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探望 “哄哄他
程大夫一呆過後, 掉回頭來,對上戰長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扶風道:“既然不需再搬,那就把公子放回床上吧。”
衆人又開始忙活, 把好不容易上了擔架的戰長林搬回床上, 程大夫忙又指揮, 重新念一遍小心這裏, 別碰那裏。
成功把人搬回床上後,扶風領着衆人告退, 程大夫為保險起見,走前,又細心檢查了一遍戰長林身上的傷,确定沒有哪裏裂開後,這才徹底松一口氣,拎起藥箱準備走了。
“等等。”
戰長林叫住他。
程大夫回頭。
戰長林嚴肅道:“去替我刺探一下。”
程大夫茫然道:“刺探一下?”
“……”戰長林眉頭一皺,“就是替我問問趙霁家裏出什麽事了。”
程大夫恍然大悟, 連“哦”兩聲,剛一轉頭, 倒抽口氣:“郡主!”
床上的戰長林神色一變。
居雲岫站在屋門口, 一雙眼眸清淩淩的, 也不知聽了多少。
程大夫忙抱拳道:“屬下先去給公子煎藥了。”
程大夫走後,居雲岫走入屋裏,轉身關上門,戰長林聽到她走過來的腳步聲,臉孔微繃, 喉結也緊了。
及至床邊,居雲岫沒有開口,只是耷下眼皮, 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床上的人,眼底掠過一點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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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長林臉上纏着的布條還沒解開,看到居雲岫憔悴的模樣,心疼地道:“臉色為何這樣差?”
居雲岫想到今早沒能補成的覺,再想到昨日熬夜的緣由,怼道:“難道不是拜你所賜?”
戰長林動容道:“我再躺兩日就能好,你不用這樣擔心的。”
“……”
居雲岫眼眸一轉,瞟向窗外,從戰長林的角度看,很像是翻了一個白眼,他突然意識到什麽,有了一點自知之明。
輕咳一聲,戰長林道:“現在……還是會失眠?”
居雲岫不做聲,相當于默認了。
戰長林抿唇,道:“程大夫開的藥不管用嗎?”
居雲岫道:“沒喝。”
“為何?”
“太苦。”
戰長林啞然,緊跟着想到昨夜的那一碗藥,平心而論,那滋味的确是挺苦的,可是因為是居雲岫親自來喂,他現在回想起來心裏便全是甜滋滋的。
想了想後,戰長林道:“那以後再失眠,跟我說一聲吧。”
居雲岫冷淡道:“跟你說又如何?”
戰長林道:“我總能有辦法哄你睡着的。”
居雲岫眸光微動,随後想到些什麽,耳根突然染開一點薄紅。
戰長林盯着她,居雲岫轉身要走。
“那個……”戰長林忙切入正題,“趙霁……他家裏怎麽了?”
居雲岫駐足,側臉對着他,語氣依舊冷淡:“不知道。”
戰長林兀自沉思,道:“不會是他爹死了吧?”
居雲岫沒忍住,瞪過來。
戰長林吸取前車之鑒,提前避開,垂着眼睫,有理有據地道:“趙霁向來沉穩,能讓他在這種時候丢下你匆忙離開,要麽是家裏死人,要麽就是朝堂失火。剛剛傳話的人說出事的是趙府,那肯定就是他家裏死人了。”
說完,又忍不住在心裏想一遍:
多半是他爹死了。
大齊有“丁憂”制度,凡官員父母離世,無論官居何位,都必須離職返鄉守喪二十七個月,如果趙霁這回當真是沒了老父親,他跟居雲岫的婚事必然就會受到牽連,輕則延期,重則取消。
戰長林抿住嘴唇,因也知道自己這樣想很不厚道,故點到即止,絕不流露半點落井下石、小人得志之态。
居雲岫盯着他那雙越來越亮的眼睛,拂袖走了。
戰長林:“……?”
扶風守在庭院裏,看到居雲岫垮着一張臉走出來,心裏不由一揪。
“立刻派人去查趙府的情況。”
扶風忙點頭:“剛剛已傳信給喬瀛了。”
居雲岫緩緩收住腳步,看他一眼,想到喬瀛,道:“以後就讓他待在洛陽吧。”
扶風稱是。
正說着,月洞門那頭走來一行熟悉的人影,一個稚嫩的聲音着急地道:“快一點,再快一點……”
緊跟着便是琦夜的聲音:“他沒事的,郎君不要着急……”
二人循聲望去。
琦夜牽着恪兒,急匆匆地穿過月洞門,看到居雲岫,忙停下來,行禮道:“郡主。”
恪兒順勢掙開她的手,跑到居雲岫跟前,仰頭道:“他們說戰長林生病了。”
居雲岫沉默少頃,“嗯”一聲。
恪兒心想自己果然沒有聽錯,認真道:“我來探望他。”
居雲岫心情複雜,看向琦夜手裏捧着的玩具匣,道:“探望就探望,帶這些東西做什麽?”
恪兒脆生生道:“我陪他玩一玩。”
又補充:“哄哄他。”
居雲岫不語。
扶風、琦夜二人斂着眼站在旁邊,都沒敢吱聲,恪兒見居雲岫臉色冷然,心知她今日似乎不太高興,恐怕不會答應自己的要求,但又不想就這樣放棄,便伸出小手在她衣袖上拉了拉。
居雲岫的心突然就軟了一下。
“病人要多休息,你去看看就走吧。”
恪兒大喜,跑回琦夜面前捧了自己的玩具匣來,留下一句“我自己去”後,便邁着小短腿朝屋裏走去了。
戰長林瞪着帳頂,反思剛剛居雲岫為何會拂袖而去,屏風外突然傳來門開的聲音。
戰長林立刻轉頭,可惜看不到門口的情況,等了半天,才見一個小人兒捧着木匣從屏風後頭鑽了出來。
恪兒梳着總角,穿着錦袍,一臉嬰兒肥,進來後,猛地愣在屏風底下,瞪大眼睛盯着床上被蒙成布偶一樣的人。
兩人大眼瞪小眼。
恪兒警惕地道:“你是戰長林嗎?”
“……”戰長林忙開口,“是。”
恪兒難以置信,把他的光頭看了又看,這才勉強相信下來,走到床前。
“你為什麽變成這樣了?”
恪兒把懷裏的木匣放在床上,一錯不錯地盯着戰長林,眼睛裏仍然透着擔憂和不解。
戰長林伸出唯一能動的左手捏了捏他的肉臉,沖他笑:“沒事的,躺兩天就好了。”
恪兒心裏酸酸的,一點也不覺得他像是沒事的樣子。
自從前天夜裏睡下後,戰長林就突然失蹤了,他再次從仆從口中聽到他的消息時,便是一些關于“程大夫”、“休養”、“煎藥”一類的話,他問琦夜,琦夜便說是病了。
可這是什麽病,竟然把人折磨成這樣可怕的樣子呢?
恪兒眼眶發酸,淚水一下湧上來,紅了眼圈。
戰長林手愣在他臉頰處,唇角的笑僵了一下,繼而更明朗,大手攤在他下巴底下。
恪兒納悶道:“做什麽?”
戰長林認真道:“接居聞雁的金豆子。”
恪兒“噗嗤”失笑,又板住臉,嚴肅道:“居聞雁才不掉金豆子!”
說着,傷心情緒煙消雲散,低下頭打開木匣,取出自己最寶貝的那個木雕小狗來。
“我來陪你玩。”
恪兒拿着木雕小狗,放進戰長林的掌心裏,戰長林握着這熟悉的物件,感覺掌心燙燙的,胸口熱熱的。
兩人一邊玩,一邊聊着天。
恪兒問:“你這是什麽病?”
戰長林不知為何他會認為是病,糾正道:“是受傷,不是病。”
“受傷?”恪兒歪頭,看到他肩膀上纏着的布條,想掀開被褥瞧個仔細,戰長林怕吓着他,握住他小手。
恪兒便知是拒絕的意思,不硬來,只問:“為什麽會受傷?”
戰長林想了想,回:“跟人打架,他們人多。”
恪兒大驚:“你打架!”
戰長林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往最輕裏說了,看他還這樣吃驚,忙補充:“他們……欺負老百姓,是壞人,我打的都是壞人。”
恪兒大概明白了,震驚又變成心疼與欽佩。
“要喝藥嗎?”
恪兒又關心地問。
戰長林回:“喝。”
恪兒一臉同情。
戰長林笑:“你是不是很怕喝藥?”
恪兒點頭,強調道:“很苦的。”
又道:“而且每次都要喝很多很多。”
戰長林聽到這個“很多很多”,心一下痛起來,斂了笑。
恪兒戳戳他放在床上的手。
戰長林垂目,調整一會兒,才又笑道:“以後我教你習武強身,等你身體強健後,就再也不用喝藥了。”
恪兒還不太懂:“習武是什麽?”
戰長林舉起握緊的拳頭:“就是學這個,學會以後,你天下無雙。”
恪兒腼腆一笑,推開他的拳頭:“我不喜歡這個。”
戰長林不解:“那你喜歡什麽?”
恪兒便從木匣裏掏出上回那個陶埙來:“我喜歡這個。”
再掏一個泥叫叫:“還有這個。”
最後掏出戰長林送給他的木魚,大聲:“還有這個!”
戰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