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學渣和學沫更配
這逼多少得是個人格分裂吧?
一想到學渣朋友圈兒裏的可愛三連擊,害羞捂臉轉圈圈兒,紀宸瞪着他。
紀宸站着不動,舒晏也盯着他一動不動。
周圍那幾桌十二中的學生,舀豆腐腦的手法都成了片兒三文魚似的,均勻厚切,安安靜靜埋頭猛吃。
也不知道是怕這桌打起來,還是在豎着耳朵等戲。
連吃了一年無名飛醋的老板都掄着大勺子屏息等待起來。
這位小雞食量的十二中“大佬”,連他們這些在校門口做生意的都早有耳聞。
空氣裏彌漫起90年代武俠港片兒搞事前該有的寧靜。
“……”
舒晏沒想到十二中這片兒的民風如此中二。
“……艹!”居然是紀宸瞪着他坐下,嘩嘩兩勺子把碗裏白花花的豆腐給吃幹淨。勺子再扔進碗裏的時候脆了兩聲響。
要不是趙翊那傻逼大清早的就拉着他說宸兒啊,為了我的幸福你可千萬別找隋逸他兄弟麻煩啊。他兄弟那麽佛一人兒,看着就特好說話,你可不能欺負人家啊,不然我以後還怎麽好意思随時找隋逸小師傅指點迷津巴拉巴拉……
他現在就能把這學渣的腦子摁進他另一碗豆腐腦裏,讓兩堆糊糊融為一體!
紀宸站起來,看着他漂亮的發旋兒。
紀宸好氣。
舒晏不知道他為什麽吃完了還不走。在等什麽?
于是重新擡頭。
紀宸沒來由地一個哆嗦:“你他媽什麽毛病!別讓老子再看見你!”
氣哼哼地丢下這句話,整個人觸電炸毛似的竄了出去。
他怕再不走,這逼讓他舔碗。
看着對面空蕩蕩的板凳兒空蕩蕩的碗——
舒晏舒服了。
竄出去的紀宸不爽到了極點。
甚至覺得這人……這逼……這他媽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事兒逼學渣有點兒邪性。
昨天在醫院裏,在那個什麽文化社裏,還嚣張得二五八萬跟不幹一架就對不起他手上纏着的紗布似的,今天這狀态就起了點兒微妙的變化。
也不知道是一大清早剛睡醒的緣故,還是有別的什麽不為人道的午夜內情。
如果事兒逼學渣昨天是一顆鐵珠,那今早的狀态就是一顆裹了棉花的鐵珠,看着軟和了不少——當然猛一口咬下去還是能崩碎你的牙。
紀宸胡思亂想的空檔,已經進了校門。
今天只是報到領書和看分班表,校門口的同學稀稀拉拉不緊不慢,閑聊扯淡。
“宸哥宸哥!”有個男生從人山人海的布告欄裏頭擠出來,看見紀宸,示意他不用進去了,“你在(12)班,還是老王。”
紀宸腦袋一嗡,仿佛已經看見老王笑眯眯地踱到了他跟前兒,開始他的“紀宸啊……”。
“你們幾個呢?”擠出來的男生叫周天宇,紀宸問他。
“我在(3)班,餘海洋他們選的文科,去(7班)了。”周天宇說,“翊哥和舟舟也在(12)班。”
“行,”這位是他們一幫小兄弟裏成績最好的一個,記性也極佳,紀宸沒再去看,“那我先上去了。”
高二年級的(12)班在十二中最老那幢樓的頂樓,非常适合他們這些空有一身時間,愛好虛度光陰的“學渣”。
“好嘞。”周天宇說,“明天找你們打球啊!”
紀宸點頭嗯了聲,往老樓走。
十二中建校早,解放前C市的女中,地理位置優越,就在市中心。
然而就是因為太優越了,導致如今寸土寸金的地段兒,壓根沒法兒往周邊開拓——拆不起。
除了——學校東南角的那一棟嶄新綜合大樓。
新得特立獨行,新得格格不入。
新得仿佛帶着昂貴嫁妝倒貼進寒門的皇家貴女。
紀宸嘆了口氣抽回視線,繼續往老樓走。
舒晏把早飯吃得一粒芝麻不剩,跟着報到的學生一塊兒進了校門。
他的新班主任——高二(12)班的王光遠老師,一早加過他微信,并熱情地告知他今天到了十二中先去老師辦公室,他會親自帶着自己去新班級,給新同學隆重介紹一下他。并附贈了一張通往高二年級辦公室的Q版手繪照。
“……”要不是他無所謂,舒晏覺得這種熱情對于一個剛轉學的新生來說,只有社交牛逼綜合症選手才消受得起。
年級辦公室裏。
“老何啊,我一直以為對咱們老王最好的是謝主任。”(1)班的數學老師捧着掉了漆的保溫杯靠着辦公桌,“沒成想是你。”
“沒有沒有,”老王從他的“新學期新計劃”手賬本上擡起頭,捏着鏡片齁圓兒的鏡腿提了提,笑眯眯地說,“師哥和何組長對我都好。”
“就是。”(3)班物理老師坐着翻教案,“這種好苗子居然安排在老王他們班,要是被帶壞了怎麽辦?”
老王不笑了,很嚴肅:“我們班都是好孩子,怎麽會被帶壞呢?秦老師,你這個不好瞎說的。”
秦老師樂了:“你眼裏有壞學生?你們班那個紀……”
老王:“我們班那個紀……”
“我這麽安排是有理由的。”年級組長何建斌打斷他們,掃了秦老師和(1)班的楊老師一眼,“舒晏的那個學習方式……”何建斌頓了頓,臉色有點複雜,“容易對你們班上的同學,尤其是學習好,平時又努力的同學,産生不良影響。”
秦老師和楊老師默契地對視了一眼,挑眉的挑眉,撇嘴的撇嘴,紛紛表示不信。
(1)(3)兩個班是明面兒上的理科快班,除了文科(2)班,高一年級排名靠前的都塞進了這倆班裏。
何建斌教語文,帶的是(2)班,這不明擺着不想讓他們倆理科尖子班在平均分上超越(2)班麽。
虧得還是自己親侄子,為了那點績效不惜讓人家去墊底班兒,也不看看(12)班都是些什麽人。
“何組長你放心,”老王又恢複了半永久微笑唇,溫溫吞吞地說,“成績不是評判一個學生好壞的唯一标準,在我眼裏,孩子們都是一樣被陽光普照的。”
何建斌也沒多說,站起來往辦公室外面走:“嗯,你一視同仁就行。”
老王一臉正氣,腦袋上都頂着“請組織放心”的對話框:“何組長放心。”
“老王,”等何建斌走出去,秦老師又逗他,“你們班紀宸是不是就因為你一視同仁,上學期才給你考了個25的?”
紀宸這個名字除了學生,沒一個老師不知道的。畢竟也是個人物。
人家有個好爸爸,這位是有個好爺爺。
那幢突兀的新綜合樓,就是那位爺爺的手筆。聽說當年那片兒的居民,走的時候個個口袋都快捂不住了,酸得旁邊那片沒拆到的老鄰居滿地找牙。
要說成績差,他從沒見過這種類型的“差生”。明明看着上課也挺認真,作業考試也都能填滿,可就是……走位非常巧妙非常蛇皮地避開了每一個正确答案。
除了語文。
大概畢竟是母語吧,好歹還能憑感覺懵對一兩個選擇題。
加上那一手漂亮得連他都不得不豎一豎大拇指的硬筆行書,老王每回都忍不住捏着眼鏡腿兒,給他狗屁不通詞不達意,打折了腿都能跑題的作文加一點卷面分。
其實這孩子撇去成績不好,倒也沒什麽大毛病。人大氣又禮貌,跟傳統意義上的“校霸”有本質區別——除了傳聞中上學期“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事兒弄得有點兒嚴重。
但也不妨礙他們拿紀宸調侃老王。
老王提了提眼鏡腿兒,極其嚴肅:“是的,我就喜歡用愛感化他們。”
舒晏到辦公室的時候,只剩下老王還在等着他了。
老王用的微信頭像是自己的照片,一寸證件照。所以舒晏見到他的時候,對着照片比了下人臉,還算勉強能認出來。
“王……王老師?”還是不太自信地問。
“舒晏?舒晏!”老王激動地站起來,會晤領導似的朝他伸出了手,“你來啦?”
“……”舒晏有點兒懵,垂睫盯着老王熱情的雙手。
“啊,”大概老王自己都覺得熱情過了頭,收回手拉開自己的椅子,“來來來……”
“……王老師,”舒晏打斷他,“我就不坐了,”看了眼時間,“要不先去教室?”
“哦哦,對對對。”老王邊說邊招呼他往外走,“先去教室先去教室。”
舒晏迅速把這位老師的形象掃了一遍。
他不知道其他臉盲的人怎麽辦,反正憑長相他是記不住的,只能靠每個人最明顯的身體特征,日常穿衣風格來區別。
白襯衫紅領帶,棕色西裝褲,襯衣下擺規規矩矩地束在腰帶裏,襯衣袖子往上扶了兩圈兒。又圓又厚實的近視鏡片兒,和眼睛融為一體。和他說話的時候能看出有點輕微的龅牙——兩顆大門牙特別招眼。
舒晏擡了擡睫,總覺得這個形象有點兒眼熟。
“舒晏啊,你說想住校,我就給你安排了個兩人間。”老王說,“你的情況……何組長跟我說過我也了解了。你不用擔心啊,你室友他住咱們學校旁邊那個小區,一年都不一定會去宿舍住一天。”
“所以你晚上想怎麽學習就怎麽學習!”老王揮了揮胳膊,“絕對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的!”揮完又覺得少了點兒什麽,于是胳膊一伸,努力拍了拍舒晏的肩,非常誠懇,“就算他回去了也沒關系。你室友這孩子,脾氣挺好的,和你一樣和善。你倆肯定處得來。”
老王說完這句,一臉“算了,給你留個驚喜”的表情,忍住沒再說話。
“……”舒晏借着肩上的力道緩了會兒,告誡自己盡快适應一下這位老師的風格,“謝謝王老師。”
雖然他住校的本意,是想早一點兒适應下集體生活。但不能否認,這位……畫風和他的手繪稿一樣神奇的老師,并不讓他反感。
“你和他們一樣叫我老王就行,不用見外,或者……”老王欲言又止,自顧自盒盒盒樂了會兒,“算了還是叫老王吧。那幫孩子就喜歡給我亂取外號。”
“……好的,”舒晏不見外地答應他,“老……王老師。”
(12)班門口。
“同學們安靜一下安靜一下啊。”老王笑眯眯地壓壓手進了教室,“這學期我們班來了個新同學,是個……”
老王頓了下,忍住了。他們班裏的同學成績普遍不是很行,要是直接這麽介紹,會不會讓舒晏同學不能很好地融入這個集體?
就憑舒晏同學這個長相這個氣質,不如讓他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加入這個大家庭,征服這群孩子們!
“是個什麽啊老王?”底下有男生扯着嗓子問。
“不會是個學霸吧?”有人哄笑。
看,看。他說什麽來着?還好沒有嘴快。
“不是不是不是……”老王笑眯眯地點着頭連連擺手。
“學霸會來我們班嗎?”又有男生調侃,“看看咱們班這個地理位置,和發配邊疆充軍有什麽區別?”
“對對,不是學霸不是學霸。”老王提了提鏡腿兒,一臉正經。
那必須不是學霸。是學神!
這一字之差還是很有講究的。
嚴肅完,又偏頭招呼舒晏,“來來,舒晏同學,給大家介紹一下你自己。”
舒晏:“……”
就……要不是這會兒胃裏的滿足感撐着,他會懷疑自己是來夢游的。
舒晏進門的那一刻,坐在紀宸前排的趙翊就沸騰了。
“宸兒宸兒宸兒!”趙翊又回頭又轉頭的可勁兒忙,拼命拍着紀宸的桌子,“快看看看這他媽是誰?!艹他媽的緣分啊!”
這說明了什麽?說明他和舟舟的關系迎來了至關重要的轉折點,這他媽就是上天讓隋逸小師傅派來助他一臂之力的救兵啊!
紀宸正低頭研究着手機裏的一道高二化學題,被他這個動靜驚得以為謝主任來了:“你他媽……”什麽毛病,來就來你至于……
至于嗎?
至于。
“操!”紀宸手機哐當一聲掉進鐵皮課桌肚,“怎麽是這個逼?!”
“看把你高興的!”趙翊理所當然地以為紀宸這聲稱呼,是男生之間友誼的基石。畢竟誰還不是你的爺爺我的孫子他的爸爸和兒子了?
趙翊想完,掄起胳膊朝着舒晏一頓猛揮,剛想喊人,“啊”字卡在了嗓子眼兒。
回頭用眼神問紀宸:他叫什麽來着?
紀宸用眼神回答他:老子怎麽知道?
胳膊肘拐了拐身邊的徐牧舟:“舟舟,剛老王說他叫什麽來着?”
徐牧舟也沒明白他在樂個什麽勁,當然也沒聽清老王說的:“舒……什麽舒?沒聽清。”
叔?居然又多了個輩分。
“叔~~”趙翊拖着尾音給舒晏打招呼,“這兒,這兒叔!”
“……”艹。
他現在退學還來得及嗎?這他媽确定是正規學校?
趙翊見他好像一下子沒認出自己,改變了思路:“隋逸小師傅他叔!我,”趙翊又指了指身後的紀宸,“我們啊!昨天,長靈!”
“……”舒晏抽了抽嘴角。
寸頭,劍眉,眼尾一道小疤,還有對隋逸的這聲稱呼。
行,知道是誰了。
極其無奈地扯了個笑,舒晏朝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閉眼,吸氣,從黑板槽裏捏了根粉筆。
“害,叔什麽叔,”趙翊看着舒晏在黑板上寫下的狂草,對徐牧舟說,“舟舟,人家叫舒耍。”
徐牧舟:“哦。”
“舒耍?”趙翊感慨,“挺別致哈。”
“舒晏。”舒晏寫完轉身,“雲舒霞卷的舒,河清海晏的晏。”
紀宸啧了聲:這所有的文化素養都拿來取名兒了吧。
“……哦。”趙翊說,“舒卷……不是,舒晏。”
徐牧舟瞥了他一眼,不太想說話。
舒晏寫完,從講臺上退開,閉嘴。
就這?沒了?
這麽簡短的自我介紹,新同學挺獨啊。班裏大半男生想。
老王覺得舒晏深深明白了自己的用意,倆人配合得毫無瑕疵。
學神果然是學神。
“好!說得好!”老王帶頭鼓掌。
“好!好名字!”趙翊臺下呼應。
班上大半男生和趙翊關系不錯,況且對紀宸多少也有點兒怵,趙翊和紀宸的關系鐵得杵都磨不成針,趙翊熟悉的人那自然——
“好!同學好!好同學!”整個教室淹沒在一片掌聲和叫好裏。
“……”舒晏偏開腦袋閉眼提了提眉。
希望睜開眼的那一刻發現自己還在床上。
老王看着這個友愛的大集體,感動地提了提鏡腿,鏡片背後的目光射向最後一排的紀宸。
“……”
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
他看見這個逼就心煩。
紀宸咬牙切齒默念作法。
結果,道行明顯不到家。
“紀宸啊。”老王溫溫吞吞地走到他身邊,笑得一臉慈愛,自我感覺很幽默地問他,“你看班裏就你一個人旁邊還有空位,總不能讓新同學站着上課吧?”
“他站走廊上課都跟我無關。”紀宸面無表情,“再說了,就他那個……‘學習程度’,在哪兒學有什麽區別?”
“……啊。”老王也不知道紀宸從哪裏打聽到舒晏成績斐然這事兒,但是這更能說明他沒有看錯紀宸這位同學啊!
紀宸同學就是用這種看似霸道不講理的外表,包裹着他那顆純潔善良的心,默默關心着身邊的同學!
于是老王說:“所以他跟你一塊兒坐就更合适不過了。”
紀宸:“……?”
不是,幾個意思?還人以類聚上了?
學渣和學沫更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