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用我25分的語文成績幫……
喇叭老師都說他在睡了,舒晏都不好意思再醒。
就在他睜着眼睛裝睡,并且矯情得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擡起頭來的時候,眼皮子底下晃過來一只手。
白皙修長的指節,瘦削漂亮,骨節分明又不會過分突兀。甲緣修剪得整齊幹淨,甲面上還有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小月牙。
像是要盡情展示這雙手控福利的手一樣,手的主人不僅用手背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還反過來用掌心在他眼睛底下找了會兒存在感。
非常敬業。
舒晏都能看見他指腹和關節那兒的薄繭。像是常打籃球的手,又像是經常玩兒什麽樂器。
——雖然他沒被什麽高雅藝術熏陶過,但總見過別人玩兒。
緊接着他的新同桌小聲嘀咕了一句:“艹,居然真睡着了。”
紀宸嘀咕完這句就沒再說話,舒晏只能用趴着的餘光瞟到他身體動了下。
靠走廊窗戶的那桌同學聲音壓得很低地問:“小點兒?”
然後……腦袋頂上吊扇吱悠着的風好像小了那麽點兒。
十二中教室裝了空調,不過應該和他原來的學校一樣定了開機溫度。
這會兒雖然還熱着卻沒有開,只有風扇。
左手邊那位翻着書,煩躁地薅了把頭發——舒晏聽見空氣裏手指頭快速掃過頭發絲兒的那種聲音,然後氣哼哼地說:“睡睡睡就知道睡,別他媽睡感冒了傳染給老子影響我學習!”
“……”舒晏想到了他的“常服何藥”,意識逐漸模糊。
“舒!”下課,趙翊轉頭,“蟹老板的課你都敢睡。”趙翊嘴巴抿成上括弧,對他豎了豎大拇指。
“……”舒晏心情微妙地扯了扯嘴角,轉移話題,“蟹老板?”
“暗中觀察蟹老板,全是好人海綿寶。”趙翊樂呵呵地跟他解釋,“謝主任,老王,他倆一個師範大學畢業的,還是舍友。傳說中的西……”趙翊自信地說,“西皮。”
“……啊。”舒晏終于知道他覺得老王像誰了。
只是沒想到結巴這種毛病通過文字聊天兒也帶傳染。
還漏風。
“CP。”徐牧舟聽不下去了。
“啊,對對對,”趙翊搭着徐牧舟的肩樂,“還是我們舟舟的發音标jun。”
徐牧舟也沒躲他,只問:“你嘴巴今天小刀捅葫蘆了?”
趙翊:“啊?”
“開了瓢兒了。”徐牧舟說。
“……舟舟你跟誰學不好,跟宸兒學。”趙翊看着她。
紀宸撐着腦袋看窗外的風景,不想加入群聊。
正對身邊多了個人這種事兒呲着刺兒似的渾身難受,解救他的人就來了。
“宸哥!”體委季家齊站在教室前門大着嗓門喊,“宸哥老王叫你同桌去一趟辦公室!”
“……”雖然不太明白明明叫的是舒晏,為什麽非得那麽曲折,紀宸還是挺滿意地偏過腦袋,看着睡得五迷三道的舒晏。
舒晏有點兒懵,對“宸哥你同桌”這個身份感到茫然,尤其是還處于剛睡醒的最混沌的狀态裏。
于是條件反射地也轉過頭,看着紀宸。
“我是紀宸。”紀宸說。
“……啊?”舒晏對這遲到的自我介紹深感迷惘。
“他,”紀宸偏下巴指了指門口的季家齊,“叫紀宸的同桌,去老王辦公室。”
“……哦。”舒晏失去表情管理,面無表情站起來。
紀宸看着舒晏不緊不慢懶懶散散走出去的背影,嘆了口氣。
看着不僅是學習差這麽簡單了,腦子也不太好使的亞子。
舒晏到了辦公室,王光遠找他并沒有多大的事情,就是問下他來了新學校還習不習慣,有沒有興趣競選一下班幹部。
“我也不是直接指定你做,”王光遠說,“只是覺得你要有這個意向,可以在月考之後的班委選舉上試一下。”
“算了吧。”舒晏笑了笑。
王光遠想了下:“是怕耽誤學習嗎?”
“……啊,”舒晏覺得他想多了,只好婉轉地說,“怕耽誤大家的學習吧。”
“啊?”王光遠捏了下眼鏡,看着舒晏一副睡眼惺忪一看就是睡了好長一覺的樣子,“啊……哦。”明白了,也沒勉強,只是嘴角又揚起了一個“我要給你個驚喜但我不說”的暗喜弧度,“行,那我明白了,老師按你們自己的意願來。”
老王沒再和他多聊,甚至都沒有像正常老師一樣問一句“和新同桌相處融洽嗎”,仿佛篤信他同桌是個好脾氣的和善孩子。只是給了他一個透明的文件袋,裏面有兩張折疊好的A4紙,然後說:“舒晏啊,你幫我帶給孫晔吧,讓他填好了拿給我。”
“嗯。”舒晏并不關心是什麽,接過來,“那我先回教室了老……王老師。”
“好好,”王光遠笑眯眯,“你去吧。”
舒晏不熟悉新同學,也不知道孫晔是誰,那就至少得問一個同學才能知道。這麽一來,和同學交流相處的機會不就多了嗎?
“哦對了,”舒晏走到辦公室門口,老王又大聲說,“舒晏叫你同桌也來一下!”
“……”舒晏頭也沒回,“哦。”
問那個十九個字組對聯,“常服何藥何棄療”的人要不要做語文課代表?
舒晏到了教室沒有先找孫晔,而是直接到了紀宸桌邊兒。
紀宸前桌空着,右手邊最靠近後門的座位上坐着個人,紀宸正隔着他那張空位和那人聊天兒。
“宸哥你是不知道,”那人笑,“高一那小子有多嚣張,說他這輩子還沒打過會輸的架,有些位子是不是得能者居之。”
“哦,”他同桌一副“who care”的雲游散仙樣,抄兜踩着他們小課桌可憐的橫杠,“讓他做啊,我本來就不是。”
緊接着又說了句讓他嘴角抽搐的話:“打架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寫詩。”
“……”啧,還是單押呢。舒晏走過去,屈指在他課桌角上敲了兩下,“老師叫你過去。”
紀宸擡頭,下意識地問:“哪個老師?”
“老……”舒晏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不見外,“王老師。”
“什麽事兒?”一聽是老王,紀宸就有點兒頭大,潛意識裏就想能拖會兒時間就拖會兒時間。坐着不動,多問兩句,最好問得現在立刻馬上就打鈴。
紀宸沒有半點兒要站起來的意思,舒晏也看着他,倆人之間又洋溢起“專治各種不服”的熱烈氣氛。
“……”說好的打架不如寫詩呢?
舒晏沒擋着紀宸和那位不知道是誰的同學讨論“十二中大佬這個位子到底該誰坐”的議題,站的是紀宸左手邊的過道,這個角度俯視下去,正好能看見紀宸左耳朵後面的那枚紋身。
看在狗的份上,舒晏不介意和他多廢話兩句。
很輕地嘆了口氣,舒晏說:“沒說,去吧。”
紀宸:“……?”
那聲微妙的嘆息配上那個“吧”,莫名其妙就帶了點兒哄什麽奇奇怪怪生物的意味。
紀宸有種被人拿一團棉花砸了腦袋的感覺。
不痛不癢,但又的确是被人砸了。發火?還他媽不合适。
這種隐形的憋屈還不能說不能表現出來,說了別人還會覺得你他媽腦回路是不是劈了叉歪上了山路。
紀宸憋悶站起來的時候,拐了眼舒晏手裏的東西。隔着透明的文件袋,隐約能看見折起來的A4紙上透出幾個字:助什麽金什麽書。
助理金秘書?啥玩意兒?這人還寫小說呢?紀宸邊想邊往外走。
“那我先回去了啊宸哥。”坐靠門的同學說。
紀宸擡手,跟他打了個招呼,走了。
舒晏這才知道那位不是自己班上的,掃了眼教室裏的人,舒晏站在最後排敲了兩下課桌。
玩鬧的同學莫名覺得自己應該安靜下來,然後就聽舒晏聲音不高不低地問:“誰是孫晔?”
辦公室裏。
“紀宸啊,”老王笑眯眯,“老師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同桌……你幫幫他,啊。”
“……”紀宸不知道該誇老王擁有一雙透過現象看本質的慧眼,還是該問一聲“是不是啥玩意兒在你眼裏都是好孩子”。
但紀宸忍住了。
嘆了口氣,紀宸問:“用我25分的語文成績幫助他啊?”
“……啊。”老王齁圓兒鏡片後頭的眼睛眨了眨,“不是,我的意思是,”老王趕緊說,“就是你新同桌吧,他有點兒不合群。你能不能幫幫他,讓他能更好地融入咱們這個集體,這個大家庭。你倆可以像那個一拖一的外機和空調,你是外機,熱情、大方。他是空調,負責、制冷。”
“……”紀宸一直覺得自己的語文最拉胯,有一部分老王的責任。
負責和制冷之間,還需要停頓的嗎?
“要不您還是給他換個同桌吧。”紀宸覺得靠他這個熱情的外機感化不了負責和制冷,“您見過把外機和空調擱一個屋子裏裝的嗎?”
“啊……”老王眼鏡一捏,“是老師這個比喻不恰當了。那你倆就是一臺空調,一個負責暖風,一個負責冷風。外機是我。”
紀宸很認真地想了想:“那我倆要是一塊兒工作,不就是空調抽風麽?”
王光遠:“……”
王光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