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和他脾氣一樣好的……很和……
“舒晏又不是女生,”老王知道上學期那事兒讓紀宸對同桌這個定位有點敏感,“肯定不會發生之前那樣的事對吧?”
見他猶豫,老王一臉“你知我知”地彎腰湊近紀宸,聲音壓得很低,确保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紀宸啊,既然你也知道你同桌這個……”老王首先單方面認定了這段關系,“這個學習情況了,那你覺得還有比你更合适和他做同桌的人嗎?”
“……”行吧。
雖然是墊底班兒,可誰叫整個班裏,除了他也沒人更能不受舒晏這種學沫的“影響”了呢。
眼瞅着紀宸默許了,老王趕緊直起身招呼舒晏:“舒晏舒晏,快!來來來!坐這兒坐這兒!”
舒晏:“…………”
老王邊掄起一條胳膊招呼他,邊用另一只手把住紀宸身邊的那張椅子。仿佛此刻不是在教室,而是大爺帶着早起沒睡醒的孫子上學擠公交,一路拼殺到車尾終于替他搶了張座兒,生生扒着就怕又被人給搶了。
舒晏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走到最後一排。
紀宸靠着椅背,一腳踩住小課桌前頭的橫杠擡眼盯着他。兩條大長腿跟他此刻的人一樣憋屈。
對兩張硬湊在一塊兒的鐵皮小課桌旁邊到底坐的是人是鬼這事兒,舒晏其實是不在意的。
但是這個被安排的,偏偏是兩天之內莫名其妙見了三……四回的人,并且在這種安排下,以後勢必得經常看見,這種感覺就有點兒微妙了。
舒晏回敬他一個注目禮,并且按照昨晚上爺爺叮囑的那樣,非常“和善”地對着紀宸笑了笑。
整個人充滿佛性的光輝。
“……”艹。
小課桌在紀宸腳下隐隐顫抖,空氣裏充斥着“我知道你在裝逼你他媽別笑了”,“沒有啊,我一直這麽和善同學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誤解”,“去你媽的誤解你早上逼我吃剩豆腐腦的氣勢呢,你他媽別在老王面前裝老實”……的暗湧。
老王看着舒晏臉上善意的微笑,紀宸滿眼散發着“請入座”的暗示,深感欣慰。
“你們可以在剩下的兩年高中生涯裏,互相扶持,”老王兩手交疊放在肚子上,說到該拔高主題的地方還伸出一條胳膊揚了揚,“攜手共進!共創輝煌!”
紀宸:“……”
共創十二中有史以來勇争年級倒一的輝煌?
老王介紹過舒晏,又給紀宸安排了個稱心的同桌,笑眯眯地對後排那些大個兒們拍了拍手:“後面兩排的男同學們,發揮你們體能的時刻到了!”
還沒跟新同桌友愛對視完的舒晏重新站起來,又跟着那群面目模糊的新同學一塊兒上辦公室。
走廊上,一幫男生三三兩兩,趙翊從被舒耍打擊到的情緒裏掙脫出來,拉着舒晏一頓聊:“嗳舒舒舒……”
“……舒晏。”舒晏笑了笑。
“啊對,”趙翊說,“前兩天老王還跟我說我們班要轉來個新同學,”還讓他幫着做做紀宸的思想工作,“我是怎麽也沒想到會是你,瞧瞧這緣分。嗳對了,你怎麽會轉學的?”
高中轉學手續也不是特方便的事兒,趙翊還挺好奇。
“啊……”舒晏想了想,“打架。”
“哦打架啊。”趙翊樂呵呵地轉頭給紀宸解釋,“嗳宸兒,打架來的。你同桌為了跟你同桌,特意跟人打了一架。”
舒晏:“……?”
紀宸看着趙翊,“呵”了聲,下巴一偏指了指走廊外頭:“來,把你那腦袋伸出去曬會兒太陽,先解個凍再開口。”
趙翊樂:“你說也是奇了怪了,我怎麽就先解凍了嘴呢?”
紀宸無意識地瞥了眼舒晏拆了紗布的手,嘆了口氣。
“嗳等等……我操?!打架?打架!”趙翊終于捋順了,甚至有點兒佩服,瞪着眼睛看舒晏,“你他媽得把人打成什麽逼樣,人家長才能逼着你轉學啊?”
“……啊,”舒晏看着他眼裏興奮的光芒,仿佛有點兒理解他……不知道叫什麽名兒的新同桌為什麽會嘆氣了,“嗯。”
“真性情啊舒……舒!”趙翊擡手,猛地拍了兩下舒晏的肩。
舒晏:“……”
趙翊挺壯實,壯實得像臺挖掘機。其實長得也不錯,就是挺榮幸地能被歸類進腦子以下都是頂配的那一撮人裏。
那鏟鬥似的兩巴掌往下砸第三次的時候,舒晏巧妙地躲開了。趙翊一點沒發覺,還認為是自己步子邁得太大沒有等等新同學。
紀宸抄着兜,不緊不慢地在後頭跟着,這位新同桌不着痕跡的小動作自然也看在眼裏。
掀了掀眼皮,紀宸沒說話。
(12)班去年級辦公室的路還挺長,趙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安靜很久之後,突然轉身,看着紀宸嘆了口氣,真誠感慨道:“那小子得多欠兒啊。”
宸兒這種報仇找錯了對象的都沒能和和善的舒……舒什麽來着的幹起來,那個無名人士,居然能讓舒晏幹到轉學。
“……操?”紀宸狹長的鳳眼都瞪圓了。
媽的。這個舒晏別真是什麽神棍吧?不然怎麽剛來就給趙翊下降頭了?
“……”
舒晏默默往旁邊挪了兩寸,不太想摻和他倆的塑料兄弟情。
領完書發完書,老王說班幹部先按照高一時候的代理,等月考結束了再重新選舉。
他們班好像除了正副班長團委,其他還是原先那幾個人,倒也不妨礙工作。
新同桌和他的塑料兄弟也沒再跟他有太多交集——人家不住校,得回去。舒晏照着老王的指示,上教務處領了學校住宿生統一配置的牙缸臉盆兒棉被四件套。
宿舍刷得挺新,卻一看就是用以前的教學樓改造的。
舒晏剛進學校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十二中東南角上那棟突兀的綜合樓,新得像在龍貓的幫助下一夜長成的大樹。跟這個剛做完熱瑪吉還在恢複期的老樓形成鮮明對比。
宿舍一共六層,他的在頂樓。一字型的建築,走廊頂頭最後一間兒,特別适合孕育滋生各類校園鬼故事。
舒晏開門進去。
宿舍裏面的設施倒是不錯,進門左手邊一排一體櫃,右手邊是衛生間和淋浴房,再進去,就是兩張上床下桌的木架子床,最外面是陽臺。
學校給他安排的是兩人間,正像老王說的那樣,他舍友的床位上空空蕩蕩,半點兒人氣沒有,一看就是沒人住過的模樣。
不過,這位同學不知道是特別熱愛書法,還是想用他無形的氣勢告訴後面進來的同學他不好惹,居然在自己上鋪的白牆上貼了副……對聯。
勉強算是對聯吧。
原本連貫的兩句話,硬被這位好脾氣的室友拆成——
上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
下聯:一切陰謀詭計都是
橫批:紙老虎
“……”可以說是非常工整了。
舒晏看着這位舍友筆鋒淩厲飛龍舞鳳的一手好字,配上這種強行工整的行為,有點兒懷疑他是在玩什麽行為藝術。
白底燙金的宣紙,極其考究。
舒晏不知道人家寫對聯會不會落款,反正這位室友落了。
還落在了橫批旁邊。
莫名其妙地就對“紙老虎”旁邊的小尾巴産生了點兒興趣。視線挪過去,舒晏看見那人寫——
己亥冬,紀宸書。
……啊,紀宸。
紀宸?
他那位新同桌在領完書回教室的時候,貌似在每本新書的封面上用記號筆洋洋灑灑寫了倆大字——紀宸。
……哦。
怪不得這手字有些眼熟。
原來這就是老王口中那個,第一……二回見面就問他想在床上躺幾天下不來的,和他脾氣一樣好的……很和善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