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沈冰年不在
到了三月, 沈冰年去德國之前,周嘉陽履行了他在東北時的承諾,帶兩個小朋友出去玩了一趟, 一天動物園, 一天植物園,一天水族館,帶他們更好地認識這個世界……
參觀完水族館的晚上, 沈冰年訂了一個大蛋糕, 提前幾天給姜映雪過十三歲的生日,順便也提前給自己過十五歲的生日, 過完生日, 他又帶姜映雪去商場買新衣服,也給自己和周嘉陽買了, 他那一萬獎金除了其中有一千是給周嘉陽的房租,其餘的一晚上被他揮霍一空。
周嘉陽覺得,刷卡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樣子,像極了敗家富二代。
沈冰年糾正道:“我本來就是富二代, 只是不敗家。”不到一萬的消費,能叫敗家嗎?
“都不考慮一下之後的房租,還不叫敗家?”
“我接下來又不住了, 等我從柏林回來,又有新的獎金。”沈冰年預料到他要說什麽, 提前道,“不用家裏的錢我照樣可以過得好。”
周嘉陽便只說:“嗯,那就拭目以待。”他本意也只是想刺激一下這個少年,讓他更積極進取,并非真的要他那麽小就自力更生。
過完生日, 沈冰年就一個人飛去了德國,據說他連父親都沒告訴,只跟奶奶說了,然後拒絕了奶奶讓管家陪他去的建議,獨自去異國他鄉參加比賽。
姜映雪和周嘉陽送他上飛機後,從機場回花滑中心。
“教練,他在國外會不會被人歧視啊?”
姜映雪雖然不懂音樂,但靠常識也知道,交響樂本就是西方音樂,起源于西方,發展、盛行、完善也在西方,他一個中國少年去西方參加西方人擅長的比賽,還不像競技體育那樣有教練、隊員陪同,想想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哪怕沈冰年自己一直信心膨脹,可客觀事實就是這樣。
周嘉陽道:“誰那麽想不開歧視他?他不歧視別人就不錯了。”
姜映雪一聽,确實是這樣,瞬間又放心了。
……
沒有沈冰年的日子,姜映雪只能一個人訓練,好在她現在比九歲時高了一些,偶爾可以跟其他人搭着練一練動作,但這樣的機會也不多,大家都是一對一對的,大多數時候她還是一個人練習。
Advertisement
時間一久,姜映雪有空的時候就會自己思考,正好這段時間沈冰年不在,托舉、聯合旋轉之類的動作她不太好訓練,空出一些時間,可以做點自己想做的事。
她喜歡古典舞,雖然他們也上過幾次古典舞和芭蕾的課程,但也只是出于那個賽季比賽的需要,平時的舞蹈課以國标為主,現在她一個人,國标的舞步練起來意義不大,就跟周嘉陽說想學一下古典舞,然後跟雙人滑、男女單的選手一起上芭蕾課。
周嘉陽很快幫她安排好每周多上一節古典舞、一節芭蕾,減少了兩節國标課。
一個星期後,周嘉陽還陪她去琴行,買了一把她喜歡的大提琴。
姜映雪對音樂的理解還不如舞蹈。
她懷疑自己可能是五音不全,因為她完全無法分清一段旋律中哪個是高音,哪個是低音,有時候沈冰年跟她講音樂,她覺得自己在聽玄學。那些音程、音調,好像沈冰年的大腦裏天生就有一把衡量這些的尺子,而她沒有。
她聽不懂關于音樂的深奧理論,但這不妨礙她買一把樂器自己搗鼓。她自己也想多了解這個世界。
那麽多樂器裏,她還是最喜歡大提琴,尤其是琴行的師傅說她可以用4/4的琴,不需要用兒童琴的時候,她更高興了,直接買了下來,然後發現幸好有教練可以幫她背回家……
除了這些變化,姜映雪依舊上學、訓練。
這一年,上海舉辦了花樣滑冰世界錦标賽。
沈冰年不在,她一個人去看了,錄了幾段她喜歡的節目發給他,他總是隔一兩天回複她一個微笑的太陽表情,隔十二個小時都算短的,姜映雪猜測,他那邊比賽可能比較緊張,世錦賽結束後也就沒再發微信打擾。
到了五月,沈冰年還沒回來,範敏禾有些急了,抓着周嘉陽問:“他這比賽得比多久啊?兩個月還不結束?你怎麽就這麽放他出去了呢?”
“讓他去比賽,不也是經過您批準的嗎?”周嘉陽無辜地說,“訓練不能影響他學音樂,也是您當初跟人管家談的時候答應下來的。”
這些是她答應的沒錯,但範敏禾沒想到要這麽久:“我還以為跟我們出去比賽似的,幾天就結束了,結果一個月、兩個月,現在還沒有要回來的跡象,是先在那邊訓練嗎?”
“他們指揮比賽應該是要跟樂團配合,排練出一場完整的演奏會,所以比較費時間吧。”姜映雪這段時間稍微了解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說。
範敏禾更急了:“那得多久啊?再不回來新賽季怎麽辦?你們去年第一次參加青年組就拿了好成績,不少人都把你們當這一批裏的種子選手,都等着看你們新賽季的表現呢!”
“你別急,青年組不是還有其他選手嗎,去年亞軍那對,國際大賽只有一個名額,本來也輪不到他倆上啊。”周嘉陽道,“國內那幾個比賽也就這樣,再說那時候他肯定也回來了。”
“國內比賽也重要!不先在國內拿第一,哪來機會去國外比?恢複訓練、編新舞,這些等他回來還來得及嗎?”
道理周嘉陽何嘗不知道,但他只能安撫範敏禾:“新舞蹈可以先編起來,映雪先把自己的部分練好,冰年等他回來再學。他學起來快,問題不大。”
範敏禾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這樣,心裏覺得這個賽季的比賽估計指望不上了。
她雖然保養得好,但到底年齡上來了,紋過的眉毛和年輕女孩沒什麽不同,眉心的皺紋卻透露出一個中年女人的真實年齡。
姜映雪便一個人先為這個賽季的比賽做準備,她也開始期盼沈冰年回來。
以前他在的時候,似乎只會一個勁兒地煩她;現在他出國了,又仿佛事事處處都在對她強調沈冰年存在的重要性。
她把這個感受跟周教練說了之後,周教練用很深沉的目光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所以,小映雪以後要學會珍惜呀,不要等失去了才後悔。”
“教練,雖然你現在這個表情我開玩笑好像不太合适,但是真的莫名讓我想起小美人魚的祖母,就是跟小美人魚講關于海面上的故事那個……”
《海的女兒》這篇童話,周嘉陽比她熟,之前給他們編舞蹈時就是他選擇的這個主題,後來兩個孩子才去專門精讀了。他想了想說:“好像這麽形容确實還挺貼切。”
姜映雪就想到,雖然《海的女兒》說的是關于小美人魚的故事,可是小美人魚的祖母也許在很多年之前,也經歷過許許多多或驚心動魄、或細水長流的故事。
只是大家往往關注尚未發生的故事,而那樣業已成為過去的人物,終究會被海的浪潮掩蓋而可有可無起來。
姜映雪也更關心現在。
她迫切地想知道沈冰年那邊怎麽樣了,她不知道那個指揮大賽有沒有什麽更具體的名稱,只好籠統地搜索“指揮大賽”或“國際指揮大賽”,結果跟兩個月前一樣,有效信息只有沈冰年在國內拿了第一,以及一位華裔演奏家發的一條中國小指揮參加比賽的消息。
那位演奏家發的內容還配了照片,看起來像是偷拍,但确實是沈冰年,站在音樂廳裏。
她盯着看了一會兒,又翻到沈冰年的微信,盯着他的頭像看了一會兒,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兩個月前她分享世錦賽的內容,于是她又把微信關了,翻出網上的大提琴教程研究。
五月的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姜映雪沒等到沈冰年,但小姨給她打了電話,說要來上海工作!
姜映雪高興得直問:“什麽時候來呀?”
“明天。”
“這麽快?那羅澤宇呢?”
“分了。”許媛平靜道,“這回是真的,不可能再複合了,明天等我來找你。”
她平靜得好像都沒有多少傷心,以前每次失戀好歹還要吃一頓大餐咒罵一番呢。姜映雪想了想,要是因為同一個人失戀那麽多次,到最後沒感覺了也正常,但這不妨礙她還是在心底暗罵羅澤宇渣男。
“我以後來上海,你要不要搬出來跟我一起住?”許媛問。
“咦?對哦,以後我就可以跟你一起住,不用再麻煩教練了!”
“嗯,到時候我找個你上學方便、去花滑中心也近的房子,你們教練也夠不容易的,帶倆小孩兒這麽多年。”
“對啊對啊,我覺得周教練都滄桑了……小姨,那我等你過來!”
姜映雪挂了電話,馬上跑到隔壁跟周教練說了,周教練很欣慰:“挺好,以後出門終于不會有人把我當奶爸拉着我分享養娃經驗了。”最重要的是,小映雪一天天長大,有些事他不方便說,範教練又只盯着她的訓練情況,有個女性長輩帶再好不過。
“這幾年謝謝教練……”
周嘉陽照單全收,沒有絲毫不舍,反正以後還要在花滑中心見面。
第二天許媛上門來接姜映雪的時候,他恨不得沖上去跟人親切握手:“小映雪以後就交給你照顧了,這個大提琴好大,要不要我幫你們搬過去?”終于可以擺脫大提琴的噪音了!他親自背回來的,可以親自送走了!
“好啊,謝謝周教練。”許媛說,“那就麻煩您幫我搬進來。”
周嘉陽看着對面打開的門,想到這個房子的隔音,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