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當家 送別道老爺
道老爺從小妾房裏出來。
兩個小厮擡着太師椅放在廊下, 道老爺一伸腿撅起屁股蹲在椅子上,摸摸胡子一臉舒坦。
下人擺好火盆,端來擺着點心的茶幾放在道老爺身邊。
小丫鬟蹲在地上, 捧起道老爺的腿置在膝蓋上, 柔軟的雙手握成拳頭輕輕錘砸按摩。
院前一層白雪, 道老爺特地吩咐不許清掃。
牆角邊坐着的一排伶人在管家的示意中奏響樂器,穿着清涼的舞娘蝴蝶般飛到白雪中, 旋轉跳躍, 看直了道老爺的眼。
“哈哈哈, 好!”
道老爺咽下丫鬟送進口中的酒, 撚着胡子樂在其中, 色眯眯的眼睛緊盯着最前排的舞娘不放。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去他娘的凍死骨,老爺我就要日日酒肉, 夜夜歡歌哈哈哈。”道老爺揪過身邊丫鬟,在人臉上狠狠親了口。
二當家被下人領進門時, 就見到老爺這幅酒池肉林做派。他捏捏拳頭,舔唇。
“老爺, 二少爺那邊派人來了。”管家在道老爺耳邊說
“怎麽着,那蠢東西出事了?”道老爺挑起眉, 斜了眼旁邊的二當家。
“我怎麽沒見過你?”
二當家道:“我是少爺在永安縣招的夥計。”
“新招的夥計?我不是把家裏下人派去了嗎真是,白白浪費糧食。行了, 什麽事你說吧。”柳老爺不耐煩道。
“老爺,這事很重要, 少爺讓我悄悄告訴你。”二當家道。
“嘶——這小子,搞什麽東西。”道老爺皺起眉頭,坐起身子。“行了, 都停停。”
他一揮手,院內舞娘收回手,哆哆嗦嗦聚在一起取暖。
柳老爺領着二當家進了房間。
“說吧,那個不中用的玩意又搞什麽花樣?”柳老爺坐在凳子上問。
二當家看着房內鋪着的熊皮地毯,博古架上滿當的寶瓶玉石,眼神一暗。
“說啊?”道老爺瞥了他一眼,心下不屑,這蠢兒子找的夥計也這麽蠢,一副沒見過世面樣子,真給道家丢人!
二當家便道:“柳氏棋牌室的東家說要舉辦麻将大賽,贏了給銀子。少爺讓我問你道氏棋牌室要不要跟着辦。”
道老爺摸摸胡子,“麻将大賽,誰閑着沒事還給麻将辦比賽,閑得腦袋疼?”
他嗤笑道,面上不以為意,舉起茶盞吹吹茶葉,“你告訴你們少爺,好好辦棋牌室,跟聞不就搶客人就行,這些花裏胡哨的玩意沒用!”
“但柳氏棋牌室的麻将大賽贏了給銀子,還要去京城,最後贏得人給五百兩。”
“噗——咳咳咳!”
道老爺咳得驚天動地,面色通紅。
“多少?”
二當家見道老爺這幅吃驚樣子和道文枸一般又蠢又醜,嘴唇翻動,又說了遍:“第一名給五百兩,第二名四百,第三名三百,第四名二百兩,合計一千四百兩銀子。”
“他瘋了!一千四百兩!我們家都沒有這麽多銀子!”道老爺兔子般蹦起來,拽住二當家的衣領,“客人呢?我們道氏現在有客人嗎?”
二當家被他拽來拽去,怒火橫生。
“沒有多少。”
“這!”道老爺暗罵一聲,轉過頭合計,“這聞不就什麽來路,這麽有錢?一千多兩說給就給?”
二當家揉揉衣服,問:“老爺,你們家沒有銀子?”
道老爺見他一外人這麽問自己,面色一沉,“我們家有多少用你一個下人問。去去去,去跟少爺說,我先考慮考慮,讓他随機應變。”
“哦。”
道老爺心情煩悶,在房內走來走去,見二當家柱子般杵那,心氣不順,“幹嘛呢,還不滾!”
二當家咧開嘴,眼神陰鹜,緊緊盯着道老爺。
“走是要走,不過要請道老爺一起。”
道老爺突然發現不對勁,這男子人高馬大,肌肉鼓囊,明明是冬日竟然穿着單衣。
“你——”
他張嘴要叫人,二當家手更快,銀色光刃劃破空氣,落在道老爺脖子上。
“額嗯!”道老爺嗓子眼裏發出扭曲的聲音,頓時跪在地上。
“好……好漢饒命,饒命!”
豆大的汗珠從道老爺額頭不要錢冒出,他舉起手,嘴巴歪歪斜斜扭向一旁,用臉躲避架在脖子上的匕首。
“把你們家的銀子全都交出來。”二當家手下用力,匕首貼近肉,割出一道紅痕,血液順着匕首流下。
“給給給,我全都給。”
道老爺被他脅迫,走進卧房。
他戰戰兢兢拉開床褥,将藏錢的箱子拉開。
“就這些?”二當家看着手中六百兩銀票,眼中血色奔騰,“你在唬我?”
道老爺當即跪下來,痛哭流涕,“好漢啊,我就這些了,為了棋牌室我租店打家造麻将花了大半家産,就指着棋牌室賺回來了!”
“哼。”二當家将銀子收進衣服裏,“既然如此……”
匕首從脖間移開,道老爺臉上還未露出喜色,冰冷感覺刺入腦子,他的面容定格在此刻震驚面孔上。
二當家将匕首緩緩抽出,在道老爺華貴的衣服上擦幹淨,頭也不回離開房間。
門外,管家背着手哼曲兒,忽然一只手從後面伸過來捂住他的嘴巴,匕首插入心髒,一條人命轉眼消失。
“還有誰見過我?”二當家扔掉管家屍體,摸着匕首望向前院。
……
“鬥冤家,有沒有人鬥冤家?”
“争上游三缺一!”
“抽對子,誰想抽對子?”
“……”
柳氏棋牌室熱鬧非凡,牌友抓個人就問玩不玩。
被抓的人一頭霧水。
“鬥冤家是啥?争上游又是啥,抽對子……怎麽抽?”
“來來來,我教你!”
“玩什麽撲克,麻将大賽就快開始了,你們不抓緊練練?”麻将桌上的人恨鐵不成鋼。
“哎呀,我也想練,實在是鬥冤家太有意思,我今天玩撲克,明天搓麻将!”
王掌櫃吹着口哨,将沉甸甸的錢箱交給護院。
“看緊喽,趕緊存錢莊。”
“您放心。”
護院将錢箱放進馬車裏,幾個人護着馬車往錢莊走。
最前面的護院就見迎面走過來一男子,面容低沉,一臉狠意,似是跟誰有不共戴天之仇。
人與馬車擦肩,拉車的馬兒甩動鬃毛,不安的嘶叫。
“老實點。”
護院拍拍馬頭,與那人對視。
擦肩而過。
護院停下腳步。
二當家擡手放在腰間。
“突然想起來,我晚上要跟小劉換下班……”
護院的馬車駛遠,二當家放下手,露出笑容。
道氏棋牌室。
骰子滴溜溜轉,銅板碰撞嘩啦啦響。
年輕美麗的姑娘花一般在桌椅間穿梭,幾張桌子擺在一起,舞娘提着裙子站在桌上起舞。
“好!”
“呵忒!”一男子随地啐痰,擡手摸摸嘴巴,抓上牌。
“繼續。”
對面的男人一臉尴尬,抓牌的手一頓,“我忽然想起來,我婆娘叫我買肉回去,我得先走了,呵呵呵。”
隔壁桌,被彈曲兒聲震得腦袋疼的人捂住耳朵。
“你們能不能小點聲?”
四周人沉浸在歡鬧中,無人理會。
“算了,咱走吧,又髒又臭,呆不下去。”
“走走走。”
二當家還未進門,連着兩撥人沖出大門。
“什麽破棋牌室,再也不來了!”
二當家随意瞥了眼,進門走向櫃臺後的兄弟,“讓大家撤。”
他抓住李虎,“你去做件事。”
李虎揣着沉甸甸的銀子,走到牢房外。
“我我我替我大哥贖身。”
“喲,這不是前兩天剛出去的那誰嗎,有個妹妹是不是?”官差指着李虎笑道。
李虎賠笑道:“是,對。”
官差拆無語道:“你們是一家子都進牢裏了?”
李虎忙道:“不是,是在牢裏認識的人,想救——領他出來。”
官差神色微妙。
“你想贖誰?”
“劉志,就是那個劉志。”
官差手一頓,臉色更加奇怪。
“劉志?那不是一直被關在牢裏,身份度牒都沒有的人,聽說以前聚衆鬧事,被關起來。”
“我怎麽聽說是搶劫呢?”
李虎心裏忐忑,“那……能贖嗎,我帶了銀子,五百兩!”
官差:“!”
他上下掃視李虎,“你用五百兩,贖一個牢裏認識的人?”
李虎摸摸臉,“我跟他在牢中結拜,所以……”
兩位官差對視一眼。
“行啊,咱大夏國一直有銀錢贖犯的規矩,就是贖金多。”他拿下鑰匙,走進牢內。
“劉志,有人贖你!”
李虎蹲在牢外,低着頭,不擡頭也感覺官差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
“好兄弟,哥哥沒看錯你!”
比官差高了兩個頭的男子大步邁出,拉起李虎拍着他的背。
“只是弟弟,你哪來這麽多銀子?”
李虎結結巴巴道:“我和弟兄們去柳氏棋牌室做夥計,一個月賺了不少錢,大家夥跟聞不,聞東家簽了賣身契,才湊夠五百兩銀子!”
大當家的手頓了頓,許久後拍在李虎身上。
“好,哥哥賺錢還你,也賺錢贖牢裏其他弟兄。”
他們二人哥倆好,摟着肩往外走。
“跟不跟?”牢外,那名官差問。
“若他真是柳氏棋牌室的夥計,這五百兩倒也好說。”另一名官差道,“只是聞不就這麽大方?”
“那李虎不是之前跟聞不就鬧,才被關進牢中的嗎?”
“什麽?”
兩名官差面面相觑。
“追!”
兩名官差拔腿追去,剛到巷口突然遭一悶棍,倒在地上。
“我就知道!”
大當家周鐵志扔下染血的棍子,踢踢旁邊軟了腿的李虎。
“去,拿着鑰匙把兄弟們放出來。”
“我,我……”李虎見倒在地上的官差,腿腳酸軟,爬不起來。
“沒用。”周鐵志眼中劃過幾分不屑,轉頭讓二當家手下的弟兄去放人。
“大哥。”二當家走過來,二人擁抱片刻。
“剛剛你們為何說贖金是……柳什麽?”大當家問。
二當家舔唇,道:“大哥,柳氏棋牌室,非常有錢。”
“有錢到五百兩不在話下?”大當家有些驚訝。
李虎連忙道:“柳氏棋牌室一家店一個月就賺好幾百兩,聞不就有三家店!”
周鐵志眼中震驚,而後染上一層貪婪神色。
“大哥,我們要不要?”二當家舉起匕首。
“大當家,聞不就他天生神力,您恐怕不是他的對手。”李虎轉轉眼睛,小聲道。
“呵?”大當家聞言,頓時怒道,“這永安縣有人是我的對手?”
李虎添油加醋将聞不就如何徒手捏碎石頭講與他聽,又道聞不就開店以來如何賺錢,大當家聽了,心頭癢癢,蠢蠢欲動。
“這樣,我先回去養養身體,在牢裏呆久了,緩緩再說。”周鐵志道。
“銀子,就讓聞不就先幫我存着。”
李虎心下失望,只道:“大當家,我相好在柳家,柳家風吹草動我我都知道!”
周鐵志滅口的心被他的話熄滅,他面上露出笑容,拉起李虎。
“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