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不可憐
許瑤還沒搞清楚林司慕怎麽忽然之間就生氣了，他臉上的烏雲卻很快消散，轉眼又是那個會淡淡微笑的Muji男。
後桌兩個女孩離開的時候還瞟了兩人幾眼，惹得許瑤不悅地瞪了回去。
撅了撅嘴，許瑤對依舊默默喝粥的林司慕說道：“你別聽其他人胡說，包括我。你很好，也不可憐……”
對面的林司慕眉頭一皺，像是被嗆到一樣開始猛咳，把秀氣白淨的臉都弄紅了。
許瑤站了起來連忙把紙巾遞過去，林司慕接過了紙巾捂着嘴巴。雖然胸口依舊明顯起伏着，但咳嗽總算漸漸緩了下來。
可她怎麽看都不覺得林司慕是單純地被食物噎到了。
把自己的飲料推到林司慕面前，許瑤斟酌開口道：“你要喝點水嗎？我剛剛是不是說錯話了……？如果是的話，對不起……”
不應該說他不可憐嗎？糟糕，她還以為自己一向很細心，很懂得照顧別人感受的……
錯愕地，許瑤看着林司慕極度不滿地瞪了她一眼，然後甩開她給他遞水的手。
他瞪她了……
還拍掉了她的手……
力度之大到“啪”的一聲多清晰。就連她手中的水杯都差點濺出水來。
林司慕背過身去，又咳了幾聲，才大口喘着氣。
手中的紙巾捏得用力，顯示了內心自己也搞不明白卻無處可發洩的負面情緒。
生氣？受傷？還是……失望？
板着臉，林司慕打字的速度竟因為不高興而大幅提升。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
{你有什麽好道歉的？！}
{剛剛不還說不可憐，那你對不起什麽！}
{長成這個樣，說不了話是個啞巴完全是上輩子造的孽，因果報應而已，自食其果！不需要你來道歉！}
把訊息發送出去，林司慕一聲不響地離開餐桌。
“司慕！”許瑤着急地叫道，才發現他只是去了洗手臺。
盯着手機裏完全曝露了林司慕內心的煎熬和痛苦的信息，許瑤有些不知所措。
習慣了那個總是淡淡地笑着，總是溫和好脾氣的林司慕，一時之間她竟不想要相信其實他并沒有他們看到的那麽樂觀開朗。
從洗手臺回來的林司慕拉開椅子，一臉不快地坐了下來，絲毫沒想藏起自己不高興的情緒。
冷冽的氣氛低壓得許瑤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司慕，你別這麽說你自己……”
一向笑得和煦的林司慕此刻竟冷笑，然後許瑤的手機再次響起顯示有來信。
{為什麽不可以？}
{都這個樣了還不許我自己可憐自己一下？}
{呵，是不可憐。}
{是可悲。}
{可悲得吃個飯都得時時刻刻小心謹慎，否則随時會被嗆死還是噎死，光榮升天。}
許瑤被堵得無話可說，只是低頭沉默。
平時的司慕絕對不會這樣說話的，許瑤心裏這麽想。
“是因為聲帶麻痹嗎？”破罐破摔，反正都惹他生氣了，許瑤幹脆把平時不問的事情一并問清楚了，省得下次又踩地雷。
林司慕沒吭聲，不置可否。
“雙側？”許瑤又問道。
只見林司慕終于肯和她對上視線，眼裏透出些許意外。
“我上網查過。”許瑤解釋道。
聲帶麻痹，喉返神經受損所造成的聲帶運動障礙。聲帶因為無法正常內收還是外展而閉合不良，直接影響了患者說話的能力。此外，還有經常呼吸困難所以無法進行激烈運動，進食尤其是飲水時容易嗆咳等等的臨床表現。雙側聲帶麻痹則比單側聲帶麻痹對日常生活帶來更多的不便和痛苦。
林司慕沒點頭也沒搖頭，又低下頭去。
一陣子後，林司慕敲了敲桌面，起身離開，而許瑤連忙抓起包追了上去。
走路的時候林司慕不說話，搭車的時候也不說話，回到學校的時候還是不說話。
甚至到了兩人回宿舍的分岔口，林司慕都一聲不吭，招呼都不打，轉身就丢下許瑤一個人站在路邊。
呃，看來是不會送她回去了。
明明前幾天買衣服的時候也是這樣只有兩三顆星的夜晚，也是這樣晚風到處溜達的天氣，可今天卻涼得她覺得有些冷。難道是因為沒了那個陪她走回宿舍，警告她別在馬路上胡鬧還替她擋風的男孩嗎？
許瑤盯着林司慕的背影，心裏真切地感到難受。
“司慕。”
林司慕腳下一頓，猶豫了一陣子，還是回過了頭。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隔着幾米的距離，許瑤還站在剛剛他抛下她的路口，不安地緊緊拽着她的斜肩包。
是不是在生她的氣？
林司慕抿嘴，低頭看地面。
“叮鈴。”許瑤的手機顯示有來信。
{不知道。}
即使今天沒繞遠路，林司慕卻煩躁不已，路上的小石子怎麽看怎麽擋路。
一腳把它們踹開，林司慕在心裏罵道：麻煩。連石頭都來給他添阻！
一路糾結自己是不是不應該這樣丢下許瑤一個人回宿舍，林司慕終究沒有掉頭，帶着渾身的暴躁和憤怒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砰”的一聲，林司慕看似随手實則發洩似的把房門摔上。
似乎這樣還不夠，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他想都不想就往床上砸。
扯開襯衫的扣子，一道四五公分的疤痕就這樣露了出來。
淡淡的粉紅色，不可怕，但是在男孩白淨的脖子上莫名顯得張揚。
林司慕拉開椅子在書桌前坐下，雙手煩躁地捂着自己的臉，緊皺的眉頭讓平日溫和爽朗的面孔顯得有些扭曲。
偶爾他會揉揉太陽穴，然後不自覺撫上頸部的疤，最後還是控制不住，憤憤地一拳捶在了書桌上。
手機響了可林司慕卻半點沒想接。
手機鈴聲斷了又響，響了，又斷了。
像是想起了什麽，林司慕不耐煩地撿起被他摔在床上的手機查看。
果然，許瑤給他發了信息。
{回宿舍了嗎？}
頭一次，林司慕當了回已讀不回的人類。
看了眼剛剛的來電人，他撥了回去。
電話另一頭響起女人甜美的聲音：“小司？”
“……”
“你在忙嗎？剛剛怎麽不接電話？”
“……”
“旁邊有人？”
“……”
“哎，你開視頻！”得不到回音，女人無奈地指示道而正發脾氣的某人聽話地照做。
“噢，周末在房裏也穿那麽好看？全S大肯定沒有人比你穿襯衫更好看！”女人笑着說道卻被自己親弟弟翻了個白眼。
螢幕裏的女人長得漂亮，不妖豔但是絕對好看，渾身散發着和弟弟一模一樣的氣質，溫和清秀，看了讓人覺得很舒服。
林司璇，今年24歲，比林司慕大了4歲。即使兩姐弟成人後，司璇依舊對這個唯一的弟弟寵愛有加，見面時喜歡拉着他到處逛街，不見面時喜歡給他打電話，打得比林夫婦還勤。
“怎麽啦？生氣呢？”
“沒。興奮呢。”林司慕不客氣地再次翻了個白眼。
“誰踩你小尾巴了？”司璇饒有興致，想看看是誰讓她這個外人面前絕對好脾氣的弟弟破功了。
“哼。”
“剛剛出去了？”
“看戲。”
“看戲也能看得發脾氣？”司璇好笑地問道。
“戲太好看。”
“啧啧，我記得上次你說是和朋友去看的吧？”
“……”
“啊，所以是和朋友吵架了？”女人啊，絕對的第六感！
“哼。”
“為什麽？”司璇追問道。她知道林司慕不會瞞她的。
“不知道。”
為什麽生氣？
是因為許瑤對他說了對不起嗎？
劃分她和其他人的唯一一個特點沒有了。
想到這的林司慕心情一點都好不起來，就像他想把整碗粥都摔翻的當下一樣。
從小到大，每每別人聽到他是個啞巴，說不了話，第一個反應就是道歉，然後對他投來憐憫的目光。
可是當初許瑤沒有，反而還搞笑地反問和吐槽了允之。
那時他就想，也許這個女孩跟別人是不一樣的，他們是可以正常交朋友的。
可是現在就連許瑤都對他說對不起了。
他做了什麽了讓那麽多人對不起他？！
他就不說話而已，怎麽就對不起那麽多人了？！
“小司，你這樣對人家小姑娘不公平。”司璇看着她親弟包青天一般的臉色，肯定是有關他嗓子還是聲帶的地雷被引爆了。
林司慕挑眉。
“哈，怎麽？以為我不知道？”司璇笑嘻嘻地回道。就憑她是他姐，她也知道那個所謂的“朋友”是個女的！關系不簡單！
林司慕臉上閃過一絲腼腆。
即使林司慕很多時候不吭聲，司璇也總有辦法讓對話繼續：“你說啊，知你如我不也經常踩你地雷惹你生氣？就算小姑娘多細心多體貼都好，有些事你不說她是沒法知道的吧？才認識了幾個月，你不能拿你那超高标準去衡量別人啊！”
“不能因為你喜歡她還是她很好，你就對她更嚴格，這不公平吧？”司璇提醒道。
林司慕皺眉，覺得這話有些問題，最後卻也只吐出一句：“我沒有。”
除了他的家人，從來沒有人這樣明确地告訴他：他很好，也不可憐。
激動得他都忘了自己進食時千萬不可以匆忙，結果竟然被嗆到了。
好狼狽。
他生氣自己怎麽這麽糟糕，看戲還是吃飯都沒法給女孩點餐，現在就連吃個東西都吃不好。
就在他覺得自己的人生怎麽這麽悲劇這麽狼狽的時候，她竟然又為此而道歉。
簡直把他氣瘋了！
如果不覺得他可憐，為什麽要一次次地道歉？！
好在他傷口上撒鹽嗎？！
“聽起來怎麽那麽違心呢！好了好了，不說了，再說嗓子得疼了。好好和人家小姑娘說清楚，她會明白的。能讓小司看上想要交朋友的女孩肯定善解人意的吧？”司璇輕笑。
“哼。”
林司慕把電話挂上後，扭開了房門，環視了外邊客廳一圈，确定沒人後又把門關上。
睡前，晚飯時發了一大通脾氣的某人捧着手機坐在床上沉思。
是不是應該給許瑤發個道歉的短信？
神經敏感鬧脾氣，還沖人又吼又甩手，把人丢在路邊自個兒回宿舍，最後還已讀不回，超級不符合他平時的紳士作風欸？
至于覺得自己徹底被林司慕讨厭了的許瑤悶悶不樂待在房裏郁悶了一整個晚上，直到半夜才收到了他的回複。
{對不起，我不應該向你發脾氣。跟你沒有關系，你當我發神經就行。}
作者有話要說：
林司慕：真性情暴露了……（但是小刺猬還是很可愛的！）
PS：文裏的疾病，藥物，症狀看看就好，別當真。（外行人，全靠百度和腦部X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