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北海道醫院走廊裏,櫻井小姐正和醫生低聲交談,一陣急促的腳步傳來,祁子嘉氣喘籲籲的趕了過來。
推開大衆病房的門,走到靠窗的床邊,林皓靜靜的躺在那兒,頭上纏着厚厚的繃帶,緊閉着雙眼,嘴唇蒼白。
祁子嘉伸出手,指尖碰了碰他的臉頰,猛的握緊拳頭擊向牆壁。
想起他之前還玩笑的說林皓被砸了頭,腦子有問題,現在居然成真——明明知道自己烏鴉嘴還亂說話,祁子嘉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請尊重他人勞動成果,勿随意傳播,如喜歡本書請購買原版,謝謝!]
深深的看了林皓一眼,拉高被子,祁子嘉轉身出去,向醫生詢問林皓的狀況。
他被重物撞擊造成顱內出血,下午的時候醒了一會兒,嘔吐不止,顱內壓增高,已經用甘露醇脫水降壓,現在情況還算穩定,但是要繼續觀察。
送走醫生,祁子嘉轉頭問櫻井小姐林皓受傷時的情況。
「本來工作都完成了,撤離的時候,一塊防風板掉下來,他推開我,自己卻被砸中了!」可能是祁子嘉的表情太恐怖,也可能是自責,櫻井小姐說着哭了起來。
「防風板怎麽會掉下來?」
「螺絲松了……」
「不是剛維護過嗎?!」
「我不知道……對不起……」
祁子嘉咬了咬下唇,沒有再追問,答案顯而易見不是嗎?是那些人做的……那些人表面上妥協,讓自己放松警惕離開林皓,卻在最後的時候下手。
回到病房,坐在床前。月光灑在林皓臉上,幾天的海上行程讓他的皮膚粗糙了不少,嘴唇也幹裂脫皮。
祁子嘉俯下身,含住他的嘴巴,用舌尖舔濕他的唇,眼淚就那樣掉了下來。
他太自負了!他居然還在沾沾自喜!他竟然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他讓林皓如此輕易的就受到傷害!懊悔如海嘯般襲來,事隔多年,祁子嘉再度有了溺水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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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突然被握住,安慰似的搖晃,林皓好像醒了過來,意識卻不是十分清醒,眼睛眯着,眼珠轉了轉,又睡了過去。
祁子嘉趴在床邊,頭挨着林皓的胸側,吻着他的手指,聽着他沉穩的心跳,寒冷的身體一點點暖和起來。[3n5b論壇]第二天林皓醒過來,睜眼見到祁子嘉,露出困惑的神情,開口想問,嗓子卻幹得發不出聲音。
祁子嘉扶着他,喂他喝了幾口溫水,柔聲道:「怎麽樣?惡心嗎?頭暈嗎?」
「我又沒懷孕……惡心什麽?」林皓依然一開口就氣得人吐血。
「啊……林皓醒了,我去叫醫生!」一早就來探望的櫻井小姐很興奮的跑出去,幸好她聽不懂中文,不然她心中的完美男人就這麽破滅了。
林皓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遲疑的問:「我在醫院?」
「嗯。」
「我怎麽了?」
「撞了頭。」
聞言,林皓伸手摸了摸腦袋,果然摸到了紗布,于是露出狐疑的神情:「是不是……你半夜來偷襲我、強奸我……我掙紮之下……才撞了頭?」
「……」見林皓雖然語氣虛弱,但思維正常,祁子嘉懸了一夜的心稍稍放下。
醫生檢查,翻了翻林皓眼皮,又擺弄了一會兒他的胳膊大腿,最後居然拿了個棉花棒撓他的腳心。
林皓忍不住想笑,但是頭一陣陣的疼,只能半死不活的問:「你們是不是在整我啊?」
他只記得自己到北海道出差,而且很英勇的解決了漁民封海事件,修護工作也圓滿完成,正打算回去之前買一些海産……之後,就模糊起來。
檢查過程雖然有些窘迫,但結果還算不錯,只是還要住院觀察,輸藥止血,防止出現遲發型顱內出血。
又一根針頭從手背紮了進去,林皓可憐兮兮的摸了摸肚皮道:「我餓……」
「這是營養針,你不能吃東西,要觀察二十四小時。」
「可是我餓……」
「……」林皓總是在饑餓,對食物、對性、對愛。可是沒有一次,讓祁子嘉如此心疼,想抱他,又怕震動他的腦袋,于是只能呆呆的站着,手足無措,無能為力。
祁子嘉的表情讓林皓收起了可憐相,又換上那嬉皮笑臉的樣子。
「你幹嘛一張寡婦臉啊?」
「……別胡說!」
「不會是在嘲笑我笨吧?」
「……」
「別擔心,我不疼,等我好了,給我做好吃的!」林皓握住祁子嘉的手,貼在自己臉頰,磨蹭了一會兒,又将他的手指送到口中咬了一下,「不然,我吃你吧?」
「你以為我的肉是唐僧肉啊?」
「嘿嘿,吃了你能不能讓人長生不老不知道,但飄飄欲仙是肯定的!」即使是病痛中,林皓也不改「禽獸」本色,眼睛裏放出淫邪的光芒,将祁子嘉從頭到腳視奸一遍。
那猥瑣的表情讓祁子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懊悔和疼惜都插着翅膀飛走了。
林皓的恢複能力堪比小強,幾天後就能下地到處跑,走起路來雙臂帶風,說起話來吵得隔壁床無法休息,于是被醫生禮貌的請出醫院,北海道政府為「工傷」的他找了一間和式風格的民宿休養。
民宿老板家有一條黃狗,長得一副忠厚老實相,深得林皓喜歡,主動攬了遛狗的差事,還拉着祁子嘉一起去。
從沒見林皓對狗産生過興趣,祁子嘉好奇的問:「我怎麽不知道你喜歡狗?」
「我小時候養過一只這樣的黃狗,是路邊撿來的,最不值錢的雜種。後來媽媽嫌它髒,沒血統,給我買了條名貴的杜賓,我就把那條黃狗給忘記了……不知道它是什麽下場。」林皓說着,不由得失落起來。
「以前沒聽你提過……」
「太小了嘛,我忘記了……」他腦子被傷了之後,忘記了當天發生的事情,卻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例如埋在院子大樹下的百寶盒,例如曾養過一群小雞和一只黃狗……還有很多事情隐約有印象,一點點的冒出來。
祁子嘉安慰似的揉了揉林皓的頭發。
黃狗在前面慢慢的走,即使不拴鏈子也不亂跑,祁子嘉看着看着,突然感嘆:「它好像小皮……」
林皓一怔,反應過來立刻掐住祁子嘉的脖子搖晃。
「你怎麽能說自己的兒子和狗很像呢?!」
「你還不是老叫小皮兔崽子?!」祁子嘉有點不開心,悶悶的問:「你現在最喜歡的人,是小皮了吧?」
林皓「嘻嘻」的笑,攀在祁子嘉的肩頭,輕聲道:「我喜歡的,是和你一起養育的孩子……」
夕陽西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小路狹窄,很有終其一生也到不了盡頭的錯覺。
錯覺終究是錯覺,走了一段,小路便消失在田間,可是有更好玩的事情出現。
盡頭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上,倒吊着幾個只穿着內褲的男人,一群鄉民站在大樹下,議論紛紛。
林皓走近一看,叫了起來:「這幾個,不是那些民意代表嗎?怎麽被吊起來了?」
「嗯……可能得罪了什麽人吧……」
「雖然他們為難過我,但後來還是被我的魅力征服了,我得去問問!」
林皓很有正義感的走過去,想放他們下來,沒想到那些人卻連連擺手,一番交談過後,林皓一頭霧水的走了回來。
「真是奇怪,這些家夥說自願被吊着……難道這樣呼吸會比較順暢嗎?」
「也許這樣能長得更高吧!」
祁子嘉悠閑的抱着手臂,氣勢十足的斜睨了那些人一眼。
他離開北海道前,已經警告過這些人,卻沒想到他們對他只是敷衍,依然對林皓下手,只不過做得更隐蔽!既然這樣,就別怪他不客氣。
林皓是腦內出血,也該讓他們嘗嘗大腦充血的滋味。幸好林皓沒有大礙,不然就是腦袋開花!
休養了三天,接到氣象廳要求林皓回去複命的通知。
一路開車将林皓送回氣象廳,祁子嘉等在門口。下車點了根煙,還沒抽,一個微胖的身影興沖沖的跑了過來,是地球環境海洋部的鈴木部長。
「小林先生您來怎麽不打個招呼,快請進快請進!」
鈴木部長無比殷勤的将祁子嘉拉進氣象廳,請到辦公室裏奉茶,喋喋不休的介紹探測活動的準備情況。
部長辦公室的牆體玻璃是單面透視的特殊材質,從裏面能看到外面那種。預測部就在對門,祁子嘉心不在焉的聽着鈴木的介紹,眼睛卻在搜尋林皓的所在。
他喜歡看他工作時的樣子,認真專注幹練,充滿男性魅力。
突然,對門的預測部部長辦公室的門被大力推開,然後「砰」的一聲摔上,怒氣沖沖走出來的男人,正是林皓。櫻井小姐迎上去,一臉擔憂的說着什麽,林皓按了按太陽穴,又看了一眼預測部部長辦公室,疲憊中透着厭惡。
這時,祁子嘉的手機響了起來,調查的人給了結果,正如他猜測的那樣。
祁子嘉告辭後,從後門繞到車前,林皓在後座躺着。
聽見開門聲,眼睛睜開一道縫,懶洋洋的問:「幹嘛去了?」
「散散步。」祁子嘉坐進駕駛座,扭身摸了摸林皓的臉,「頭疼嗎?」
「沒……就是有點困……回家吧!」林皓翻了個身,背朝着他,肩膀微微發抖。
回到家逗了一會兒小皮,林皓早早的上床,他坐了一天的車,剛複原的身體極度疲憊,頭一沾枕就睡着了。
祁子嘉幫小皮洗完澡,哄他睡後,來到陽臺,點了根煙,撥了個電話,半晌才接通。
「原衫,有空一起吃飯嗎?」
「我現在在美國,要過幾天回去!」
「我等你!」
林皓脾氣執拗又沖動,初涉職場肯定有不适應的地方,但他本性純良,絕不會主動招惹是非。退一步說,就算林皓真做錯了什麽,也沒人可以将他當成軟柿子随意揉捏!
他讨厭算計讨厭紛争讨厭暴力讨厭血腥,但是他更讨厭有人傷害林皓!
而聯絡加賀原衫,只是例行公事而已,畢竟橫濱是在他的管轄下,能得到他的幫助最好,不能的話自己也一樣要動手。[3n5b論壇]Rose酒店是橫濱數一數二的賓館,保安措施很好,外牆格外難爬。
林皓嘴巴裏叼着攝影機,手扒着水管,腳踩着窗臺,跳到六樓和七樓間的空調上,将半個身子探了出去。
六〇八的陽臺開着,晚風吹動窗簾,從縫隙中,能看到一個魁梧的人影晃動。這家夥,就是他今天的目标人物——菊地那個烏龜王八蛋!
看到他,林皓恨不得手中的攝影機變成沖鋒槍,将他射成馬蜂窩!
林皓心中一口窒悶之氣,已經憋了很久了!
自從那日,将企圖占他便宜的菊地真雄揍得口吐白沫後,這個猥瑣變态男就沒完沒了的找他的麻煩!
在工作上極其苛刻不說,還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夜裏回家路遇搶匪、擠公車時險些被栽贓成小偷、出差又被防風板砸得腦出血——他又不是白癡,這些事情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菊地那個小人做的!
更可惡的是,他每次路過部長辦公室門口,都能感覺到一股淫邪的目光從裏面射出來,一想到房間裏那個男人是怎麽下流無恥的企圖染指自己,林皓就恨不得沖進去将他大卸八塊!
祁子嘉對他XXOO、OOXX各種體位各種場合都沒關系,他歡迎至極,但換成別的男人,別說碰他,敢打他的主意都是死罪!
他堂堂的林皓大少爺,當年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讓政壇的鐵腕人物也無可奈何的混世魔王,居然被這個島國流氓給意淫了,這簡直是他人生十大屈辱之首!
尤其是從北海道回來後去公司報到,菊地那個混蛋看到他的病理報告,還假惺惺的問他傷得重不重,需不需要再休養幾天?
林皓不理他,這家夥笑得越發惡心,又伸手去摸他下身。
林皓擡腳踹了過去,但這混蛋早有所防備,立刻躲開了,還陰森森的說:「看來你還是沒學乖,需要繼續教育……一直教育到,你主動求我上你!」
林皓惡心得隔夜飯差點吐出來!氣得頭昏眼花,躺在車裏還不住的顫抖,一宿都是噩夢,幾天沒吃好飯,連上廁所都不順暢!
真是忍無可忍,要是換成當初,這種貨色林皓一只手指頭就能撚死。走白道,個人資産置業狀況海外帳戶查個遍,貪污腐敗受賄收賄渎職逐條定罪,判他個永世不得翻身;走黑道,先暴打一頓,然後割老二挖雙眼丢到海裏喂魚讓他死無全屍!
可惜俱往矣,現在想報仇,不能力拼,只能智取!
這幾天林皓一直在搜集資料,刺探菊地的弱點,現在已經掌握了一些他的私密情報!
盡管菊地專業不差,但發達還是靠老婆娘家的勢力。據說他年輕時長的還過得去,娶了某參議員的女兒,于是在官場上平步青雲,但他性喜男色,不僅騷擾下屬,還有招男妓和嫖幼男的習慣,這種事情他老婆不可能不知道,只怕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從小在大家族長大的林皓,深知貴婦們的心态,老公在外面搞很正常,夫妻恩愛只是交際的一部分。但默許是一回事,事情鬧大讓她丢了面子又是另一回事。
而這種倒貼來的老公,沒出事以前可以拎出來在麻将桌上炫耀一番,出了事也可以幹脆的一腳踹開以顯示自己的豁達,更何況她們私下包養的小白臉也不會少,備胎多得只須煩惱選擇哪個上位!
于是,林皓決定客串狗仔隊,将他的豔照發去報社,不僅他老婆不會放過他,社會輿論和司法也不會放過他!
在和部長秘書套了幾天交情後,得知菊地今晚沒有以公事為借口去吃吃喝喝,反而早早結束工作,自己開車離開,林皓立刻拎上早準備好的攝影機,坐計程車跟上。
菊地在市裏繞了一圈,在某個停車場換了車,還帶了兩個保镖,兜兜轉轉來到這間賓館。
途中林皓也換了幾輛計程車,萬般小心的跟蹤至此。若不是他以前跟蹤祁子嘉累積大量的經驗,掌握了相當高超的技巧,恐怕早就被甩掉了。
菊地到這家酒店開了房,并且謹慎得連上下左右四間房也一起開了。林皓只得訂樓上的隔壁,然後千辛萬苦的爬到六0八的窗邊來。
老東西,讓你林皓小爺如此大費周章,也算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此時男妓還沒到,菊地一個人在房間裏性急的走來走去。幾分鐘後,門鈴響了起來,林皓眯着眼睛盯着門,在打開的瞬間按下錄影鍵。
可是進來的人,卻讓他驚訝得險些掉了下巴!
來人年紀一大把,挺着啤酒肚,滿臉橫肉,走路還一步三晃,而且一進門就脫了外套,和菊地親熱的擁抱。
林皓無聲的幹嘔,別開目光,實在看不下去。
菊地這老家夥的品味,還真是異于常人!
還是……他不是來嫖的,而是來賣的?!
雖然菊地一臉兇惡,目光淫邪,但平心而論,他的身材樣貌在中年人裏還算上乘。搞不好上面的長官有口味重的,于是……菊地做了別人的情人,用肉體交易換取金錢地位?!
想着想着,雞皮疙瘩從後頸一路蔓延到全身,頭皮麻麻的像要炸開一樣,林皓不由得抖了抖,一個沒把持住,攝影機掉到地上。
聲音不大,但足以引起房裏人的注意。
「誰?!」菊地喝了一聲,門立刻打開,幾個保镖進來,向陽臺沖過來。
林皓趕緊撿起攝影機挂在脖子上,像個猴子一樣往上爬,卻被保镖扯住了腳,于是順勢在那張很欠揍的臉上狠狠踩了一腳,甩掉鞋子,跳進七0八的陽臺,又爬進七0六,沖進房間打開門跑出去。
走廊裏有一個保镖追了上來,林皓沖進電梯猛按關門,但那保镖的手已經伸了進來,門打開的瞬間他跳起來勾住通風口,蕩秋千似的用膝蓋将那人撞暈,拖他進電梯,按下UP。
躲在洗衣間門口,其餘幾個保镖被騙從安全梯追了上去,林皓趕緊鑽進洗衣車。這個時候門口一定有菊地的人守着,他還是等晚上服務生将洗衣車推到後門送洗時趁機逃跑。
電影裏都是這麽演的嘛……不對,他看電影,那些保镖也一定看,搞不好早就派人在後門守着,拿着刺刀戳床單呢!這麽想,林皓就覺得這車裏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這時有人推動洗衣車,來到一間房前,按鈴。
房門打開,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進來吧,紅酒灑在上面了,把床單和被子都換了!」
那個男人說完後就進了浴室。
服務生收拾好髒掉的床單丢上車,聽到門口有人叫她,出去了一下。林皓趁這個機會從車裏滾出來,滾到床底下。
地上是羊毛地毯,躺在上面很舒服……林皓想就算要在這兒過夜也不錯,反正之前跟祁子嘉打好了招呼,說要徹夜加班。
服務生整理好,推車出門,幾分鐘後洗澡的房客從浴室出來,坐在床頭吹頭發。
又過了一會兒,門鈴聲又響起,房客起身開門,聲音明顯比之前高了一個音階:「你來了!」
聽這語氣,像是對愛人撒嬌。
難道又趕上情人幽會?要聽一晚春宮嗎?日本不愧是色情大國,住賓館的八成是做「運動」的,恐怕比夫妻在家做的比率還高。
以後也應該拉祁子嘉出來做,換個環境對性愛是有刺激作用的……
「嗯,怎麽,你要過夜?」
正想猥瑣的想着,來人回應的聲音響起,像一道雷劈中他的天靈蓋!
祁子嘉來到與加賀原衫約好的酒店,進入旋轉門時有幾個人跑了出去,走廊裏有些騷亂,在電梯裏聽別的房客議論,好像是有人偷情被抓到。聽到這些話,祁子嘉莫名的有些心虛,而加賀原衫穿着浴袍來開門,也着實吓了他一跳。
在加賀關門上鎖的時候,他居然有了逃出去的沖動……當然不是他怕加賀對自己有什麽企圖,而是林皓長期的教育在此時産生了反射性的直覺反應。
林皓說,不要給人可乘之機……
林皓說,他不喜歡加賀原衫看自己的眼神……
林皓還說……
「昨天坐了一天飛機,實在太累了,不想折騰,所以幹脆就住賓館!」加賀原衫關上門,倒了一杯紅酒遞給他。
「這麽說,是我給你添麻煩了?」祁子嘉甩了甩頭,将林皓那張怨婦的臉甩出腦海。
「你給我添再大的麻煩,我也心甘情願!」
加賀舉起酒杯,碰了碰祁子嘉的杯子,兩人一起飲盡杯中物。
他們倆……應該算是好友吧!稍微斟酌了一下,祁子嘉決定開門見山:「既然你這麽說,我就不客氣了……幫我對付一個人!」
加賀原衫是個精明的家夥,和這種人打交道,最好不要自作聰明,開誠布公是合作的首要條件。
「……菊地真雄嗎?」
祁子嘉的面色冷了下來:「你果然知道——」
「我也是事後才知道!」加賀有條不紊的解釋着:「本來以為,有人請北海道的黑幫出手教訓林皓,于是請他們賣我這個人情,他們也的确停手了,可是我不知道的是,要教訓林皓的就是北海道的黑幫分子!」
「你說菊地有黑道勢力支撐?」
「不止,菊地是關西組安插在關東的一顆棋,不是輕易能動的!」[3n5b論壇]聞言,祁子嘉冷笑了幾聲:「你的勢力範圍只在關東,難道沒有野心擴張嗎?美洲的貨雖然在東京和橫濱上岸,但是俄羅斯過來的貨,你卻一直沒沾到。現在那些俄羅斯佬的錢,可比美國佬好賺多了……你甘願這麽一大塊肥肉被關西獨占?!」
「子嘉,我們是朋友,不要用誘導林丞憲的方式誘導我!」
雖然明知祁子嘉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是真的想幫自己擴張,而是為了替林皓報仇,但是加賀還是心動了。不得不承認,祁子嘉身上有一種蠱惑力,再冷靜的人一不小心也會被他煽動,若不是林丞憲的前車之鑒,他恐怕也難以保持清醒。
被拒絕,其實在意料之中。加賀原衫是個典型的商人,只做有利可圖的事情,當利益小于風險時,再怎麽誘導也是徒勞。
「這麽說,就是不行?」祁子嘉起身,淡然道:「這也好,只是看在朋友一場的分上,不幫我,也請別妨礙我!」
說完轉身要走,加賀趕忙繞到他面前,攔住門。
「子嘉,日本就這麽大,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菊地也不知道林皓是你的人,才會出手……這件事情交給我,就當我将功贖罪,我會擺平,讓他再也不會找林皓的麻煩,然後握手言和,好嗎?」
祁子嘉似乎被說服,「照你這麽說,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辦法……」
加賀輕輕的吐了一口氣,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就知道你是識大局的人,也許日後還要與他合作——」
「狗屁!」祁子嘉一把撥下他的手,憤怒的低吼起來:「你讓我與一個對我老婆有企圖,還屢次傷害他的人握手言和?!」
被粗暴的拒絕,加賀原衫也不生氣,一如以往的平靜:「子嘉,你一點都沒變……什麽冷靜什麽大局,在你在乎的人面前,都是狗屁!以前的恩嘉是這樣,現在的林皓也是這樣……」
「你調查我?!」
恩嘉的名字從別人口中說出,讓祁子嘉大為震驚。他一直以為恩嘉的存在是一個秘密,只有林皓略知一二,卻沒想到加賀原衫早已了若指掌!
「我早就知道……」加賀被祁子嘉的眼神吓到,後退了一步,解釋道:「當初你提出那麽一個……一個損人不利己的計畫,我不可能不懷疑,所以就查出了那些事……」
「別說了,當我是朋友,就什麽也別說了!」
本以為早放下的事情,突然被提起,還是習慣性的疼痛。與林皓在一起的幸福時光似乎撫平了曾經的傷,但是卻做不到遺忘。
怎麽可能忘……怎麽可能忘記恩嘉,忘記世界上另外一個自己呢?!
「子嘉,不值得的!」祁子嘉突然萎靡起來的樣子,讓加賀有些後悔,但該說的話、想說的話,還是要說:「恩嘉是你最無助的時候唯一的同伴,而且死得很慘,你為了他,我能理解……但林皓,不值得的!」
提到林皓,加賀心中湧上一股厭惡,語氣重了起來:「別忘了,恩嘉的死,林皓其實也難辭其咎!」
「……」
「如果真的要報複,林皓也應該是你報複的對象!」
「他那個時候還小,不懂事!」祁子嘉搖了搖頭,別說是與他相愛的現在,就是被仇恨之火燒得遍體鱗傷的當初,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報複林皓。
加賀說的沒錯,恩嘉是他最無助的時候唯一的同伴。可是他不知道,林皓,是他最無助的時候唯一的光明。
「祁奂晨那個時候也小……」加賀嘲弄的笑了起來,又給祁子嘉倒了一杯酒,坐到他身邊,「你連自己的親哥哥都不放過,幹嘛對恩嘉的弟弟那麽心慈手軟?!」
「我和林皓在一起,和他是恩嘉的弟弟沒關系……」
「砰!」床下突然傳來撞擊聲,加賀原衫從腰間抽出小口徑手槍,起身向前走了幾步,對準床底。
「誰?!出來!」即使是穿着浴袍,他也随身攜帶着武器。
祁子嘉也站了起來,整理一下煩亂情緒,側身堵住門口。
床下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半晌,腳先探了出來,然後是腿,屁股,上身,頭……是林皓!加賀和祁子嘉一起瞪大了眼睛。
「你怎麽會在這兒?!」
林皓狼狽的坐在地上,用袖子蹭了蹭臉,灰塵和汗水在他臉上形成一道道污跡,而那雙眼睛,亮亮的,帶着水氣。
「祁子嘉,恩嘉……恩嘉……他……」
林皓一開口提到恩嘉,祁子嘉的心髒就緊縮了一下,大腦好像突然缺氧一樣,一下跌坐在沙發上。林皓什麽都聽到了……他的秘密,不再是秘密。
四目相對,林皓那雙藏不住任何事情的眼睛裏,映出的是祁子嘉無措的身影和茫然的表情。
「林皓,你還真是無孔不入啊!」加賀收起了槍,坐到祁子嘉身邊,親熱的摟住他的肩膀。「子嘉,被這種老鼠一樣四處鑽洞的家夥盯上,我真同情你。」
祁子嘉沒有答話,只是移開視線,不再看林皓。
怎麽會這樣呢?他想瞞一輩子的事情,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林皓知道了。
他該說什麽?
「要是沒有你,恩嘉也不會吃那麽多苦?」還是「別傷心,我已經不在乎了?」
他不能對不起恩嘉,可是他更不能傷害林皓!
一個是埋在心底不可碰觸的傷,一個是放在心頭不可傷害的寶……為什麽要讓他在這種情況下做選擇呢?!
林皓又蹭了蹭臉,爬了起來,看着坐在沙發上親近的兩人,胸口憋得幾乎要嘔出血來。
可是他再蠢也知道,現在要是發作,一定會讓祁子嘉難堪,讓加賀原衫看熱鬧,更何況,他腦子裏一片漿糊,也不知該作何反應,而祁子嘉又不理自己……
掙紮了幾秒鐘,林皓深深的看了祁子嘉一眼,低頭走了出去。
「這家夥,怎麽混進來的?我要調監控看看……」加賀依然憤恨難平,抓起內線電話打到服務臺。
「對不起……」祁子嘉輕輕撥開加賀的手臂。
「什麽?」
「我替林皓道歉……打擾了你休息……」說完,祁子嘉站了起來,将杯中酒飲盡,朝加賀歉然的點了點頭,轉身要走!
加賀也站了起來,在祁子嘉出門的一刻,開口:「菊地的事情,我願意幫你!」
「……」
「我說過,你有任何麻煩,都可以找我!」
「……好,有需要的時候,我會找你!」轉頭,禮貌的致謝後,祁子嘉退出房間,關上門。
加賀原衫沉默了幾秒鐘,将手中的電話砸到對面的牆上。
加賀原衫從出生開始就以作為黑道大哥在接受培養,十幾歲就已經獨當一面。
初遇祁子嘉,他以為自己遇到了同類。盡管身世與成長環境完全不同,但是造就出來的兩個人是那麽相似——一樣的斯文冷靜,一樣的深藏不露。
兩只笑面虎的友誼,能有多純粹?!
但他實在沒法阻擋自己對祁子嘉的喜歡,那是一種對另一個自己的欣賞與愛護。于是在祁家內鬥前途未明的時候,他選擇支持祁子嘉,暗中出力,最後祁子嘉也沒讓他失望。
他以為他和祁子嘉可以做一輩子互相欣賞的合作夥伴與知己,就像各種演義與傳說中的亂世雙雄,互相信任又互相提防,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好的對手!
可是,林皓出現了。
一個讓人完全摸不着頭緒的家夥,又瘋癫又癡狂,被腎上腺激素支配着行動,毫無自控力,和他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是這樣的人,卻成功的在祁子嘉的心中駐紮。
看着在林皓侵蝕下的祁子嘉慢慢顯露出脆弱、憂傷、徬徨……就好像一個自己被瓦解了一樣!
而最終,他居然還策劃了那樣一個自殺性的報複計畫——愚蠢的完全不像他!
沒錯,在祁子嘉的複仇行動中,最大的受益者是加賀,他得到了祁子嘉的地盤,得到了一直貪圖的東亞通道,但是……他失去一面鏡子。
他失去了祁子嘉,他再也看不清自己。
可是不管怎麽樣,加賀原衫依然是個商人,他的原則是利益最大化,即使是他在乎的祁子嘉也不能改變這一點。[3n5b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