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 對策 “那就給個假的
幔上光箔明晃晃地搖動, 居雲岫被戰長林抱在懷裏,咯吱窩、腰側被恪兒的小爪爪一頓亂撓,饒是再冷靜自持, 也招架不住這樣的“折磨”, 卯着力氣掙紮起來。
戰長林便箍緊她, 低頭笑問:“以後還晾着我們爺倆嗎?”
居雲岫此刻恨死他這笑聲, 偏又不肯在嘴上妥協,戰長林知道她大概只有在他身下的時候才會服軟, 适可而止,松開手。
居雲岫掙坐起來,憤然回頭,戰長林一骨碌平躺下去,張開胳膊:“來,撓我。”
居雲岫一口氣憋在胸口。
恪兒大眼睛撲閃,看母親一臉愠色, 後知後覺闖禍了。
戰長林用膝蓋悄悄踢他,恪兒對上他眼神, 恍然大悟, 大叫一聲後, 朝他撲去。
“撓你撓你!”
戰長林嗷嗷大叫。
“饒命饒命,長樂郡主饒命!”
戰長林“痛苦”掙紮,恪兒并不留情,邊撓邊道:“阿娘,我給你報仇了!”
“……”
扶風在院外指揮扈從搬運行李, 戰長林走出回廊,一眼看到扈從身後擡着的官皮箱,轉頭道:“你要來這兒住了?”
居雲岫從後走來, 目不斜視,一言不發。
璨月緊跟在後,小聲回道:“趙大人奉旨前往汴州辦差,這段時間不在洛陽,郡主過來陪陪郎君。”
戰長林挑眉,并不介意她明面上陪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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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到前院木樁桌前,琦夜已安排人送上剛沏的香茗,居雲岫在桌邊坐下,不等戰長林開口追問住下的事,切入正題:“趙霁要心月的孩子。”
戰長林嘴唇本來只張開一點,聞言張得更大。
居雲岫瞪他,戰長林伸手關上嘴巴。
扶風在旁邊解釋趙霁這樣做的緣由,并把居雲岫跟趙霁的談判結果再次詳細地陳述了一遍,戰長林眼睫垂着,沉吟道:“這姓趙的可真是只狐貍啊。”
心月失蹤一案,疑點重重,趙霁雖然沒有明着細問,但顯然已察覺出心月很可能是主動逃走的了。在這種情形下,拿到孩子,便等同于捆住心月的心,不論心月最後對他有情無情,都會因為孩子回到他的懷抱。
甚至于,會主動想方設法逃離長安,返回洛陽。
戰長林唏噓道:“太不要臉了。”
聽戰長林罵別人“不要臉”着實是種新奇的體驗,居雲岫端起茶盞,喝完茶後,示意戰長林給出意見。
戰長林道:“那當然不能給了。”
居雲岫意外,樹蔭裏,戰長林眼神明亮:“搶人家孩子,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居雲岫提醒他:“那也是趙霁的孩子。”
戰長林聳眉:“誰生的歸誰。”
居雲岫打量他,忽然感覺他像是有哪裏跟以前不大一樣,轉念想到恪兒,猜他或是這些時間跟恪兒相處多了,對心月産生了同情心,只可惜,這件事并不是靠同情心就可以解決的。
“我已經答應趙霁的要求,孩子必須給。”
戰長林神色不動:“那就給個假的。”
居雲岫想笑:“假的孩子,就不是別人的孩子?”
戰長林淡聲:“大亂之世,沒爹沒娘的孩子多的是,送一個到丞相府裏享福,也算是積德了。”
居雲岫反駁:“一旦被趙霁識破,就不是積德,而是造孽了。”
趙霁看似光風霁月,實則手段一度狠辣,如果識破孩子是假的,指不定會殺以洩憤。
戰長林眉間一蹙,眼神陰郁下來。
二人一時意見僵持,戰長林抿着唇,轉頭吩咐扶風:“叫程大夫來一趟。”
居雲岫不知道他突然叫程大夫是何意。
不多時,程大夫從回廊那頭趕來,手上還沾着剛磨着的藥粉,戰長林開門見山,道:“有什麽辦法可以證明恪兒究竟是不是我親生兒子嗎?”
衆人一震。
居雲岫轉頭,沒在院裏看到恪兒身影,再看回戰長林時,對上他幹幹淨淨的眼神:“打個比方。”
扶風、程大夫二人松一口氣。
程大夫道:“民間傳聞有兩種辦法,一種是滴骨認親,另一種是滴血認親。前一種是将血滴在屍骨上,如血浸入骨頭裏,則證明滴血者與屍骨存有血緣關系,反之則沒有。後一種便是将兩個人的血同時滴在清水裏,如果兩滴血融在一塊,不分彼此,那這兩人便有血緣關系。”
戰長林點頭,對扶風道:“去拿碗清水來。”
趙霁拿到孩子後,肯定不會用第一種方式驗親,所以現在要證實的就是這第二種驗親方法是否真實可靠。
扶風從水缸前舀了一碗清水過來,放在木樁桌上,戰長林從他那裏拿來匕首,先在自己指頭上劃開,放了一滴血進碗裏。
放完後,戰長林啜着指頭,目光定在程大夫臉上。
程大夫:“?”
戰長林把匕首遞給他:“來吧。”
程大夫:“……”
扶風喉頭一滾,道:“公子,要不還是我來吧。”
戰長林拿開匕首,道:“你也沒爹沒娘,萬一咱倆真是兄弟呢?”
扶風啞然,心裏道:我并不是沒爹沒娘,只是爹娘死得早些啊。
程大夫眼看是躲不過了,伸手在襟前一抹,揩淨手後,接過匕首來,也放了一滴血進碗裏。
四雙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視着碗裏情形。
血珠在水裏浸開,像盛開的花,很快,兩滴血逐漸相融,化為一體。
程大夫大驚道:“公子一表人才,我可生不出來啊!”
匕首被程大夫落在木樁桌上,居雲岫、扶風二人定睛看着水裏相融的血,驚疑不定,只有戰長林泰然自如,收起匕首還給扶風。
他就知道這玩意兒肯定是不準的。
以前在戰場上,倒下時,胸膛底下不知壓着多少人的森森白骨,或是頭顱,或是斷臂,或是未及腐爛的體骸,他順着爬,身上的血便順着流,不知道浸過多少塊屍骨,要能靠這認親,那豈非滿沙場都是他戰長林祖上的孤魂野鬼?
再說回這滴血認親,他如今将近二十五,程大夫最多也就四十,且不說二人相貌迥異,就算相像,後者估計也生不出這樣大的兒子。
扶風恍然道:“看來這方法果然不準。”
程大夫行醫多年,但對這驗親方式着實還所知甚闕,這廂看滴血認親并不如傳聞中那樣權威可信,不由道:“那滴骨認親呢?”
戰長林道:“不用血,你撒泡尿也能浸進去。”
程大夫又一驚。
這一點扶風明白,白骨失去皮肉,承受日曬雨淋,骨骼表面就會腐蝕發酥,無論是水,是血,還是戰長林口中的尿,都是能滴進去的。
扶風道:“既然不準,那也就不怕趙大人驗了。”
如果到時候趙霁果然要滴血驗親,他們便可以通過證實此法無效來打消他的疑心。
居雲岫坐在樹蔭裏,沒再多說什麽,只對扶風道:“照長林公子說的去辦吧。”
戰長林聽着這一聲“長林公子”,只感覺前所未有地悅耳,要是有尾巴,現在肯定就搖起來了。
“還有一事。”居雲岫提壺斟茶,道,“喬簌簌離開衡州了。”
戰長林沒有反應,一臉美滋滋。
居雲岫示意扶風,扶風喚道:“公子!”
戰長林這才回神。
扶風咳嗽一聲,替居雲岫道:“三月之期已至,半個月前,郡主派人到衡州查看喬姑娘的情況,想再把她留在衡州,結果人到時,喬姑娘已經離開了。”
戰長林想也不想,道:“那肯定是跑洛陽來了。”
奉雲城的德恒當鋪已關,喬簌簌在那裏尋找無果後,肯定會跑來洛陽向居雲岫求援,戰長林道:“先前在奉雲,是因為戰亂危險,所以要把她诓回老家,現在衡州到洛陽也算太平,她要來就來呗。”
居雲岫注視着他,不做聲。
戰長林腦筋一轉後,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們不用把太多精力放在這個丫頭片子身上。”
居雲岫斂回目光,握着茶盞喝茶,扶風道:“可是喬瀛就在洛陽,如果撞上的話,蒼龍軍的秘密大概就保不住。而且……”
“而且什麽?”
扶風眉頭微皺,道:“郡主擔心趙大人會盯上喬姑娘。”
戰長林費解,道:“趙霁在你們眼裏到底是有多厲害?他是如來佛祖還是齊天大聖,連一個喬簌簌都能盯上?”
蒼龍軍裏面到底有多少部将幸存,這個重大的機密,趙霁目前是不可能知曉的。換言之,他就算想反戈一擊,也不可能盯上喬簌簌。
扶風抿唇,道:“喬姑娘畢竟是喬瀛最疼愛的妹妹,年紀又小,還是……派人去找一找比較妥當吧。”
戰長林掀眼。
扶風垂着雙目,一副公事公辦、私心全無的模樣。
戰長林心念一動,試探着道:“那,派誰去呢?”
樹蔭裏一時沉默,扶風沒吱聲。
良久,居雲岫道:“看你最近挺閑……”
戰長林一聲笑,立刻打斷:“我怎會閑,倒是你搬來這裏住下後,一切安危都有我守護,扶風侍衛便閑得很了,要不然,就讓扶風來領了這差事?”
居雲岫轉頭瞄向戰長林,後者挑眉。
而扶風垂着眼站在一邊,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