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每年的情人節都緊挨着農歷春節, 過年期間不上班, 所以年前的日子蔣钺就會忙得天昏地暗，許黎的舞蹈老師要準備過年，近期都沒工夫來管她，所以她每天都帶着胖達往母親那邊跑。
“我養了你十多年, 也沒見你親手為我做頓飯，現在成天跑我這裏來偷師學藝。”
聽着母親故作刻薄的語氣，許黎緊緊的抱住了懷裏的狗子, 面上有些心虛。
“我…我是拿他來練手, 等到學出效果之後，就給你做一頓大餐。”
“少來，你當我傻是不是？”
“媽，您就教教我嘛。”
關于情人節，她也實在是想不到還沒給蔣钺準備什麽, 能用錢買到的東西他都不缺, 太考驗想法的東西她也拿不出來，就比如之前跨年那天他搞出來的電子煙花，這門技術她還真的不會。
“去，把冰箱裏的菜拿出來，洗幹淨。”
知道母親這是答應了, 許黎立馬把狗子扔到一邊，拍拍身上的狗毛就往廚房跑，胖達猶豫了半天最後搖着大尾巴走到許雲心跟前趴在她腳邊。
“這才多久沒見面，你就長這麽大了？馬上春天要來了, 記得減肥啊。”
像是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說的，胖達擡頭看了她一眼，接着又繼續把下巴放在爪子上，眨巴眨巴眼睛尾巴輕輕地在地上掃來掃去。
情人節這天，蔣钺一直沒有想下班的意思，還是助理看不過去跑進來提醒他。
“時間不早了，您今天不會還要繼續加班吧？”
正在翻材料的蔣钺擡頭看了眼已經準備妥當，甚至面上還有幾分急切的助理，彎了彎嘴角說，“我這邊還有點事沒有處理完，你先下班吧。”
助理點點頭，提着公文包往外走，但是走了幾步又轉回頭，在蔣钺茫然又詫異的目光中說道。
“您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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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什麽日子？”
因為年前連周末都不放假，現在在他的眼裏，只有白天和黑夜的區別。
“情人節啊！”
說完，助理見他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急的開始手舞足蹈，“情人節，您不用早點回去陪許老師過節嗎？”
在這麽刻意的提醒下，蔣钺才終于明白情人節是什麽節，不過看着他後知後覺的表情，助理忍不住在心裏為他捏了把汗。
“您事先準備禮物了嗎？”
蔣钺抿着嘴，臉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那…那花呢，給她送花了嗎？”
他依然保持沉默，于是乎助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已經能看見今晚蔣钺跪搓衣板的樣子了，但是，他覺得作為助理，需要替上司分憂。
“那個…那個、我給我女朋友訂了一束玫瑰，如果您不嫌棄，我先借給您頂一頂，反正我還準備了其他禮物，花就在我辦公桌上，我去給您拿過來。”
話音未落，也沒等蔣钺反應，助理就上前一步把自己的公文包放下，接着轉身就準備往外跑，卻被叫住了。
“算了。”
“诶？”
扭頭看着已經放棄治療的上司，助理忍不住開始擔心他和許黎的感情是不是走到終點了，這麽重要的節日竟然如此敷衍。
“我說不用了，你去過節吧，我也準備回家了。”
說着，蔣钺站起來開始收拾桌上的文件，雖然他現在看上去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可心裏已經蒙了，關機的時候差點選成重啓，好多文件也是胡亂塞到一起。
回家的時候，他想迫不及待的飛馳到家中，又怕空手而歸惹許黎生氣，手指一直不安的敲打方向盤，以往總是看着路況的人，今天特別喜歡環顧四周的店鋪。
花店的玫瑰早都被預定出去了，只是有些想正外快的年輕人會在路邊買自己臨時準備的紅玫瑰，就連這些也都是被人挑剩下的，蔣钺看了一路也沒看見合眼的。
他到家的時候，身邊只有一支紅玫瑰，這是他從那些被人挑剩下的花裏精挑細選才挑出來的，當時賣花的女孩子一直勸他把剩下的都買走，可他挑挑揀揀只拿了一支。
付錢離開的時候，他甚至聽到了從身後傳來的吐槽‘看着像個成功人士，誰知道這麽摳門，嫁給這種男人的女人，真慘啊。’
下了車後，他捏着玫瑰站在門口，半天不敢拿鑰匙開門，可一直站在門口不進去也是不可能的，打開門的瞬間就聽見胖達的叫聲，他原本想低調進屋的計劃算是被毀于一旦了。
“回來啦。”
一句稀松平常的問候，在今天卻讓他有些別樣的感覺，有種回家的感覺。
“嗯！”
兩個人還沒打照面，他站在玄關處換鞋，她的聲音更像是從飯廳那邊傳來的，越是這樣他越不敢去見她。
“快去洗手準備吃飯吧。”
“嗯！”
這一聲應答，比剛才要低沉幾分，他把捏着玫瑰的手背在身後，走過玄關看見一個正在飯桌跟前忙碌的身影，燈光下女人穿着白色的居家服，身上穿着粉色的圍裙，腳下是一雙兔毛拖鞋，她似乎很忙，因為腳跟一直沒有觸到鞋底，來來回回奔跑卻好像什麽也沒做。
“回來啦。”
兩個人在桌邊面對面站着，她臉上的笑容讓他無地自容，心想：可能在剛才的時候，她一直在家裏期待吧，期待今天變得和平常不一樣，可他今天卻忘了。
“你今天怎麽穿成這樣了？”
“做飯啊，能力有限、學藝不精，搞了一下午只弄出來三菜一湯，你別太挑剔了啊。”
聞言，蔣钺帶着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桌上的一切，擺盤确實很精致，可只要細看就能看出來刀工和火候欠佳，和以往鐘點工來做的晚飯有很大差別。
“你…做的？”
“算是吧，你快去洗手……”
說到洗手，她的目光才終于落到他手上，看着那支可憐兮兮的玫瑰花，許黎接過來之後裝模作樣的放到鼻子跟前嗅了嗅，“很香，謝謝。”
“少騙我，這玫瑰我帶回來的，一點味道都沒有。”
“你這人怎麽這樣，我給你找了臺階你還非往上跑，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根本沒想起來今天是情人節，不過沒關系，我記得。”
她也經常忘記一些重要的日子，所以沒覺得蔣钺偶爾忘記一次情人節是多麽不可饒恕的事。可許黎不明白的是，她越是寬容，他的愧疚也會成倍累積。
“我真的沒事，你快點去洗手，我把這花找個瓶子裝起來。”
說着，她轉身去找花瓶，剛邁開腿突然被他握住手腕，接着一個轉身，就瞬間撞進了他懷裏，要不是她手躲的快，玫瑰花可能就只剩下光禿禿的花托了。
抱着懷裏的人，還能嗅到從她身上傳來的調味料和油煙味，那是種代表生活的自然氣息，蔣钺握住許黎手腕，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褲兜邊上，像是教練指導學生一樣，用平穩的聲音對她下達指令。
“自己去拿。”
被他差點勒斷氣的許黎撇撇嘴，不情願的把手伸下去，指尖碰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她伸手把那個四四方方的東西拿出來。
藍色絲絨的外盒還沒她的掌心大，這麽小的盒子能裝什麽，正常人都能想到，她抿着嘴角臉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這…這個……”
“給你的，是你猜的那個東西，你是現在打開，還是将來想清楚之後再打開，都沒問題。”
戒指是好久之前準備的，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機會給她，因為許黎拒絕人的時候根本不會給你留一點面子，而他…算是個要面子的人。
今天本來也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把戒指拿出來，可是進屋後看着像所有平凡而又偉大的妻子一樣，在家中為他準備了幾道暖身的飯菜，還有那一句最好的問候，突然間蔣钺覺得該把戒指拿出來。
“我不逼你，想現在戴上，你就現在打開。暫時還不想戴上，那就…等你想清楚了再打開。”
說完，他托起許黎的下巴，在她完全麻木的小臉上親了一下，“我先去洗手，你快把這圍裙脫了吧，咱們準備吃飯。”
等他洗完手回來，看見那個盒子靜靜的躺在桌上，她的手上幹幹淨淨，所以盒子沒被打開，雖然早猜到會是這個結果，可親眼看着這一切，還是讓他心口憋得慌。
“你…你就不打開看看，至少先看看鑽石大小。”
“不用了，如果我想明白了，就算只是個鐵圈圈，我也會戴上。”
“那好吧，你先拿着，等什麽時候感興趣了再打開。”
話都說到這份上，他再繼續勸她，倒是會讓自己更尴尬。
雖然飯前氣氛略顯尴尬，但吃飯的時候家裏氛圍不錯，許黎第一次做菜難免會有些照顧不周的地方，咕咾肉入口的時候差點把蔣钺的牙酸倒，他捂着腮幫子沒有力氣咀嚼，也沒能力把整塊肉咽下去。
“你要是吃不下去，就先吐掉吧。”
他擺擺手，小心翼翼的含着嘴裏的肉，一點點适應它的酸度，給牙齒一個緩沖的時間。
“下次還是不冒險做這種菜了，我比較能吃酸，你可能不太習慣。”
還沒把肉咽下去的蔣钺，只能用搖頭表示自己的不在意，今天這個時候，別說是一塊過酸的咕咾肉，就算是她遞過來一瓶醋，他也得喝。
吃完飯後，蔣钺去廚房收拾碗筷，許黎端着花茶把玩着手裏的戒指盒，定定地看着黑漆漆的窗外，像是想從這黑夜之中找到一點什麽。
做完家務的人擦幹淨手走過來，從身後抱着她，“你在看什麽呢？”
“沒什麽，發呆呢，你要不要去洗個澡？”
“暫時還不用，要不要我幫你把盒子打開？”
見他伸手就來拿戒指盒，許黎忍不住笑了，“你要是拿回去，我下一次就不收了。”
話音剛落，那只剛冒出來的大手，刷的一下子收了回去，他這小心翼翼的姿态，讓她笑得差點坐不穩。
過了幾分鐘，許黎突然把手裏的東西都放到了茶幾上，拍拍手站了起來。
“我帶胖達出去走走。”
“現在？都這麽晚了？”
“就在院子裏走走，沒事的，我下午一直在廚房忘了遛它，好不容易等到了冬天，得讓它多在外面轉轉。”
說完，她擡腿從他身邊跨過去，招呼上胖達走到門口，她把外套穿上就拉開門出去，蔣钺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戒指盒。
“唉，只知道就不拿出來了，真尴尬。”
說着，他站起來準備上樓放洗澡水，可剛起身還沒轉身，屋子裏的燈瞬間全滅，而同一時間，落地窗外突然傳來刺眼的燈光。
他站在茶幾和沙發間愣了幾秒，才慢慢的往那邊走，站在落地窗前借着LED燈的帶來的光明，看清了藏在黑暗裏的一切。
兩個帶着帽子的雪人蹲在離窗戶很近的地方，一個系着領帶，一個戴着紅色的貝雷帽，用胡蘿蔔裝飾的鼻子看上去很滑稽。
在兩個雪人之間，立着一塊用小燈纏繞的黑板，黑板上是白色粉筆寫的幾個大字：蔣先生，情人節快樂！
正當他被那幾個滑稽的藝術字搞得哭笑不得時，許黎抱着胖達從夜幕中鑽出來，怕他注意不到，她還專門用手指了指那塊黑板。
看着窗外笑靥如花的女人，他希望時間能走得慢一點，最好能停在這一刻，她臉上的笑，他想收藏一輩子。
許黎只在外面待了一會兒，就因為溫度太低抱着狗子進屋了，她搓着手跑到他身邊，看着窗外自己的傑作問道。
“這倆雪人堆的很有藝術感吧？我想了好多天才想到的點子。”
“如果黑板上的字換一換就好了。”
聞言，她不解的看着他，蔣钺低頭笑了一下，抓住她有些涼意的小手，用手指在她手心一筆一劃的寫下三個字。
“如果，黑板上寫着這幾個字，就好了。”
低頭看着好像什麽都沒留下的掌心，許黎嘟着金魚嘴看着面前的男人，最後抽回手往他背上拍了一下。
“做人要知足，你等着吧。”
“好，我等着。”
他故意往下接話，倒是弄得她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了，原本就是一句反諷，誰知道他故意裝作聽不懂。
“時間不早了，我上樓放洗澡水去，外面那個你要是看夠了，記得去把燈關掉，亮一晚上的話有些浪費資源。”
睡覺前，蔣钺攬着身下的人，溫柔的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記，咬着她的耳朵非要許黎叫他一聲老公才肯動，這種稱呼她當然叫不出來，咬着牙不肯如他心意。
“你聽話一點，我就給你，乖，叫一聲，就一聲。”
“不叫，你不做就出去，我睡覺。”
看着她憋紅的臉，蔣钺恨不得一口咬死這個嘴硬的女人，都這個時候了，她也不肯聽話，氣急敗壞的說，“睡覺？你看我今晚給不給你機會。”
這天晚上，許黎哭啞了嗓子揉斷了腰，第二天蔣钺什麽時候出門的，她完全沒意思，醒來後反手揉着酸軟的後背，突然間感覺好像哪裏不對勁，把手拿回來一看，無名指上明晃晃的戴着一枚鑽戒。
“什麽情況，不是說等我想戴再戴上去的嗎？”
說着，她就擡手準備把戒指取下來，當戒指快徹底從手指上脫離的時候，她又突然停下來，盯着戒指自言自語道。
“如果取下來，他會不會很生氣？”
這樣說着，她又把戒指推了回去，其實昨晚她悄悄的打開盒子看了，甚至差一點鬼使神差的給自己把戒指戴上，就在他去廚房洗碗的時候，可是她到底還是差一點勇氣。
想了想她還是氣不過，翻身把手機從櫃子上拿過來，給他發了條短信。
“你小人！”
本以為他白天不會看短信，誰知道他不僅看見了，還很快回信了。
“那你就是小人之妻，起床了就快點去吃飯，我今晚要加班，你想想咱們明天去誰家過年。”
以往他一個人的時候倒是很好安排，找朋友喝酒，去趙家蹭飯，實在不行就出國玩，現在身邊多了個人，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得過且過。
“我媽前幾天明确說了不收留我，讓我愛去哪裏就去哪裏。”
“很好，這麽快就排除了一個選項，蔣家是必須回去的，要不然咱們在初一把必要的親朋好友都見一面，然後直接出國？”
看着手機上的消息，許黎嘬着嘴角不知道該說什麽，想了想之後回複到，“等你晚上回來再說，我先去找飯吃。”
晚上，蔣钺到家看見她手上的戒指，心裏那顆七上八下的石頭，終于是安穩的落了回去，今早他睜眼的時候她還在熟睡，他不知道怎麽想的就拉開抽屜把戒指盒拿出來，在她毫無知覺的時候戴在她手上。
“今晚吃什麽？”
“紅燒帶魚、紅燒茄子、紅燒排骨！”
他走過來，看着正在用蘿蔔條逗胖達的許黎，“怎麽都是紅燒？”
“紅姐就是這樣做的嘛，我能有什麽辦法，菜都在保溫箱裏，你去端出來，我再陪它玩一會兒。”
不知道是不是在凃陽的時候胖達拱了太久的菜園子，它平常很喜歡吃脆爽的蔬菜，不挑食可能是它身上唯一的優點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兩個人對接下去幾天的春節安排進行了一番争辯，雖然母親一直嫌棄自己，可許黎還是很想去許雲心那邊，但是蔣钺想過二人世界，打算把胖達扔到趙家，帶着她出國。
“出國有什麽好玩的，不想去。”
“你這一年，走出過國門嗎？掙了那麽多錢，不出去消費，你不覺得虧嗎？”
“誰說消費一定要出國啊。”
原主會英語，可她真的說不好，之前有試着開口講英語，但總是很別扭生澀，這種情況怎麽能出國呢？
“主要是你在國內知名度太高了，走到哪裏都會被認出來，還有這是春節，一年中最大的節日，你知道什麽叫人山人海嗎？我可不想正和你說着話，突然冒出來一群人把咱們團團圍住，要你給他們簽名。”
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遇見過，平時許黎出門都不化妝很低調，但還是會偶爾被眼尖的粉絲抓住，之後就屬于沒有保安，根本無法突出重圍的狀态。
“可是…可是我說不好英語啊。”
“那有什麽關系，去了國外你會發現他們都開始說中文了，就這麽決定了，下一個議題想想去哪個國家，美國其實沒什麽好看的風景，他們的歷史太短了……”
“等、等等！誰說已經決定一起出國了，我還沒想好呢。”
“為什麽，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我什麽時候和你說好了！這件事咱們慢慢商量，急什麽，反正明天、後天咱們都得待在這裏。”
“這種事當然要早一點商量，明天後天咱們那麽忙，而且去趙家的話，如果你立場不堅定，很可能就被她們忽悠着住下了。”
見她對自己的話持懷疑态度，蔣钺就找了自己前幾年的例子。
“我當初也是計劃在趙家、蔣家各待一天，然後就出國度假，因為那個時候沒有進入蔣家的生意圈，也用不上和那些人應酬。但是我一直沒想好去哪裏，到了趙家他們聽說我大過年的想往外跑，而且沒想好去哪裏，就用盡各種方法勸我留下。”
“最後…你留下了？”
“廢話，你無法想象當一家老小都開口挽留你的時候，是一種多麽恐怖的狀态，我們必須去趙家之前就把行程安排好，讓他們明白我們是真的計劃好了的。”
“真麻煩，要不然你去趙家，我去找我媽媽，韓教授過年要回凃陽和家人團聚，我去問問她有沒有出國的打算，我前年就說過想陪她一起出國。”
聞言，蔣钺不滿意的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你的方向是不是跑偏了？咱們不是在計劃我們去哪裏玩，怎麽突然間我就被換下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