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集團初始 招人
舊街老巷, 草木灰鋪在青磚瓦縫中,污水流過,過路人一鞋底黑泥。
何峰下了夜班, 滿臉困倦, 提着一籃子肉包子拐進巷子。
藏在巷子裏的三個孩子踩着破布鞋跑出來, 嘴裏喊着“何二叔”,像一群歡快的小鴨子, “啪嗒啪嗒”跑到他面前, 本想往他身上撲, 想了想停下腳, 背着手站在他面前。
“怎麽今天不抱抱阿叔?”何峰挨個摸摸頭, 從籃子裏拿出肉包子分給他們。
臉蛋洗得幹淨,衣服灰突突的孩子捧着包子,咬了一大口, 狼吞虎咽,吃個半飽後才小聲道:“阿娘說了, 我們身上太髒了,不能撲叔叔, 會給叔叔添麻煩。”
“阿娘還說了,不要我們吃叔叔的包子, 可是我們太餓了,叔叔, 我們是不是壞孩子呀。”紮着兩個啾啾的小女孩眨着大眼睛說。
何峰看着孩子又黑又亮清澈無比的眼睛,心疼, 他蹲下身子,說:“你們怎麽是壞孩子,只是肚子餓。”
“叔叔肚子餓的時候, 也想吃肉包子。”
“嗯!”
三個孩子開心點頭。
何峰站起身,笑道:“你們娘親呢?”
“娘親去河邊浣衣了。”小孩子道。
“這個天,去河邊浣衣?”何峰皺眉。“身體受得住?”
這三個孩子的娘二十多歲,相公得病去世,一人拉扯三個孩子,實屬不易。何家時常幫襯些。
“娘又找了一個活計,早上早早起來去河邊給外面老爺浣衣賺錢,回來再繡鞋底,晚上紮竹筐,娘說一天能賺二十多文錢呢!”小女孩說。
“我要趕緊長大,幫娘親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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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孩子紛紛将吃了一半的包子收起來,放進懷裏,往家裏跑。
三個孩子中唯一的女孩突然轉過身,沖着何峰跑過來,抱着他的小腿,咧開嘴,露出長到一半的牙,燦爛笑道:“謝謝叔叔,等春天到了,我和哥哥們去河邊摸鴨蛋送給叔叔!”
她跑進門內,揮手,關門插上門闩。
破敗牆未有何峰人高,他看着三個孩子凍得瑟瑟發抖,心裏不是滋味。
“喲,這不是賺大錢的何老二嗎,怎麽,替三娘心疼孩子啊?”
隔壁一家家門還算結實的人家走出個婦人,端着盆,“嘩”潑在地上,髒水濺的到處都是。
何峰舉起籃子,無語道:“嬸子,您也看着人,都沾我衣服上了。”
女人翻個白眼,右手挎着盆,倚着門歪嘴“切”了聲。
“您可是柳氏棋牌室掌櫃,一個月好幾兩銀子呢,衣服才值幾個錢。”
她斜了眼隔壁,冷笑道:“何掌櫃這麽有錢,幹脆收了這三娘做個小,還白得三個幹貨的,家裏剩點泔水,随便喂喂,餓不死就成。”
何峰聽她這話裏話外尖酸刻薄,覺得拳頭一硬,放在以前,早耐不住性子跟她吵嚷一番。
今非昔比,如今他做了棋牌室代掌櫃,每日送往迎來,富豪商紳,地痞無賴什麽人都見過;髒話好話也聽過;白花花的銀子流水般在他眼前淌過,沒必要跟這種人一般見識。
他目不斜視,拎着籃子跨進家門。
“切,囊貨!”
“呵——忒!”
女人沖着他背影啐口痰。
“死娘們,幹嘛呢!”
一中年男子搖搖晃晃走過來,罵道。
女人瞧見他,氣不打一處來,上去揪着耳朵扯着嗓子罵。
“你個只吃到吐不曉得進得廢物!天天就知道花錢打麻将!一天到晚泡在棋牌室裏,我死了你都不知道!”
“你一天賺幾個銅板啊!”
女人扯着男人耳朵,對着何家喊:“天殺的玩意,搞什麽棋牌室麻将,好好的人活都不曉得幹,就知道往棋牌室跑!老天爺你開開眼,降下天雷劈死這害人吸錢的玩意,一把火燒了那棋牌室!”
“燒得光光的,骨灰拌畜生屎裏埋土裏做肥!”
巷子外牆上伸出一排排腦袋瞪着眼珠子瞧熱鬧。
“越說越不像話!”何峰困得頭疼,沒忍住拉開門。
“站住。”何母站在門口,依舊穿着洗得發白幹淨的衣服,“坐下。”
“娘,我給你尋新屋,你搬過去住。這鄰居越來越不像話,整天隔着牆罵人。”何峰扶着母親坐下。
“她當家的不中用,心裏有氣。”何母拍拍小兒子手臂,道,“你別将她話放在心上,她男人不思進取,以前泡在賭場家裏過年肉腥見不到。你們棋牌室不是禁賭,我聞着這段時間她家時不時飄過肉香呢。”
何峰跟着母親笑起來。
“但也不能随她罵,我們哥倆賺了大錢。您看您,不讓買房就算了,新衣服也穿,一個子還掰兩個花,讓人家以為我們不孝敬您!”何峰人高馬大,蹲在母親身邊還像小孩子。
“傻,財不外露,要是真讓人知道你一月賺多少錢,還不知道鬧什麽事!”何母小聲道,“還有你,不要以為自己比以前多賺了這些就了不起,這是你的運氣,人要學會知足低調,懂不懂?”
何峰垂下腦袋,點頭。
“娘,有件事,我要跟您說……”何峰坐在凳子上,踟蹰半刻,忽然嘆氣,“算了,還是先吃飯。”
知子莫若母,何母瞧着何峰坐在凳子上,屁股下面仿佛長了釘子,難受地扭來扭去,嫌棄道:“這麽大人,有事說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生了個雙兒。”
“嘿嘿,哪有我這麽醜的雙兒。”何峰摸摸頭,正想說話,忽然聽到院內叫人聲。
原是去河邊浣衣的三娘回來了。
“三娘來了,吃飯沒有?”何母笑着問。
三娘個頭不高,頭發裹在一塊破布裏,打滿補丁的衣服勉強保暖。她雙手握在一起,指尖手掌長着紅紫凍瘡。
“嬸子,何小弟。”三娘面容尴尬地笑了下,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疲憊。
“我來是想說,何小弟你以後下了活,別給我們家孩子肉包子吃了。那肉包子這太貴,我……我還不起啊!”
三娘一聲嘆息,讓何母何峰心中升起一股悲涼。
都是苦過來的,誰不想過好。
何峰嘴唇顫動,好像想說什麽。
三娘笑了笑,轉身往外走。
她明明二十多歲,卻被生活壓彎脊梁,幾縷不聽話的頭發從頭巾中掙紮出來,落在單薄脊梁。
何峰見那發竟然已經蒼蒼白色,情不自禁喊了聲,“等等!”
三娘站住腳步,“何二弟,你有事?”
何峰緊緊拳,說:“我有一個事跟你說,或許能讓你過得比現在好……至少不用大冬天去河邊浣衣。”
三娘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又如流星墜落,“我,我能行嗎?”
何母道:“你先聽聽,峰兒,你給三娘說,是什麽活計。”
何峰撓撓頭。
“昨天東家找我們開會,問我和我哥願不願意離開永安縣,去更遠的縣城開店,前三個月每月二兩銀子作安家費。”
“那确實是好事,何二弟,你是想在棋牌室裏給我找個活嗎?”三娘內心升起一股期待,“我能吃苦能幹活,燒水打掃衛生我都能做!”
永安縣如今都知柳川棋牌室紅火熱鬧,幹活的夥計月錢也高!
何峰搖搖頭,“不是棋牌室,棋牌室男人多,後勤後廚都是上了年紀的嬸子大媽。”
他見三娘面上失望,連忙道:“是咖啡館,咖啡館招人!”
“咖啡館?”何母和三娘異口同聲。
“就是這兩天天天在街上見到的馬車上貼的那個?柳氏咖啡館?”
“對!”
何峰激動道:“我們東家說,要把棋牌室咖啡館開到全國各地,能開多少開多少!只要你有能力有想法,你就是下一個掌櫃,經理!”
“三娘,你手腳麻利,可以邊做工邊學識字算術。幹熟練後自己當個掌櫃,賺錢把孩子送學堂去,這家裏不就有盼頭了嗎!”
他形容的未來太美好,三娘心中好像看到自己三個孩子背着書包穿着新衣服上學的場景。
冷風吹過,又癢又痛的感覺從手背染到心裏,她一腔熱血在風中冷靜下來,猶豫道:“人家掌櫃,願意讓我學嗎?”
“這你放心。”何峰笑道,“我們東家月錢都是按提成發放,還有考核,其中一項就是培養出來的人。你看,我雖然是掌櫃,前面還有個代字,我必須培養三名組長,才能摘掉這個字!”
何峰接着道:“我只是怕你不願趕路,這馬上到冬天,還有兩個月過年。離開家去另一個地方定居,我怕你不願意。”
“我願意,只要能賺錢,我願意!”三娘道。
“我立馬就能走!”
“別慌,你得先去面試,簽協議。我們東家也不能白白給銀子不是?”何峰道,“不過我覺得三娘你一定能過!”
三娘握緊手,眼淚不禁流下來,她激動得語無倫次,“謝謝你,何二弟,謝謝你!”
“謝我幹啥,要謝就謝我們東家。等你面試過了,我在求柳明姐,就是我們柳氏集團大主管把你調到我去的地方,咱倆相互照應。”
“何家的,你說的面試什麽時候開始?”
“對,去哪面試,招多少人?我這樣的行嗎?”
何峰瞪大眼,發現自己家院子,門口,不知何時擠滿了人,男女老少應有盡有。
“啊這……”
何母心中一驚,“峰兒,叫這麽多人知道了,你們東家會不會怪罪你?”
“不會不會。”何峰連忙擺手。
他幹脆站到院裏石頭上,高聲道:“冬至會後,柳氏集團在柳家前門招人,留在本地的,去外地都招!只要你想賺錢,盡管去試!”
“只一條,人品要好!”
“這你就放心吧,我李信,誠實可靠!”牆邊腦袋伸得最長的男人哈哈大笑。
隔壁,剛剛還在罵街的女子洗菜的動作越來越慢,直到聽見一陣大笑,才尴尬地擡起手。
“诶,當家的,棋牌室招人呢,你去不去,幹個平常夥計,一個月不少錢呢!”她對着屋內躺在床上的男人說。
“去什麽,不去,飯好了沒。”
“就知道吃!”女人摔下菜,心裏憤憤不平,接着洗菜,眼睛卻瞟向一旁。
“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