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臨天亮時,朔夜才回到醫館。
進屋的那一刻,朔月就感覺到了,他這次回來,是有收獲的。
朔夜的表情,說不出的奇怪,那是一種飽含着懊惱、後悔、心疼,卻又在最深處,透着一股失而複得的欣喜若狂。
“他在翡琉礦區,我找到他了。”朔夜平靜的說。
朔月:“那怎麽沒有把他帶回來?”
“他在那裏雖然辛苦,但暫時是安全的,我把本命石給了他,還讓暗衛守在附近,若有危險,我自會知曉。”朔夜平靜的說。
“什麽?”朔月驚叫,片刻又釋然:“啊…是啊,是不是後悔給他遲了?”
“嗯,是給的遲了,如果我早些給了二傻,就不會發生這些事兒了。”朔夜嗫嗫耳語般低訴着,躺在床上,長時間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他的呼吸漸漸低沉規律。
朔月過去,給他脫去鞋襪,蓋好被子,退回桌邊,沉思起來。
本命石,就如字面意義,是他們玄暨一族關乎性命的石頭。
随着他們的出生而存在,死亡而湮滅,與他們的生命息息相關。
這塊石頭,在平常的時候,藏在所有者身體的某處,可以憑的意念調動出來,放置到其他地方,但前提是,這個其他地方,必須是有生命的活體,這個活體,叫做持有者。
它除了能如實反映持有者本身的生命狀态外,數百年來,玄暨族人沒有挖掘出他的其他優點。
缺點倒是致命的,這塊石頭,如果被損壞或者損毀,也都會如實的反映到所有者身上。
不過這點倒不用過于擔心,因為歷來,所有的本命石,都是在所有者體內的,有人會說了,既然本命石意義重大,何不把它放到一個絕對不會被發現并受傷害的地方。
但是,別忘了前提,本命石只能放在活體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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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如果是你的本命石,把它放在什麽地方,才能讓自己最放心?
別的人?或者壽命更長的動物?
是你的話,你對這些活體放心麽?
所以,算來算去,還是放在自己體內最安心?
歷代先祖們,倒是也出現過把本命石給予持有者的行為,這時候就意味着,所有者與持有者,是抱着同生共死的決心的。
不!不是同生共死。
就拿二傻和他弟弟來說,朔夜把自己的生命石給了二傻,那麽,如果二傻遭到傷害或者死亡,那麽,二傻所受到的一切,都将轉嫁至本命石,繼而轉嫁到朔夜身上,于二傻來說卻并不會有損害。
但對朔夜,就是必死無疑。
所以,把本命石給了二傻的行為,是用自己的命,守護二傻的命。
傻子…瘋子…朔月簡直想破口大罵。
雖然自從來色目後,朔月欣喜于弟弟越發有人情味的變化,但是,人情味到拿自己的命換別人的命,又另當別論了。
唉…
木已成舟,身為朔夜的至親,他只能盡最大的努力守候在旁,其他的,就看造化了。
如老父親面對不成器的兒女般,朔月重重的嘆了口氣,走出房間。
……
終于,命運的那天來了。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早朝的鐘聲響起,守在門口的衆官員魚貫進入瞳岚王城,穿過廣場,進入正殿,列隊而站。
“恭迎國主!”
随着近侍的一聲高喊,衆人半跪行禮,吉昌從後殿進入前殿,坐在王座上。
“衆位愛卿,有何要事彙報。”吉昌剛說出一句話,就覺眼前一花,一個人已經站在身邊,同時頸邊微涼。
吉昌看殿下衆人,只見百官都仰頭望向自己,眼裏帶着欣喜、迫切…抑或是難以想象?
“衆位愛卿,這是…”他示意頸部的薄薄匕首:“這是為何?”
站在隊首的丞相上前一步,鞠躬行禮後道:“如國主所見,我們有些事兒不明,但又遍尋不到答案,所以才冒着大不諱有此一舉。”
“哦?”吉昌挑眉:“有問題可以提嘛,我會盡力解答的,何必動刀動槍的呢?”
丞相痛心道:“之前提問題的人,不是莫名其妙的自戕,就是被暗殺,我們怕啊?”
“好、好!”吉昌不顧頸部的匕首,往後靠在王座背上,一副懶散樣:“看在您為色目服務這麽多年的份兒上,說吧,需要我解答什麽問題?”
丞相絲毫不繞圈子:“首先,請國主撤去您的禁制,讓我們可以看到您的真實容貌,這樣才算開誠布公。”
“這個容易。”吉昌說完,不知如何操作,下一刻,展現在衆人面前的,變成一個年輕的偉岸男子。朔月假扮官員隐匿在隊伍中,以他極佳的目力确認,那容貌,赫然就是與二傻一起生活的吉昌。
吉昌:“接下來呢?”
丞相:“可否詢問,剛才我說的官員自戕及遭遇暗殺的事件,是否為皇族所為?”
…
吉昌沉默片刻,答道:“負責任的說,這些都不是我做的,至于是否其他皇族所為,我并不知道。你們也應該知道,我早年多在外游歷,回來也才三年的時間。”
被吉昌這樣虛晃一招轉移話題,丞相當然不能滿意:“那是否攝政王所為?”
“這我不知道,你們可以去問攝政王。”吉昌使出他們老祖宗傳下來的耍賴技巧。
站在下面的官員嘈雜起來,擺明對回答不滿,丞相道:“國主,你是否忘記了,你現在在我們的控制之下。”
吉昌扭頭看看匕首,又順着匕首看向持着匕首的人,那人黑衣黑褲,以黑布蒙面,就連眼睛都蒙在其中,看來是早已潛進宮殿的。
“我知道現在寄人籬下啊,可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總不能說謊騙人吧?你們也知道,之前攝政王把控朝政,我是很少關心政事兒的。”
對于吉昌的油鹽不進,丞相明顯很頭疼:“攝政王深受重傷昏迷不醒,國主您明知如此,到底意欲何為?”
吉昌狡黠一笑:“萬一…攝政王是騙我們的呢?萬一…他是假裝昏迷,把我們玩弄于蠱中呢?”
丞相看着吉昌絲毫不見笑意的雙眼,腦內思索:他刻意把我們往攝政王那裏引,很明顯,那裏肯定有圈套……不管如何,先把他解決了再對付攝政王不遲。于是繼續與吉昌斡旋:“關于這點,我等自有決斷…不過,國主把所有事情推脫的一幹二淨,這也有點說不過去吧。”
吉昌卻姿态一正,整個人嚴肅起來:“我知道你們因何而來,既然你們問我,那我就毫無保留的,且不加隐瞞的告訴你們,我吉昌自太子到一國之主,從未濫用過任何職權及能力,一直以人為本,勤政愛民。相信衆位都是有目共睹的,我本身能力雖不足以成為一國之主,但對色目,我自認為是全心全意的。”說着,他看向主管稅務的官員:“商業街的接連開業,拉動國家經濟及內需,近兩年的國家稅收,較之前相比如何?今年礦區收歸國有,國庫與歷年相比又如何?”接着,他又看向城內治安官:“百姓是否安居樂業,各種案件與之前相比又如何?”
……
吉昌一邊問着,一邊看向負責的各位官員,而官員每每被問,無不低下頭,雖未說話,但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所以…”吉昌深吸一口氣:“即便我如此兢兢業業為了國家,你們也要因為那些莫須有的謠言而反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