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舒晏被他半攏在貨架之間……
“……?”那根無形中劃火柴的手頓住, 舒晏重新看向他。
“想想值不值當,”紀宸一臉凝重,語重心長, 隔着書包拍了拍舒晏的“寶貝”,“你這一板磚拍下去,還有哪個高中肯收你。”
那些社會哥不一樣,打了也就打了,反正白打。真報了警, 路見不平見義勇為正當防衛……他張嘴就能來一打不帶重樣兒的。說破了天,也就是“防衛過當”。
但自己的同學不一樣,萬一輿論發酵, 就得往校園暴力上扯。舒晏這種要錢沒錢,要背景沒背景的,到時候別說自己,說不定還得連累何教授說他包庇親戚。
“……”舒晏幽幽低頭, 看向自己的書包。剛那點兒莫名其妙的迷惘,心跳的輕顫,連帶着那只劃火柴的手, 跟被人摁了一鍵清除似的瞬間消失。
紀宸看着他。
知道舒晏不是個慫逼, 但吳桦帆家裏還有點兒小錢。他看不上, 但吳桦帆看得上的,跟在屁股後頭當舔狗馬仔的也不是沒有。
比如這幾個此刻躺在地上學光頭哥裝睡的社會人士。
見他同桌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并且開始沉思、反省、感悟。紀宸欣慰地松開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轉身。
不着痕跡地把舒晏擋在身後,紀宸盯着吳桦帆走了兩步,唇角挑起來笑了下:“嫌地兒硌腳, 又不想走路了是吧?”
吳桦帆趕緊把帽子摘了,抖抖索索地不敢退又不希望紀宸走過來,只好趕緊說:“宸哥宸哥!誤、誤會,都是誤會!我以為……以為他對你不敬,才想教訓教訓他的!”
這他媽謠言果然不可信!紀宸哪裏像和舒晏打過的樣子了?!他倆剛還手牽手了呢艹!
再也不相信匿名群裏的消息了!
“哦,”紀宸拖腔帶調地停下,垂眼點點頭,“那我還得謝謝你。”
“……”吳桦帆雙手擺成暴雨模式雨刮器,“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幾個意思?”紀宸嘴角勾着笑,看他。
吳桦帆:“我我我……”
他最怕的就是紀宸笑成現在這個樣子。
明明比他平時一臉冷酷的樣子“和善”了不少,卻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無所謂who cares”的恣肆狀态。
對,他自己無所謂,對別人被弄成什麽鬼樣也無所謂。
鴨舌帽多說了那麽多話,舒晏終于聽了出來這人是誰。
那個體育課“勁兒使大了”的。
嘆了口氣,舒晏走過去,跟紀宸并排站着,問:“你到底……跟我有什麽仇?”
紀宸偏頭看了他一眼,收了笑,沒說話。
吳桦帆眼珠子一轉看向紀宸,見他不笑了,才緊張地咽了一口,卻沒回答舒晏,反問紀宸:“宸哥我……”說嗎?
紀宸籲了口氣,說:“趕緊的。”
“就那個……曹靜萱說她要追、追舒晏。”吳桦帆說。
紀宸挑眉。
這個好像是他們學校現在的校花?雖然他也不記得這人到底啥樣,但并不妨礙他用看戲的眼神看向舒晏,話音裏摻着點兒調侃的笑意給他解釋:“校花。”
“……?”舒晏一臉懵逼地回視他。
紀宸覺得他臉上有種“你覺得我連你都經常認不出,會認識什麽萱……什麽草嗎”的理直氣壯。
“……”紀宸沒忍住撇了下嘴。
“我、我追了她一個暑假了。”吳桦帆唯唯諾諾委委屈屈,“她本來都答應了的,結果才見了轉學生一眼,她就要死要活地說要倒追了……而且我也沒真想怎麽着,就是、就是想吓吓這小……”吳桦帆看見紀宸又快勾起來的唇角,趕緊改口,“骁勇善戰的舒晏同學!”
舒晏:“…………”
行吧,這算……情仇?
舒晏看着吳桦帆,嘆了口氣,想了想:“要不……你幫我給她帶句話。”
吳桦帆:“?”
紀宸也挺好奇的,不認識校花的舒晏,會有什麽想對全校衆多男生的女神說的。
結果就聽舒晏悠悠道:“我喜歡成績比我好的,”紀宸開始迷茫,舒晏卻還在繼續,“所以最少……也得是個年級第一吧。她要是真有這個想法,那就下次月考試試。”
紀宸:“……”
紀宸:“……?”
舒晏說完這番話,不光是紀宸迷惘中透着淩亂,連吳桦帆都挺懵逼的。
畢竟按照常規套路,不是發個“好人卡”就是“我們都還小”,再不濟也得找個“我媽不許我早戀”的借口吧?
開這種條件的還是頭一回聽說,吳桦帆甚至認真低頭思考起要不要轉告曹靜萱。萬一……有人吃這套,一不小心激勵出個清北苗子呢?
吳桦帆賭咒發誓以後絕不再找舒晏麻煩,舒晏其實……也不太有所謂。偶爾這麽活動下筋骨也挺好的,畢竟天涼了吃得多,總得找地兒消耗點兒。
舒晏背好書包,彎腰拎起路邊的燒烤,順手塞進了書包裏,又拿出手機看了眼。不是隋逸,是個6開頭的固定號碼,一看就知道不是問他要不要賣房子,就是問他要不要投資期貨。
拉好拉鏈,舒晏指了指地上那幾個。
吳桦帆會意:“不用管他們,宸哥晏哥,你們忙。”
舒晏挑挑眉,這一會兒稱呼都變了。挺好奇是不是這片兒經常發生這種事兒的,居然連個警都沒人報。不過這小區西門這片兒的确安靜,從剛到現在,也就他們幾個在這兒胡鬧。
看了眼便利店,舒晏問紀宸:“買東西?”
紀宸眨眨眼,垂睫看向自己的校服和校褲口袋,并沒有像舒晏的書包一樣呈現出四方凸起的尖角——的确不像藏了包煙的樣子。
“買!”紀宸說。
舒晏看他一眼,“嗯”了聲,有點兒想笑。他同桌買包煙,堅定出了一種開學典禮宣誓的氣勢。
便利店的感應門一發出“歡迎光臨”,地上那幾位不知道是演出費超時了還是終于醒了,連滾帶抖地從地上摸爬起來,跟着吳桦帆一道跑了。
店裏的小姐姐塞着耳機看着手機,非常淡定地坐在收銀臺後面傻樂。手機視頻裏傳出“竹尖兒鈍了你怎麽辦”“換一個呗”的無劇本無排練無縫銜接,但不知道怎麽接的對話。
“……”舒晏不知道她耳機裏聽的是什麽,只覺得這店的風格,怎麽着也得和學校小超市是親戚。
繞到便利店飲料架跟前兒,舒晏擡手去拿啤酒。
他對啤酒沒什麽特別的要求,僅僅是因為擺在最上面的那種罐子顏色還挺好看,但是手臂才擡起來,身後帶着草莓甜味兒的氣息就靠了過來。
男孩子的手臂從他身後伸過來,先他一步拿住了……
“……?”拿住了他的手。
帶着幹淨皂香的校服,虛貼着他大半個人,舒晏被他半攏在貨架之間。體溫隔着衣料熨過來,意識在“對拿住你手的人不給一肘子還等什麽”和“這個拿住了你手的二逼是紀宸”之間切換出一瞬間的恍神。身側指節因為這點猶豫下意識輕蜷的那刻,指尖帶上了點兒垂久了似的麻。
便利店一覽無餘,他們進來的時候舒晏一早掃過,除了繼續坐在收銀臺後面塞着耳機聽相聲傻樂的姑娘,就他和紀宸兩個。
所以舒晏無比地确定并且知道,身後這個摁着他手的人是紀宸。
他帶着頭發絲兒那麽細的一點疑惑是,為什麽在他“知道”這人是紀宸之後,對這種人跟人之間的“友好觸碰”,正常的別扭裏夾雜着點兒……更讓他別扭的東西。
“不能掄磚兒,也不能買酒是吧?”
“劃傷了啊。”
倆人同時說。
舒晏愣了下,嘴角邊揚起的自然弧度還挂着沒落。
他說這話,無非就是既不想真跟紀宸動手——畢竟這人除開二了點兒,也沒什麽讓他特別不待見的地方,又不想這個……有些別扭的偶像劇套路動作真被賦予了什麽特殊含義。
雖然自己都搞不清後者這麽危險的想法到底是哪兒冒出來的。
但紀宸這句并沒有多大情緒起伏,壓根不包含同情可憐,強行曲解也能理解為“你這個傻逼自己劃傷了都不知道”似的嘲笑,卻讓他那絲難得想開點兒玩笑別讓氣氛太尴尬的心思都沒了。
紀宸說得做得太自然了。
自然到讓他有種自己的玻璃屋忘了鎖門,這貨不敲門就準備進來參觀一下的錯覺。
“不是我的。”舒晏一秒切換成程序式微笑,不動聲色地把手從紀宸掌心裏抽出來,拿了兩罐啤酒,準備去結賬。
手背掌骨上一道挺長的血漬,皮肉翻開了一點兒,紀宸這會兒提起他才覺得有點兒疼。
看傷口切面,大概是被金屬尖兒勾着了。也不知道是“吓死你”的耳釘還是叼煙哥的H皮帶扣。
掌心裏一下子空了,紀宸看着他那股子“無所謂愛誰誰管好你自己”的疏離感又上來,蹙了蹙眉。
舒晏剛擡手拿啤酒的時候,手背掌骨延伸到整個指節上,比原先冷白膚色深一些的,條條錯錯淺紅色的疤還沒消完。不出意外,那就是他轉來十二中的原因。
紀宸盯着他的後腦勺,男孩子發心裏依舊翹着不明顯的兩小撮呆毛,十分的不可動搖。
這種在他眼裏有點兒……可愛,但要敢當着他同桌面說絕對會被當成神經病揍一頓的想法,就跟舒晏這人給他的感覺一樣矛盾。
他會因為隋逸被“笑話”結巴就準備迎接他的挑釁,也會因為隋逸一個求救電話就像個俠客似的只身一人趕過去。
但也能沒有節制地像今晚一樣,完全不顧他出的每一拳,頂的每一膝蓋得給對方造成多大的傷害。
他同桌,是個不會想着“這事兒最終該怎麽收場”的人。
紀宸跟上兩步,動作非常迅速地拉過他手腕兒擡起胳膊,研究似的湊上去:“原來不是你的啊。”
說完,大拇指還在他帶血的“傷口”上摁了兩下。
“……?”舒晏愣了下,手背上扯着的痛感十分清晰,腦袋卻頭一回有點兒跟不上思路地冒出一句,“你他媽……”
紀宸真誠地看着他,笑意有點兒壓不住:“不是你的啊。”
舒晏盯着他,突然就有點兒……想笑。
再配合着紀宸繃得很辛苦的嘴角,肩膀比笑聲先抖了起來。
“你他媽神經病吧。”胳膊往左一偏,舒晏再次把手從紀宸的魔爪下抽出來。
紀宸也沒使勁,圈兒着他手腕的指節是松的,沒蹭着他那串兒血珠子,終于不用再忍,笑得聲兒有點顫:“你不說不是你的嗎?怎麽,還能隔空感應對方的疼痛呢?”緩了緩又說,“別是你打個架,就跟人結下什麽了不得的血契了吧。”
笑着斜了他一眼,舒晏說:“第一回 那架,惦記到今天了吧?”
紀宸挑眉:“你不說我都忘了,先記着,哪天再看你不順眼了是得打回來。”
舒晏沒再理他,拿着兩罐子啤酒去收銀臺。
這會兒笑完了的感覺多少有點兒……微妙。除了在隋逸面前,他是很少這麽“随意”的人。連隋逸後來都說過,要是你當年就這麽裝逼,我還真不一定會上趕着跟你處朋友。
紀宸這話說得挺巧妙:哪天再看你不順眼。就是那天的确不順眼,以後也有可能還會不順眼,但至少現在……是順眼的。
為什麽?因為他倆都能把人揍得糊一臉血躺地上裝睡?
舒晏垂睫笑了笑,啤酒放上收銀臺。
小姐姐的手機屏幕暗了,沒再傳出相聲,舒晏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停止收看的,不過耳朵裏的耳機還塞着。
收銀槍剛舉起來掃碼,跟在他身邊的紀宸就說:“再拿盒創可貼。”
舒晏看了他一眼。
紀宸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和他說“劃傷了啊”的時候差不多。沒有過分殷勤的關心,也沒有特別急切的語氣,自然得就像是朵被人吹了一口的蒲公英,絨球四散,每一朵長柔毛小傘似的飄蕩,悄無聲息地鋪到泥土裏。正常人沒人會在意。
但他可能……不是正常人,他只覺得每一朵小傘都仿佛降落在了蒼耳倒刺的縫隙裏,見縫插針地,用它本能的柔軟搔得人發癢。
“沒有創口貼。”小姐姐說。
“啊?”紀宸明顯愣了下的語氣,“不是我前兩天來還……”看見收銀臺這兒挂着的嗎?
“賣光了。”小姐姐滴完第二罐啤酒開始推銷,看着紀宸,“草莓酸奶要來一組嗎?我們今天會員日。”
“……啊,”紀宸一臉嚴肅,“不用了。”
“還沒喝完是吧?行,這玩意兒囤多了容易過期。”小姐姐說,“嗳對了,小帥哥你家不就在對面嗎?家裏肯定有創可貼啊,叫你同學一塊兒回去貼一下不就行了。”
“……?”紀宸眨眨眼,看向舒晏,用一種奇妙的下意識順着小姐姐思路,又覺得哪裏有點兒不對的感覺說,“我家……有?有。”
“…………”舒晏勾了勾嘴角,“不用了。”
便利店的玻璃門再次打開。
看着紀宸和舒晏消失在視野裏,小姐姐邊把創可貼重新挂回原位,邊打開微信點進“我的夢想是開超市”的頭像:【小舅小舅!你以前的學號還能登上你們學校那個破論壇嗎?!我手裏有好東西,讓我上去玩兒玩兒!】
“這個點兒醫務室早關了,”出了便利店,紀宸拉了拉衣領拉鏈,“外街那個公交站旁邊有藥店。”
“不用了。”舒晏還是說。
紀宸斜眼看過去,盯了他得有好幾秒沒說話。
“……”舒晏很輕地籲了口氣,看他。
“哎,”紀宸嘆了口氣,“你一天不裝逼,一刻不整出那種‘老子無所畏懼’的狀态就難受是吧?”
這一小段路沒有前面的小街熱鬧,暖黃色的路燈鋪染下來,也沒有其他雜色。舒晏看見他露在衣領外面的兩個眼睛,睫毛很長,還很密。是那種睫毛尖兒帶着一點卷翹弧度的眼睫毛。很漂亮。
此刻細尖的睫毛尖兒上跳着路燈的光暈,讓人暫時遺忘了藏在衣領裏的棱角和鋒利。
心跳順着他眼睫的輕跳,眨了一下。
腦袋裏莫名生出種,至少當下這一刻……他是記得住的錯覺來。
偏開視線,很輕地嘆了口氣,舒晏說:“懶得走。”
“……”紀宸撇撇嘴,“懶死你得了。碘伏創可貼你懶得走,要是炸豆腐鍋貼,我看你這會兒能用跑的!”
舒晏重新看向他,很争氣地……咽了一口。
“……?”紀宸愣了一秒,“操!你他媽還真是……”紀宸真被他氣樂了,“行吧行吧,你跟我回趟教室,這點兒路能勞煩您走一趟不?”
“?”舒晏挑眉,點頭。
紀宸先是被孫晔那番告……告發打亂了腳步,又被他同桌的晚飯和五殺耽誤,導致到現在,老秦的試卷兒還在黑漆漆的教室課桌肚裏可憐巴巴地躺着。
十二中的教室很晚才會鎖,住校的同學要是不想在宿舍寫作業,或者是沒在綜合樓的圖書室搶到座位,就會上教室來自習。
不過只有高三的晚自習是統一的,高一高二的都沒做硬性要求。
所以這會兒,紀宸很順利地進入了他們教室——并且沒有一個人。
紀宸開了盞教室後排的燈,舒晏沒進去,懶洋洋地靠在走廊欄杆上,看着他在課桌肚裏摸了會兒,然後拎出來一個……迷你小藥箱。
藥箱打開,紀宸仔細挑了幾樣東西。
舒晏不自覺地笑了下,想到他藏了一整罐糖的鐵皮盒子。他同桌的課桌,仿佛一個通向其他空間的魔術盒子,随便伸手進去,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紀宸把物理卷子折了兩下塞進口袋,拿着兩片兒小袋裝的碘伏棉球和創可貼出了教室。
“拿着吧,”紀宸遞給他,“壯士。”
舒晏垂睫看了眼,沒說什麽,準備解身後的書包。
“哎行了,”紀宸卻擡手壓了下他的肩,“你過得還真是糙,也不怕串味兒。”
說完,舒晏的校服外套就被扯了扯,“精致”男孩兒紀宸,在他口袋裏塞了一把……一把戰後補給。
紀宸塞完,手從舒晏口袋裏抽出來,樓下有別班同學零星講話的聲音,他跟舒晏,卻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說點兒什麽。
“又在戒煙?”舒晏突然問他。
“啊?”紀宸愣了下。
“老張。”舒晏笑了笑。
“……啊,”媽的有點兒尴尬啊,這逼不會發現了什麽吧,“是啊,”紀宸嘆了口氣,目視遠方,語氣很沉重,“走到便利店門口,硬是忍住了沒進去。轉頭跋山涉水,去巷尾買了串糖葫蘆。”
舒晏:“……”
“還有,”紀宸指了指他……的書包,很嚴肅,“你以後,還是別帶那玩意兒來上課了。容易沖動,容易出事兒。”
舒晏盯了他好一會兒,盯到直覺紀宸腦袋上開始頂出一個個問號,開始笑。
“……操,”紀宸瞪他,“你他媽什麽……”毛病。
舒晏笑得有點兒停不下來,這種情況就像是一個人偷摸躲房裏看點兒成人不宜的東西,忘鎖的房門突然被人打開,手忙腳亂地想毀屍滅跡,但就是摸不着暫停鍵在哪兒。
“……”紀宸無語地盯着他,面色平靜,“我這會兒,一點兒都不想知道自己還有幽默這個優點。”
舒晏深呼吸,籲了口氣,扯扯唇角緩了緩,然後拎過書包拉開拉鏈,拿出裏面的“那玩意兒”,遞給他。
“……”紀宸在看見他掏出一本大紅色硬塊的時候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接過他遞來的書,看清上面寫的字:《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
紀宸翻了翻,無語地看向他,有點兒置氣似的把詞典抛還給他:“你丫的,為什麽對裝逼這麽執着?”
這麽新的詞典,一看就沒翻過幾回,還他媽天天背來背去,誰說他不是裝逼,阿拉伯數字都不答應。
舒晏挑了挑眉,邊把詞典裝回書包裏,邊不鹹不淡地說:“愛好吧。”
裝好之後還仔細拉上拉鏈,并且覺得紀宸之前說的話,有那麽點兒道理。
畢竟他上一本用了好多年的,就是在上學期末那場混戰……不是,單方面碾壓戰裏戰損犧牲的。
啧,可惜了,還挺趁手。
紀宸無語,這人終結話題的本事,比他裝的逼還大。
無語了挺久,無語到舒晏準備走人,紀宸突然說:“他是跟我有仇呢,跟你沒什麽關系。”
紀宸覺得吳桦帆針對舒晏,就是純被他連累的。
像他同桌這種長得好看,家裏經濟條件一般,成績賊拉胯,性格還古怪,但又特招女孩子稀罕的臉,果然很容易在男生群裏被孤立。
紀宸嘆了口氣,由衷地對他說:“以後你……就跟着哥混吧。”
……啧。還哥上了。
舒晏沒說話,懶懶散散地往身後走廊一靠,胳膊肘還順勢擡起搭上欄杆,微擡下颌看着他。
舒晏本來就不矮,紀宸站他身邊目測過,頂多比他短了個四五六七公分吧,絕對過了一米八。
但是這會兒這麽個斜倚着角度,就比他矮了一截兒。視線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由下而上的仰視角度。
入了秋,天黑得早,教室裏這會兒又開着燈。
他同桌頭發黑,眼睫毛黑,連瞳孔都黑得像進了煤窯。此刻卻被教室裏斜斜漫出來的燈光點出了兩道彎彎的光點。亮晶晶的,還有點兒像他笑起來時彎彎的眼尾。
莫名其妙地被這樣的舒晏看得有點兒……煩。煩得他喉結都配合地咕嚕了下以示抗議。
“……你他媽又在看什麽?”紀宸問。
“還少根煙。”舒晏看着他說。
“……啊?”紀宸對他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有點兒茫然。
舒晏笑了笑,重複:“你還缺根煙。”
就差沒把“小視頻裏都那麽演的。社會哥知道吧?叼着根煙叫人跟他混的那種,就跟剛剛那位一樣”說完整了。
紀宸瞪了他兩秒,氣笑了:“你他媽……”
擡手指着他媽了半天,愣是沒想到什麽新鮮說辭,那點兒本來就沒多少可生的氣倒是非但被笑沖沒了,還越樂越上瘾似的,笑得一句發狠的話支離破碎:“又欠兒上了是吧?”
舒晏沒說話,只是嘴角邊的定點兒弧度越壓越不聽話,于是幹脆轉身,搭着欄杆往樓下看。
初秋的夜風吹到人身上,帶着點兒青草幹淨爽快的味道。紀宸跟着站到他身邊,視線偏過去看了眼。
暈黃路燈沿着他同桌鼻尖,把側臉勾出帶了點兒毛邊效果的畫面,像保存得很好的老照片。
收回視線,紀宸的确覺得嘴裏缺了點什麽,但肯定不是缺煙。
缺點兒糖,最好是能叼着的那種。
啊,真想叼根草莓味兒的,還得是一點奶味兒也不摻的那種,純草莓水果味兒硬、棒棒糖。
倆人下樓,再次道別,并且雙方都希望今晚能平靜度過,別再發生戰況那麽激烈的事兒了。
“你那燒烤……”紀宸終究沒頂住好奇。
這人的胃口真那麽好啊?
“啊……這是……”舒晏卻有點兒不知道怎麽回他才好。他現在的食量在“正常人”眼裏看來,可能是大了點兒?要說是自己吃的,會不會吓着他這位單純精致的同桌?
這點猶豫在紀宸眼裏,卻有了別的意思。紀宸理所當然地理解成:“你室友要吃不會自己出來買?這大冷天兒的,使喚人倒挺勤快。”
他剛剛怎麽就沒想到呢,周天宇也老愛使喚餘海洋給他買夜宵!
舒晏:“?”
“下回你室友再叫你幹嘛,你得學會拒絕!”紀宸也不知道為啥,越想越郁悶,“拒絕懂嗎?!”
舒晏挑了挑眉,然後“嗯”了聲,表情些微複雜地看着他,點點頭。
紀宸搖頭嘆了口氣。
這人平時瞧着一天天嚣張得快壓不住軟毛刺兒似的,怎麽對他舍友這麽上心?
也不知道他同桌室友是哪個二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