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心 既被冊封,便要依着宮規,每日晨……
這恐怕是整個夏朝後宮從未有過的事,他擡頭看了看長寧,見她眼神中并沒有愠怒,反而饒有興致地看薛晗着急,可薛晗侍寝不成,日後的冊封又當如何,難道他要陪着薛晗進“冷宮”?
長寧察覺他的注視,忽而看向他,“去把薛侍卿扶下去吧,朕要安歇了。”
薛跡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如今是皇帝駕臨承恩殿,若是她真的厭棄了薛晗,只怕現在已拂袖而出。可她卻讓自己将薛晗帶下去,顯然是給他留了餘地。
偏偏薛晗那個木頭,還沒聽懂她的話,只覺得自己是完了,若是就這麽被掃地出宮,母親沒顏面,父親定也對他失望至極。
薛跡把他扶了起來,薛晗委頓在地,長寧漫聲道:“你在這殿中跪上一夜,明日如何,便看你自己了。”
薛晗不解地擡頭看去,帷幔卻在他面前放下了。
薛晗從不知夜有這麽長,他跪的膝蓋都疼了,整個腿都沒了知覺,可卻不敢移動一步。但他還是沒有撐住,跪着都能睡着。
薛跡只恨不得将薛晗一腳踹翻,可他又怕薛晗生出動靜,讓長寧受了驚吓。
他在一旁站着,心中念道:定要在明日早朝之前,将薛晗喚醒。
許是殿中暖爐燒得太熱,長寧夜裏有些口渴,醒了過來,以往在別處歇着,總有人備好茶水,那些君卿察覺她身子微動,便讓人将茶水奉上,服侍她喝下。
可眼下還需她親自來喚,薛跡向來少寐,長寧的聲音剛一傳出,他便要走過去,而後卻又看了薛晗一眼,這個時候正是薛晗将功補過的良機,可自己若是把他叫醒,他睡眼朦胧不說,只怕還會再惹出禍事,他只能倒了茶水,親自過去。
他聽尚寝局的公公交代過,夜間服侍皇帝飲茶,要跪在腳踏邊奉上,他剛咬牙跪下去,長寧卻将帷幔掀開了,她渴得厲害,扶着他的手,唇瓣輕啓,将茶盞中的茶水飲盡。她喝茶時,身子傾了過來,許是太熱,她的寝衣被扯開一些,脖頸間肌膚白皙清透,鎖骨纖細,薛跡耳邊微紅,忙低下頭去。
她将茶飲完便又卧了回去,而方才被她扶住的那手,卻似乎還殘留着柔軟與溫熱。薛跡将帷幔重又拉上,他只覺自己似乎也熱了幾分。
而長寧早上上朝之前,便有人捧了冕服候在殿外。
薛晗也不負他所望地醒了過來,只是他的腿動也不能動,薛跡也只能跟着跪了下去。
薛跡擡眸看着宮人服侍長寧起身,服侍她梳洗,她昨日來時,身上穿的是淺碧色宮裝,如今着了玄色冕服,倒真正讓人覺得眼前是可以主宰他們生死的一介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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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走時并沒有理睬薛晗,整個承恩殿的人就這樣在忐忑難安中過了一日。
而內室之中,薛晗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無精打采。如今在殿中來回踱步之人換成了薛跡。
薛晗捧着手爐,看着薛跡勸道:“兄長還是坐下來歇會兒吧。”
薛跡惡狠狠道:“你倒是心寬得很,如今還坐得住,吃得下。日後你若還是不能侍寝,便只等着就這麽老死宮中吧,無寵的君卿,連宮侍都可以欺負你,送你些冷飯馊菜。”
薛晗被吓得一哆嗦,“我,我昨日本是告誡自己,不要畏懼害怕,可我一見了陛下,我的腿都軟了,我更不敢觸碰她。兄長,倒是替我想個法子。”
他只見薛跡瞥他一眼,又看向窗邊放着的鳥籠,籠中幼鳥耷拉着腦袋,薛跡看着那鳥涼聲道:“既然無用,倒不如閹了一了百了。”
薛晗面如土色,牢牢護住身下,只差哭出聲來。
可第三日,佩蘭卻親自來傳旨,薛晗帶着人到了主殿,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那傳聞中的關侍卿,與他幾夜睡不安穩黯然的臉色相比,關行雲面色如玉,眼角眉梢之中都透着欣喜之色。
只不過不能再稱呼關侍卿,聖旨已下,關行雲被冊封為侍君,封號為雲,如今要稱呼一聲雲侍君了。
而另一道聖旨,李長寧冊封薛晗為侍卿,雖無封號,但薛晗也已經心滿意足,不用擔心被退回去,不然只怕回了家中,父親會打死他。
既被冊封,這承恩殿便要搬離,雲侍君賜居明蘭殿,而薛晗賜居福禧堂。
既被冊封,便要依着宮規,每日晨起之後向中宮請安。
賢君等人來得早,坐在立政殿前殿之中等着蕭璟起身,而薛晗和關行雲卻只有等蕭璟召見之後方可進殿。
雖是剛入冬,可卻冷得厲害,薛晗的臉頰兩側紅了一片,他自幼體弱多病,一到冬日便畏冷,抱着手爐還忍不住打顫,而另一邊的雲侍君卻是一動不動,只着了淺色錦袍,不像他穿了許多。
終于等到君後召見,薛跡在他身後将他身上的大氅脫了去,“見了君後,說話留心一些。”
薛晗只怕君後蕭璟不好相與,戰戰兢兢地跪下行禮,可蕭璟卻并未為難,讓人給他二人賜座,又說了一些告誡的話。
為了消去太後的猜忌,蕭璟親自去紫宸殿,請長寧給關行雲封了侍君,又給他選了一處極好的宮殿。
關行雲知道報答,幾次私下求見,都被蕭璟擋了回去,後宮裏的人倒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太後也曾過問,蕭璟卻道:“既要扶持關行雲上位,那便要讓他心存感恩,且知道分寸,若一味擡舉,不知打壓,到最後只怕他難為自己所用。”
蕭胤聽得他這麽說,頗為賞識,“不愧是我蕭家男兒,馭人之術用的極好。”
蕭璟并沒有容他們多留,只道自己還要去太後那裏請安,讓他們先退下了。
如今後宮之中,薛晗品級排在最末,請安結束之後,要等其他人先行,最後離開。
薛跡在外等着,見薛晗終于出來,這才跟在他身後一同回去。可賢君宋子非本早已離開,不知何故,竟在他們前面不遠處,走得極慢,像是有意在等他們。
薛晗自從上次沖撞了賢君,便有些懼怕他,他停了步子,向薛跡求救,“賢……賢君在前面,我們要不要也慢走?”
薛跡怒其不争,壓低聲音道:“他若停在那裏一整日,難道我們也要在這兒等上一整日嗎?他來者不善,我們随機應變就是,不然躲過了今日,明日也是躲不過的。”
薛晗只能壯了膽子,走上前去,可見了宋子非又不能不行禮,宋子非受了他這禮,可卻并不想饒了他們,他等在本就是在找機會奚落薛晗,“原來是薛侍卿,這次倒是知道好好行禮了。上一次本宮被你連累,抄寫了十份宮規。”
薛晗軟聲道:“是臣侍的錯。”
他這般積極認錯,倒讓宋子非一時不好發落他。宋子非往他身上瞟了一眼,視線又落到他的臉上,“薛侍卿這模樣生的倒是不錯,原來只是個繡花枕頭,軟得很。”他喟嘆一聲,“可惜了,中看不中用。”
他此言一出,薛晗的臉頓時紅了,有些難堪,而宋子非身後的侍人捂着嘴輕笑,顯然是有他撐腰,根本不把薛晗放在眼裏。
薛晗記得自己要忍,況且賢君位份比他高出許多,他也不能拿賢君怎麽樣。可賢君卻不肯罷休,“不知道薛侍卿的病症可請太醫看過,究竟還有沒有救,本宮仁善,終究看不得這等俊俏的男兒被冷落,一會兒讓你身邊這媵侍去本宮殿裏取些補品,算是本宮賞給你的。”
薛晗心中氣惱,雙眼微紅,正當他怒氣難消之時,薛跡卻站到他身邊來,拱手同宋子非行禮,“賢君賞賜,自然沒有不受之禮。可侍卻有些不解,方才賢君說要請太醫為薛侍卿診病卻是何意?侍卿無恙在身,賢君應是記錯人了。”
宋子非聞言,登時便笑出聲來,“本宮知道這是家醜,可薛侍卿不‖舉乃是阖宮都知道的事,與其遮遮掩掩,諱疾忌醫,倒不如坦蕩一些。”
可宋子非話音剛落,卻見薛跡臉上慢慢現出笑意,他那雙眼睛似乎是在嘲笑自己,“薛侍卿是陛下下旨親封,而依着夏朝後宮宮規,入宮的選侍只有為陛下侍寝之後,方能冊封。可賢君卻口口聲聲說薛侍卿不‖舉,難道賢君覺得是陛下扯了謊幫侍卿掩蓋,賢君是在質疑陛下了?”
宋子非眼神中閃過慌亂,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被這小小媵侍反将一軍。
可他眼下又不得不順着薛跡的心意說下去,“本宮自然沒有這個意思,許是本宮記錯了。”
薛晗見宋子非吃了癟,解了心頭之恨,“那臣侍告退。”
薛跡落後薛晗一步,從賢君身旁走過。薛晗侍寝當夜的事雖是不少人知道,可卻沒有宮人敢地光明正大宣揚出去。偏偏這宋子非自恃身份,拿這件事來羞辱薛晗。薛跡知道自己此舉必定會惹來宋子非記恨,可他終究無法一直忍耐下去。
而賢君吃了啞巴虧之事,傳到了長寧的耳朵裏,佩蘭将薛跡的話一字不落地說給她聽,長寧道:“這薛跡倒是大膽,竟敢拿了朕做盾牌。”
佩蘭忙去看長寧臉色,卻見她眼神之中并無怒意,道:“後宮裏,敢直接回怼賢君之人不多,就連貴君都讓着他,這薛媵侍卻不怕。”
長寧笑了笑,“淵清是不願同他一般見識,這薛跡……”後面的話她又隐于唇中,佩蘭一直侍奉她,如今竟猜不透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