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戰友
三個月後
李慰從持續墜落的噩夢中驚醒,突然發覺自己被裝進一個密封的箱子!
是棺材?有人要活埋了她!
她恐懼到喪失理智,嘶聲呼喊,手足并用地在箱子裏掙紮。
“咔嗒”,箱子的蓋打開了,她像火燒眉毛一般趕緊想坐起來,腰部用力,上半身剛擡起半截又被什麽勒了一下,重重地躺倒回去。
“別急,固定帶還沒解開,只是醫療艙而已。”有人在黑暗中開口勸她,聲音溫柔低緩,極富安撫效果。
李慰這才發覺她因爆炸受損的聽力已經恢複了,她使勁嗅了嗅,果然聞到醫療艙特有的消毒/藥水氣味,只好躺着不動,感覺那人走到醫療艙附近,俯身伸手進來。
有一瞬間兩人貼得很近,成年男性的體息撲鼻而來,李慰頸後汗毛直豎,等到身體上的束縛感消失,立刻發動進攻!
她揮拳擂向對方頭部,被先一步閃避;她又橫肘撞向他的前胸,仍是被側身躲開。李慰繼續變招,一口氣進攻對方上、中、下三路,動作快得她自己都看不清,那人卻像是能提前預測到她的每個動作,總能在方寸間輕描淡寫地化解。
十招過後,李慰被迫暫停了攻擊,對方扣住她的右臂別在背後,一條腿卡到她的雙腿之間,另一只手牢牢箍住她的左腕。
“身手不錯,也只是不錯,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那人在她身後道,語氣平穩,連一點高強度運動後的喘息都沒有,他“啪”一聲點亮了燈。
光線的驟然變化會引發人體的防禦機制,李慰曾經吃過虧,她活學活用,即刻閉着眼頭往後仰,用盡全身力氣撞向對方!
撞了個空。
李慰趔趔趄趄地連退數步,直到肩膀撞上牆壁才算找回了重心,她重新站穩,伸手到牆上摸了摸,睜眼望向周圍。
她在一輛車的車廂裏,很大的車,四壁都是防震又隔音的特殊材料,角落裏甚至還打了淡淡的“AM”标志,正是聯邦軍隊的“軍用物資”縮寫。
頭頂灑下來白熾燈的強光,光源照在她睡過的醫療艙上頭,醫療艙的蓋子還歪歪斜斜地倒在旁邊,有人正彎着腰小心地把它推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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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頭,對她和善地一笑。
是那群雇傭兵裏的長發眼鏡男!李慰認出了他,不過他現在沒有戴單片眼鏡,而是換了一副普通眼鏡,配上身穿的襯衣和西褲,更像一位醫生或者文質彬彬的大學教授。
兩人隔着距離相互打量,李慰滿腹疑窦,擔憂楊悅的下落,長發眼鏡男卻始終顯得很平和,看不出絲毫對她的惡意。
“那個孩子在另一輛車上,”他甚至主動提及了李慰最挂心的楊悅,“你們的情況都不太好:營養不良,骨質疏松,嚴重缺乏維生素D……很久沒曬太陽?”
李慰發出一聲飽含恚怒的嗤笑。
長發眼鏡男了然地挑了挑眉,“看來這裏面有個很長的故事。”
“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歸,歸祚明。”他向她伸出手,“你是李銘的女兒?”
“你認識我老爹?”李慰脫口而出,随即看到他指間夾着的“狗牌”,她急忙摸了摸自己的頸脖,那上面空空如也。“還給我!”
“不用緊張,我本來就是要還給你。”歸祚明說着,保持向她伸手的姿勢,李慰試探地往前跨了兩步,一把搶走“狗牌”又迅速退了回來。
歸祚明被她孩子氣的舉動逗得微微一笑,解釋道:“聯邦軍隊提供給士兵的身份識別牌都是統一制式的,只有上面刻的縮寫不同。按照國防部的規定,軍用識別牌上面的縮寫應該包括每個士兵的番號、血型、姓名,以及宗教信仰。你父親是個無信者,他本沒有宗教信仰,但是他刻了一個‘Y’,因為他出身二十七軍十五旅零七縱隊三十九連八排一小隊,十八年前,楊先生在聯邦軍隊擔任的最後一個職務就是該小隊的教官,有傳聞說他從那時候就開始實施‘龍血計劃’,所以這支小隊後來又被稱作‘為龍’小隊。”
“楊先生?”李慰驚訝地打斷他,“你是說……楊論道?”
他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聯邦只有一位楊先生,天才的戰略家、軍事理論家、武道家、歷史學家、生命科學家,聯邦政府可以開除他的職務,可以将他逐出軍隊甚至逼他遠走帝國,卻不能抹殺他對聯邦所作的貢獻。”
“全體聯邦軍人都可以算作這位天才的學生,而‘為龍’小隊非常幸運地成為了他最後的追随者。不僅是你父親,在這支小隊裏待過的每一個人,無論他們後面被打散另行分配去了哪裏,他們都會在身份識別牌的宗教信仰欄刻上‘Y’。”歸祚明在李慰的注視下解開了襯衣的扣子,從領口間掏出另一條幾乎一模一樣的“狗牌”,“我們沒有其他信仰,楊先生就是我們的信仰。”
…………
……
歸祚明把他的那條“狗牌”也遞了過來,李慰半信半疑地接過,與手中父親的身份識別牌對比,果然在宗教信仰那一欄都刻着同樣的“Y”。
原來他是她父親的戰友,她咬了咬下唇,心裏的感覺很奇妙,還是滿腔疑惑,在最深處卻有一點點想流淚的酸楚。
歸祚明給她留出适應的時間,摘下眼鏡細致地擦了擦,李慰此時擡頭望來,怔了怔,忽道:“我認識你!”
這下連歸祚明也愣住了,李慰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說你怎麽有點眼熟,你是‘髒話叔叔’!”
歸祚明:“……”
“我母親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已經一個多月了,我父親早就結束休假回了軍隊,”李慰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他得到消息特別特別高興,因為沒機會見到我出生,害怕也沒機會陪我長大,他利用所有的休息時間給我錄全息視頻,教我格鬥、槍械、海陸空交通工具駕駛……全部他會的東西都想教給我。”
“有一次他受傷了還要躺在病床上錄視頻,他的戰友來看望他,兩個人開玩笑地互罵髒話,等戰友走了老爹才發現忘記暫停,他受傷後沒法編輯視頻,只好很懊惱地對我說:‘剛剛那個是‘髒話叔叔’,寶寶你不要學他,千萬別學’……”
她哽咽得差點說不下去,歸祚明輕輕嘆息,柔聲道:“對不起,我不記得了。”
李慰搖搖頭,吸了吸鼻子,凝神端詳他的臉,“那時候你不戴眼鏡的,等等,你為什麽還這麽年輕?”
“你說這張臉?”歸祚明指了指自己的左頰,“是生化面具,我自己的臉和左邊眼珠已經燒毀了,不敢讓你看見。”
兩人沉默了片刻,在現時代很少有治不好的外傷,整張臉都被燒毀到不能治愈,李慰光代入他想象一下就忍不住渾身戰栗。
反倒是歸祚明若無其事地道:“剛開始是有點難受,習慣了也沒什麽不好,機械義眼能做到原來的眼睛做不到的事。”
“機械”兩個字戳中李慰的記憶點,她同情了對方沒多久,意外“認親”的喜悅退卻,思維又回到現實處境。
她想起了那群半機械人的雇傭兵,如果歸祚明是她父親的前戰友,他們是不是?雇傭兵們不依不饒地追殺她和楊悅,真的只是替販/毒組織出頭嗎?那麽她為什麽還活着?如果是為了所謂的戰友情留下她的性命,又為什麽把她和楊悅分別關押在兩輛車裏?并且這車還在行駛中,他們要把她運去哪兒?
“你們要把我運去哪兒?”她不擅長隐瞞心思,想到了就直接問出來,話一出口,兩人間原已緩和的氣氛再度變得緊繃。
歸祚明欲言又止,低頭思考半晌,他重新戴上眼鏡,誠懇地看向她。
“我們要把你們送到客戶指定的地點。”
“有人下單雇我們抓捕你和那個孩子,你生死不論,他必須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