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鬥牛士與粉鬥篷
沈冰年終于看到了陸煜的比賽。
他瞥了一眼全神貫注看着場上的姜映雪, 憤憤轉頭,準備用評價樂團演奏的态度對陸煜吹毛求疵一番。
然而,陸煜的表現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竟然不太能找到陸煜的問題, 平心而論, 作為一個十七歲的男單,他覺得陸煜很優秀。
“我們的男單已經這麽強了嗎……”沈冰年問,他怎麽記得國內男單的一哥也就比這好不了多少?
姜映雪看到陸煜完成了一個4S(4周後內結環跳), 還有高難度的三周連跳, 就知道前天晚上他跟周教練說的話實在是謙虛了。
“還可以吧?”周嘉陽用很平淡的語氣說,“現在的一哥退役後, 應該就是他了吧?”
沈冰年:“……”
他不由得更為專注地看起比賽。只見那青年男人面上表情不顯, 身體卻格外柔軟靈活,看起來莫名就顯得他很厲害的樣子……最後陸煜的短節目暫時位于第一名。
沈冰年深吸了口氣, 對姜映雪說:“等會兒我們也要第一。”
這下不等姜映雪說話,周嘉陽就說了:“年輕人,不要好高骛遠,這次青年組好幾對實力不錯的, 你們兩個正常發揮就好。”又對姜映雪道,“別有壓力。”
“嗯。”姜映雪點頭,得意地看着沈冰年。
沈冰年對教練光明正大地偏袒姜映雪無可奈何, 反正教練對他們倆的态度一直都是這樣,不服氣也沒有辦法。
在青年組的競争會比少年組激烈許多, 也是事實,那些選手比他們大了好幾歲,各方面的能力都更強。
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姜映雪和沈冰年配合的感覺格外好,從第一步開始他就發現了。
以往姜映雪雖然也能完成編舞老師編的動作, 但她很難表現出舞蹈應該有的感覺,怎麽跳都是可愛的風格,要她表現明豔妩媚幾乎不可能,導致編舞老師都有些崩潰。
但是誰讓她只有十二歲,要讓一個小女孩表現出那種成熟女人的東西,确實有些強人所難,所以當編舞老師問了他們國标課的情況,得知姜映雪哪怕是跳拉丁都像小兔子一樣軟萌可愛,她只好放棄了……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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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能在少年組拿冠軍,沈冰年覺得完全是因為沒有對手。他們從小就是學冰舞的,單靠技術就可以輕松贏了少年組為數不多的幾對選手。
按起步時間算,除了如今實力稱霸的葉家兄妹,沒有人比他們更早了。
可是今天,沈冰年發現姜映雪按動作要求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是以前那種純澈到透明,什麽都沒有樣子,她給出了一些東西,加上不知是不是妝容的影響,此刻的她看起來還真有幾分跳鬥牛舞的感覺了。
仿若鬥牛場上激烈的沖突,生死高壓下的狂歡,配合着激昂的音樂節拍,沈冰年覺得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
姜映雪本來并不太能欣賞鬥牛舞,她覺得男伴嚣張地挺起胸膛、女伴帶着點輕蔑向下撇嘴角的樣子,完全不在她的審美點上。
她的審美喜好偏向中國古典風格,喜歡中國舞遠超于國标舞。冰舞整個項目都跟國标關系密切,如果不是因為有沈冰年在,給原本枯燥的訓練帶來了一絲輕松愉悅的氣息,她懷疑自己到花滑中心不久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但今天,她好像感覺到了一些不同的東西。
之前一直體會不了的情感,想起今天沈冰年幫她畫眼線的樣子,居然醍醐灌頂一般,突然就可以體會了。
她甚至在心裏想象出一個故事,鬥牛士在上鬥牛場之前,珍重地把粉鬥篷存放在木盒裏,細心愛護,粉鬥篷就像一條絲巾一樣安靜乖巧。等他們上了鬥牛場,就是并肩作戰的戰友,對共同的敵人橫眉冷對,又輕蔑不屑。
鬥牛士英勇不凡,而粉鬥篷跟随着他,引以為傲。
今天的男單比賽她雖然也在看,但其實并沒有真正用心看,她全程都在專注地想這些,思路一旦打開,就有些停不下來。
觀衆席上,周嘉陽和範敏禾的目光同時亮了亮,兩個孩子的表現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
“所以說人靠衣裝啊,映雪這衣服一換,大濃妝一上,整個氣場都不一樣了。”範敏禾說。
周嘉陽沉吟道:“她今天是找到感覺了。”
場上的冰迷也十分激動。
姜映雪和沈冰年出來比賽早,因為他們倆長得格外漂亮,技術又比國內同齡選手強了不少,有許多粉絲一路看着他們長大,有的甚至本來只看雙人滑,因為他們關注起了冰舞這個沒什麽存在感的項目。
“年哥又長高了,越來越帥了,跳鬥牛舞該死的迷人!”
“雪妹好像也成長了不少,我本來還在想她會怎麽跳這次的短舞蹈,以為要看一段萌萌的鬥牛舞,結果這麽飒!”
“對不起,我還是覺得她好萌,在年哥旁邊小小一只,還努力表現得很霸氣的樣子……真的很可愛啊!”
“可能這就是反差萌吧……”
短舞蹈中圖案舞占了很大比例,許多冰舞選手跳出來都大同小異,加上文化差異,以及國內選手水平的限制,很多觀衆都不太能欣賞這個項目,即便是冰迷,有時候幾對看下來都會覺得索然無味,觀衆席上為數不多的觀衆就直白地表明了這一點。
但是看姜映雪和沈冰年的比賽,就完全不會有這種困擾。哪怕是先前姜映雪跳什麽都可愛的時候,大家也喜歡看這一對,同樣的舞步由他們跳出來,就是會有不一樣的感受,特別舒服,從來不會有機械完成任務的感覺。
雖然好幾次他們短舞蹈的藝術表現分不高,說是姜映雪的藝術表現完全跟舞種要求背道而馳,但大家還是喜歡他們,比流程式比賽的選手好多了。
姜映雪的裙子前擺未及膝蓋,從前往後漸長,後擺超過膝蓋一些,旋轉起來,果然像鬥篷一樣飄揚。
他們順利完成了第一個部分,沈冰年雙臂一攬,把小姑娘舉到比他高一個頭的位置,輕盈的裙擺迎風飄打在黑白鬥牛士服上,僅僅一瞬,又随着動作的停止很快分開。
然而臺上的觀衆已經恨不得化身為土撥鼠,他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看兩個小朋友完成一個托舉能看得那麽激動!
連裙擺觸碰到他衣服的那一個小細節都像在他們心上反複橫跳,以至于他們心跳都漏了一拍!
當他們身體交叉,互為支撐完成最後的聯合旋轉,大家忍不住發出心聲:
“年哥雪妹啊啊啊啊啊啊!太喜歡他們了!!!”
姜映雪完成動作,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沈冰年,和他牽着手下場。
國家隊的教練正在讨論:“去年少年組的冠軍,提前參加國內青年組比賽了,很不錯呀!剛才六練我竟然沒注意到他們,光看北方那幾對了。”
“可能不是因為光注意另外幾對,而是他們故意選了離我們遠的位置。”時漠說。
“時領隊想多了吧?怎麽可能有選手故意這麽做?本來就是花滑中心的,誰不想進國家隊呀?” 一位女教練說。
“可能孩子自己想,但是他們年紀小,未必懂那麽多,萬一教練讓他們在那個位置練習,他們不可能不聽。”時漠道,“周嘉陽帶出來的人,不想讓他們進國家隊正常,可惜了。”
大家聞言,思緒不由飛到很多年前,一個看似清冷但眼裏曾有光的青年,在大雪夜決絕離開國家隊的樣子。
那件事所有經歷過的人都不會忘,但誰也不願提,因為他是從時漠辦公室的窗口跳下去,離開國家隊的。
所以他最後留給大家的印象是,一個北方雪地裏的人形印記。
大家就沒再讨論姜映雪和沈冰年,雖然有人覺得,周嘉陽的親外甥都進來了,他顯然根本沒過問這些事,未必就會阻止自己帶出來的選手進國家隊。
……
今天姜映雪和沈冰年總算是有教練等的人了,他們從冰上下來的時候,周嘉陽已經在等他們,給他們遞上刀套,一起去K&C區等分。
姜映雪恢複平時靈動的樣子,每次等分都有些眼巴巴的,大眼睛直盯着屏幕。
沈冰年今天跳得有些暢快,時不時看看姜映雪。
K&C區的座位是一張三人座的沙發,他坐在中間,很大爺地張開一雙長臂,靠在沙發上休息,周嘉陽見了,往後一靠,枕着他的手臂感慨:“不錯,知道孝敬長輩了。”
沈冰年:“……”他趕緊想把手抽回來,發現抽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