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得了精神病

第15章

我面前放着一盒藥和一杯溫開水。

葉紹彬不緊不慢地拉開椅子坐下，正對着我，仔細盯着我的一舉一動。

這是我每日的進食流程之一。

我撇嘴說：“我會吃的，你不用這樣。”

葉紹彬臉上閃過一絲笑容，“早該這樣聽話。”

“我想，下次再找姜醫生問問，看是不是可以減藥了。”

吃了藥，葉紹彬說一會要出門。我回到房間裏去，試一試新買的胸衣。

确實很合身，唯一的缺點就是，顯胸型。一個男人胸前有如此飽滿的弧度，加一件外套都掩蓋不住，走到大街上想見是何等的吸睛。

葉紹彬在我身後說了一句：“沒人會注意的，就算看到也只會覺得你胖了點。”

我注視着鏡子裏自己病态的身體，還是沉默不語。

許多人見過我赤身露體的模樣，無論去到哪裏，周圍的眼睛都在說：

看，他長得多奇怪啊。

我聽見了身後男人的嘆息聲。

這具肉體，何止是不完美，它堪稱醜陋至極，仿佛有一只怪物緊閉在我的身體裏，冰涼滑膩的皮膚像是剛剛褪皮的蛇，我還用銳器劃破過胸前的隆起，眼睜睜看那鮮紅的血細細流淌下來，一點一滴地吞噬一切。

葉紹彬一手搭上我的肩膀，俯身說：“在我眼裏，你很完美。”

我擡起眼睛，看到了他的雙眸，他始終看着鏡子裏的我，目不轉睛。

“穿衣服吧，慢慢來，我去準備出門要帶的東西。”說完他便出去了。

要出門了。我從衣櫃裏挑了一件毛衣往頭上套。

我不樂意出門是真的，有葉紹彬陪我就另說。我每天都在期待葉紹彬休假的日子，纏着他帶我出去玩。

我們商量後，決定去海邊騎自行車。

不過，我上一次騎自行車大概是二十年前，早就生疏了。

上了車以後，我連車頭都把不穩。葉紹彬說我蠢，連自行車都不會騎，我氣悶得不行，非要騎給他看。

我踩着腳踏板，漸漸加快速度，把葉紹彬遠遠甩在身後。葉紹彬在後邊可擔心了，還叫我不要騎太快。

一切都熠熠生輝，冬日的陽光暖烘烘地包裹着我，我滿臉神采飛揚，停下車，得瑟地回頭說：“我學得很快吧！”

見我終于停了下來，葉紹彬松了口氣，無奈道：“以後不許這樣了，多危險啊，萬一沖到海裏我想撈都撈不回你。”

我聳聳肩，蹬着踏板，放緩速度與他并排騎行，好像全世界只有我們兩個人。

“你看，那麽冷的天，就我們兩個傻瓜出來騎車。”葉紹彬說。

我放聲大笑。

和葉紹彬這樣消磨時光，是最幸福的事情。

半小時後，我們靠在海邊的欄杆上休息，望着不遠處拍岸的浪花，各自沉默着。

“十年。”我突然開口。

“嗯？”

“我在精神病院呆了十年呢。這一出來，我都快三十了，還跟不上你們的時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特別老土？”我笑出了眼淚。

葉紹彬笑而不語。

“但那也沒有關系，為了治好我的病，十年不算什麽。能出來就好，我很感激他們，所有人。”

葉紹彬沉默地點了點頭。

“你想象不到我以前有多瘋，每天對着空氣自言自語，裸奔這種事情我都幹得出來，我還傷過他們……”我哆嗦着身體，口中不停地忏悔。

他張開雙臂，把我緊緊抱在懷裏。這一瞬，我脆弱極了，像一只受了傷的野獸，舔舐着傷口，只想把過往酸楚全部倒出來。

在葉紹彬面前，我好像又變回小孩。

“我好難受。”

他的神情變得萬分柔軟。

“我知道。”

我擡起雙手回抱了他，那些脆弱與苦澀，統統在瞬間消失了。

我沒辦法恰如其分地表達自己的情感，無論他幫助我是出于什麽樣的目的，我都愛他。

真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q群？ 431634003 整理～2021-08-06 01：4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