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三十的一大早, 許黎開車去母親那邊, 母女倆好幾年沒一起吃團圓飯，今年怎麽都不能錯過，而蔣钺自然是回了蔣家。
“媽，這個豆腐要怎麽切？”
“先切大片, 然後沿着對角線切成大三角，明白嗎？”
看着面前的豆腐，許黎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明白, 握着刀的手輕輕顫抖, 卻還是義無反顧的切了下去。
“你晚上是不是要去蔣家？”
“我也可以在這裏陪你，只要你不……”嫌棄我。
話還沒說完，許雲心像是猜到她會說什麽，先開口打斷了許黎。
“那你還是過去吧，既然決定了在一起, 這種時候你就該站在他身邊。”
生怕把豆腐切碎的許黎低着頭, 聽完母親的話，悶聲悶氣的說。
“我什麽時候決定真的要在一起了？”
話音未落，那邊的人突然走過來，抓起她的手，“這戒指是你自己買的？”
對上母親那種‘你繼續裝, 看我信不信’的眼神，許黎弱弱的抽回手，不自然的垂下腦袋，繼續小聲的狡辯。
“戴戒指…也不能說明什麽啊。”
“随你, 你這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樣子，倒是和你外公一模一樣，果真是隔代遺傳。”
說完，許雲心就去忙自己的事，許黎皺着眉頭沖媽媽的背影翻白眼，母親平時對外人都特別客氣，就是對她這個親生女兒格外苛刻。
快要開飯的時候，兩個在廚房忙碌的女人聽見門鈴聲和胖達的叫聲，許黎摘下手套看着母親，心想：難道是韓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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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許雲心用眼神給了她一巴掌，“去開門，應該是找你的。”
“好吧，這個湯已經好了。”
許黎跑到門邊一看，果真是找她的，“你怎麽來了？”
“給伯母拜年！”
提着大包小包的蔣钺，剛進屋就差點被胖達撞倒，下意識的把手裏的東西提高點，免得被它咬走了。
“可你不是在蔣家？”
“蔣家吃的是年夜飯，等晚一點再回去也來得及。”
許黎給他拿了雙拖鞋，把他手裏的東西放到茶幾上去，“你是怕我晚上不過去，所以提前在這裏等着我？”
蔣钺裝作專注的挂衣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可她知道這就是答案，因為她不是很想去蔣家。
“媽，蔣钺來啦！”
“我知道了，你進來幫我把菜端出去。”
路過蔣钺身邊，她擡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去洗手，準備要吃飯了，也不知道我媽媽有沒有給你準備紅包。”
聽到紅包兩個字，他笑了。
到了廚房後，許黎準備端着菜出去，卻猝不及防聽見母親的調侃，“我就說是找你的。”
“你厲害，又猜對了，我先出去了。”
原本有些冷清的家，因為蔣钺的到來，倒是多了幾分熱鬧的感覺，一桌子的菜看上去也就沒那麽鋪張浪費了，畢竟是過年，再簡約也不可能在吃飯這件事上有多簡約。
三個人落座後，許雲心看着對面的兩個人孩子，低頭笑了笑舉起酒杯說。
“首先感謝小钺這麽早就來給我拜年，她還沒對我說新年好呢。”
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自己還沒被蔣钺比下去，許黎心有不甘，卻不好打斷母親的話，之後把火氣撒在他身上，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其次，祝你們在新的一年萬事如意，工作、愛情雙豐收，幹杯！”
“幹杯！”
吃飯的時候，許雲心會時不時問蔣钺一些和工作有關的事，她已經在心裏承認了這個年輕有為的女婿，他的未來會直接和許黎的将來挂鈎。
吃完飯三個人打了一會兒鬥地主，眼看着天色漸晚，許雲心把磨磨唧唧的許黎推出家門，“你稍微有點自覺好不好？二十五歲的人還總賴在我這裏做什麽，跟他去吧。”
上車後，許黎發現後排還放着不少禮品盒，“你今天是不是還沒有去蔣家？”
“沒有，去那麽早做什麽。”
“我還以為你在我出門後就去蔣家了呢，昨晚咱們不是這樣計劃的嗎？”
蔣钺漫不經心的打轉方向盤，注意周圍的情況把車子開出去，“俗話說得好：計劃趕不上變化，我臨出門前接個朋友的電話，然後……”
“然後，你就去商場血拼？”
他搖頭，“禮品是之前就讓助理準備好的，一直在家裏，你沒發現嗎？”
“你該慶幸，胖達沒發現。那你上午去做什麽了？喝酒？也不太像啊，你來的時候很精神。”
“也沒做什麽，就是和朋友見了一面，看着快到吃午飯的時候，我就過來了，如果我不來，你晚上會乖乖的開車過去嗎？”
追問他半天什麽都沒問出來，沒想到他一開口就這麽犀利，許黎把頭轉向窗外，思考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不知道，我媽肯定會把我推出來，但是我出門之後會開車去哪裏……不好說。”
畢竟還沒結婚，她去不去蔣家過年，都完全說得過去。而且，自己開車過去的話，總歸是有點說不出來的尴尬，誰讓蔣家的人都不待見她。
“我就知道是這個結局，還好我來了一趟，不然到晚上的時候，我一直站在冷風裏忍受着別人的嘲笑給你打電話，而且還不能保證你會接電話。”
“額，我是不是該誇你一句，太有遠見了？”
“不必了！”
聽得出來他心情不太好，許黎把他的大衣蓋在自己身上，靠着椅背準備裝睡。
“我先眯一會兒，快到蔣家的時候，你叫醒我。”
“你除了這一招，也沒別的新招數了吧，每次覺得尴尬心虛就裝睡。”
已經把大衣蓋到胸口的許黎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心虛，又把他的大衣網上提了提，“人艱不拆啊，我睡一會兒，你好好開車。”
到蔣家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院子裏張燈結彩，看上去很有喜慶的節日氛圍。
因為下車到進屋，也沒多少的距離，他懶得穿外套，直接提着禮盒進去，她抱着衣服跟在他身後。
“少爺回來啦。”
“鑫叔，新年好！”
把禮物交給老管家之後，蔣钺就把許黎從身後拽出來，這個時候人都來了，再往他背後躲又有什麽意思？
和家裏的幾個常駐居民打個招呼後，兩個人找了個無人問津的沙發坐下，瞥見她手上的戒指後，紅光滿面的蔣夫人臉上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正在和她說話的程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于是她也僵住了。
氣氛變得這麽突然，許黎不會注意不到，低頭看着手上的戒指，不知道該不該給她們婆媳倆一個正面回應，在她猶豫的時候，身邊的男人說話了。
“之前我和她求婚了。”
“什麽時候的事？”
讓人意外的是，這句話竟然是從蔣明朗的嘴裏問出來的，因為剩下的幾個人都愣住了，還需要點時間消化這件事。
“就前幾天，情人節的時候。”
“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舉行婚禮？”
看着心急的父親，蔣钺勾了勾嘴角，眼底閃過一抹嘲諷，如果許黎不是林漢中的女兒，這個男人會是全世界最反對這門婚事的人。
“不急，她過幾天就要進劇組了，我們倆今年都很忙，暫時還沒有時間想這件事。”
現在着急的根本不是婚禮，他連結婚證都沒拿上，這些人不知道許黎有多無情，但是他很清楚。
許黎看着蔣明朗臉上的笑容出現又消失，忍不住在心裏搖頭，很好奇這個老狐貍是有多想和林家結親。
“可你年紀也不小了，奔三了。”
“沒事，我不急，她也不急，先這樣吧。今年咱們家的頭等大事，是她。”
順着他暗示的方向，所有人的視線落在程蓉以及她輕微隆起的腹部，坐在蔣钺身邊的許黎注意到，她的表情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後才咧開嘴露出含蓄的微笑，從她這個演員的角度分析，這個笑容是演出來的。
吃飯的時候，許黎還是老樣子，只顧着自己吃，根本不管他們聊什麽，不過她也會偶爾看看對面的程蓉。之前蔣钺調查的事，也一直沒和她說過結果。
“過年這幾天，你們就待在家裏吧，現在你大嫂懷孕了，讓許黎多幫你媽媽分擔一點。”
話音未落，許黎就先差點把湯噴出去了，她不懂她一個外人能來分擔什麽，怎麽說都說不過去好嘛。
“我們已經計劃好了……”
蔣钺不想留下來，最近他眼皮子一直跳得很厲害，再加上今天和朋友見的那個人，更是讓他肯定了最近蔣家會有大事發生。
“你也該幫我分擔一些工作了，難道你想一輩子都守着你那個小小的游戲公司？”
這下，不僅是許黎懵圈，蔣家母子差不多都懵掉了，只要是個智商超過八十的成年人，都能聽得出來蔣明朗的潛臺詞，蔣正陽急忙放下筷子。
“他想去玩，您就給他好好放個假，公司的事不還有我嗎？”
“我知道有你，可你現在得多花時間陪陪你媳婦，這可是你們的第一個孩子，如果是男孩兒，就是咱們蔣家的長房長孫。”
因為差不多是面對面的位置，所以許黎能很清楚的捕捉到程蓉的微表情，每次周圍的人提起孩子，她的表情就會變一變。
找了個簡單的理由敷衍完長子，蔣明朗又把視線落在蔣钺身上，到今天他也終于不得不承認，一直不被看好的小兒子，反而更有他年輕時的野心和遠見。
“你怎麽看？”
當皮球被踢回來，蔣钺下意識的看了眼許黎，她雖然一直盯着程蓉，可耳朵和腦子也沒閑着，溫柔的眨了眨眼，暗示他先點頭答應。
“好，我今年留下來。”
聞言，蔣明朗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無所謂兒子喜歡上什麽樣的女人，畢竟他年輕時也是個風流的男人，可如果蔣钺為了女人而舍棄事業，那他就得好好想想未來的事。
吃完飯，許黎跟着蔣钺上樓，進屋後就身心疲憊的倒在床上打哈欠。
“有這麽累？”
“還行，我發現程蓉很不對勁诶，她怎麽回事？”
想到最近搜集的資料，蔣钺有些擔心許黎繃不住，想了想之後還是搖頭。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她。抱歉，今年不能和你一起出國了。”
躺在床上的許黎感覺屋子裏有點熱，就指了指窗戶，“你能不能去開個窗戶透透氣，是剛才爬樓太累了嗎？總感覺你煩你關鍵好熱啊。”
看着這個沒長骨頭似的懶女人，蔣钺無奈的嘆了口氣去開窗戶，剛把一邊的窗戶打開，就聽見她說。
“我原本也沒想出國啊，是你一意孤行非要出國玩，對了，你記得把票退了，說不定還能給你補一點錢。”
說起這事蔣钺也是無奈，拉開抽屜找到很久之前放在裏面的煙和打火機，最近他心裏也憋着事，不抽根煙放松一下，真怕自己的神經被繃斷。
聽見撲哧一聲，許黎翻了個身，支着腦袋側身躺在床上，把玩着手機看着那個立在窗邊有心事的男人。
“你不是不抽煙了嗎？”
“偶爾抽一根，你要是不舒服，我去外面也行。”
“不用了，你心裏裝着事吧，但是因為一些原因暫時不能告訴我，對吧？”
“嗯，所以你就別問了。”
許黎撇撇嘴在心裏鄙視他，“你那抽吧，就這一根啊。”
說完，她把手機拿起來給媽媽打電話，“媽，胖達在那邊還好吧，有沒有拆家具？”
把狗放蔣家是不可能的，這邊有個孕婦在，所以她今天就把胖達留在許雲心那裏，不過她那邊沒有籠子，只是一條鏈子的話，真的不好說。
“還行，挺乖的，你在那邊怎麽樣？”
許黎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眼蔣钺，見他正對着窗外吐煙圈，就又把視線收了回來。
“我這邊也還行，不過我不能出國玩了，蔣钺他爸爸讓我們這幾天留下來，因為一些推脫不掉的理由，我們倆就留下來了。”
“那就好好待着吧，明天抽時間把你的狗帶走，我這屋子小，真不夠它折騰。”
想到那條越長越大的阿拉斯加，許黎就忍不住捏着手機嘆氣。
“好吧，我一會兒想想看明天把它放到哪裏。”
“嗯，你們那邊好安靜，沒看電視啊？”
“看電視？你是說春晚嗎？好像沒人有這個打算，吃完飯就各自回房間了，都沒說坐在一起打會兒牌什麽的。”
對比趙家和蔣家，差距真的不是一星半點，像是過年這種節日，除了上班的人，其他的都要回到老院子，陪老太爺一起過年，吃完飯之後也不會立馬四散而去，大家會聚在一起聊聊最近遇到的新手術方案，或者互相調侃。
“真是無趣啊，原來大戶人家都是這樣過年的。”
知道許雲心這是在嘲諷，許黎卻也忍不住跟着笑出來，大戶人家這個詞聽起來真的有些諷刺了。
母女倆聊了一會，放下手機後許黎發現，蔣钺還在抽煙，而且不是剛才那一支，她撐着床坐起來，走到他面前停下來。
“你剛才說好只抽一支。”
聞言，蔣钺下意識的低頭，發現手上的煙确實是第二支了，非常抱歉的扯了扯嘴角，從抽屜裏翻出個玻璃杯，順勢把才抽了兩口的煙碾滅。
“不小心忘了，你打完電話了。”
“嗯，你最近到底怎麽了？壓力這麽大，要不然明天去趙家的時候，讓他們幫你做個推拿？”
聽完這話，蔣钺不禁低頭一笑，擡手扶住她的肩上搖了搖頭。
“沒你想的那麽誇張，最近你待在蔣家的時候，離程蓉遠一點。”
離程蓉遠一點。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從他嘴裏聽見這句話了，“她的孩子，是不是不對勁？今天在飯桌上，只要有人提起孩子，她的臉色就很不正常，你也總是提醒我離她遠一點，那個孩子怎麽了？”
對上她求知若渴的眼神，蔣钺是真的為難了，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許黎，其實這件事和他們倆根本沒什麽關系，只要程蓉不來自找麻煩。
如果說了，他害怕許黎的演技不過關，在那些人面前露出馬腳，到時候肯定會被程蓉乃至整個程家記恨。如果不說，她又會胡思亂想，而且會對程蓉沒有多少防備心。
“我…額……”
等了半天，只等到他支支吾吾的樣子，許黎也沒有耐心了，老實說她也沒有他以為的那麽關心這些人。
“算了，你別說了，自己憋着吧，我就不幫你分擔心理壓力了，免得你告訴我之後，我也失眠。”
說完，她還擡手往他胸口拍了一下，看他這樣子，許黎覺得這個男人今晚絕對的會失眠，所以她還是不來湊熱鬧了，好奇心害死貓，知道太多也不見得是好事。
其實，他也是這樣想的，他今晚毫無疑問的會失眠，畢竟在離得不遠的房間裏，程蓉的肚子裏就裝着一個能把蔣家搞得雞犬不寧的定時炸*彈。
“你真沒良心。”
“是你自己不說的，也正好，我還不想聽呢，萬一是什麽了不起的大新聞，我聽完也會像你一樣找煙抽。對了，我想喝酒了，你們家有酒嗎？去幫我拿點。”
“你怎麽這麽懶？”
“這裏是你家，我作為一個客人，太随便也不好吧，快去，啤酒就行了，我就是想喝點涼的東西壓壓驚。”
聞言，蔣钺擡手拍了拍她的頭，一臉無奈的嘆着氣往外走，許黎則接替他的位置趴在窗臺上往外看，因為是過年，院子裏挂了不少的燈籠，站在二樓往下看也別有一番趣味。
正當她數燈籠數到眼花的時候，耳邊傳來清晰的敲門聲，趴在窗臺上的許黎忍不住皺了皺眉眉頭，轉身去開門。
“你……”
看着站在門外的程蓉，許黎不知道該怎麽和她打招呼，扶着門沒打算請她進來，對方似乎也沒想進來。
“我來是和你說，明天別睡懶覺，因為一大早就會有親戚朋友來串門，弄出什麽亂子，丢的可不只是你的面子。”
沒想到對方大晚上的扶着肚子過來，就為了給自己下恐吓書，許黎扶着門艱難的擠出一個微笑。
“還有…別的事嗎？”
她的禮貌性的微笑，被程蓉當做了嬉皮笑臉和不以為然，于是狠狠地剜了許黎一眼，冷冷的說。
“記住了，這裏是蔣家，把你身上的小家子氣收起來，如果出了洋相，整個蔣家都要因為你被人取笑。”
聽完她這話，許黎真的笑不出來了，不僅如此她還想給程蓉一拳，為什麽就有人這麽不會說話呢？
“嗯，知道了，你早點休息吧，畢竟都懷孕三個月了。”
說完，看見程蓉臉上一白，許黎勾了勾嘴角和幾米開外的蔣钺招手。
“真找到了？”
聽到她的聲音，程蓉急忙轉頭，第一眼看見蔣钺眼底的厭惡，讓她心口輕輕地抽痛了一下，低頭看着逐漸顯懷的肚子，咬着嘴角不甘心的擡腿離開，等到她徹底消失不見，他才走過來。
“她找你做什麽？”
許黎從他手上拿了一罐冰鎮啤酒，直接拉開拉環往嘴裏灌了一口先，“沒什麽，就是用大嫂的身份找我訓話，讓我明天不要睡懶覺，當然這也可能是蔣夫人讓她來說的，所以啊。”
她故意把話說一半停一半，蔣钺拉開剩下一罐啤酒問道，“所以什麽？”
“所以今晚要早點休息啊，不然我明天怎麽早起。”
說完，她得意的挑了挑眉，他這才發現自己好像又被許黎擺了一道，“一次！”
“一次也不行，我今晚要早點休息，你敢動手動腳，我就把你踹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