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就為了跟他這麽小一張床……
舒晏對他這種……一本正經說胡話的行為無奈好笑, 又忍不住心裏發暖。
剛剛随手扔在沙發上的手機震了下,舒晏回神,拿過來看了眼。
紀宸掃到屏幕上那個沒存的號碼, 頓了下,視線偏開,站起來坐到舒晏身邊。
沙發重新陷下去,紀宸拽小孩兒似的,從蹲着到坐下, 拉着他手腕的指節一直沒松開,舒晏也是挺好奇的,他怎麽做到無縫旋轉不擰巴手的。
沒叫他松手, 舒晏單手把手機摁開。幾百年沒給他發過文字消息的桑淺說:【小晏,不是媽媽硬要你替妹妹配型,如果不是我不相合,我們不會特地回國來麻煩你。】
舒晏把屏幕摁滅, 閉了閉眼睛。
桑淺總有本事用一段非常客氣極其禮貌的話,讓他煩躁地想砸點兒什麽。
手腕上還搭着沒松開的指骨把他捏了捏,舒晏輕籲了口氣, 偏頭問紀宸:“學校的跨年晚會一般是什麽時候?”
“嗯?”紀宸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 “沒有放假周末的話, 都是月底最後一天下午。”
“能點菜嗎?”舒晏問。
紀宸愣了下,笑:“除了卡車過肚皮, 都滿足你。”
“嗯。”舒晏看着他笑了下,轉了轉手裏的手機,給桑淺回過去:【配型多久出結果?】
桑淺過了會兒才發來:【這邊要一周。】
舒晏翻了下日歷,給她回:【你安排吧,我下周二去。】
“說好了?”紀宸看他收了手機, 問。
“嗯,”舒晏說,“下周二去。”
紀宸挑眉:“有什麽特殊說法兒嗎?”
舒晏勾着唇角斜了他一眼:“就想等結果出來之前,先看看我牛逼閃閃的男朋友。”
牛逼閃閃的男朋友這一周都很愁苦。
【為什麽啊?】紀宸低頭,噼裏啪啦打過去。
舒晏坐他身邊,無語地從課桌肚裏摸出手機看了眼:“不為什麽,就想睡個好覺。”
紀宸繼續:【我那兒不比你宿舍舒服?宿舍離教室也沒比我那兒離學校近多少啊!】
“……”舒晏頓了下,還是決定打字:【你覺得我在你那兒,睡得好嗎:)】
紀宸:“……”
不是,不就那天住了一晚上嗎?他也沒幹嘛啊……雖然那天是睡得晚了點兒,可也沒幹什麽脖子以下的事兒啊!
再說了,最後他不是還腰上挨了一腳,乖乖滾回自己房間了嗎?!
紀宸看着舒晏把手機震動都給調沒了,重新塞回課桌,又趴下去調整了個舒服的睡姿。
“……”要不要這麽絕情。他料到家庭地位會低,但也沒料到能這麽低啊。
舒晏是鐵了心不會看他消息了,紀宸只好放棄間接交流,也跟着趴了下去。
教室裏開了暖氣,下午太陽又正好,舒晏困勁兒上來,想眯會兒。
主要是……怕晚上睡不着。明天就得去醫院紮針抽血。
剛趴下去,胳膊就被人戳了戳。
“……”舒晏當然知道是誰,本來不想理他,架不住那個手指頭已經從胳膊戳到了腰。
舒晏垂手,狠狠拍了他一下,仍舊趴着,換了個姿勢偏頭看他,用平着嘴角半掀着眼皮的狀态問他:幹嘛?
紀宸龇牙咧嘴地看了眼被他拍紅的手背。啧了聲,用口型說:“你家暴啊?”
舒晏:“……”
看着舒晏臉上“你再廢話就他媽別說了”的表情,紀宸趕緊學着他的樣子兩個胳膊墊着腦袋,輕聲問他:“你之前說……初賽過了也不會去,原因能說嗎?”
紀宸一方面想問問他,既然鐵了心要在數學這條道上走到黑了,為什麽不參加數競。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自己。
男朋友那麽牛逼,他覺得自己這個“學渣”的帽子,總得逐步戰略性摘除吧?
舒晏看着他:“我可能……不太适應集體生活。”
“你跟你室友相處得不好?”紀宸下意識問。
舒晏神色有點兒微妙地看着他,沒說話。
這種行為看在紀宸眼裏,就是相處得的确不好。
“我去跟你室友談談,”紀宸很認真地說,“換我去住,讓你先适應适應。”
“……哦,”舒晏笑了笑,“你談。”
“那你把他聯系方式給我。”紀宸說。
舒晏住校住了那麽久,班裏也沒哪個男生跟他說過和舒晏同寝。那肯定不是他們班的了。
紀宸背着陽光朝裏看着他,頭發絲都被鑲了圈淺金色,舒晏覺得光這樣看着他,整個人都暖洋洋的,挺舒服的。
但又有點兒想笑,于是挺自然地說:“我晚上問了給你。”
“行。”紀宸認真點頭。
倆人在小街上吃過晚飯分開,紀宸就發了消息催他問,舒晏給他回了個:【我舍友這會兒不在宿舍。】
行吧,紀宸只能等着。
直到學校關門,宿舍熄燈的點,舒晏才給他回了消息。紀宸點開的時候,有點兒懵。
【我同桌想跟你談談。】舒晏說。
紀宸:“……?”
舒晏很快接到了他的電話。
“你他媽……”紀宸無語地說。
舒晏笑:“你也沒問過我室友叫什麽名字啊。”
“你等着!”紀宸惡狠狠說完就把電話挂了。
舒晏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音挺空的,還帶着點兒雜音,聽着不像在室內,但也沒想到才挂了電話沒幾分鐘,宿舍門就響了。
肯定不是宿管大爺,這人敲得三長兩短的。
舒晏從開着小臺燈的書桌邊走過去,隔着門問:“誰啊。”
敲門聲停了,帶着還沒平息的忿忿喘氣聲,在門外壓着聲音對暗號似的說:“你同桌你室友你男朋友!”
舒晏愣了下,又有點兒好笑,把門鎖旋開:“你怎麽……”
話還沒說完,紀宸就從門縫裏鑽了進來,反手把門關上,又銜接極其流暢地把舒晏頂在了門板上。
“松手。”舒晏沒用勁,懶洋洋地笑着叫他松開。
紀宸卻沒管,也沒說話,低頭親了他一下。退開垂眼看了他一會兒,才克制着音量說:“宿舍也挺好玩兒的。”
說完又想親他,舒晏啧了聲,偏頭一躲,紀宸直接蹭上了他頸側。
“……”癢意混着別的挑動神經,舒晏擡腿頂了他一下。
“……操,”紀宸瞬間清醒,趕緊躲開,“不是,你這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啊。”
“……”舒晏懶得理他什麽意思,捏了捏他手,“上哪兒放風去了?”
裹着棉衣外套的紀宸,從外面進來身上就帶着夜風的味道,平時一直挺熱的手這會兒都有點兒涼。
“這麽明顯的?”紀宸反握住他手,解釋道,“我其實就想……叫你今晚跟我一塊兒住來着,明早陪你一塊兒去。剛一直在學校外面……等你消息。”
舒晏擡眼看他。
這人總能不經意地可憐兮兮地讓他覺得自己……像個渣男。
“從二樓爬上來的?”舒晏問他。
紀宸手心裏還帶着點兒牆灰的磨砂感。
“……啊。”紀宸點頭。
“啧,”舒晏把他以前的話原封不動還給他,“你能全須全尾地活到今天,全靠老天爺心善。”
紀宸不想他多想,語氣回家似的自然:“反正這也是我宿舍,我今晚就住這兒了,以後也住這兒了!”
舒晏偏頭指指他的床鋪:“你睡木板?”
“?”紀宸回頭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上鋪,轉頭又把舒晏往門板上擠了下,“那就跟你擠擠呗,多大點兒事兒,我又不介意。”
舒晏:“……”
“我在家洗過澡了。”紀宸抱着他,戰術性哼哼唧唧,“不信你聞聞,香的。”
舒晏無語又好笑,伸手推他:“愛上哪兒上哪兒。”
說完又開了門邊的櫃子,找了身自己的睡衣,什麽也沒說,随手扔給他。
紀宸接住,覺得他室友他同桌他男朋友,整個人都挂着嘴硬心軟四個光輝的大字。
兩個人黏黏糊糊磨磨蹭蹭磨磨叽叽地輪流爬上了舒晏的床。
“我手機定了平時上課的鬧鈴,行嗎?”床是真的小,也是真的擠,紀宸跟他面對面地縮在被子裏,覺得一整晚都別想翻身了。
舒晏沉默了幾秒,沒什麽情緒地,喉間輕“嗯”了聲。
紀宸知道他像這樣沒什麽情緒的時候,才是心情最差的時候。擡手攬上他背,輕輕拍了兩下,輕聲說:“睡吧,明天我叫你。”
舒晏沒回答,宿舍裏安靜下來。紀宸聽見他很淺的呼吸聲,知道他沒睡着。
“宸哥,”過了很久,舒晏低聲叫他,聲音繃得很緊,有種就快壓不住某種情緒的啞,頓了很久才說,“我有點兒怕。”
舒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可能是突然有了這麽個人,願意在老北風呼呼的大冬天夜裏吹得一身寒氣,就為了等他一條消息。願意飛檐走壁地翻樓爬牆,就為了跟他這麽小一張床地擠着。
暖呼呼的。
這種行為在他眼裏……挺奇妙的。奇妙地讓人眼睛有點兒發脹,奇妙地讓人兜不住那點矯情,突然嬌氣起來。
紀宸卻心髒一縮。
這話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紀宸別說沒多大感覺,甚至還可能覺得那人矯情。但平時從來都是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又冷又酷又逼王,看了只想對他吹一聲口哨的人,繃着最後那一絲弦對你說他怕的時候,連紀宸都有點兒繃不住了。
他不知道舒晏是怕最後配型結果合适,他得接受骨髓移植的手術安排,怕老天爺給的運氣沒站在他那邊。還是怕明天的抽血紮針,或者是別的更多的東西……
“阿晏,你……要不要試試哭一下?哭狠點兒的那種。”紀宸抱着他,很慢地拍他背,一下一下,唇角在他耳廓上親了下,低聲說,“我試過,那樣挺舒服的。”
懷裏的呼吸停了會兒,像早忘了該怎麽哭似的過了挺久,舒晏的腦袋才蹭着他心口往下滑了滑,整個人開始輕顫。
第一聲像幼獸嗚咽似的聲音抑制不住發出後,舒晏揪着他胳膊上的衣料,這麽多年來摻雜着痛苦、委屈、迷茫的壓抑徹底爆發。
按他說的,發洩似的帶着狠勁兒地哭着。
“宸哥,”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覺得腦袋都有點兒嗡,舒晏叫他。想用笑聲壓一下哭腔,哽了團鐵屑似的嗓子卻并不配合,聲音像被鋸齒胡亂搓成了幾段,“有時候我也不知道,我對他們來說,到底算什麽。”
紀宸嗓子哽得難受,下意識低頭,唇在他發心上貼了貼,掌心在他後腦勺上輕輕撫了兩下。
“他們我不知道。”紀宸說,“反正在我這兒,你算……”紀宸頓了下,一時之間覺得有些話先說不做,顯得特懸浮,于是非常生硬地來了個讨罵的轉折,“……算個屁?”
懷裏的人哭聲一頓,安靜了得有好幾秒,才用濃重的鼻音說:“……你爺爺的。”
“行,”紀宸立馬接上,“那你就是我爺爺。”
“神經病。”舒晏笑着罵他。
但這跟要不到糖的孩子一樣胡亂發洩的一頓哭,的确挺爽的。爽得人都開始犯困了。
舒晏的呼吸逐漸規律,宿舍裏安靜了很久,久到紀宸以為舒晏睡着了,拍着他後背的動作都放輕了力道,舒晏卻突然出了聲。
“紀宸,你怎麽進來的?”
紀宸眼皮一跳,哈了聲,剛想說“不就是攀着二樓走廊的陽臺上來的麽”,就聽舒晏語調清明地強調:“我是說——怎麽從小街那兒的圍牆進來的。”
他沒記錯的話,那個點兒學校大門應該關了吧?
紀宸:“呃……”
舒晏輕“呵”了聲:“十二中,出了名的有去無回?”
紀宸:“…………”
要不先商量下……別踹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