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知道你同桌考了第一嗎?……
舒晏想了想, 摸出手機:“錢轉你。”
“煩不煩?”紀宸把手機塞進課桌。
舒晏垂睫:“……”怎麽婉轉地告訴他同桌,自己沒有他聯系方式。
趙翊在前面嘆了口氣,心說這才多久啊, 就已經開始倒貼了啊。
徐牧舟以為他又在為雲養的小貓傷春悲秋,拍了拍他肩:“看開點兒,兒大不由娘。”
趙翊看着她:“……”行吧。
周末吃飯,趙翊挑了家新開的網紅創意火鍋店,可惜訂晚了, 只剩大廳。
旁邊一桌的幾個小姑娘,嗑的是同一對明星cp,全程都在“啊啊啊啊啊甜死我了”“這不si真愛si森麽”“他不愛他還對他這麽好”!!
“……”
趙翊全程豎着耳朵, 等那桌小姑娘結賬走了,裝作不在意地問:“挺有意思的哈!舟舟平時也喜歡搞這個。”
另外三個同時擡頭看他。
“……”趙翊突然有了種被審判的感覺,“你們……介意啊?”
當然明白趙翊說的是什麽,只是這話一出來, 三個人的臉色都不約而同起了點微妙的變化。
隋逸下意識地看向舒晏,舒晏也和他對視了一眼。
這短暫的目光接觸,也一點兒細節不落地落在紀宸眼裏。
紀宸一筷子插開了一塊鴨血。
舒晏笑了笑:“你們介意啊?”
問的是紀宸和趙翊。
趙翊立馬說:“我肯定不介意啊!”
他還能介意他家宸兒不成?
“無所謂。”紀宸說。就是聲線有點硬。
結果隋逸卻說:“我也不介意, 因為我跟他們一樣。”
三個人愣了下。
舒晏是沒想到他會明說, 另外兩位是沒想到他這麽直接。
隋逸笑了下:“這事兒也不可能瞞一輩子。”
與其以後關系深了, 被人發現他這個情況介意嫌棄,不如趁現在明說。
況且, 他也明白不少人嘴上說不介意,實際還是嫌棄的。要是這頓飯之後,趙翊和紀宸不再找他,他也就明白倆人的态度了,先前紀宸多給的錢, 也好給人退回去。
紀宸看了他一眼,想起隋逸說話的“特殊技能”。知道他能把這事兒直接說出來,這會兒也是緊張忐忑的。
他也不會安慰人,舉了啤酒罐遞過去。
隋逸明白,和他碰了碰:“謝……謝謝宸哥。”
趙翊看着紀宸和隋逸進行“你懂我懂”式的幹杯,有點兒懵地摸了摸腦袋。
見倆人喝完,也舉起啤酒伸手:“我是真不介意,你看我喜歡舟舟吧,還有人說我心理變态來着。說我既不喜歡男人,又不喜歡正兒八經的女人,就喜歡長得像男人的女人。我可去他媽的!我是因為舟舟長得帥?我是因為那是舟舟!”
“謝……謝謝翊哥,我明……明白了。”為趙翊這話,隋逸鼻子有點兒發酸。
紀宸怔了下,接着抵進椅背看着趙翊笑:“你這文字水平,怎麽沒用點兒在語文作文上。”
趙翊放下啤酒罐:“啧,咱倆就誰也別嫌棄誰了吧。”
舒晏瞥了紀宸一眼,跟着勾了勾唇,繼續吃。
他同桌既像真不介意又像介意着點兒什麽的狀态,讓人很難琢磨。
紀宸看了眼無事發生一樣,既不安慰隋逸,也不和他倆說話的舒晏,明白隋逸這情況,舒晏該是一早就知道的。
腦袋裏自動閃過“舒晏”朋友圈兒的twins仙女棒。低頭戳了戳小料裏咖啡色的稠狀物,有種錯把陳醋當蚝油的疑惑。
趙翊其實是真無所謂的。這事兒不管是現實裏還是網絡上,見的聽的都不少。他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特殊的讨厭反感,甚至厭惡情緒。
就自然地認為是挺正常一事兒,就像他喜歡舟舟那麽正常。
但他現在唯一有點兒過不去的坎兒,就是紀宸這個……這個角色扮演的問題。
就好比他養……不是,看了十八年的豬,本以為到了會拱白菜的年紀,結果轉頭自己就成了白菜,還他媽被……被豬拱了。
這突然之間動物變蔬菜,一下子連物種都變了,叫他怎麽欣然接受?
雖說這頭豬也很标致吧,還是難受,非常難受。
趙翊難受地又悶了口酒。
四個人就像待在同一臺收音機裏的四個不同頻道,分別堅定地在腦內走着自己波段的那些節目。
隋浚川周日下午又去找自己老戰友,舒晏幫着去看店。
“晏兒啊,”角落裏,隋逸一手使勁摁住小木桌,要不是怕拍散架了舍不得,早給配上音效了,“你是不知道宸哥那天多牛逼,我從沒見人打架是單手就能把人掄上牆貼着的。關鍵還能避開值錢的東西!”
舒晏:“……”
都不結巴了,看來回憶都激動。
“我沒有說你打架不……不厲害的意思啊,”隋逸趕緊找補,“你倆不是一個類……類型。”
哦。長得不是一個類型,打架也不是一個類型。舒晏點點頭。
“怎麽,有興趣?”舒晏挺好奇的。
他不知道隋逸喜歡男人這事兒是不是天生的,如果不是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但這事兒打從自己和他認識開始,隋逸就沒刻意瞞過。就跟昨天晚飯時那樣。
“你……你還不知道我喜……喜歡什麽樣的麽?”隋逸樂,“宸哥太……太純了。比你還……”純。
舒晏半掀眼皮看他,臉上表情不鹹不淡的,也看不出個情緒。
“……啊,”隋逸用食指尖兒撓了撓鼻梁,“就太純了,我倆不合适。真就只能當兄弟處。”
“你宸哥聽你這麽形容他,”舒晏笑了笑,“得炸毛。”
“對……對了,”隋逸說,“上回打完光頭,宸哥怎麽說你成績跟他一……一樣差,是什麽意……意思?我沒敢細……細問。”
舒晏愣了下,說:“他自己誤會的吧。”
“……啊,”隋逸看了他一眼,“那你不……不跟他解……解釋一下?”
舒晏垂了下眼睫。
有些話好像在舌尖兒上滾了一圈又能自己麻溜地滾回去。很久沒有人問過他為什麽,問過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問過他……到底為什麽這麽做。
久到他連句解釋,都不知道怎麽起頭了。
“拿出結果就能讓人明白的事情,”舒晏笑了笑,“何必浪費這個時間。”
“……行吧。”頓了很久,隋逸又說,“我就是覺得,宸哥那人……挺好的。”
舒晏啧了聲,偏頭看他,拖腔帶調地懶聲調侃:“你才見了他幾次,就知道他人又純又好了?”
“我和爺爺跟他道謝的時候,”隋逸笑了笑,“宸哥說……沒事兒,你不是我同桌兄弟麽。”
舒晏沒有上學期末在十二中的成績,月考考場被安排在最後一個教室。
(12)班,都不帶挪的。就是把兩個單獨的小課桌分開些,再換個座位順序而已。
“考試的時候……”開考前,舒晏看着鄰桌的紀宸說,“我寫完了卷子就擱桌面兒上,你想看就看。我寫完了可能睡會兒。”
紀宸樂得不行:“行啊,要不我抄你數學,你抄我語文呗。”
他的語文能“蒙”對好幾題選擇呢。
“……”舒晏有那麽點兒後悔沒和他解釋清楚了。
第一門數學,開考一半,監考老師看見舒晏趴着睡着了,走過去看了會兒他的卷子。
看了半天,放下的時候把舒晏的卷子折起來,用沒字的那面蓋住。
紀宸憋笑憋得好辛苦。
連監考老師都覺得他沒必要抄,這貨考得到底是有多差。
更讓紀宸感覺神奇的是,下午考完理綜出考場,他僅僅是在人堆裏混了一會兒,再轉頭看他同桌的時候,他同桌又雙叒叕一次禮貌但無視地,從他面前走了過去。
“我長得真這麽大衆嗎?”教室裏,趁着舒晏不在,紀宸頭一回不太自信地問趙翊和徐牧舟。
“你有沒有想過不是你的問題?”徐牧舟說。
紀宸活了一點兒,給了她一個“展開說說”的眼神。
徐牧舟說:“你不覺得你同桌,好像……怎麽說呢,目中無人?”
“瞎說,”趙翊說,“舟舟你這看人的眼光真的不行,”趙翊逮着機會就開始指桑罵槐,“比如那個李……”
趙翊剛說了個姓,徐牧舟一個眼刀就丢了過來:“人挺好一小姑娘,背後說人家你好意思?”
“……”趙翊憋屈。咬碎牙混着一口老血把話咽了回去。
是小姑娘沒錯,還是個挺漂亮的小姑娘。可他媽那茶味兒濃得都能飄出亞洲沖向世界了,舟舟怎麽就看不出來,還覺得她是個單純可愛又善良美好的小姑娘呢?
“你不也是小姑娘,你就和她不一樣。”趙翊嘀嘀咕咕唯唯諾諾,冒着被徐牧舟撂倒教做人的風險嘟囔了一句,就把話題重新轉回了舒晏身上,“舒晏這人挺佛系的啊,長得也挺好說話。”
舒晏這人看着冷清話不多,不過就算是不熟悉的人,和他搭話的時候他也不至于不理你,而且笑意溫和又有禮貌。
挺随緣的啊。
“不是,你搞錯我意思了,”徐牧舟說,“我就是字面意思。”雖然她也絕不承認舒晏是趙翊口中的那種人,“每回在教室裏坐着,感覺他和我們幾個聊得也還行。”雖然他們三個不主動說話舒晏也絕不會開口,“但是一出教室,随便走哪條道上碰見,他好像就不認識我們了似的。”
“啊,這倒是。”趙翊點頭,“有兩回還是我叫住他,他才停下來跟我打招呼。”
“我明白了。”紀宸眯了眯眼睛,覺得世界都清晰了,極其篤定地說,“這逼……是個近視眼。”
破案了啊家人們。
怪不得食堂裏小路上廁所門口,他同桌壓根和不認識他似的。
這逼他媽看不清啊!
呵呵。一個學習賊差,還愛裝逼從不戴近視眼鏡的——終極學渣。
月考成績出得挺快,像是為了趕在國慶中秋佳節之前,讓同學們在這個親朋滿座的團圓日,拿着成績和排名接受來自各方的關心與愛護。
有些着急的,還沒等老王拿着成績單回來,一下課就跑去了辦公室。
紀宸當然沒去,反正不出意外,他總能是年級第一,倒數的那種。
倒是去辦公室裏看完成績回來的學委孫晔和英語課代表李一思,神色微妙地往他們這個角落多看了兩眼。
紀宸納悶,心說難不成這回語文又考“好”了?
徐牧舟是被李一思拉着一塊兒去辦公室的,回來之後,轉頭問紀宸:“你知道你同桌考了第一嗎?還是全年級第一。”
“?”紀宸愣了下,随即按自己的理解樂了,怪不得剛那倆人一直盯着自己看,“怎麽,老王又給我加卷面分了?”
徐牧舟說:“他第一。”
“啊,”紀宸笑,“這一來就把我保持了這麽久的‘年級第一’搶了過去,是個人才。”
徐牧舟目光複雜地看着他。
小時候她和趙翊都覺得紀宸是他們這幫人裏最聰明的一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受了什麽刺激,紀宸突然趙翊化。甚至于現在連情商都被趙翊同化了。
這時,老王傳話小能手季家齊同學隆重出場,還沒進教室就大聲喊道:“卧槽宸哥!你同桌是人嗎?!”
紀宸:“?”
季家齊扒着門框宣傳道:“要不是其他老師攔着老王不讓他給你同桌作文記滿分!他連語文都能一分不扣!!”
“你還是第一,”徐牧舟無情替他戳破幻想,“他是正數的。”
笑容凝結的紀宸:“??”
紀宸覺得他應該去廁所冷靜一下,沖個涼……洗把臉什麽的。
這麽多雙眼睛,不可能看錯,也不可能和他瞎說,所以老王把舒晏叫去辦公室,不是和他“談心”,不是安慰他“一次沒考好沒關系”。
老王只會拿這些來安慰他。
舒晏從辦公室出來徑直去了衛生間,排名這事兒紀宸估計已經知道了。
倒也不是想上廁所,就是想象不出紀宸這會兒是什麽狀态。一種很微妙的自己也不想承認的負罪感,讓舒晏覺得自己像個事情發生了不想着解決,只想逃避的渣男。
一進廁所,就看見一男生站在洗手池邊上,想事兒沉思似的把手上的水澆在水池邊垃圾桶裏。
垃圾桶裏還冒着煙,舒晏聞到了煙味。
紀宸聽見動靜,下意識地擡頭。站他跟前兒的,正好是舒晏。
其實他第一反應,是想問下舒晏到底怎麽回事兒的,但擡眼的那一瞬,看見的卻又是舒晏那副“你他媽誰”的漠然樣,并且今天連敷衍的笑都懶得勾了,就那麽唇角平直看着他。
舒晏不笑的時候挺難琢磨的,是那種隔了層玻璃罩子似的疏離。
紀宸心裏像被他那一身軟毛刺兒倒鈎着搓了一遍似的,勾起唇角,自嘲似的笑了聲。
大概在舒晏這種“好學生”的眼裏,他這種“學渣”和傻逼劃的就是等號吧。
紀宸伸手扯了張擦手紙,蹭了蹭手背上的水珠,扔進字紙簍,眼皮半掀着朝他擡了擡下巴,拖腔帶調地問:“好學生要告密嗎?”
聽到聲音,舒晏愣了下,臉色卻冷下來。這話別人嘴裏也聽過,但從紀宸嘴裏說出來,心情卻挺不一樣。
本來就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那點負罪感在這句“好學生”裏迅速消失。
舒晏看着他,跟真不認識他似的,非常溫和禮貌地勾起唇角:“沒興致。”
然後徑直錯身而過,去了小便池那兒。
“……操?!”紀宸覺得自己被耍了。
虧他剛剛還在替舒晏解釋,畢竟他也從沒問過“你成績到底好不好”。
現在看來,他不是傻逼是什麽?!
紀宸不服氣地跟了過去。
他總不會什麽都比舒晏差吧?!
舒晏指節在很尴尬的位置頓住:“……看什麽?”
“看看怎麽了?”這他媽是關心這種事兒的時候嗎?
紀宸嘴硬,兇神惡煞地反問。
舒晏被他盯得有點兒別扭,故意說:“怎麽?想口?”
紀宸:“……”
紀宸:“???”
“操?!舒晏你個流氓!”紀宸眼睛都瞪大了,嗓子眼有點兒發幹地吼他,“你等着!早晚有你受的!!”
“……”
舒晏有點兒懵。他剛之所以那麽說,的确就像是個犯了錯又不想承認的渣男,就不想紀宸那麽陰陽怪氣地對他。
甚至希望他像第一回 見面那樣,面對他的“挑釁”,不問清緣由就準備跟他打一架,都比剛那疏離的态度要讓人舒服。
但他沒想到的是,就這麽一句按他倆剛剛的狀态,怎麽也得算是……突破底線的話吧,紀宸會從耳朵尖上開始泛紅,然後明顯是……算是不知道怎麽應對落荒而逃了吧……?
莫名想到了隋逸那句“宸哥太純了”。
又莫名其妙地,胸腔裏某個地方,像被他泛紅的耳朵尖兒燙了一下。
舒晏站在原地,指節擱拉鏈上猶豫了半天,覺得自己也開始……不太正常了。
腦子裏跟被人強行塞進個皮影攤兒似的,隔着那層朦朦胧胧的幕布,看見主角紅着耳朵尖兒罵他:“舒晏你個流氓!”
舒晏:“…………”
鑒于舒晏公開對他耍流氓,紀宸出了廁所就回了家。非常難得地逃課了。
完全不想回教室面對他。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流氓……神經病!
也不知道是下午睡覺容易做夢,還是日有所思睡有所夢,紀宸非常沒出息地,按照舒晏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的思路,做了一個非常清晰,非常完整,非常不可……描述的夢。
以至于他從夢裏驚醒的時候,不光自己出了身汗,連他的大兄弟都……一腦門熱汗。
被子在兩腿之間壓了壓,紀宸低咒了聲:“……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