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認親 立政殿裏,玉林正服侍蕭璟更衣……
立政殿裏,玉林正服侍蕭璟更衣,将他身上那套莊重肅穆的錦袍換下,着了常服。玉林一邊将錦袍仔細收好,一邊道:“殿下可知承恩殿的事?”
蕭璟眉心微蹙,“承恩殿?關行雲他們不是搬出去了嗎?”
玉林緩緩道:“奴才說的是前幾日的事,奴才本也是不知的,可到底是瞞不住,殿下難道沒有瞧見今日各宮君卿的眼神都落到那薛侍卿身上了嗎?”
蕭璟道:“你是說,這事與薛晗有關?”
玉林輕聲道:“聽說薛侍卿那夜侍寝未成,陛下興許是可憐他,還是給了他侍卿的位份。”
宮中進了新人,蕭璟心中總是有些不快的,可他卻也只能強迫自己接納,這事本已過去,他今日見了那兩人,倒也沒什麽感覺了。長寧不是重色之人,後宮之中除了衛淵清那裏她去的多些,對其他人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而衛淵清為何得寵,他比誰都清楚。
“侍寝未成?”蕭璟有些疑惑,難道是他惹長寧不喜?
玉林面色紅了紅,忍住笑意,“薛侍卿他有不‖舉之症,只不知是先天就如此,還是見了陛下畏懼,這事終是沒能瞞住,許多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話。”
蕭璟的嘴角抽了抽,“這薛晗還真是不讓人失望……”
“尚寝局那裏還托我問上一問,只說是否還要排了薛侍卿侍寝的次序?”
蕭璟道:“既然陛下無意将此事擴大,就先排着吧,若她不願,自會有法子。”
福禧堂裏,薛晗圍着薛跡轉來轉去,只道他這次幫自己出了一口惡氣,當真是自己的好兄長。
薛跡将他的頭推開,正色道:“可賢君說的話倒也沒錯,既然是病,便請太醫來看看便是,說不定會有解決之法。”
薛晗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真要請太醫來啊?”
薛跡強行讓自己不要動怒,“到時只說讓太醫來請平安脈便是,聽聞太醫院的陳太醫最擅男子病症,便讓人拿了你的腰牌去請他過來。”
薛晗不住往後退縮,寧兒本是他的貼身小侍,可卻也知這事是大事,臨陣倒戈,勸道:“主子還是讓太醫給您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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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晗終究還是拗不過他二人,不到一個時辰陳太醫便過來了。
寧兒忙将陳太醫請到內室,薛跡說過,福禧堂餘下的宮人不敢輕信,說不定便是誰安排過來的,不然那夜的事也不會走漏的那麽快。
薛跡讓人備了一小包金葉子給陳太醫,陳太醫連忙推拒,道:“為宮中君卿診病,本就是在下分內之事,實在不敢收這麽重的禮。”
薛跡讓寧兒守在外面,如實道:“侍卿因為懼陛下之威,而不能侍寝,不知太醫可有良方醫治?”
陳太醫常在宮中為君卿診病,也知曉不少秘而不宣之事,臉上并無驚詫之色,取了脈枕為薛晗仔細診脈,又問詢了他以往的情況,最後道:“侍卿這病并非是軀體之疾,《黃帝內經》有雲,怒傷肝、喜傷心、憂傷肺、思傷脾、恐傷腎。而侍卿這病若要入手醫治,還需侍卿自己免去驚恐才是。”
薛晗一臉無望,“那我怕是沒救了。”
薛跡輕聲道:“那也請太醫為侍卿多開幾副藥,不管能不能治好,總要試過才知。”
陳太醫點頭稱是,又寬慰薛晗幾句,“侍卿不必擔憂,定有醫治之法。”
兩人離了榻間,去外面拟方,陳太醫狀若無意地打量着薛跡,輕聲問了句,“恕下官多言,薛媵侍的相貌頗像下官一位故人。”
薛跡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那是陳太醫什麽人,與我這般有緣。”
陳太醫溫聲道:“與其說是相貌,倒不如說是這雙眼睛。那位故人是下官的兄長,比下官年長九歲,下官與兄長在一場動亂中失散,從此再無音訊。下官幸運,被妻主家所救,而後結了親事。”
陳太醫的妻主如今是太醫院的院判,薛跡是知道的,可他卻不知陳太醫說的這位故人究竟是誰?
陳太醫多年來一直找尋兄長,見了相似之人便要問上一句,他瞧着薛跡如今的年紀,倒也是對得上的。“不知媵侍的父親可與雲陽有何關聯?”
薛跡并不喜旁人問詢他父親的事,只委婉道:“家父姓嚴,早已過世多年,怕是與陳太醫的兄長并無關聯。”
誰知他這話一出,陳太醫身子一震,“令尊的名諱可是單名一個墨字。”他問過這句,眼中便流出淚來。
薛跡疑惑地看向他,“難道?”
陳太醫忙拭了拭淚,“媵侍不知,陳并非我本姓,妻主當年與我兩情相悅,但我身份不明,實在無法與之成婚,好在妻主家中尊長皆是開明之人,讓我認了已經告老還鄉的陳侍中為義母。我的本姓亦為嚴,我找了這麽多年,終于……”可他又想到薛跡方才說父親已逝,悲從中來。
而薛跡卻沒有這複雜的情感,他往內室看了一眼,“有些事在這裏不便細說,陳太醫方才的話我記下了。”
陳太醫連忙點頭,薛跡暗示一句:“今日傍晚,我會親自去太醫院拿藥。”
陳太醫離開了,可薛跡的心中卻忍不住冷笑,他在心頭道:父親,你的家人終于來找你了,可已經太晚了。
他忘不了九歲那年在主院聽到的話,他忘不了自己是如何親手扒開父親的墳墓,看到透入白骨之中黑色的痕跡。他的父親不是病死,而是被人下了毒,而他自己……
自那時起,他便開始自學醫術,他發誓要讓那些人付出十倍的代價。
清涼殿裏,衛淵清看着瑞祥在眼前忙來忙去,只道:“這才是正午,你忙碌地實在早了些。”
瑞祥笑道:“陛下要過來,那奴才肯定替主子将一切都布置妥當,美食美酒美郎君,到時候陛下自然願意常來咱們清涼殿啊!”
衛淵清唇角一彎,卻不願承認,“當真是将你慣得無法無天,連主子都敢打趣。”
瑞祥道:“奴才說的都是肺腑之言,更何況,近來進宮的雲侍君和薛侍卿您也瞧了,比起主子的氣度還是差了些。”
衛淵清臉色沉了下來,“誰允許你這般指點後宮主子?”
瑞祥連忙放下手頭的事,跪了下來,“是奴才失言了,請主子責罰。”
衛淵清正色道:“今日是失言,明日說不定便會失言獲罪。”
瑞祥不敢辯駁,只道:“奴才定會牢記,絕不敢再有下次。”
衛淵清這才讓他起身,又讓他今日不必在身前侍候,回去好好反省。
長寧因為政務來的晚了些,知道他的性子,怕是又一直餓着等自己過來,衛淵清幫她脫去外袍,這才落座。
長寧執箸給他碗中添了些菜,可他卻非要堅持着為她布菜,“陛下今日辛苦,可不是我能及得上的。”
直到碗中堆成小山,他還不肯停手,長寧無奈道:“淵清……”
衛淵清聞言一笑,“這便好了。”
長寧晚膳用得多了些,衛淵清陪她在殿前長廊中漫步消食。長寧問了句,“最近賢君可還會主動生事?”
衛淵清笑了笑,“難道陛下覺得我是弱不禁風之人,賢君的為難于我而言并沒有什麽。”對他而言,只要長寧的心在他這裏,那些事那些人便不重要,他将後面這些話說在心裏。
入宮前,他便知曉長寧雖是帝王,卻處境艱難,可直到宮中,他才知道,長寧經歷的那些,比他想得更難。
當初答應她入宮,或許是一時沖動,可後來,卻是真正對她動了心。她從不曾将前朝那些煩心之事說給他聽,遇到什麽事都是淡然處之,可她百忙之中,卻時常抽了空閑來清涼殿陪他一起用膳,她當初答應他的每一件事都有兌現。
到後來,昭卿入宮,再接着是更多的人,宮宴之時,他能看到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神中透着的情意,她卻很少将視線落在那些人身上,可晚間歇在他宮中時,會問他晚膳為何用得那麽少,他心頭溫熱,即便他不是那個和她并肩而立之人,但他想,自己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長寧柔聲道:“你一向不用朕費心,朕自然知道你的本事。”
他的本事當然不止于此,敦倫之時,他吻着長寧的肩頭,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唇,白日裏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到了兩人裸裎相對之時也會失控,他的手撫過她的衣帶,将柔軟的寝衣丢到床榻下,聽着她在他耳邊喚着他的名字,“淵清……”
明日休沐,長寧難得沒有早起,又在他宮中用了早膳,過了正午,才回了紫宸殿。
可剛回了殿中,便聽佩蘭禀道,說是福禧堂的薛侍卿昨夜喝了陳太醫的補湯,血流不止。
長寧滿頭霧水,見佩蘭說的緊急,便起身去瞧他,剛走到福禧堂便聞見一股血腥之氣,而薛跡滿面嫌棄之色還沒來得及收回。
長寧回頭看了佩蘭一眼,佩蘭忙捂住嘴,她竟聽岔了,薛晗只是補湯喝多了,流了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