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說罷,張口吞下美人與酒壺食盒,徑自走入林中不見了蹤影。
趙老憋當時聽完這件事,覺得實在是超乎人之所想,問那講述者唐代莫非真有如此異術?
道上的同行說此為乾坤挪移幻術,即使有,那也不是我中土之術,肯定是從印度流傳而來的,只有印度才存在這種怪異想法。
趙老憋今天見了喜馬拉雅山下的壁畫,才知這話說得不虛,挪移幻化之術果然發源于此,于是拿這件事去問“獵手”,他說沒想到隊伍裏藏龍卧虎,居然有人通曉此等異術,不如傳俺兩手,何愁将來不能四海傳名?
團長在旁聽到,就告訴趙老憋此事荒誕不經,神怪離奇之說豈能當真?這寺廟壁畫上描繪的內容,可以看作是古人的一個隐喻,暗示着要想深入地下,就必須從天而降,因此咱們還需要一個大家夥,我将它命名為“柯洛瑪爾探險家”。
第七話 懸挂
在趙老憋的敘述中,那位團長認為古印度婆羅教的歷法中,當地每隔數十年就要出現一次罕見的“天地互蝕”,那一年喜馬拉雅山脈西側的時間将會消失一天,到時候天地相互吞吐,其征兆是持續地震和磁針錯位,有陣風向死火山的洞口內部湧動,寺廟壁畫上的神女吞吐城池,正是從側面記述了這個古代傳說。
事實上,這是地下之海中的磁山作用所至,到時水體會出現多處海洞,地層開裂,形成巨大旋窩狀的氣穴,探險隊可以抓住機會,避開地壓和磁霧的影響,經過死火山洞窟,借助氣流直接降下萬米深淵,由于通道出現的時間非常短暫,因此必須搭乘“柯洛瑪爾探險家”。
團長根據古歷法推算,還不到出現通道的時刻,但眼前的種種反常征兆,都顯示地底磁山發生了重大變故,好在探險隊準備了很多年,雖是倉促出發,也能按照預先的方案展開行動。
司馬灰聽到此處,才知道原來還有另外一支探險隊在暗中行動,這支隊伍是通過喜馬拉雅山脈進入了地底深淵。現在想來,正是考古隊在陰山裏的所作所為,使“通道”提前出現了。另外那位團長掌握的線索和資料,遠比考古隊更為詳實,但如今卻只有趙老憋一個人現身,其餘那幾個人的生死下落如何?“柯洛瑪爾探險家”又是個什麽大家夥?
司馬灰等人還想再問趙老憋,那支探險隊從寺廟下的洞穴出發,此後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時卻聽頭頂悶雷滾滾,腳下傳來陣陣顫動,衆人心知要出大事,但置身在霧中看不到周圍情況,皆有恐懼不安之感。
高思揚背起步槍,攀着菊石枯殼,上至霧氣覆蓋不到的高處觀察,她借着閃電的光芒,就見那團蘑菇雲柱,無窮的濃密黑煙,受壓力阻止,緩緩向四周擴展,猶如綿延千裏的黑色巨傘,籠罩在地谷半空,此刻已有無數條漆黑的煙柱垂下,厚重凝固的黑色煙塵正在崩解,那情形就像末日降臨。
高思揚趕緊招呼司馬灰:“你快過來看看,蘑菇煙柱好像要塌了。”
司馬灰跟上去一看,也感到情況不妙,受到祖咒的Z-615殘骸砸穿了地層,使積蓄在岩石裏的黑煙噴湧升起,又從高處崩落下來,如果讓那些灼熱濃密的黑煙落到頭頂,即使不被燒灼成焦炭,也得被活活嗆死。
衆人在原地耽擱了許久,可就算一直往前走,以在地底徒步行進的緩慢速度,也逃不出蘑菇雲柱籠罩的範圍。眼看黑煙無聲無息的紛紛落下,一時找不到地方躲藏,司馬灰只好攀下菊石,讓其餘幾人帶上背包和槍支,準備覓路逃命。
Advertisement
趙老憋也驚慌起來,他指着身後方向,聲稱自己先前就是從那邊過來的,那裏可以避險。
司馬灰未敢輕信,對羅大舌頭使了個眼色,讓他揪這趙老憋不要放手,提防事情有變。
羅大舌頭抓住趙老憋的胳膊,叫道:“這老賊就是有通天徹地的本事,落在我手中也別想跑得掉了!”
這時高思揚縱身躍下,急道:“黑煙掉下來了,大夥快走!”
司馬灰當即率隊,跟随趙老憋往前奔逃,穿行在濃密煙塵的縫隙中,一路且避且走,逃出一段距離,身前陡然出現一道寬大的深裂,旁邊的菊石空殼上,挂着兩根人臂粗細的繩索,另一端垂入地裂,好像懸吊着某種很大的東西。
衆人俯身朝下張望,黑咕隆咚的什麽也看不到,勝香鄰取出根火把,點燃了扔下去,火把的光球不停向下滾落,劃破了沉寂的黑暗,就見洞底生長着百餘米高的天然水晶,接近洞口十幾米的地方,有一大團不知是獸皮還帆布的物體,上面有縫制連接的痕跡,還有更多的粗韌繩索挂在水晶叢中。
火把的光球越來越小,落到深處倏然熄滅,估計洞底存在積水,将火把浸滅了。
勝香鄰奇道:“柯洛瑪爾探險家……是個潛地氣球?”
衆人都覺得搭乘熱氣球駛入地心空洞的事,就是想也不敢去想,可趙老憋所在的那支探險隊,卻把這種瘋狂的設想付諸于實際行動,居然還取得了成功,想必都是膽智卓絕之人,現在這支探險隊還在洞窟裏?
此時黑煙不斷垂落,身上的燒灼感難以承受,洞窟深處雖然也是酷熱,卻可以暫時忍耐,便逐個攀着纜繩,爬至傾斜溜滑的水晶頂端,用礦燈照視立足處,全是平整異常的通透晶體,照明效果擴大了幾倍,視界變得開闊了不少,而降下的黑煙則被熱流阻隔,都給擋在了洞穴外面。
衆人置身在龐大高聳的水晶頂端,發現晶體從上到下的落差至少有上百米,水晶叢林縱橫交錯,形勢森然,險狀可畏,周圍和腳下都是大大小小的投影,洞穴內壁嵌滿了片狀雲母和大瑪瑙,眼前盡是奇觀異景。
司馬灰命“二學生”再點一根火把照明,衆人順着繩索找尋過去,發現一個箱型筐體斜挂在壁上,外部安裝着幾盞強光探照燈,都已經損壞破裂,也不見其中有人,只是散落着配重的鉛塊,以及整箱整箱的物資裝備,看此跡象,“柯洛瑪爾探險家號熱氣球”在降落的時候失控,它掉進了谷底裂開的洞窟,最後懸挂于這規模驚人的水晶叢林頂部。
司馬灰和勝香鄰、高思揚三人下去搜索,留下羅大舌頭和“二學生”兩個,負責看着趙老憋。
羅大舌頭見附近有個木箱,上面标有記號,大概是從“柯洛瑪爾探險家”上掉落下來的物資。地底生長的肉菌雖能夠充饑,但摘下來之後,很快就變得枯如樹皮,帶在身上毫無意義。羅大舌頭尋思着那箱子裏也許會有罐頭和壓縮餅幹,沒準還有香煙,于是拖着趙老憋上前察看。他吩咐二學生拿火把在旁邊協助照亮,等到使用獵刀橇開木箱,才發現裏面鋪着幾層防水布,裹得滿滿當當,全是軍用級別的烈性炸藥。
趙老憋趁羅大舌頭稍一愣神的機會,猛地掙脫出來,他身法奇快,劈手搶過二學生所持的火把,在身前“呼”地掄了半個圈子,掠過裝滿炸藥的木箱,引燃了導火索,立即返身攀着長繩向洞口爬去。
衆人發覺情況突變,心中均是猛然一沉:“上了趙老憋的當了!”
羅大舌頭憤怒已極,立刻端起獵槍,想将趙老憋腦殼轟飛了,但那箱炸藥已被點燃,“哧哧哧哧”急促的冒着白煙,他也明白這麽多的炸藥,足以使整個洞穴發生垮塌,只好同“二學生”合力上前,拼命将箱子從高處推落下去,千鈞一發的最後關頭,木箱總算是掉進了水裏,而趙老憋則已爬出洞口,并扯脫懸挂在洞外的繩索。
司馬灰匆忙返回,一看水晶叢林至高之處,與洞口還有十幾米的距離,洞窟走勢上窄下闊,洞口氣流運動劇烈,即使有壁虎鈎子也抛不上去,失去繩索等于隔入了坐井觀天的絕境,不免暗罵自己大意了,随即仰起頭對趙老憋喊話。
羅大舌頭等人看到司馬灰的反應,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只要趙老憋從洞外的黑煙裏探出身子,就可以開槍将其射殺,于是都不吭聲,各自扣住槍機等待時機。
司馬灰招呼了半天,卻不見趙老憋露頭,他心念一動,叫道:“趙老憋,我看你身上少了些東西,你還想不想要它了?”
趙老憋在洞外,忽然聽到此言,不禁又驚又怕。原來他那個死活也不肯說的底細,确實與司馬灰的猜測接近,憋寶者以肉身傀儡分魂,到四方憋寶行術,一旦出了意外,便留下“替死鬼”承擔後果,但那肉身傀儡的脈窩子裏,埋着養在自身多年的鼈寶,事後無論如何艱難,都必須找到死屍剜出鼈寶,否則魂魄不全,活着是半人半鬼,死後也不免煙消雲散。
趙老憋只發現了樓蘭荒漠下的幹屍,但另一具肉身傀儡卻不知所蹤,尋找了許多年都沒有結果,又認為“禹王碑”上記載的秘密驚世駭俗,看上一眼就可以洞悉萬象因果,想知道什麽都能從中找到答案,自然可以找到那具下落不明的肉身傀儡,不同意探險隊毀掉石碑的計劃,因此心懷鬼胎、暗蓄異志。
探險隊搭乘熱氣球進入地心的時候,遇到了意外事故,失控後懸挂在規模龐大的水晶叢林頂端,劇烈的碰撞使探險隊死傷慘重。趙老憋也受了傷,卻不致命,他恩将仇報,從團長身上摸出錄有各種線索資料的記事本,然後将屍體和傷者都推落水中,妄想獨自找到“禹王碑”,借機尋得另一具肉身傀儡的下落,從此再無遺恨。
趙老憋弄死了探險隊的其餘成員,順着長繩爬到洞外,瞧見到黑煙升騰,也以為是沉在深淵裏的“禹王碑”,于是過去察看,不期遇到考古隊,便拖延時間,趁着濃煙降下,将司馬灰等人引到失事的“柯洛瑪爾探險家”附近。他知道這些深谷底部的水晶洞窟,裏面結構異常複雜,全是落差高達百米的天然水晶叢林,到處充滿了不可預知的危險,四周應該沒有出口。趙老憋把考古隊困在裏面,得以長出一口大氣,黑煙雖然濃密灼熱,卻是奈何不了自己。他肚子裏的這番心思,就不是司馬灰等人所能料到的了。
趙老憋正在暗自得意,忽聽司馬灰叫破了他的底細,不由得大為吃驚,沒想到對方能有此等見識。但趙老憋根本不相信司馬灰知道“肉身傀儡”的下落,他嘿嘿一笑,叫道:“饒你這夥人奸猾似鬼,也教你們喝了俺的洗腳水……”話未說完,就感到身後似乎有腳步聲響,他也是做賊心虛,急忙轉頭去察看,卻見有個身影緩緩從黑煙中露出臉來。
趙老憋看出那是“綠色墳墓”,頓時被吓得面如土色,他只顧躲閃退避,卻忘了背後就是洞口,一腳踏入虛空,霎時間悔恨絕望都湧上心頭,真是“從前做過事,今天一齊來”,在驚恐的慘叫聲中,身體恰似斷線紙鳶,翻着跟頭掉進洞中。
第八話 深湖怪獸
司馬灰等人站在水晶叢林頂端,仰頭望着洞口,礦燈照上去只能看到黑蒙蒙的一片,都沒料到趙老憋忽然翻身墜落,就見此人從洞口掉下來,先是被盤旋的熱流卷得不斷翻滾,然後重重摔在地上,骨骼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又順着光滑陡斜的表面向下滾去,身體被一片凸起的晶叢擋住,嘴裏“咕哝咕哝”冒着血沫子,可能是把內髒摔裂了,但仗着皮襖夠厚身子骨結實,一時仍未氣絕。
哪知被趙老憋掉下來時撞到的一大塊水晶,突然“喀喇”一聲齊根斷裂,重達數百斤的巨大結晶體,從十幾米的高處呼嘯着砸下來,正落在趙老憋的腦袋上,砸了個萬朵桃花開,腔子以下的軀體,四仰八叉橫倒在地,只剩手腳還在輕微抽搐。
從趙老憋摔下來,再到被砸碎了腦袋,只是發生在短短的一瞬之間。衆人驚愕莫名,心裏皆是不寒而栗:“趙老憋分明已經爬出了洞口,怎麽又跳下來自己尋死?莫非他在洞外遇到了什麽東西?”
司馬灰端着步槍等候了許久,洞外黑煙浮動,也沒發現有什麽異常之處,他見趙老憋死狀甚慘,就讓勝香鄰和高思揚、二學生,到墜毀的熱氣球附近,收集必要的物資裝備,他自己則跟羅大舌頭下去檢查趙老憋的死。
兩人攀下陡峭的晶叢,來至趙老憋的死屍近前。羅大舌頭看那地上鮮血四濺,皺眉罵道:“死成這副倒黴模樣,恐怕變鬼到了陰間,連閻王爺都認不出他是誰了。”
司馬灰湊到跟前,在死屍身上仔細摸索,一看此人手腕上果然有道很深的疤痕,便用刀子割開,從中剜出兩枚龍眼大小的肉瘤,形狀渾圓,表面有許多血絲,似有人面五官,嘴眼兀自微微開合,被羅大舌頭抓過去扔在地上,一腳一個當成魚泡踩了。
司馬灰心想此人應該是趙老憋的真身了,加上死在樓蘭荒漠和長沙螺蛳墳的兩個替死鬼,趙老憋已經死過了三次,如今兩顆鼈寶被毀,這老賊就徹底灰飛煙滅了。思及前因後果,司馬灰分別在螺蛳墳螢火城、沙海裏的時間匣子、重泉之下的無底深淵,三次遇到趙老憋,整個事件完全是一個分解不開的因果循環,倘若沒有這個死循環,所有人的命運都将變得不同,然而現在死循環裏最關鍵的人已經不複存在,只留下無數糾結的謎團。
這時羅大舌頭搜遍了趙老憋的屍身,從褲腿裏摸出一個本子,有巴掌大小,厚僅一指,底面裹着精致的真皮,裏面是經久耐用的防水紙,他看了幾眼,遞給司馬灰說:“老賊身上除去幹糧,就只有這個本子了,你瞧瞧有用沒有?”
司馬灰接過來翻看了幾頁,見裏面寫得密密麻麻,全是關于古代拜蛇人的各種資料,還繪有許多圖案,有神像有圖騰,另外用別針夾着不少地圖和照片,甚至包括一個潛地熱氣球的設計草圖,有理由相信,這是那位法國駐印度支那考古團團長的日記本。
司馬灰清楚這本日記的份量,立即攀爬晶叢找到勝香鄰,讓她看看裏面都寫了些什麽。
勝香鄰粗略看了日記裏的內容,不禁又驚又奇,她說搭乘熱氣球進入地心的探險隊首領,曾是她父親勝天遠的導師,其中記錄的內容非常詳實,指着一頁給司馬灰看:“你瞧,這就是沉埋在地底的石碑,由于夏朝古篆得自拜蛇文,所以後世将這塊石碑稱為禹王碑,準确地說應是拜蛇人石碑。”
司馬灰端詳那石碑的圖樣,四個邊角都雕有怪異的獸頭,旁邊還有各種注釋,夾雜着含混不清的分析,不但沒說明記載着什麽內容,反而把神秘渲染得更加深邃,他一時半會兒難以理解,就讓勝香鄰妥善保管日記本,眼下還是先找條出路從洞穴裏脫身。
勝香鄰點頭同意,這本日記是在深淵裏尋找拜蛇人石碑的重要線索,這支搭乘熱氣球飛入地底的探險隊,雖然全部遇難,但日記本最終落在考古隊手中,如果那些人泉下有知,也盡可以瞑目了。
說話的功夫,羅大舌頭已燒化了趙老憋的屍體,衆人把筐體內的木箱用繩子吊上來,逐個橇開收集有用的物資裝備,發現其中有急需的電池、火油、煙草,并且補充了壓縮幹糧和罐頭,更有幾部可以調節照明距離的強光礦燈,司馬灰等人那幾部老掉牙的舊式礦燈早已磨損不堪,一直苦于無從替換,此時也都有了着落,但沒有發現槍支彈藥,可能是熱氣球降下來的時候發生碰撞,不知散落到哪裏去了。
高思揚找到一個急救箱背在身上,勝香鄰則翻出幾雙叢林鞋,這種鞋輕便穩定,散熱透氣,配有著名的“巴拿馬底”,比普通膠鞋好得多,也都分給衆人換上。
“二學生”原本很是絕望,此時見得到了補給,認為事情有了轉機,沒準還有從地底生還的希望,精神大為振奮,氣息也順暢了許多。
羅大舌頭說:“你小子還真是死人放屁——見緩啊!”
二學生道:“放屁這詞太不雅了,從技術上說……應該是精神原子彈爆發了。”
司馬灰說:“別高興的太早了,這裏很可能是個絕戶洞,進得來出不去,而且氣溫實在太高了,如果困在此處時間久了,熱也能把人熱死。”
羅大舌頭不免心焦:“我看咱們就像是熱鍋裏的大蝦,要是逃不出去,遲早會變紅!”
高思揚說:“水晶叢林底部似乎有水,也沒有高處這麽灼熱,何不到洞底尋找出路?”
司馬灰覺得這辦法似乎可行,但他也不清楚水晶叢林的結構,就勝香鄰是否可行?
勝香鄰說這洞窟裏生長着規模龐大的天然水晶,周圍必定分布着許多充滿濃煙的岩室,不過沉積了億萬年,有些封閉的區域已逐漸冷卻,也許會存在積水形成的湖,倘若不是死水,應當可以進入隔壁的洞穴,但這樣做也非常冒險,因為誰都不知道下一個洞穴裏的情況,無異于鑽進了結構複雜天然的迷宮,稍有不慎就會送掉性命。
衆人又讨論了幾種對策,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之外,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就拖着“柯洛瑪爾探險家”上裝載的橡皮艇,爬下水晶叢林底部,洞穴深處濕氣很重,積水幽深,晶叢的形狀也更為奇異,有的透明無色,也有的灰白無光。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在百米高的晶叢中間,看到有個從熱氣球裏掉落下來的鋁制箱子,羅大舌頭過去撬開察看,見了裝在裏面的東西,原來是一具模樣古怪的探照燈。
那探照燈只有碗口大小,卻是用電池背囊供電,沒有型號和銘牌,不像普通的制式裝備。
羅大舌頭提起探照燈,連扳帶扣想打開試試,但那鋁制箱體從高處滾落,包裝雖然堅固,卻也将裝在裏面的探照燈摔壞了,不知出了什麽故障,根本亮不起來。
“二學生”認為探照燈的故障可能是接觸不良,他有把握可以修複,于是拿過來進行調試。
羅大舌頭氣哼哼地說:“連我都鼓搗不好它,你黃鼠狼子扒窗戶——還想露一小臉兒?”
司馬灰見“二學生”用探照燈對着自己,急忙按住說:“我估計這玩意兒亮度低不了,照到臉上就能把眼晃瞎了,你別拿着它亂比劃。”
勝香鄰說:“這好像是部大功率強光探照燈,在地下洞穴裏一定用得上它。”
司馬灰點頭同意,吩咐二學生先帶上電池背囊和探照燈,等到了安全之處再說。
衆人随即帶上背包和槍支,以礦燈照明繼續下行,又拾到了一些散落的炸藥,随後逐步接近水面,只見洞底水質清澈,用礦燈直接能照到底,許多猶如細梭的史前魚類。它們對光線極為敏感,也沒有上下額骨,嘴部就像是一個能夠開合的洞,成群結隊的在水中游弋,行動迅速輕盈。由于水質通透平靜,那些魚群皆若浮空游動,無所依憑。
誰都叫不出這些魚的名目,或許是從未有人發現過的史前物種,不過洞底顯然是片活水,當即放下橡皮艇順流而行。
那橡皮艇兩側有充氣筏,兩側是圓錐形的皮質氣囊,可以搭載六人,勝香鄰拉動栓繩充滿了空氣,發現前端都塗裝着青面獠牙的鯊魚嘴,顯得十分恐怖。
羅大舌頭看着稀奇,說道:“真他娘的作怪,好端端一具橡皮艇,為什麽要塗得神頭鬼臉?”
司馬灰說:“有些戰鬥機會塗裝成猙獰的鬼怪,用來威懾敵人,卻沒見過渡水的橡皮艇搞成這樣,不知道是吓唬自己還是吓唬水裏的魚?”
勝香鄰看日記本上繪制的草圖,得知這艘橡皮艇和潛地熱氣球,都是由探險隊裏那位發明家設計制造,地下環境與世隔絕,有着深廣難測的水體和幽深複雜的洞穴,必須随時防備遭遇早已滅絕的史前生物,據說如此塗裝可以吓退食人魚。
衆人邊說邊把橡皮艇拖到水裏,看到魚群都往一個方向游動,當即随之前行,繞過縱橫交錯的水晶柱,距離洞壁越來越近。
司馬灰按住礦燈在艇前觀察,隐約看到壁下是個裂口,黑沉沉的浮着兩個龐然大物,它們脖頸很長,伸出扁平的三角腦袋張嘴吸水,腥紅的大嘴邊緣生有許多觸須,在水裏緩緩擺動,像是誘餌一般,魚群一旦受到吸引接近,就被那血盆大口無聲無息地吞掉。
第九話 高溫火焰噴燈
司馬灰發現洞壁底部裂口,但前方被兩個體型碩大的水怪擋住了,那倆家夥的軀體都有卡車般大,身上像巨鼋一樣有層硬殼,伏在水底伸出細長的脖頸,貪婪地張開怪嘴,不斷将成群的魚吞入腹中,司馬灰見勢不妙,急忙舉手示意停止靠進。
洞中水質清澈,礦燈直照湖底,其餘幾人同樣看到了危險的存在,可兩側的晶叢橫豎交錯,地形逼仄狹窄,那艘橡皮艇非但掉轉不開,還被水流持續向前帶動,倏然間又向前駛出幾米,水怪嘴唇邊緣擺動的觸須都已歷歷可見。
衆人見是狹路相逢,沒有周旋的餘地,被迫強行突破,地下生物大多懼光畏火,但伏在水中阻住洞口的兩個巨型水怪,卻對光線恍如不見,只顧着吞吃魚群。
司馬灰暗罵這橡皮艇上的塗裝果然只能吓唬鬼,真遇上水怪毫無作用,關鍵時刻還是要依靠火把和步槍才能防身。但這水怪皮糙肉厚,可能有數噸之重,以“溫徹斯特1887型杠杆步槍”的殺傷力,恐怕難對其構成威脅,他想到這趕緊回身,招呼高思揚将火把遞到前邊。
這時橡皮艇幾乎撞進了水怪的血盆大口,羅大舌頭自是不敢怠慢,他把司馬灰讓在身後,端起加拿大雙管獵槍,抵在肩膀迎頭轟擊,槍聲震耳欲聾,但兩發大口徑霰彈打在怪物腦袋上,只是多出幾個湧血的窟窿。
羅大舌頭駭然失色,連忙摸出彈藥重新裝填,卻見水花一分,那兩個水怪都從湖中探出扁平的腦袋,颚骨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兩側分開,伸展着唇邊的觸須,猛然向他咬了下來。羅大舌頭來不及再次上彈,便仗着血勇之氣,倒轉了獵槍,雙手抓住槍管,掄起來擊打格檔。
勝香鄰也擡起手槍連續射擊,但瓦爾特手槍子彈打在那水怪身上,更如同是在瘙癢,水中這兩個龐然大物你擁我擠,争相上前吃人,水波劇烈湧動,将橡皮艇推得豎了起來。
此時司馬灰己從高思揚手裏接過火把,他知道橡皮艇一旦被水怪撞翻,衆人落到水裏全都難逃活命,所以也是舍命相搏,他穩住身形,握住點燃的火把戳向水怪的大口。
不料那水怪剛從湖裏冒出,全身濕漉漉水淋淋,司馬灰手中的火把一觸即滅,變得和牙簽沒什麽兩樣了,只好抛落水中,抽出獵刀想做垂死掙紮。這時忽覺腥風撲面,黑洞洞的怪嘴竟已近在咫尺,他和羅大舌頭再想躲閃也來不及了。
正想閉目等死,突然一道暴亮的光束從兩人頭頂掠過,照在那張開的怪嘴中,瞬間發出一股刺鼻的焦臭,那水怪的腦袋像被火焰燒穿了,從前到後出現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軀體扭動翻滾着緩緩沉向水底,另一個好像也被烈焰燒傷,轉身逃得不知去向了。
衆人驚魂初定,穩住随波起伏的橡皮艇,愕然望向身後,原來是二學生背負着那部探照燈,途中被他調試得差不多了,眼見情勢緊急,苦于沒有槍支武器,就想用強光照射逼退水怪,沒料到這探照燈的光束竟比火焰噴射器還要厲害,大概在數米之內連鐵板都能燒穿。
此時橡皮艇由水路駛進了洞壁下的裂縫,所見都是傾斜碩大的水晶,前路曲折蜿蜒,時寬時窄,衆人知道處境兇險,緊張地注視着四周動靜。
司馬灰想起此前差點讓探照燈照在臉上,有些吃驚地問道:“什麽玩意兒這麽厲害?”
羅大舌頭同樣後怕,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道:“我估摸着是件法寶,要不然它怎麽能噴出三昧真火?”
“二學生”也是茫然不解,萬沒想到打開這部探照燈,燈光能像烈焰一樣噴出,幸虧沒往人身上照,可又不知碰錯了什麽地方,無論他怎麽擺布,探照燈卻再也亮不起來了。
高思揚說:“好在用得及時,否則咱們都要葬身魚腹了。”
司馬灰吩咐“二學生”,無論如何都要盡快将這部強光探照燈修複。
“二學生”表示這次真不知道是哪壞了,他會盡量嘗試,至于最終能否修好,那就是有信心沒把握了。
司馬灰說:“羅大舌頭混緬共的時候,也曾有兩下子,號稱凡是帶個‘機’字的東西,他都能修,你讓他幫你瞧瞧,沒準就能把這噴火機鼓搗好了。”
羅大舌頭剛才領教了厲害,擔心自己被探照燈燒掉腦袋,立刻推脫道:“別說是雞了,我實話告訴你們,凡是在天上飛的,除了鳥之外,咱全都能修會開,但你們怎麽可以讓飛行員糊風筝呢,這簡直是亂彈琴啊。”
這時勝香鄰翻開日記本察看,才知道這是一部“高溫火焰噴燈”,使用電池背囊供電,由于功耗太大,每次只能持續使用幾秒鐘,總計不超過一分鐘,那支搭乘熱氣球進入地底的探險隊,之所以攜帶如此先進的裝備,除了在危險惡劣的環境中防身,主要還是想在炸藥萬一失效的情況下,毀掉刻在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
高思揚覺得此事萬難理解,為什麽“綠色墳墓”不計任何後果,都要窺觑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探險隊的日記裏有沒有提到,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秘密?
勝香鄰将日記本從頭到尾翻看了一遍,沒發現明确記載,除了推測還是推測,目前僅知拜蛇人石碑,是一切謎團的根源。鑿刻在上面的拜蛇古字,正是夏朝龍篆的前身,在甲骨文出現之後逐漸不複使用,不過以目前掌握的線索,只要能在地底找到拜蛇人石碑,破解其中記載的內容并不是問題。
羅大舌頭納悶地說:“這事我也一直琢磨不透,是不是我想知道什麽,那座石碑就能告訴我什麽?可據趙老憋所言,拜蛇人石碑上總共刻着還不到十個字,這幾個字講一句話也未必能講得清楚,能他娘有什麽驚天動地的大秘密?為什麽看都不能看?看了會怎麽樣?”
司馬灰說你們別猜了,在真正看到“拜蛇人石碑”之前,任何推測都沒意義,試想這天底下有哪一個秘密,是看也不能看,甚至說也不能說?據我所知那就只有“綠色墳墓”的臉了。
勝香鄰問道:“拜蛇人石碑埋在地下好幾千年了,它會刻着‘綠色墳墓’的臉?”
司馬灰說那倒未必,我看趙老憋好像知道“綠色墳墓”是誰,他可能無意中看到過那個人的臉,但因恐懼而不敢吐露,就像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幾千年來都沒人敢看,也沒人敢說,所以這兩者之間一定有着不同尋常的聯系。
高思揚對司馬灰說,既然趙老憋知道“綠色墳墓”是誰,你當時為什麽不繼續問下去?現在這個人已經掉在洞裏摔死了,只怕今後永遠沒有這麽好的機會了。
司馬灰認為趙老憋根本不敢如實說出,就算此人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說出來,誰敢相信?不過他心中隐約覺得,趙老憋暗示考古隊看過“綠色墳墓”的臉,還另有深意,仔細想想那句話,真讓人不寒而栗。
此時橡皮艇穿過規模龐大的水晶叢林,進入了另一個穹窿形的洞窟,這裏布滿了凝固火山灰,留有無法磨滅的地質印記,洞底開裂處都有蒸汽和灼熱的淤泥,無法再向前深入,衆人被迫舍棄橡皮艇,攀爬橫倒斜卧的水晶,試圖沿着岩壁尋找出路。
一行人使用火把照明,在黑暗中走出很遠,所見都是單調重複的地形,越向深處走越是不見生機,這一個接一個的巨大洞窟,皆是億萬年前熔岩噴湧形成,內部異常的光滑平整。
有些地方的洞壁上,幾千年前的古老岩畫殘存至今,似乎是拜蛇人留下的原始圖騰,考古隊便以此作為标記前進,走到沒有岩畫的洞穴就掉頭折返,重新尋覓路徑,連續在地槽縫隙間繞行了不知多少裏數,所幸有日記中的拜蛇人資料可以參照,尋着斷斷續續的岩畫,行至深谷一側山脈的腹地,那裏是座發生過垮塌的山體廢墟。
衆人在附近突然遇到熱流,被迫逃到山墟裏,意外看到岩壁呈現出羽蛇神的面容輪廓,在拜蛇人的神話體系中,陰間之神是一種背生鳥羽,擁有頭面手足的人首怪蛇,古代印加瑪雅遺跡中同樣存在類似的羽蛇,但形态更接近于龍,意義也不一樣。
司馬灰在黑暗中只能仰望浮雕底部,可見規模之巨大駭人,而羽蛇人面之口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