人用火油燒化了,為的是死者不至于遭受蟲吃鼠啃,留下随身的“鋼筆、像章”等幾件遺物,若能從地下逃出,可以帶回故土立個衣冠冢,就不算客死異鄉了,這也是古時傳下的一個葬法,自古說“人死如燈滅”,一個已被化骨揚灰的死人,怎麽又從石碑裏側的無底洞裏跑出來了?若不是妖怪所變,這也是死鬼顯魂,想到這立刻端起加拿大雙管獵熊槍,抵在二學生頭上,準備扣下扳機将對方轟個萬朵桃花開。
二學生驚得體如篩糠,腿一軟跪倒在地求饒道:“別……別別……別開槍,我……我我……”
高思揚見死人複生,心裏駭異莫名,但她看此人容貌神态,加上言談舉止,都跟神農架林場的二學生一模一樣,她記得司馬灰曾說過區分人鬼之法,凡是“燈下有影、衣衫有縫”,那就是人非鬼了,如此看來,面前無疑是個活生生的人,想來其中必有緣故,于是急忙推開羅大舌頭頂上膛的獵熊槍。
羅大舌頭氣急敗壞:“二學生不是身上埋着寶的趙老憋,絕不可能死了一個又冒出來一個,不是鬼也是怪,千萬不能一時手軟受其蒙蔽,趁早讓我一槍崩了它來得幹淨!”
勝香鄰在旁觀看,同樣暗暗吃驚,這“拜蛇人石碑”畢竟古怪,難以常理度測,莫非死在外側的人會出現在石碑裏側,反之也是如此,她又看這二學生身上帶着鋼筆和像章,都與衆人先前帶走的遺物毫無區別,就勸羅大舌頭且慢動手,不如先問個明白。
司馬灰一直不說話,把二學生揪到近前看了良久,并未瞧出半點反常之處,但死掉的人又在石碑裏側出現,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當即對羅大舌頭使了個眼色:“幹掉這家夥。”
羅大舌頭早有殺心,再次把雙管獵槍的槍口對準二學生,瞪起眼來說道:“別怪我們心黑手狠,你說你都吹燈拔蠟了,還能有什麽放不下的事,非要回來挺屍?如今我羅大舌頭只好再送你一程……”
二學生被黑洞洞的槍口頂在額頭上,直吓得全身發僵,空張着大嘴,口中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高思揚擋住獵槍,對司馬灰和羅大舌頭說:“你們怎麽動不動就要殺人,好歹先問個清楚再說。”
勝香鄰也道:“此人來歷不明,咱們應該先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司馬灰暗想:“從石碑裏側爬出來的東西非鬼即怪,哪裏問得出什麽實情,留下來隐患無窮。”他擔心雙管獵熊槍的霰彈殺傷範圍太大,就将二學生推向洞壁,以便給羅大舌頭騰出射擊的空間。
二學生重重撞在壁上,眼見這夥人要動真格的了,更是吓得掙紮不起,只得手腳并用,半滾半爬地向後逃命。
羅大舌頭更不遲疑,端槍摳下扳機,“砰”地一聲槍響,超大口徑的“8號霰彈”正打在二學生後背,這種加拿大造的老式雙筒獵熊槍,就連落基山脈出沒的千斤棕熊,也能在近距離一槍放倒,打在人身上哪還有好?
二學生離着槍口不過幾步遠,身體像被狂風卷起的樹葉,讓獵槍的貫通力憑空揭起,又碰在洞壁上,才重重地倒撞下來。
衆人上前看時,只見二學生橫倒在地,從後背到腹部被“8號霰彈”撕出一個大窟窿,腸子從中流出,瞪着絕望無神的雙眼,嘴裏“咕咚、咕咚”吐着血沫子,手腳都在抽搐,一時尚未氣絕。
高思揚看二學生分明有血有肉帶着活氣,哪裏是什麽鬼怪?不免責怪司馬灰和羅大舌頭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就下死手,很可能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了。
勝香鄰想要阻止卻為時已晚,她覺得這情形慘不忍睹,不敢到近前去看,但死在石碑外面的人會在這裏出現,必定事出有因,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麽變故發生。
羅大舌頭在緬甸戰場上見慣了各種各樣的死人,知道宰雞的時候,那雞被砍掉了腦袋還能撲騰着滿地跑,死人手腳還在抽搐也是常事,再過一會兒就不會動了,不過看這腹破腸流的樣子,倒與常人毫無區別,難道當真錯殺了無辜?
司馬灰對羅大舌頭說不用多想,還是那句話,跟考古隊從神農架原始森林來到重泉之下的“二學生”,确實已經死了,不管這個讓石碑困住的東西與他多麽相像,都不要信以為真,否則你搭多少條性命也不夠往這洞裏填的。
羅大舌頭道:“你要這麽說我可就放心了,咱還接着往裏走?”
高思揚見司馬灰跟本不把她的話當回事,皺眉道:“要走你們走好了,我再也不跟你們這夥土匪一起行動了。”
這時卻見橫屍就地的“二學生”手腳抽搐逐漸停止,殘餘的氣息徹底斷絕,然而就在與此同時,四個人頭頂的礦燈忽然由明轉暗,眼前立時陷入了一片無法穿越的漆黑。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