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姐姐和我住一個房間嗎？……
轉眼又過了大半年，蘇敏敏上四年級，梁錦霖也上一年級了。
蘇敏敏的學生頭終于留長了些，到了齊肩的長度漸漸可以紮起來了。不過蘇敏敏實在搞不定那頭半長不短的頭發，每次自己動手都紮得亂七八糟，不耐煩之下打算幹脆去店裏剪回短頭發。
梁錦霖得知之後有些着急，“我幫你紮。”
七歲小男孩的手還不大，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攏着她後腦勺的小揪揪，生怕扯到她的頭皮，他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的，最後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幫她把頭發紮了起來。
蘇敏敏拿起鏡子一照，居然看起來比自己紮的時候要整齊不少。
一旁的梁錦霖生怕她一個不滿意又跑去剪頭發，看着她小聲勸道，“不要剪了，以後都我幫你紮好不好？”
蘇敏敏對着鏡子晃了晃頭，腦後的小揪揪就随着她的動作甩了起來。結果一個不慎甩到身後梁錦霖的眼睛，疼的他立馬皺起了眉頭。
“啊。”
見他小手緊緊捂着眼睛一副十足難受的樣子，蘇敏敏一臉自責，“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看看怎麽樣了？”
梁錦霖皺着眉，手還捂着眼睛。
“是我自己的睫毛掉進去了。”
“讓我看看。”蘇敏敏湊上前了些，扒開他的手扶着他的小臉蛋認真地檢查他的眼睛，一邊看一邊忍不住嘟囔，“錦霖你的睫毛也太長了吧。”然後對着他左眼輕輕吹了吹，“還疼嗎？”
小女孩呼出來的氣息淡淡的，帶着絲若有似無的茉莉清香，那是她常用的洗發水的味道。隔得這樣近，近得梁錦霖能清楚地看到蘇敏敏臉上那一根根細小的絨毛。她的五官比去年又張開了些，秀氣的小嘴正微微撅起來，朝他的眼睛再次吹了吹……
“現在好點沒？”
蘇敏敏終于松開了他的臉，視線落在他臉上的時候“咦”了一聲，“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梁錦霖收回目光，低下頭，羽扇似的睫毛撲閃了兩下，“我熱。”
蘇敏敏轉頭望了眼窗外，一陣清風襲來，吹的窗臺上的太陽花輕輕顫動。
都已經十月份了，還有那麽熱嗎？
不過蘇敏敏也不在意，她摸了摸自己的小揪揪，朝他嘿嘿一笑，“就這麽說定啦，以後你幫我紮頭發。”
梁錦霖擡起頭看了她一眼，低低“嗯”了一聲，樣子說不出的乖。
蘇敏敏摸了摸他細軟的頭發，心想有這麽個弟弟真好。
班裏的女孩幾乎都是長頭發，有些調皮的男生尤其喜歡扯那些馬尾巴。
蘇敏敏自從頭發留長了之後，也多了這麽個煩惱。坐在她後桌的那個叫蔣靖的男生就經常趁她不注意惡作劇地扯她頭發。每當這時，蘇敏敏就在心裏想着，比起貼心的錦霖，這些男生實在是太讨厭了。
新的學年兩人終于都在同一棟教學樓了，每天一起上下課，惹得大家都以為兩人是親姐弟，蘇敏敏一開始還解釋幾句，後面就懶得說了，反正說了他們也不信。
結果沒過多久，有一天母親李蘭萍真的突然告訴她，梁錦霖以後就是她的弟弟了。
那是期中考剛過去不久的某一天，那天晚上蘇敏敏把兩張八十幾分的卷子拿回家，她的成績一如既往地保持在班級的中游位置，李蘭萍看完之後也沒說什麽，接過去很快在上面簽了名，然後就把那個消息丢給了她。
“錦霖本來不就是弟弟嗎？”蘇敏敏埋頭吃面條，她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吃的，這會兒肚子正餓着，對于母親的話渾然不在意。
“是弟弟沒錯。不過我說的是，以後他就是你的親弟弟了。”
李蘭萍摸了摸女兒的頭發，腦海裏不覺想起了前不久發生的那些事。
那天晚上她和梁越一起趕貨，到晚上十二點才下班，走的時候她拒絕了梁越送她回家的好意，自己一個人走了。
她輕喘了一下，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後怕，如果不是梁越不放心她跟了過來，當時也許就被那個可怕的老男人……
原本柔和的眸光倏地收緊了幾分，她閉了閉眼，捏着女兒卷子的手攥緊了幾分。
說到底，再努力再勇敢她也只是個普通的甚至還有些懦弱的女人。
當她靠在梁越瘦削的懷抱裏瑟瑟發抖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她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要堅強，原來她也會害怕無助和絕望，原來獨自帶着女兒在異地謀生的她，是那樣需要這樣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那天後面的事情李蘭萍有些記不大清楚了，只記得後來梁越報了警，那個人很快被警察帶走了，梁越陪着她一起去派出所做了筆錄……後續的事情都是梁越幫她處理的。
此後每一天下班，梁越都會送她回家。一直到一個星期前，當梁越再次提到那個話題的時候，她終于沒有再拒絕。
原本，她還以為自己這輩子不可能再嫁人了，結果才熬了不過兩年的時間就改變主意了。
李蘭萍自嘲一笑，世事難料，再堅定的想法都抵不過現實的摧殘。
“所以，梁叔叔要變成我的爸爸了嗎？”
收回思緒，李蘭萍見女兒正眨着眼睛望向自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着純真。
她想起梁越那天說的話。
“嫁給我，讓我照顧你們母女倆，也讓錦霖有一個完整的家，可以嗎？”
面上不覺一燙，借着拿卷子的動作避開了女兒專注的視線。
“你不喜歡梁叔叔嗎？”
“不是啊。”蘇敏敏搖了搖頭，“梁叔叔對我那麽好。”
不僅對她好，而且在她看來，梁越特別厲害，那麽複雜的電器配件，在他手上三兩下就接通了。
和梁錦霖玩得久了，有時候兩人也會待在梁越的店裏玩，看着他忙碌地組裝那些電子原材料、焊接電線、測試電壓……蘇敏敏感覺非常神奇。
就連比她小三歲的梁錦霖，都會幫忙連接電線和旋轉螺絲。
耳濡目染之下，蘇敏敏對那些整流器的模塊并不陌生，甚至也能跟着幫忙擦拭打包了。
之前有一次，她還笑着問梁叔叔，如果她以後不上學了，能不能去他店裏打工？
當時梁越一臉戲谑地打趣她，要是你不想上學，叔叔就把這家店交給你來管。
蘇敏敏握緊手中的十字螺絲刀，興奮地問他是不是真的？
梁越看了看她，又看了眼一旁低頭幹活的兒子，笑着說當然，以後他們退休了，這家店自然要交給下一輩來管。
蘇敏敏越聽越有戲，甚至考慮起念完小學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讀書了？
最後還是李蘭萍嗔了她一句，小小年紀不好好讀書，想什麽打工。
現在想想，如果和梁叔叔成了一家人，是不是真的意味着當她不想讀書的時候也不用愁出路了？
想到這裏，蘇敏敏心裏有點激動。又怕被李蘭萍看穿她心裏的小九九，眨了下眼睛換了個話題。
“那以後我們會住到錦霖家裏嗎？”
孩子的想法還真是簡單，李蘭萍探手摸了摸她的小馬尾，彎起嘴角淺淺一笑，“嗯，看他願不願意吧？”
……
梁錦霖願意嗎？
當然！
聽到這個消息的他第一反應就是問父親，“姐姐什麽時候搬過來？”
梁越放下手中的電焊，笑看了兒子一眼，“你姐姐又不會跑了，你小子比你老子還等不及？”
摸着下巴沉吟道，“應該過了這個月就可以了吧，嗯……等今年賺了錢，該買個大點的房子了。”
梁錦霖對于房子并不感興趣，只是一想到以後每天都能和蘇敏敏一起吃飯一起做作業一起玩一起睡覺，他那雙黑曜石似的眸子就不覺綻放出濯濯的光輝。
“那……以後姐姐和我住一個房間嗎？”
梁越掃了眼兒子期待的小眼神，這一點他之前也和李蘭萍探讨過了，現在兩個孩子還小，可以先買個上下床。
再等兩年大些了，到底有些不方便。所以買房子就成了勢在必行的事情。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賺錢！
“嗯，暫時先和你住一個房間吧。”
梁越将電子膠倒進去加熱隔緣，桌子那邊的手機響了起來，梁錦霖蹬蹬蹬地跑過去幫他把手機拿了過來。
掃了眼上面的號碼，梁越不由蹙起眉頭來，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接過了手機。
電話是妹妹梁穎打過來的，幾年了，從她嫁到興城後，幾乎就杳無音訊。妻子剛去世那會兒梁越一個人帶着錦霖束手無策，也曾向她求助過，當時梁穎說自己帶着一個孩子也很辛苦，沒有辦法幫他。梁越理解她，也知道是自己唐突了，後來忙了起來，兄妹倆的聯系漸漸就少了。
前幾年聽家裏親戚說妹夫林繼雄家裏辦鞋廠生意不錯，那會兒他的整流器生意還剛剛起步，步步維艱，卻也沒想過要找妹夫幫忙。沒想到轉眼風水輪流轉，妹夫的廠子因為經營不善很快破産了，這會兒欠了不少債，是來找他借錢的。
梁越不是小氣的人，只是他馬上要再次成家了，要養兩個孩子還打算買房換車。
最後到底還是答應借十萬元給他們。
放下電話，梁越難得有些出神，他下意識地從口袋裏摸出香煙盒，卻發現最後一根已經被他抽完了。
“錦霖，去隔壁幫爸爸拿包紅七。”
說着抽了張二十元的給兒子。
半晌卻見兒子站着沒動。
“怎麽了？”梁越揚了揚手中的鈔票，買煙這種事，以前梁錦霖也沒少替他跑腿。
梁錦霖望着父親，猶豫了一下才輕聲道，“阿姨不是讓你少抽煙嗎？”
梁越愣了一愣，随即莞爾。
“那行，明天再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