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第一話 秘密
司馬灰等人見神廟深處沒有動靜,就關掉礦燈,借着罐頭盒子裏的螢火蟲微光走過石梁,來到高聳的“拜蛇人石碑”底下,背對着石碑停下來,心頭都是砰砰直跳,誰也不敢回頭去看那上面刻了什麽。
羅大舌頭問司馬灰:“這條路總算是走到頭了,你趕緊拿個主意,到底看不看拜蛇人石碑上?”
司馬灰說:“看是肯定要看,不過我得想想是怎麽個看法。”他說着話,伸手摸了摸身後冰冷厚重的“拜蛇人石碑”,指尖接觸到凹陷的刻痕,不知出于什麽緣故,腦瓜皮子竟有種發麻的感覺。
這時羅大舌頭說:“這事我怎麽想怎麽覺得邪性,拜蛇人石碑真能把人當場吓死?”
勝香鄰說“拜蛇人石碑”非常古怪,咱們到此更需謹慎,一步走錯,乾坤難回。
司馬灰說此言不錯,現在能做的選擇十分有限,無非兩條路,一是不去觀看刻在“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直接想辦法将碑文刮去,衆人将就此失去洞悉真相的機會,也想象不出這樣做會帶來什麽後果。第二是選出一名成員,冒死窺探“拜蛇人石碑”,如果死亡的詛咒真的存在,這個人就會立刻死亡,其餘沒看石碑的人,仍是不知道那個比天大的秘密究竟是什麽。可見這兩種選擇都非完全之策。
司馬灰遇事一向果敢決絕,此時也不免進退維谷,他正尋思對策,站在身邊的二學生忽然哆嗦成了一團,顫聲哀求司馬灰說:“石碑上的東西不能看,我……我死也不回頭……”
高思揚聞聲立時想起羅大舌頭曾說過,司馬灰根本不拿人命當回事,以為他正在逼着二學生去看“拜蛇人石碑”,不覺柳眉豎起,盯着司馬灰說:“你還真是個滅絕人性的法西斯份子!”
司馬灰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他見羅大舌頭和勝香鄰也投來詫異的目光,就問二學生剛才那番話什麽意思?是不是腦袋裏哪根筋搭錯了?
原來二學生站在司馬灰身旁,同樣背對着“拜蛇人石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自己會讓人用大槍頂住腦袋,被迫轉頭去看那些能把人生生吓死的東西,突然感覺身後有只大手在動,黑暗中他以為是司馬灰故意吓唬他,要引他轉頭看向身後,吓得二學生兩股顫栗,故此哀求司馬灰手下留情。
羅大舌頭聽明白了情況,對司馬灰說道:“你也真是的,都這種時候了還敢做耍,你拿出點正經模樣行不行?要知道人吓人也能吓死人啊,我說你總拿二學生開什麽涮?你涮羊肉片還能蘸芝麻醬吃,涮他頂什麽用?”
司馬灰暗覺奇怪,罵道:“雞屁股栓繩子,淨他媽的扯蛋,我何曾動過他一個指頭?”他說着話,猛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是“拜蛇人石碑”上有什麽東西在動?
此刻二學生借着微弱的螢光,已看到司馬灰兩手握着“溫徹斯特步槍”,不可能繞到自己身後,如今背後只有“拜蛇人石碑”,而那冷冰冰的怪手分明還在後肩,他心中恐懼至極,慌忙打開礦燈轉頭向後看去,脖子卻像僵住了一般,再也不能動了。
司馬灰背對“拜蛇人石碑”,見二學生突然轉頭往後看,急忙出聲喝止。二學生卻站在那瞪着眼一動不動,臉上凝固着因驚駭而扭曲的表情。司馬灰心知要出事了,在旁用手一推,二學生“撲通”一下栽倒于地,嘴中一聲不吭,脖子仍然向後扭着。
衆人吃了一驚,上前要将二學生扶起來,這才發現呼吸心跳都已沒了,竟在“拜蛇人石碑”前瞪目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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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灰等人從神農架原始森林來到地底重泉之下,除了神農頂雙膽式軍炮庫的民兵虎子身亡之外,一路上所遇兇險雖多,卻沒有遭受人員損失,不料剛接觸到“拜蛇人石碑”,就意外折掉一人,想起途中同生共死的經歷,一個活人眨眼間就變成了冰冷的死屍,衆人皆是神色慘然。
高思揚一時難以接受這個事實,還想采取急救措施,可用手一按二學生的胸口,黑血就從嘴裏咕咚咕咚往外冒,高思揚又是焦急又是難過,不由得流下淚來。
衆人見此情狀,都感到一陣惡寒直透胸腔:“看樣子像是膽被吓破了,難道是被拜蛇人石碑活活吓死了?”
羅大舌頭嘆道:“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早知道這石碑上的東西不能看,你小子還敢回頭?這不是死催的嗎?”
勝香鄰說:“二學生好奇心雖然很重,但是膽量有限,多半不會擅自去看‘拜蛇人石碑’,可他剛才為什麽要突然轉頭,這是撞了哪門子邪?”
司馬灰先前察覺到“拜蛇人石碑”上有些異動,此刻他屏住呼吸聽了一陣,然而身後靜悄悄的毫無動靜。
這時高思揚用衣袖擦去淚痕說道:“二學生最容易疑神疑鬼,要不是司馬灰和羅大舌頭總吓唬他,他也不至于有些風吹草動,就去看身後的石碑。”
勝香鄰勸高思揚道:“這倆人的嘴是損了些,不過心腸不壞,有些事說得出來,卻未必會做。”
高思揚只是不信,她說“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能将人活活吓死,誰也無法确認此事是否屬實,只有直接看過才知究竟,既然必須探明真相,那就一定有人要被犧牲,這些事未必說得出口,但為了解開“拜蛇人石碑”的謎團,卻一定會做得出來。
司馬灰說我最開始和你的念頭相同,如果不看“拜蛇人石碑”,永遠也不可能知道拜蛇人留下了什麽秘密,但看了就會被當場吓死,“拜蛇人石碑”上記載的秘密,就像一個解也解不開,繞也繞不過去的“死結”,只有死掉的人,才知道“拜蛇人石碑”上究竟有什麽。我實在想象不出世上有什麽東西,能看一眼就把人吓死,可天下之大,無所不有,萬一看上一眼便會被石碑要了性命,那揭開全部謎底又能有什麽意義?不過我覺得咱們之所以會把思路陷進“死結”裏,是因為沒有理解這個秘密的“規則”,或者說是“死亡的規則”。
衆人沒有聽懂司馬灰的言下之意:“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還有什麽規則?”
司馬灰為了讓其餘幾人理解自己的想法,說起在重泉之下發現的諸多線索,已使詭秘古老的“拜蛇人石碑”輪廓逐漸浮現。
矗立在地底的古碑本身于人無損,只是一塊格外巨大的岩石,當時有一個人首蛇身的怪物,那應該是個退化返祖的“蛇女”,它本身是具無知無識的行屍,從其口中吐露了一個比天都大的秘密,秘密的源頭無從知曉,僅能說是從虛中而來,因為拜蛇人相信是古神通過“蛇女”傳達秘密,這個場面在壁畫上有生動描繪。若是用直觀的比喻來形容,人首蛇身的怪物就像一部“電臺”,接收到了從虛無中傳遞而來的信號。
司馬灰以為那行屍般的“蛇女”口吐人言,很可能是喉嚨裏有異響發出,不見得就是羽蛇神附體,古代拜蛇人雖然敬畏鬼神,但真正的鬼神是什麽樣子,恐怕沒人親眼看見過,至于這個現象到底是怎麽回事,今時今日已無從查證,總之“蛇女”口中說出的內容,成了一個能把活人吓死的秘密,凡是知道這個秘密全部內容的人,都會立刻死亡,所以古代拜蛇人是用分別保存的方法,分由九位王者,每人只掌握其中一部分,最後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又将完整的秘密刻在了神廟石碑上,并留下恐怖的詛咒——誰膽敢窺觑石碑的秘密,誰就會立即死亡。
司馬灰把這些線索串聯起來,發現“拜蛇人石碑”,存在一個“規則”,這個秘密大約有八九個字,沒有任何人能夠從頭到尾全盤知曉,一旦掌握了整個秘密,就會當場死亡,因此是看也看不得,說也說不得,甚至不能在腦中去想,可是只看其中一部分,則不會出現任何危險,古代拜蛇人正是用這種辦法,才使秘密傳承保存了很多年。
此外衆人只顧着猜測“什麽秘密能把人直接吓死”,始終忽略了另一件事,就是“拜蛇人石碑”所刻皆是龍印古篆,那些蚯蚓紋般的古篆,早已失傳了數千年,司馬灰等人也只能根據羅布泊考察隊留下的記錄,逐個對照辨識,最後能不能解讀出來都沒把握,而拜蛇文的刻痕線條再如何古怪,也不至于把人吓死,所以即使站在石碑前去看古篆,都不會有什麽危險。
這些念頭一直在司馬灰腦中盤旋,只是沒徹底想通,因此之前告訴衆人先不要急于去看“拜蛇人石碑”,應該等到有了對策再采取行動。
高思揚聽罷,知道錯怪司馬灰了,心裏深感愧疚,但這話說回來了,二學生根本不認識“拜蛇人石碑”上所刻的古篆,為什麽會突然暴斃在石碑之下?
司馬灰等人認為二學生體格單薄,從大神農架原始森林跋涉至此,已到了油盡燈枯之地步,長期處在壓抑無光的地下環境中,加上精神過度緊張,意外猝死并不為怪。司馬灰心知此刻大事當前,不是替同伴慘死感到痛惜的時候,便和其餘三人一同動手,摘下二學生所戴的像章和鋼筆放在衣袋內,又把那部“高溫火焰噴燈”取下,交給羅大舌頭背了,然後用火油焚燒了屍體,将遺骸推到石梁之下,随後轉過身去,看向矗立在地脈盡頭的“拜蛇人石碑”。
第二話 對面
司馬灰根據死城壁畫中描繪的情形,推測“拜蛇人石碑”有個規則,在僅知道一部分秘密的情況下,處境會相對安全,況且那石碑上陰刻的拜蛇古篆,衆人是一字不識,無法直接辨識,因此離近了看不存在什麽危險,不過他對此也沒有十足把握,畢竟二學生死得突然,事情似乎在向着不可預測的方向發展,他也是膽大包天,事到臨頭敢于铤而走險,示意羅大舌頭等人先不要妄動,自己則轉過身仰起頭來,定睛去看“拜蛇人石碑”。
山牆般的大石碑上,布滿了或深或淺的龜裂,在地下經歷了無數歲月的消磨,岩盤的紋理斑駁不堪,生出了厚厚的枯苔,刻在岩壁上的古篆鑿得極深,每一個都有米鬥般大,閱年雖久,消磨得卻并不嚴重。
司馬灰将礦燈光束投在“拜蛇人石碑”上,光圈最多照到一個古字,強烈的逼仄感撲面而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用礦燈向周圍照視,只見一行行都是形狀相似的龍篆,果然是同一句話被反複鑿刻了許多遍,只要接近“拜蛇人石碑”,從任何一個角度睜開眼,都能看到這行古字。
古代拜蛇人的象形文字,是夏朝龍篆的前身,比殷商時期産生的甲骨文更早,司馬灰在緬甸黃金蜘蛛城、羅布泊極淵沙海等地多次見過,在羅布泊望遠鏡遇難的中蘇聯合考察隊中,有位精通謎文的考古專家,死前留下一本用對照法破解夏朝龍篆的筆記,司馬灰等人詳細看過其中的記載,但遠沒熟悉到一看就知道是什麽意思的程度,必須逐個辨別才知究竟。
司馬灰懸着心望向“拜蛇人石碑”,過了一會兒,沒察覺到有什麽異常之處,看來所料不錯,便讓另外那三個人也轉頭來看。
衆人站在“拜蛇人石碑”前看了許久,心頭的疑問越來越大,石碑上記載的秘密會是什麽?就如羅大舌頭先前所說,用這麽幾個字說一句話也未必說得清楚,能有什麽把活人吓死的秘密?又為什麽要在石碑上重複刻這麽多遍?關鍵是這個秘密,與“綠色墳墓”之間究竟有着怎樣的關系?
羅大舌頭對司馬灰道:“我說咱要看就看得徹底了,這些個鬼畫符究竟是什麽意思?”
司馬灰說看過全部的秘密就要死人,對此不得不防,不過只看秘密的一部分,應該沒有問題,所謂的“一部分”,至少是一個字,最多可能是四五個字,反正“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總共才九個字,只要破解出兩三個字,就等于有了線索可以推測,縱然是管中窺豹時見一斑,也強似現在這樣倆眼一抹黑。
司馬灰手裏雖有破解古篆的筆記,但讓他一字字的比對辨認,也是難于登天,于是問勝香鄰能否解出一兩個古篆。
勝香鄰在羅布泊望遠鏡以及拜蛇人死城中,看到過很多象形古篆的符號,并嘗試着破解了不少,因此有八成把握,她取出筆記對照石碑凝神察看,不多時便解開了其中一個古篆。
司馬灰等人見勝香鄰神色驚詫,半晌也不說話,不知道是難以确定還是情況出乎意料,心頭均被緊緊揪了起來,忍不住問道:“這個字怎麽解?”
記載在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事關衆人生死進退,因此勝香鄰不敢大意,她通過筆記解出其中一個字,反複對比确認了幾遍,料定不會有誤,就告訴司馬灰等人說:“石碑上的第一個字是零。”
司馬灰等人不明所以,紛紛問道:“零是什麽意思?”
勝香鄰道:“在拜蛇古篆中這是個象征虛無的符號,可以用阿拉伯數字裏的0來表示。”
司馬灰雙眉緊鎖,他此時嘴上不說,心下思量,從古城壁畫上描繪的事跡追溯,這個秘密是古神借蛇女之口說出,那些神怪之事終屬荒誕,只能認為事有湊巧物有偶然,反正就是沒根沒由,從蛇女口裏斷斷續續說出了一句話,共計九字,也不知說破了什麽海底,竟被古代拜蛇人分別記錄保存了很多年,直至将秘密鑿在這塊千均之重的大石碑上,深埋于重泉之下,這個秘密最奇怪也最令人不解的地方,是一旦知道全部內容就會被當場吓死,因此沒人敢窺其全貌,唯有先解開其中幾個字,再設法推測其餘的內容,可沒想到解出的第一個字毫無意義,只好讓勝香鄰繼續破解其餘的文字,看能否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勝香鄰用礦燈照向大石碑,依次尋到下一字,與筆記中的內容對照,發現仍是個記數的符號“q”。
羅大舌頭見狀焦躁起來,摘掉帽子使勁抓了抓腦袋,罵道:“這些古代拜蛇人想搞什麽鬼,為什麽在石碑上刻了許多數字?”
高思揚對勝香鄰說:“石碑上除了數字之外,一定還有些別的內容,否則拜蛇人也沒必要将它埋在這比地獄還深的地方,你再多解幾個字看看。”
勝香鄰的目光随着礦燈光束,在布滿枯苔和裂痕的石碑上緩緩掃過,神色迷茫地說道:“不用再解了,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是一組數字。”
高思揚不住搖頭,試想一串數字怎麽能把活人吓死?這組數字裏能包藏着多大禍端,古代拜蛇人為何會對它又懼又怕?況且勝香鄰解出前兩個字用了不少時間,其餘七個字僅是粗略看了一下,片刻間怎能确認石碑上刻的都是數字?
勝香鄰說:“拜蛇古篆裏記數的符號結構相近,掌握了其中規律一看便知,我雖然不知道這組數字的具體情況,但從碑文形制上判斷,皆是象征數字的符號無疑。”
羅大舌頭咬牙瞪眼:“從緬甸叢林找到地底重泉,一路上死了多少人受了多少罪,輾轉非止萬裏,死也死過幾回了,好不容易找到拜蛇人石碑,怎麽這上面的秘密就是幾個數字?哪有這麽耍弄人的?我看咱們跟綠色墳墓都上了拜蛇人的當了,誰見過一組數字能把人活活吓死的事……”說着話怒從心頭起,撿起岩塊便要上前去砸“拜蛇人石碑”。
司馬灰頭腦還算冷靜,擡臂擋住羅大舌頭:“且慢動手,若是我所料不錯,石碑上這組數字就是一切的謎底了,只不過謎底本身也是個謎。”
勝香鄰望着那座石碑凝然獨立,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覺得司馬灰的話果然不錯,于是按照筆記逐個破解碑文:“0……9……1……0……”
司馬灰眼看勝香鄰将要通讀碑文,立刻把筆記遮住說道:“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還是不看為妙!”
羅大舌頭不解地說道:“既然到了這個地步,就別疑神疑鬼自己吓唬自己了,好歹先看明白石碑上刻的符號都是些什麽。”
司馬灰告訴羅大舌頭等人:“如今知道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是一組數字,已經足夠了,如果把這組數字全部解開,誰也無法預料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死城壁畫中對石碑之事的記載,雖然近乎荒誕,但此時看來也并非憑空捏造,那人頭蛇身的怪物若真是個蛇女,我尋思由這行屍走肉般的女子嘴中,必定說不出什麽太複雜的言語,因此古人從蛇女之口中斷斷續續聽到幾個數字,還算符合情理。你們想沒想過,拜蛇人為什麽會對這組數字敬如鬼神,更将其刻在一座大石碑上沉埋于重泉極深之處,還反複告誡後代,這石碑上的字既不能看也不能念,甚至想都不能想,一旦破了這個禁忌就會立刻慘死?”
羅大舌頭道:“古人迷信最深,專會裝神弄鬼,你不會傻到也相信這種事?”
司馬灰說:“趙老憋和綠色墳墓,以及羅布泊望遠鏡考察隊的成員,乃至乘熱氣球進入地底的探險隊,都或多或少知道些拜蛇人的秘密,可見石碑埋在地底的年代雖久,這個秘密卻未必保守得滴水不漏,畢竟拜蛇人後裔還延續存在了上千年才逐漸消亡,只是自古聖賢歷來不破此關,如果拜蛇人石碑的秘密确實只是一串數字,那麽這組數字中一定隐藏着某些不得了的東西。”
羅大舌頭對司馬灰說:“太可恨了,這裏外兩面的話又都讓你說全了,咱要不看全了拜蛇人碑文,又怎麽能知那其中有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司馬灰說:“石碑上的秘密沒法推測,我看只憑咱幾個人的腦袋,恐怕都想破了,也解不開碑文之謎。另外通讀碑文會引發什麽後果?死城壁畫描繪的恐怖事件會不會成真?皆是殊難預料,這一路上所經所歷變怪甚多,沒準就撞上什麽妖言鬼咒了,不到事不得已,不可輕易涉險。”
勝香鄰點頭同意,她問司馬灰:“依你之見,咱們應當如何行事?”
司馬灰說:“我見過的拜蛇人各處遺跡中,有很多對石碑的記載,這塊石碑上的秘密自然是不能提及,但不知拜蛇人有意或無意,還始終隐瞞了另一件事——為什麽要将秘密放在這個被稱為神廟的地洞裏?”
羅大舌頭奇道:“莫非這地洞有什麽反常?”
司馬灰心裏正是這個計較,一時三刻解不開碑文之謎,只得先從別的方向尋找線索,當下一邊同其餘兩人低聲商量,一邊借助礦燈觀察附近的地形,卻瞥見高思揚握着步槍,直勾勾注視着拜蛇人石碑,就問:“你瞧見什麽了?”連問了兩次,高思揚才回過神來,她臉上全是恐懼與難以置信的神情,指着拜蛇人石碑裂痕顫聲道:“我看到剛剛死掉的那個人……在對面……在石碑對面!”
第三話 裂隙
司馬灰看高思揚臉上的神色古怪,心想:“剛死不久的人?除了來自林場的知青二學生還能有誰?”
以往綠林中人結夥到邊僻之地行事,若有不幸遇難身亡的人,同夥常會将死屍就地焚燒,而不是入土掩埋,只因深山窮谷,蟲蛇野獸最多,沒有棺木埋到地下,過不久便會被野獸拖出來吃掉,亦或荒漠裏氣息幹燥,死屍數百年間僵而不化,變得形狀猙獰,莫說陰魂有知,縱是活人也不忍見,所以總是選擇燒化死屍。此前二學生斃命在石碑前,正是司馬灰親手将其屍體燒化,過火後的殘骸,也已被推到了洞底深坑裏,怎麽可能突然出現在石碑另一端?
畢竟耳聞不如親見,司馬灰懸着個心,看高思揚所指之處是剛才二學生站立的地方。這座厚重巨大的古碑,在地脈盡頭傾斜着矗立了幾千年,由于受力不均,到處都是深淺交錯的龜裂,不過整體仍極穩固,若非發生強烈地震,可能還會保持現狀,年複一年地繼續矗立在地洞中,碑底有道橫向裂痕,外寬內窄,司馬灰站在裂痕前,稍稍貓腰即可看到對面。
原來這裂痕頗深,摘下頭頂的礦燈照進去,能透過狹窄的縫隙看到石碑另一端,黑茫茫地似乎有個去處,這時光照有限,角度又受縫隙阻擋,很難看清深處的情況,然而就在一片漆黑之中,礦燈照出一個黑黢黢的人形輪廓,模模糊糊是個背影,那人似乎察覺到有燈光照進來,緩緩轉過頭來看,因驚恐而扭曲的臉與司馬灰隔着石碑裂縫相對,只見那張臉忽然向後一縮,就此隐沒不見。
司馬灰心裏吃了一驚,睜大了眼向石碑對面窺探,眼前卻只剩下一團漆黑,等羅大舌頭和勝香鄰再接近石碑察看,卻什麽也看不到了。
高思揚仍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見,她問司馬灰:“你看清楚沒有?那究竟是人是鬼?”
司馬灰将自己所見情形告訴其餘三人,他心知出現在石碑對面的人,就是先前死掉的二學生,這倒不會看錯,不過人死如燈滅,二學生的屍骨都被燒成灰了,又不是趙老憋那路通曉妖術的異人,怎能死後現形?
勝香鄰猜測說:“這條地脈裏存在帶有磁性的黑霧,也許所見只是霧中的虛像,以前在大神農架陰峪海古楚祭祀洞中,不是也有過類似的遭遇嗎?”
司馬灰卻覺得并非如此,只有接觸過黑霧,才有可能在霧中留下一個虛像,但“拜蛇人石碑”周圍并沒有那麽濃的霧,況且石碑裂縫狹窄,根本容不得常人穿過,二學生死前也從沒到過石碑另一端。
羅大舌頭說:“那一定是看見鬼了,聽聞橫死之人,生前這口怨氣吐不出來,往往使得陰魂不散……”
司馬灰說:“我看石碑對面的二學生分明是個活人,至少轉過臉來的時候還活着,但很快這股生氣就消失了,與他先前被吓死的情形一模一樣。”
羅大舌頭腦袋發懵:“既不是人也不是鬼,燕寶蝠插雞毛——它到底算是什麽鳥啊?”
高思揚膽顫心驚地說:“是不是在石碑這邊發生過的事,此刻在石碑另一端又重新發生了一次?”
雖然這是高思揚的無心之語,但司馬灰等人聽在耳中,均不免悚然動容——已經發生過的事件,會在石碑另一端重複發生,難道這就是“拜蛇人石碑”的秘密?石碑另一端究竟有些什麽東西?
勝香鄰說拜蛇人認為世界分為虛實兩個部分,它們相對存在,咱們所知的萬事萬物都在“實”中,對“虛”裏面的東西則一無所知,石碑對面會不會就是“虛”?
司馬灰說以前聽老宋講過陰陽魚太極圖,在一個圓形圖案之中,黑白兩色各占其半,黑中有一白點,白中有一黑點,當中用一條S形曲線相分,象征陰陽黑白虛實混沌,那條S形曲線好像叫什麽什麽線,而這“拜蛇人石碑”就是虛與實之間的界限。
勝香鄰說應該是太極周流共和曲線,如果這條線真的存在,石碑對面就是“虛”了。
羅大舌頭愕然道:“咱們所站之處已是深得不能再深,再往下便是能将人煮熟的火海熱泉了,可怪不得石碑裂隙後仍似是深不可淵,還有些陰冷的寒氣,原來通着是什麽……虛……”
司馬灰沒有說話,他還無法确認這座石碑有何古怪,便再次通過裂隙向對面窺探,仍是黑茫茫的看不到什麽,那深處有陣充斥着絕望的死亡氣息,使人有不寒而栗之感,不覺疑心更盛。按照這種推測,石碑似乎是為了擋住某些從“虛”中而來的東西,可“拜蛇人石碑”只是一塊巨岩,埋在重泉之下幾千年,早已是千瘡百孔裂痕遍布,石碑上雖然刻了許多行重複相同的數字,卻哪裏擋得住什麽?況且這種推測與各種“拜蛇人石碑”的傳說都不相附,石碑的關鍵是這一組既不能看也不能想的數字,這個秘密與“綠色墳墓”從不敢見人的臉一定有關,各種一廂情願的猜想只會使思維陷入死路,現在究竟該從哪裏尋找線索?看來唯有冒險到石碑對面,才有機會探明真相。
司馬灰想到這裏,當先背了步槍,攀着石碑上的裂痕和碑文向高處爬去,利用礦燈在高處搜尋,發現石碑深嵌在地脈中,頂部與岩層塌落處構成了又深又窄的縫隙,高的地方将近一米,半蹲着身子穿過去,就可以抵達另一端,厚達數米的石碑頂端,也刻滿了那些古怪的記數符號,勾劃蒼勁古樸,由于刻得太深,雖被砂土蒼苔埋住,也能隐約看出碑文的痕跡,他從高處向石碑底部張望,礦燈的光束就像被黑暗吞噬了,能見度近乎為零,鼻端嗅到一股屍臭,但覺陰風凜冽,如臨絕壁俯窺深淵。
這時羅大舌頭等人也手腳并用爬到頂部,望着深處黑漆漆的大洞,衆人雖是膽大,至此也不禁心驚肉跳。
羅大舌頭端着獵熊槍向下看了幾眼,眼前越是看不清楚心裏越是發毛,他對司灰說這地方怎麽有股死人味兒?我看別管底下有些什麽,必定是個有去無回的所在,不如想個法子把“綠色墳墓”想找的數字刮掉,然後逃得越遠越好,死也別死在這鬼都到不了的地方。
司馬灰搖頭說現在還不知道“綠色墳墓”為什麽要找石碑,所以在确認這組數字的意義之前,誰也不準觸動“拜蛇人石碑”。
司馬灰說着便準備火把照明,要下到石碑對面的黑洞中一探究竟。
勝香鄰想得較為周全,她提醒司馬灰,正因為猜測不出“綠色墳墓”的意圖,所以在“拜蛇人石碑”前的每一步舉動,都有可能造成無可挽回的結果,也許“綠色墳墓”目的……就是想讓進入重泉之下的幸存者揭開謎底。
司馬灰聽罷,心中頓時一凜,以“綠色墳墓”行事之詭谲,料事之精準,這種可能性絕非沒有,“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為什麽不能看也不能說?這組數字背後隐藏着怎樣驚人的東西?為何很多探險家和考古學家,都認為它是世界上最大的秘密?是密碼、信號、暗語、咒言還是某種電波頻率?不管謎底是什麽,怎麽可能将人活活吓死?石碑另一端的黑洞裏是不是“虛”?“綠色墳墓”那張從不敢見人的臉,又與這些謎團有着什麽聯系?現在衆人心理上的死角,正是這些繞不過解不開的謎,并執意找出真相,可這麽做之後會發生什麽事?
司馬灰雖然機變百出,但在與“綠色墳墓”的接觸中,卻始終難占上風,只因做不到知己知彼,那個有三條命的趙老憋、神農架林場采藥的怪人佘山子、乘坐熱氣球進入深淵的柯洛瑪爾探險隊,以及司馬灰這幾個人,好像都是“綠色墳墓”手掌中的棋子,始終在同一個洞悉一切因果的力量周旋,無論怎麽掙紮都無法改變命運,不過此時還有最後選擇的餘地,那就是放棄揭開謎底的機會,縱然無法活着離開地底,也該立刻逃離“拜蛇人石碑”。
為了解開“綠色墳墓”和“拜蛇人石碑”之謎,司馬灰等人已經付出了無比沉重的代價,至此早都有了必死之心,眼看就差最後一步了,再要改變主意突然折返,這份決心實在不容易下。
正當衆人躊躇之際,忽聽石梁下的深坑中有聲音發出,衆人知道必有古怪,相互打個手勢,原路從“拜蛇人石碑”攀下,持槍走到石梁向下察看,但見枯骨累累,堆積猶如山埠,将火把投下去也僅能照亮一隅,只聽礦燈光束照不到的角落裏,傳出一個陰恻恻的人聲,在司馬灰等人聽來并不陌生,正是那個鬼魅般的“綠色墳墓”,奈何對方躲在死角中,不在步槍射界之內。
羅大舌頭火撞頂梁門,打算跳下去尋着聲音将“綠色墳墓”揪出來。
司馬灰暗想“綠色墳墓”早不現身晚不現身,偏在我們起了疑心,猶豫是否要離開石碑的時候出現,說明勝香鄰的推測沒錯,看來“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果然不能揭示,此刻如果冒然行事,不免又中對方下懷,于是示意羅大舌頭不要離開石梁。
“綠色墳墓”在枯骨堆後幹笑了幾聲,說司馬灰你們幾個猴崽子真是比鬼都精,居然能在最後關頭有所察覺,我确實是想讓你将石碑上的秘密抹掉,咱索性挑開天窗說亮話,倘若我告訴你為什麽說這組數字是“世界上最大的秘密”,恐怕你也不會讓它繼續留在世上。
第四話 111號礦坑
“綠色墳墓”聲稱自己的意圖正是想讓司馬灰揭開謎底,此刻見衆人已經起了疑心想要逃開,只得現身吐露石碑的秘密。
司馬灰等人明知“綠色墳墓”口中沒有一句真話,即便受形勢所迫吐露一些實言,其背後也必定是個陷人無底之坑,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