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掉落的廣告牌
葉文棠自己去找了廣告商, 葉文楓卻才剛剛得知這件事。
“拍廣告?我不喜歡,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葉文棠說:“哥, 你就陪我一次嘛, 我都跟人家保證了你一定會去。”
“喂,你怎麽可以替我同意。”葉文楓生氣地站起來,“還有不到一年就要去參加冬奧會了, 你在這個時候去拍廣告?比完再拍不行嗎, 我們不一定有第二次去冬奧的機會。”
葉文楓一向寵愛妹妹,很少這樣大聲跟她說話, 葉文棠一下子委屈了:“哥, 你兇我,你竟然兇我!就兩天時間, 就當讓我休息兩天,這都不可以嗎?別的女孩子逛街約會的時候,我都只能在隊裏訓練,就這麽一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被滿足嗎?”
“因為我們已經到這一步了!就是因為前面已經付出了這麽多, 所以這一年才要加倍努力,才不會辜負曾經的付出,我們現在只能往前沖, 沒有後退的餘地了!”
“可我就想拍這一個,我們不去, 人家就要找姜映雪了……”
“跟她又有什麽關系?”葉文楓猛然提高音量,但看着哭哭啼啼的妹妹,到底還是心疼,又放軟了語氣,“我知道你從小喜歡陸煜, 家裏也贊成你們在一起,可你跟姜映雪較什麽勁呢,她才多大呀,跟你八竿子打不着……”
“怎麽打不着,她比我漂亮!”
“就因為這個?”葉文楓匪夷所思,覺得有點不明白自己最心意相通的妹妹了,“世界上比你漂亮的人會有很多,難道你每一個都要計較嗎?你還是別去拍廣告了,到時候發現全是比你漂亮的女明星,先得把自己氣死。”
葉文棠被他噎了一下,但還是說:“哥,求你了,就答應我去嘛,就這一次,以後我一定好好訓練到冬奧結束……”
……
沈冰年因為姜映雪說她不喜歡男人,也不想結婚的事苦惱了很久,他總覺得還是要有一個很好的人陪她一輩子才行。
她這麽單純,如果只有她一個人,被人騙了該怎麽辦呢?
沈冰年很苦惱,然而他轉念一想,姜映雪誰也不喜歡,就表示她也不喜歡陸煜,只要她不喜歡別人,也就不容易被騙走了。
這麽一想,他又開心了,哪怕在學校和國家隊之間忙得團團轉,他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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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僅僅經過一個多月的排練,他創作的歌劇《月光下的小城》就面向公衆進行了首演,由他親自作為指揮,門票一售而空,連演三場,場場爆滿,好評如潮。
姜映雪三場都去聽了,難得地沒睡着。她第一次那麽正經地坐在音樂廳裏,聽到演出開始前和結束後,身邊的人都在小聲誇獎沈冰年,因為她和沈冰年的關系,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驕傲。
第三場的演出結束後,姜映雪偷偷去了他們後臺,看到他自信從容地點評大家剛才的表情,那一刻她覺得,十七歲的沈冰年,已經完全和大人沒什麽兩樣了。
他是這樣的成熟、英俊、充滿魅力,卻還沒有成年人的世故圓滑,真實而赤誠。
姜映雪躲在門後,看着這樣優秀的一個男孩子,她很難不産生一點虛榮。因為他是她的男伴,他們的關系比跟這裏的任何人都更親密,她并不奢求更多,只要能一直跟他這樣下去,每天都可以一起滑冰,就已經無比開心,無比滿足。
她掏出一面小鏡子照了照自己,嗯,她覺得自己作為沈冰年的女伴,還是完全夠格的!
沈冰年看到後門露出半面熟悉小鏡子,聲音頓了頓,快速把剩下的話說完,拿起自己的東西:“解散吧,我要走了。”
有一直看着沈冰年的人,敏銳地發現了他的變化,飛速轉身往後看,發現門後站着人。
音樂學院的學生可不像國家隊員們,沒有那麽多規則,立刻說:“是不是年哥的小女朋友來了!”
“年哥急着走,肯定是了,每次一排練完就撤,搞得跟已婚人士似的。”
這些人大多都已經大三大四,還有研究生,年紀都比沈冰年大,但是因為佩服他,都喊年哥,也知道他在國家隊有個小女伴,前段時間他們在國外比賽時,大家也沒少在網上湊熱鬧。
沈冰年聽着莫名覺得順耳,但還是努力繃着嘴角,保持嚴肅:“別亂說,是我女伴,我得回去訓練了。”
“年哥,你帶進來讓我們看看真人嘛,這麽久了,大家都只在網上看到過。”
“就是,我們又不跟你搶,金屋藏嬌都沒你藏得嚴實。”
沈冰年被說得心情舒暢,有點動搖了,他直覺姜映雪要是進來,大家會說出更多好聽的話,可随即他看到樂隊裏好幾個長得不錯的師兄,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沒辦法,音樂學院好看的人也太多了。
“記住剛才我說的幾個地方了嗎,下次排練我要看到改變。”他面不改色地說,“就這樣,下次見。”
他在一堆嫌棄起哄的聲音中,保持少年音樂家的氣度,淡定從容地走了出去,直到站在他家小可愛面前,終于忍不住了,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小時候周嘉陽讓他們跳《種太陽》真沒錯,因為這會兒,他們就像從同一棵大樹上長出來的兩個太陽,一大一小,散發着同樣赤誠的光芒,也被對方的光芒所吸引。
他們情不自禁地一點點湊近對方,好奇地想探究對方更多。
但青春的羞澀又讓他們克制,保持着最後一點距離。
……
沈冰年的首演成功之後,排練安排寬松了不少,可以留出更多時間陪姜映雪訓練。
他們跟着教練們的要求,按部就班地訓練,因為他們上面還有一對技術更穩定的老将,最大的壓力還沒有落到他們頭上,暫時還能自得其樂地享受冰舞。
“沈冰年,你說你不想結婚,一輩子跟音樂一起,對吧?”
他們跳着慢節奏的舞步:“嗯。”
“我也不結婚,那你和音樂順便帶上我吧,我們三個永遠一起,比李白‘對影成三人’幸福多了。”
“那當然,我們要永遠一起。”他幾乎能感到快樂在大腦皮層堆積,低頭看姜映雪的時候,滿心歡喜,忍不住舉起來旋轉了幾圈,然後從他懷裏,慢慢地把人放下來。
這個動作是規定之外突如其來的,姜映雪沒有心理準備,但一點也沒慌張,反而覺得很自然,很開心,她感受到了純粹享受一個旋轉托舉的快樂。
他們都很快樂,旁邊盯着的範敏禾可就不那麽快樂了:“錯了錯了,還沒到托舉呢,動作全亂了,還有剛才跳得也太慢了,重來。”
批評一點都影響不了他們現在的心情,他們只覺得快樂,原來長大了,人就會變得這麽快樂嗎?如果他們再更大一點,會不會更快樂呢?
他們誰也沒說話,但兩個跳同樣舞步的人,心裏一樣地憧憬着。
但是靜谧的快樂沒有維持多久,陸煜忽然沖進來:“範教練,時領隊找你!”
“等會兒,我給他們訓練完再……”
“文楓出事了,還在搶救!”
“什麽?”
範教練直接跟着陸煜跑了出去,姜映雪和沈冰年剛剛的美妙體驗就像一個斑斓的泡沫,瞬間破碎得無影無蹤。
他們被迫回到現實,一起匆匆地換下冰鞋,也緊跟着去了醫院。
ICU門口,葉文棠已經快哭暈過去,全靠陸煜還扶着她,範教練和時領隊臉上顯而易見的焦躁不安,時領隊一直死死扒在玻璃窗前往裏看,範教練不住地踱步,捂着嘴,眼睛都紅了。
她在那一平米內的範圍裏來回不知走了多少遍,終于轉頭質問一個中年男人:“他們為什麽會去拍廣告,合同簽了嗎,經過我們同意了嗎?!”
姜映雪發現這個男人她認識,就是之前找了她兩回請她去拍廣告的人。
“您好,這個事情國家隊是知情的,之前有位周教練同意了……”
“不可能,周嘉陽從來不管他倆,接廣告要有領導簽字才可以,這個事情我根本沒聽過。”時漠赤紅着眼睛轉過來。
冬奧會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精心培養了那麽多年的選手生死未蔔地躺在搶救室,這件事不是他第一次經歷,卻比第一次更崩潰,因為這兩次性質不同,葉文楓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你們現在的心情我完全理解,我們公司也非常愧疚,大家誰都沒有料到廣告牌會掉下來,但是他們來拍廣告,确實是經過你們一個教練同意的,不然他們兄妹也出不來啊?”
“他們今天出來,是找我開了請假條,說學校有事。”範敏禾道,“要真有人同意,還用得着說謊?”
“你們不信,可以找那個教練過來對峙,葉文棠也說教練們都是同意的,我們不推卸責任,但該說的還是要說清楚……”
周教練回A城去了,不在這邊,姜映雪大概聽懂了前因後果,幫教練說話:“不是這樣的,當時是他們來找我,周教練同意我接,但是我拒絕了,教練當然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他不是一直只管我和沈冰年的嗎?”
男人終于聽明白了,那位周教練的同意,對象僅限于姜映雪和沈冰年,如果是其他選手,需要其他教練和領導的同意,可葉文棠跟他說隊裏都同意,實則他們教練根本不知道這回事,請假理由都是編的!
他對葉文棠産生了不滿,但現在人家哥哥還在搶救,他更理虧,忍了下來,沒再說話。
他忍了,範敏禾卻忍不了,指着葉文棠點了半天。她也許是想要呵斥,卻難過得話都說不出,眼淚如蜿蜒不絕的線條,不住往下掉。
盼了多少年,從自己,到周嘉陽,一次次希望,一次次破滅,終于又等到葉文楓這一對,這是冰舞選手離冬奧會最近的一次,上天卻像是跟她開玩笑一般,突然降臨了一場災難。
此時醫生發出了一張病危通知書,護士匆忙跑出去,向血庫中心申請調配更多的血液。
範敏禾痛苦地抱住頭,蹲下來,不停地扯着利落的短發:“真是犯的什麽渾啊,這個時候跑出去拍廣告!”
幹練的女強人發洩似的砸着牆:“作孽呀!”
姜映雪也悄悄抹了抹淚,挪過去想安慰範教練,葉文棠卻突然向她發難:“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去拍這個廣告!應該躺在那裏的人是你,不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