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們是一家人了
元旦前一天，梁越和李蘭萍去民政局領了證。
兩人都是二婚，一切儀式從簡。
當天晚上，梁越在城南的樓蘭飯店開了個包間請街坊鄰居吃了頓飯，就算正式結為夫妻了。
從李蘭萍到梁越店裏上班開始，鄰居們對兩人的那些桃色猜測就沒有斷過，一個是帶着兒子的鳏夫，一個則是帶着女兒的離異女人，年齡相當（梁越比李蘭萍大兩歲）性格又合得來，在街坊鄰居看來，兩人的結合算是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對此也都顯得喜聞樂見，只是梁越夫妻堅決不收禮金，于是大家夥幹脆帶上禮物去赴宴。
街對面開茶葉店的陳榮福帶了瓶茅臺酒過去，其他鄰居也不甘落後，便利店老板娘張雪梅送了套龍鳳刺繡的床上四件套，修車店老板方亞華送了箱全套陶瓷餐具，還有開網吧的翁國新送了套龍城堡樂高玩具給兩個孩子……
林林總總的禮物在包廂角落堆成了小山。
鄰居們堅決表示“貨物送出，概不退還”，梁越夫妻實在推卸不下，最後只好收下了。
梁越的店在這裏開了八年，雖然平時和大夥的往來不算多，但也都算的上老街坊了。平常大家臨時有事也會互相幫忙看個店打個招呼，特別在那一年臺風肆虐“水漫街頭”的時候，還互幫互助形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幾杯黃湯下肚，乘着酒意這些鄰裏便調侃起了新人。
陳榮福掃了眼梁越夫妻身邊那對粉雕玉琢似的孩子，喝得泛紅的臉上滿是羨慕，“梁老板這下可是兒女雙全人生無憾了。”
梁越聞言笑了笑，擡頭看了一雙兒子，有妻有兒有女，只覺得确實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于是遙遙朝他舉起酒杯，“陳老板說笑了。”
“瞧這話說的。”
對面的張雪梅對此卻不怎麽認同，“梁老板他們還這麽年輕，光這兩個孩子怎麽夠？怎麽說也得再生一兩個對吧？”
觸到身旁妻子略有些羞澀的視線，梁越笑着擺了擺手，“有兩個就夠啦，多了養不起，養不起。”
“怎麽會啊，梁老板你太謙虛啦！”
網吧老板翁國新來自東南沿海，幾年了依然帶着明顯的家鄉口音，拍着梁越的肩膀豪言道，“啊我們梁老板這麽能幹，以後賺個幾百萬都不在話下啊，別說養兩個，我看你們就是養一窩都不成問題嘛。”
翁國新說着朝梁錦霖挑了挑下巴，眯着雙小眼睛問他，“錦霖你說對吧？”
梁錦霖正專注給蘇敏敏剝蝦，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便擡起頭，小臉有些迷茫地望了他一眼。
“他一個孩子懂什麽。”梁越笑着搖了搖頭。
“咋地不懂了？”
坐在梁錦霖身邊的方亞華探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視線在梁錦霖和他身旁的蘇敏敏身上掃了一圈，笑着舉起大拇指。
“這娃兒一頓飯都在顧他姐，年紀小小就這麽懂得照顧人，将來一準能當個好哥哥。你和蘭萍妹子回去多加把勁兒，争取明年就給他們生個弟弟妹妹。”
這些人平時都是正經做事的人，就是酒一喝多了什麽話也都能說出口。
李蘭萍聽得有些臉紅，放在桌下的手卻被一只溫暖幹燥的大手輕輕握住了。
感覺到梁越微醺的眸光，她面上神色更燙，恰好服務員進來上菜了，連忙掙開那只握着她的大手，站起身幫服務員把那一盅盅的木瓜燕窩羹端下來。
“也別光顧着聊天，大家吃菜啊。”
“吃菜吃菜。”一旁的梁越舉起手中的酒杯站了起來，“今天謝謝各位鄰居賞臉過來，難得喝到陳總帶來的好酒，大家吃好喝好啊……這些年沒少得大家的照顧，這麽多大江南北的人能聚在一起也是種緣分。這杯酒，我敬大家。”
“好。”陳榮福跟着舉起酒杯站了起來，“梁老板的好日子，晚上咱們可不能輕易放他回去洞房。來，我們也一起敬梁老板和老板娘。”
“就是，不醉不歸啊。”
其他人也紛紛站了起來。
“來，喝。”
……
“早生貴子。”
……
“弟妹你也喝。”
……
一頓飯結束，回到家已是晚上十一點多了，蘇敏敏困得直打呵欠。
幸好飯店和梁越的店離得不遠，穿過一條街拐個彎就到了。
梁越晚上着實喝多了，李蘭萍和兩個孩子費盡力氣才把他弄上樓。躺在床上的時候人還在哼哼，一張冷峻的臉更是比往常紅潤許多。
李蘭萍打來溫水給他擦了臉和手，梁錦霖便蹲在地上幫父親脫掉了皮鞋和襪子，又端來洗腳盆幫着簡單洗了洗腳。
“不早了，錦霖你先去睡吧。”李蘭萍按住了梁錦霖的手，“放着一會兒我倒。”
梁錦霖站起身來，他的衣袖卷了起來，站在那兒看了看躺在床上有些不省人事的父親，又望了眼李蘭萍。
“去睡吧。”
李蘭萍朝他笑了笑，轉頭看見門口的蘇敏敏靠在門板上，一顆小腦袋不住地往下掉，不覺莞爾，她走過去拍了拍蘇敏敏的臉，“敏敏，等下回家再睡。”
已經處于迷糊狀态的蘇敏敏擡起頭，見是母親便湊過去抱住李蘭萍的手臂，“媽媽我困……”
聲音糯糯的，聽得人的心都跟着柔軟了起來。
“再等一會兒吧，這邊弄好了，我們就回家。”
李蘭萍轉頭去看床上的人，卻見不遠處的梁錦霖正擡頭望向自己，一雙黑色的眸子澄澈見底。
“阿姨不住這邊嗎？”
李蘭萍被這一聲童言問得臉頰一燙，有些不自在地避開他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東西還沒搬過來，晚上就先回去住吧。”
聞言，梁錦霖轉身走到衣櫃前，打開了櫃門，“爸爸都買好了。”
李蘭萍順着他的動作看過去，見櫃子裏面果然堆放着嶄新的棉被、枕頭還有睡衣……
梁錦霖拉開底下抽屜格子，又從裏面拿了兩雙拖鞋出來。
“爸爸晚上醒了可能會找您……”
李蘭萍看着他那張純真無邪的小臉，又低頭看了眼靠在自己手臂上幾乎睡過去的女兒，最後微乎其微地嘆了口氣。
反正證都領了。
“那我們……晚上就不回去了。”
梁錦霖抿着嘴輕輕一笑，然後重重點了下頭，“嗯。”
這時蘇敏敏一個沒靠穩，差點就跌倒了下去。
李蘭萍唬了一跳，幸好梁錦霖反應及時，一把沖過來扶住了蘇敏敏，他比她要矮半個頭，蘇敏敏靠在他肩頭剛剛好。
“這孩子平時早睡習慣了。”
李蘭萍看了眼逐漸睡得人事不省的女兒，最後拎着她的胳膊把她扶到後面那間上下床的下鋪床上，那上面鋪着的也是嶄新的卡通圖案棉被，嶄新的枕頭，角落裏還放着只棕色的玩偶小熊。
想到這些應該都是梁越之前準備的，李蘭萍心下微暖，然後擡手給蘇敏敏脫掉了外套、毛衣和褲子。
梁錦霖則幫着蘇敏敏脫掉了鞋襪。不等李蘭萍吩咐，小家夥又蹬蹬蹬地跑去洗手間打了溫水過來，李蘭萍便就着她打的水給女兒簡單洗了洗。
蘇敏敏大概實在是困，當李蘭萍掀開被子把她抱到床上去的時候，她也只是抿了抿嘴角，連只眼皮都沒有掀開。
李蘭萍收拾好這一切，梁錦霖已經默默地把蘇敏敏的洗腳水端去倒掉了。
這孩子，還真是懂事的讓人心疼。
她摸了摸梁錦霖的頭發，不覺放低了嗓音，“姐姐睡了，你也快去吧。”
頓了一下，又問，“需要阿姨幫你洗臉洗腳嗎？”
梁錦霖搖了搖頭，“我剛才洗過了。”又指着洗手間對李蘭萍道，“架子上有新的牙刷和毛巾，紫色的是給您的，粉紅色的給姐姐。”
“好。”李蘭萍還想再說，卻聽見前面房間裏傳來梁越叫她的聲音，于是拍了拍梁錦霖的肩膀，“那你也趕緊去睡吧，我就在前面，有事叫我。”
得到梁錦霖的回應，李蘭萍這才給他們帶上門，然後自己往前面的房間去了。
結果這一進去，梁越就沒再讓她出來了……
夜色漸深，窗外一片寂靜，只有遠處的公路上，偶爾有夜間車呼嘯而過。
梁錦霖脫下自己的衣服挂好，轉身走到蘇敏敏床前，看着那張陷入睡夢中的小臉，他不覺彎了彎嘴角，探出手給她掖好了被角。
也不知道睡夢中的蘇敏敏夢見了什麽，她呶了呶嘴，發出一聲迷糊的呓語。
梁錦霖看着她的臉，想到以後每天醒來的第一眼和睡前的最後一眼，他都能看見她，每天他們一起吃飯，一起上學，一起玩兒，不管做什麽事情，他們都呆在一塊兒……
黑色純澈的眸子剎那間綻放出盈潤的光輝，淡而明亮，如同月色傾瀉而出。
他的姐姐終于來到他身邊，以後他們就是一家人了。
這個認知讓他心生喜悅，只覺得這一刻無限滿足。
他靜默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麽，然後緩緩湊上前，在她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