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這一晚, 蔣家的每個人都夜不能寐, 許黎哄着蔣楠霜先睡下，她躺在另一張床上睜着眼胡思亂想，從一個女人的角度來說，蔣正陽這種人渣真的死不足惜, 她寧願那個醒不過來的人是他。
雖然很累，但腦子很亂，亂到沒辦法入睡, 她只好拿出手機躲在被子裏給蔣钺發消息。
“我和楠楠在酒店, 她剛睡下，我睡不着，你呢？”
很快，那邊就回了消息，她估計這個時候, 蔣钺也是一邊看文件, 一邊盯着手機。
“我還在忙最後的工作，剛才老頭子親自打電話來，說了醫院的事，問我這邊的問題處理好了沒，估計是在暗示我抓緊時間回國, 助理給我定了明天的機票，大概國內那邊後天淩晨的時候，我就能到機場。”
“我到時候去接你。”
“不用，到的時候太晚了, 讓其他人來。”
“我想去接你。”
看着手機上的那五個字，蔣钺抿着嘴沉思片刻，随即打下幾個字，“我上飛機前，被時刻表發給你。”
“嗯，剛才楠楠問我，他們倆會不會平安無事，我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我理解你的糾結。咱們不是醫生，更不是上帝，楠楠也不是小孩子，沒有那麽好糊弄，她其實心裏有數，因為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所以會六神無主。”
“給她點時間，明天起床後，她會比你更像個大人。我們現在什麽都不需要想，一切靜觀其變，因為咱們什麽都做不了。”
雖然他也挺讨厭，甚至怨恨蔣正陽，可這個時候他也做不到祈求老天帶走他，大概是因為他們都還有底線，他們不如蔣正陽那麽冷血。
“說句你可能會認為我惡毒的話，有一瞬間我寧願他當場死亡，但也只是一瞬間。”
“別去想他們的事，不管結果如何都和你沒關系，在我回國前你先照顧好自己，如果有多餘的精力，就幫我照看一下其他人。”
連趙季平都覺得回天乏術，他和許黎也派不上什麽用場，這個時候他們不會落井下石，但也做不到心如刀絞和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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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冷血，這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做好我們力所能及的事就好。”
他相信，如果躺在ICU裏的是個陌生人，許黎都會無條件的祈求那個人平安，但蔣正陽和程蓉兩個人，在之前都是百般針對為難她，善良也需要底線。
她握着手機，看着屏幕上的字，半天都不知道怎麽回複他，蔣钺也猜到她這會兒心裏不平靜，繼續發一些能寬慰她的話，免得這一晚上她就只顧着自我批判和自我折磨
“我很快就會回去，可能來不及給你買禮物，你這兩天先別回劇組，不知道怎麽和他們搭話，你就和楠楠待在一起，等我回去之後，一切都交給我來處理。”
“……”
他一直在打字，說了很多重複的話，大多是讓她安心，許黎慢慢的合上雙眼，見她好久都不回話，蔣钺試探着發了幾個字。
“你是不是睡着了？”
兩分鐘後，依然沒有回複，他忍不住長出了口氣，心裏的石頭也終于落地了。
“晚安！”
第二天一早，酒店房間的兩個人就起床了，醒來後許黎揉着額頭坐在床上調整自己的狀态，這一晚上睡得不安穩，一直做夢。
“嫂子，醫院沒有打電話過來，這是好消息嗎？”
“沒有消息，應該算是好消息吧，你先去洗漱，我現在頭有點疼。”
許黎也不知道這算是好還是不好，沒有消息只能說明那兩個人都還沒醒，也能說明他們還活着。
“好，我先去洗臉。”
簡單的收拾了一番，兩個人就去醫院，幾個長輩看上去像是一夜沒合眼，蔣夫人憔悴的就像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妪，這一晚作為母親的她，哭幹了淚，嗓子也痛到發不出聲了。
“謝謝你幫我照顧她。”
“這是我應該做的。”
許黎本想勸他們一家先回家收拾收拾，找個舒适的地方小憩一會兒，可看着那邊傷心欲絕的兩個母親，這話她還真說不出口，程蓉的母親昨晚直接暈倒在ICU外，醒來後就一直坐在這裏等着女兒醒過來。
“你也去忙自己的事吧，這裏有我們幾個老人家在，就行了。”
年輕一代昨晚來過，看他們一直沒醒也就回去了，大家都有工作，再加上一群人圍在走廊裏，不僅救不了裏面的人，反而會增加彼此的壓力，許黎想走，但蔣钺是蔣正陽同父異母的弟弟，她得代替他站在這裏。
“我和劇組請假了，這邊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我。”
雖然和蔣明朗夫婦倆說不上話，好在三嬸一家還算明白人，沒把許黎晾在一邊，免得她獨自尴尬，這也讓她明白，為什麽幾個同輩的兄弟姐妹裏，只有蔣楠霜把蔣钺當哥哥、當家人。
不好當着大家的面兒問病房裏的情況，許黎只能去找趙季平，“他們倆現在的情況再怎麽樣？”
一夜沒合眼，正準備下班回去休息的趙季平，坐在椅子上疲憊的捏着鼻梁。
“不太好，他們還在商量要不要先給蔣正陽做截肢，他的腿情況不太好。至于程蓉，她媽媽昨晚在進去哭了好久，她的外傷不嚴重，但腦袋受到了撞擊，我擔心她會一直睡下去。”
“昨晚周圍人都在，我也沒敢問到底是什麽情況，怎麽會出這麽嚴重的車禍？他們兩個成年人不可能真的在車裏打架吧。”
“我也不是上帝，猜不到車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看上去有點像程蓉想帶着蔣正陽一起下地獄，所以突然搶方向盤，把車往絕路上開。”
聽完他的描述，許黎能腦補一些，但也不全面，她拉開椅子坐下去，趴在他的辦公桌上嘆氣。
“蔣钺還有多久回來？”
“他說明天淩晨到。”
聞言，他點點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昨天發生的事太沉重，誰也沒辦法在這個時候插科打诨開玩笑，哪怕他曾經也替蔣钺抱不平，巴不得老天早點收了蔣正陽那個人渣，但他現在只是一個醫生。
“等他回來，你就回劇組繼續拍戲，這邊的事交給他去處理。”
“我明白，等他回來我就回劇組。”
說着，她突然把頭擡起來，反手指了指外面，“他們幾個人這樣一直待在醫院，身體能吃得消嗎？”
“吃不消又能怎麽辦？不管是誰去勸，他們也不會回去，最多是在就近的病房眯一會兒，這是人之常情，沒辦法勸。”
如果裏面躺的是他的家人，他也會一直守在門口不敢離去，生怕一個轉身，就是天人永隔。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沒敢開口，待在外面的時候，我連話都不敢說，但是又擔心他們幾個人的身體，都是上了年歲的人，經不住折騰。”
年輕一代的都上班去了，她一個不受待見的兒媳婦，在這個時候也沒辦法勸。
“你要是找不到事做，就待在我辦公室吧，我馬上要回家休息。”
“那怎麽行，我藏在這裏，不就等于沒來醫院，他們一個轉頭發現我不在了，估計會以為我沒有責任心沒有家庭感。你回去的時候，開車注意點，好好休息。”
趙季平撇撇嘴，從抽屜裏拿出鑰匙，站起來嘆了口氣，“你加油，我先回去了，估計下午或者晚上再過來。”
快中午的時候，許黎收到蔣钺的短信，說已經上飛機，讓她安心在醫院等着，看着手機她長嘆了口氣，看了眼周圍的人，卻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件事，想了想之後還是先不說了，他的行蹤蔣明朗肯定一清二楚。
飛機是半夜才到，她開着車子去機場接人，見到他走出來的時候，差點哭出來見面來不及寒暄和交談，她先帶着蔣钺和助理去醫院。
見到風塵仆仆的蔣钺，蔣明朗的心也終于落回了肚子裏，“你弟弟這邊有我們，最近幾天你把公司給我守好，出了任何問題，我拿你是問。”
“明白！”
父親的反應，在蔣钺的意料之中，現在家已經亂了，不能再讓公司亂下去，醫院這邊她們其實誰都幫不上忙，留在這裏也只是圖個自己安心，但是公司如果沒有人主持大局，就會出大亂子。
“你進去看看他，然後回家休息，明天準時準點到公司去！”
聞言，他點點頭，換上無菌服進了ICU，看着躺在床上的蔣正陽，他的心裏真沒多少同情，也不知道能對他說什麽，至少鼓勵和祝福的話，他完全說不出口。
回去的時候，依然是許黎開車，他靠在椅背上仰着脖子盯着車頂，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兩個人都太累了，累到沒有力氣寒暄、沒有心思說情話。
“明天，你回劇組吧，這邊的事，有我。”
握着方向盤的許黎，咬着嘴角重重的點了點頭，“你專心工作，醫院的事就交給醫生處理，我回到劇組之後，可能就沒心思管這邊的事。”
他不開口直接提蔣正陽他們，她也不好提，說來也好笑，曾幾何時他們還坐在一起讨論怎麽把蔣正陽這個禍害關起來。但是，現在他這樣半死不活的躺在病床上，倒是讓他們倆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許黎，這幾天辛苦你了。”
“說這些做什麽，等解決好眼前的問題，你再花時間補償我。”
今天只要是離開醫院，她就時時刻刻盯着手機，害怕它響，又怕錯過它響，昨天到現在，這二三十個小時，腦袋裏一直有個嗡嗡嗡的聲音，下午她問趙季平要了半片安眠藥，逼自己在酒店睡了幾個小時，不然這會兒也沒辦法開車來接他。
別墅太遠，兩個人回了市區的公寓，他在飛機上睡了很久，到家的時候反而睡不着，還好許黎事先準備好了安眠藥。
“給你，吃了它趕緊睡覺，還有沒幾個小時，你就要上班去了。”
“這是？”
“安定，白天問趙季平要的，他當時以為我要自殺，給吓壞了。”
見他不敢來接，她又把手往前伸了一寸，“這麽點劑量不會有事的，這是四分之一粒，只是用來幫你快速入睡，我知道你在飛機上睡過覺了，但你明天沒有時間調整時差。”
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蔣钺是沒辦法不接，吃了藥之後見她往外走，急忙叫住許黎。
“你跑哪兒去？”
“我去對面的房間啊。”
兩個人狀态都不好，比起躺在一張床上互相嘆氣，她估計分開睡能快一點睡着。
“你給我回來，上床，休息！”
說完，他就掀開被子躺下去，站在靠近門口位置的許黎，猶豫了一下，收回手轉身走回來，“我怕半夜踢被子什麽的，吵到你。”
“沒事，睡吧。”
她抿着嘴角低頭想了想，還是掀開被子躺下去，“你定個鬧鐘，出門前把我拍醒，我起床之後直接去劇組。”
大半夜的，誰也沒有心思做別的事，只想安安穩穩的睡一覺，他定好鬧鐘就關了燈，兩個人閉上眼睡到天亮，說是天亮其實也才睡了三個小時左右。
按照約定，他快出門的時候，把她從被子裏抓起來給自己打領帶，許黎眯着眼還想回去睡一覺。
“我感覺自己才剛躺下。”
“你助理什麽時候來接你？”
“估計快了吧……”
說着困意來襲，她連忙捂住嘴打了個哈欠，然後抱住面前的男人含糊不清的說，“該休息的時候，就在辦公室休息一下，別給自己太大壓力，這些不是你的錯。”
“嗯，你按時吃飯，等我解決好公司的事，就去劇組探班。”
她點點頭，眼底閃過一絲舍不得，從見到現在才五個小時便要分開，之後的幾天他們都很忙，忙到可能沒時間給彼此打電話，見面的事也自然要往後推遲。
“行了，你去上班吧，路上開車慢點。”
蔣钺出門後，原本呵欠連天的許黎，也爬起來收拾自己，去劇組的路挺遠的，她可以在路上繼續補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