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冰涼的毛巾,搭在滾燙的額頭。
眼皮微睜,緋紅的眼睛帶着些許的朦胧。躺着的清水眠聲音喑啞:“謝謝。”
于是那只搭在濕軟毛巾上骨感分明的手,三兩手指并攏,按了按毛巾。吸飽的毛巾溢出冰涼的水來,從少年滾當的額上滑落,浸沒在鬓角裏。
清水眠眼睛睜大了點,目含譴責。
而在紫眸的主人看來,這緋紅的眼神略帶恍惚,瞳仁深處,是一泓春水。粼粼波光聚攏,合成那略帶溫柔而有神的目光。
“叫我名字。”夏油傑道。
處于熱傷風之中,清水眠頭很痛,思維也不似平時那般敏捷。聽到要求,他便乖乖喊道:“傑。”
上方的那雙紫眸微微眯起來,似乎帶有幾分愉快。然後,夏油傑用柔軟的濕巾擦了擦順着病人額頭滑落到鬓角的水跡,動作溫柔仔細。
輕輕吐出口氣,清水眠閉上眼睛。
就在昨天,祓除咒靈以後,梅雨說來就來,清水眠忘了帶傘。一場雨之後,半濕的他又經歷炎炎烈日,暑氣與濕氣積郁在體內,一夜之後,精神大不好。
最近他與夏油傑都在外出搭檔。見他精神頹靡,還要硬撐着工作出任務,夏油傑不忍搭檔過度勞累,出手阻攔。而二人任務地點離他家很近,便在與父母說明以後,将其帶回來照料。
清水眠很久沒有這樣安靜的休息過了。近來在家,睡覺還沒醒來,就趕到一陣胸悶,睜眼一看,貓貓小五就壓着他的胸口。
其實有了貓貓小五以後,他的睡眠反而比之前好很多。但這幾天自己都在外跑,忙碌到住在學校宿舍,連寫歌曲譜都是用手機錄音然後郵件發經紀人。
不知道,妹妹和貓貓小五怎麽樣了?
諸多思緒,随着困意而熄滅。清水眠胸口均勻起伏,呼吸清淺,終于步入睡眠之中。
見他睡着,夏油傑輕輕關上了房間門,輕手輕腳下了樓,到一樓客廳。
這個點,作為醫護人員的父母都在醫院上班。家裏沒有大人。坐在沙發上,夏油傑翻出手機,給五條悟發短信,說明情況。
“眠病了?那我得早點從五條家雜事中脫身,盡快回來。”五條悟的短信來的很快。
“熱傷風,休息幾天就好。”夏油傑輸入着短信,略略思考,然後才問,“事情怎麽樣了?”
得到的回答是,問題不大,父母站在五條悟這邊。族中幾個老頭很多話,但已經在一一敲打中。
看樣子的确沒什麽問題,夏油傑放下手機,走到廚房,準備下廚熬點米粥給病中的清水眠吃。
·
鐵一般的黑色囚牢。
眼前是一面光滑的鏡子,鏡子底下鑲嵌着幾個如珍珠般的小燈泡,微微發着光,卻襯得這黑暗更加的狹窄,更加的逼仄,更加的無處可逃。
仿佛又回到了十二歲,清水眠拖着腳步,麻木地走到這扇正對面的鏡子。眼角餘光中,有什麽再動。
于是他轉過頭,看到右邊,也是鏡子。那扇鏡子內嵌多棱形,折射着每一個動作,鏡中的少年重疊成無數個身影,就像是十六瓣八重表菊,每一根纖長的菊瓣,都在鏡中一一展開。
他木然地望向左邊,左邊的多棱鏡中,模樣也分裂成數重身影。
靜默良久,鏡中的少年,落下淚來。那眼淚,在無數的鏡中,無可避免地朝下墜落,碎裂,消逝。
無盡的孤寂如黑暗,将他包裹其中。
而在這時,身後似乎有誰踱步走近,緩緩張開雙臂,将清水眠從背後抱緊。溫熱的懷抱,卻讓他像一根蔥一樣軟下去。
在這本家之中,除了妹妹,沒有被人關懷的少年,已經不明白擁抱的含義。
擡起的兩根手指,帶點他不讨厭的冒犯,輕輕地撫着少年光潔的額頭。清水眠擡起頭,想要看清身後抱住自己的人模樣,卻看不清。
他沒有放棄,睜大了眼。
然後,醒了過來。
印入眼中的,是如淡紫星空般的細長眼睛。
夏油傑正俯身,突然一僵。而清水眠看着那雙眼睛,目光落在披散的濡羽光亮烏黑的長發,像美麗的藤花垂落。
他擡了擡手,忍不住揪住這順滑的頭發,手指不小心纏繞了幾縷頭發。
定了定神,夏油傑輕聲道:“醒了?要喝水嗎?”
“唔”了一聲,清水眠點了點頭。黑發少年笑了笑,擡手,輕輕解開那潔白的纖長手指上纏繞的黑發,動作溫柔。
他起身,從床頭櫃上拿起一杯水,穩穩地遞給清水眠。清水眠支起身做好,接過水。手觸碰到杯壁,溫度恰好。
微暖的水流入喉嚨,宛如甘泉。仰脖喝完,夏油傑恰到好處地接過空杯,遞上了抽紙。
邊放下杯子,他邊說道:“你睡覺時,很不安穩,流了很多汗。”
薄汗沁出,積在那脆弱纖弱的白皙鎖骨之上,宛如蝴蝶栖息。而那一層薄薄的汗水,像是塗上去的蠟,又滑又亮。
光滑水亮的,直教人想動手摸下去。那滑膩的程度,使得人哪怕沒上手,就已經有就勢滑到底的蠢蠢欲動。
夏油傑的手指動了動,像一瓣蘭花葉,輕輕地垂在少年裸一露的肩旁。就像是路過一株倒挂下來的蘭花,即将擦身而過的,那麽微末的距離。
偏生病中的清水眠沒有自覺。他擡手撐着腦袋,手指按壓了下太陽穴緩解頭痛,卻不見好。
看來今天是好不了了。想到這,清水眠郁悶地長長吐出口氣來,道聲謝,抽出剛放在床上的紙巾,擦了擦額上的汗。
随着他的動作,夏油傑紫眸微微一張,醒悟似地收回手。
“剛才,你睡不好,我就幫忙掖緊了下被角。”他解釋道。
雖然這解釋,似乎很多餘,仿佛在掩飾某種心虛。
換作平時,清水眠會很快琢磨出其中的不對勁。但現在,熱傷風導致的乏力頭痛等,讓他無心想其它,只虛虛點了點頭。
“餓了嗎?”夏油傑轉了話題。
點頭,再點頭。夏油傑打開了床頭櫃備好的保溫杯,從中倒出自己熬煮好的小米粥,把盛滿粥的碗遞給他,細心地放上了瓷勺。
捧着碗,清水眠先埋頭嘗了口,黏稠的米粒清香包裹着綿軟,一并融入嘴裏。适當的溫度熨帖着空虛的胃,從腹部升起了暖意。味道并不寡淡,帶着點蔬菜的鮮嫩滋味,但是沒有一點蔬菜。
大概是怕他不喜歡吃蔬菜,所以熬粥入味以後,就把蔬菜挑走。
喝了小半碗,清水眠拈着瓷勺擡頭,誠懇道:“你真的是個好男友人選,傑。”
這突如其來的誇贊,讓夏油傑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不同于五條悟那近乎鋒利的俊美長相,夏油傑是那種典雅的東方美人面容。平時丸子頭與肥大的闊腿褲,添着幾分浪人的慵懶随意,現在在家沒有紮頭發,又衣褲貼身,本身的俊雅便呈現出來。
細長如狐的眼睛,是勾勒出他俊的關鍵。而微微垂下的眼尾,與薄如柳葉的唇都帶着幾分溫柔,還有那濡羽色的亮麗黑長發,貼着他白玉似的臉龐,黑與白,簡單之中,又近乎極致的典雅美。
因為不好意思,他擡起手虛握成拳靠在唇邊,衣袖勾勒出胳膊那微凸起來流暢而結實的肌肉線條。
然後,他那只握成空拳的手,輕輕抵在嘴唇上,掩飾性地咳了一聲。動作清雅,就像是有朵花悄無聲息地開在手中,然後一張手,變魔術似的不存在了。
一瞬間,清水眠偏了偏頭,臉上充滿了疑惑。他那種孩子般稚氣表情打動了夏油傑。等他低頭喝完粥,眼神無聊地看來看去,夏油傑忽然問道:“要看星空嗎?”
這個男孩,似乎什麽都想跟他分享。清水眠凝睇看着他,那一刻,連夏油傑都覺得,緋紅的眼眸裏盡是什麽都理解的溫柔。
“好啊。”他輕快地答道。
恰好這間客房,離閣樓間不遠。拒絕了夏油傑背他的提議,在攙扶下,清水眠跟他爬樓梯來到了閣樓間。
将清水眠安置在搖椅上,并墊上柔軟的靠背墊,夏油傑又去找來□□,打開了閣樓的天窗。
結果大失所望。東京夜晚的上空,已經被徹夜不滅的霓虹燈光污染,不似郊外的咒術高專般還能看到璀璨的星子。
然而,夏油傑沒有放棄。為通風,他稍微開着天窗,然後搬來投影機以及錄像帶,把二者連接在一起。
“好了。”說着,夏油傑“啪”的一聲,關上了燈。
閣樓的天花板,成了投影的幕布。黑暗之中,一整個星空出現在清水眠的眼中。
泛灰的深藍星空,像是冬日晴空。先是幾顆星子閃爍,而底下是青白色的起伏山脈。
然後一兩顆流星劃過,星星耀眼起來,原來是幾千上萬乃至上億顆星都在閃爍。星空由深暗的黑轉為淺淺的青灰,瑰麗的星雲漸漸飄來。
星雲翻湧,仿佛逝去的光陰。然後,畫面一分為二。
上方是淺淡的秘色星空,下方是如鏡般光滑的湖面。群星閃光,在鏡一樣的湖面中,它們亦是發着光,仿佛從星空中墜落到其中。
變幻的天色,斑斓的星雲,竟像宇宙睜開了一只溫柔的眼睛。
望着這浩瀚的星空,清水眠屏住了呼吸。他抓着扶手,慢慢坐直,結果抓得太用力按動了椅子按鈕,搖椅直接躺平。
平視着仰望着這投影的星空,清水眠睜大了眼,仿佛找到兒時的歡喜,又震懾于這盛大的美麗。
夏油傑也置了把椅子,挨着他坐下來。同樣按下按鈕,兩個人都平躺在椅子上,看着流轉的星空。
然後,他擡起手,指了指一片星雲。
“你看這一片混亂的星雲,就像一棵開花的櫻花樹*。”
仔細看了看,清水眠笑了一聲:“是啊,我突然想到聶魯達的一句詩。”
正要開口,腦袋又痛了一下,反倒提醒了他,這時候說這話的不恰當。于是清水眠閉了嘴。
“我要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在櫻桃樹上做的事情*。”夏油傑接過話頭,說出了呼之欲出的那句詩歌。
偏頭看他,清水眠發現他相當自若,神色平靜地仰望着天花板上的星空,似乎只是想起來幫他接了這句話。
于是,清水眠也沒有多想,繼續看着星空。
萬千星辰在他們頭頂閃閃發着光,或藍,或白,或紅,浩瀚無垠。看着看着,整個天穹都在旋轉。
然後整個星空的星軌,開始轉動,真的就成了梵高眼中的星空,是扭曲的旋渦般形狀,最下方,則撐着一座黑色巍峨的山為支柱。
忽然間有了默契般,二人偏頭,對視一眼。清水眠開了口。
“梵高,誠不欺我。”
這構圖這旋轉着的星空,完全是那個瘋癫的梵高眼中的世界。
而夏油傑從胸腔裏逸出一聲嘆息:“他真的是個天才。”
誠心誠意地說着是啊,二人又靜默下來。星軌旋着,令人暈眩,仿佛老唱片碟中那一圈圈的刻痕。所有的,都有盡頭,與原點。
“我不開心的時候,就會閣樓來看這些錄影的星空。”夏油傑突然說道。
“那你不開心的時候,多嗎?”清水眠自然地問道。
“小時候很多。”夏油傑笑了聲,“因為只有我看得到咒靈,大家都看不到,父母也很困擾。”
頓了頓,他用一種撇過不談的語氣,試圖随意地說道:“他們一直希望我正常點。雖然我很理解什麽是正常,但有些東西沒辦法改變。
“現在的我已經很強,該保護弱者了。”少年篤定地說道。
偏偏頭,看着他散落的黑色長發,仿佛如水藻般栖伏。一旦感冒,清水眠的理智管理閥值似乎就沒那麽高,又悄悄伸手去摸那些柔軟的黑發。
“眠。”這時,夏油傑喊道。
清水眠應聲,手指毫不停頓地,輕輕去揪那順滑的長發,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的調皮。
“你喜歡悟嗎?”突如其來的問題,偏偏用的是一種随意的語氣。
所以,清水眠沒有多思考,如回答記者采訪問平時吃什麽般,很快答道:“這不重要。喜不喜歡不重要。
“五條悟他,喜歡的不是現在的我。”
夏油傑這才偏過頭,撐起半邊身子,笑着取回自己被抓着的長發,說道:“原來你也很清楚。”
“嗯。”清水眠眨了眨眼,神情略帶思索,“他跟我說過,我沒有小時候可愛。看起來很在意小時候的我。
“他喜歡的,就是小時候的那個我而已。
“但是,對我來說,小時候的經歷,其實不太美妙。”
“是因為悟?”夏油傑猜測道。
清水眠抓着扶手坐起身,扭身看躺着的夏油傑,搖了搖頭:“不,不是他的問題。而是其他。”
“哦”一聲,夏油傑沒有再問。清水眠正打算繼續躺下,黑發少年又以閑談的語氣問起:“你打算什麽時候去找那個巽幸太郎,記得通知我。”
“……行。”答應得很勉強。
“我發現你生病的時候,比平時坦率一些。”夏油傑眯着眼,微笑着說道。唇邊的笑容,略帶愉悅。
那笑容落在清水眠眼裏,不明白為什麽他的高興。他輕輕皺着眉,“類似的話,五條悟也跟我說過。你們不要都很聰明,最好成傻瓜被我忽悠。”
嘴上說着超惡劣的話,但是夏油傑沒有被冒犯的感覺,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似的,哈哈笑着,笑得椅子都震動起來。
等清水眠躺回椅子上,他才笑夠了,擡手揉了揉笑抽的肚子,糾正道:“我聰明自己承認了,但悟不是真的傻,是通透。”
“他可以很快就察覺到一切,但具體的,要看願不願意出手計較罷了。多數時候,他不屑于那樣做而已。”
對于他的說法,清水眠敷衍地應道:“是,他只是看起來傻。”
夏油傑笑笑,沒有再說話。
不知道眠知道他家的貓貓小五,實際就是五條悟,最後會怎麽樣?經歷各種麻煩,夏油傑內心很期待五條悟的這次翻車。
慢慢地,頭頂的星空黯淡下去,漸漸隐沒。錄像帶自動退了出來,已經播放完畢。
而清水眠擡手打了個哈切,掩着唇。意識到人困乏了,夏油傑提議下樓休息,但因為清水眠還想看會投影的星空,他便下樓去拿毯子。
在等待的過程中,清水眠起身伸伸懶腰,站起來,在不大的閣樓裏四處走走。堆着些雜物,嬰兒車小汽車等幼童玩具,打包好的衣物箱與玩具箱,還有國小國中的書籍等紮好成堆等。
有個舊書櫃沒有拆開,直接置于這閣樓內,玻璃櫃裏似乎裝着有什麽。然而蒙着層薄布,看不清。
伸手要去扯開那薄布,夏油傑打開閣樓的門回來了。看着站在書櫃面前的清水眠,他略帶緊張,趕緊走過去,擋在面前,亮了亮手中的書籍。
“我想着你等會無聊,帶了本名家選集故事。”
看着他掩飾的眼神,清水眠也沒有堅持,收回了手,躺回椅子。夏油傑幫他蓋上毯子,繼續播放着星空。
首次的震撼是最厲害的。至于第二次,清水眠有些困了。随手拿過書籍,翻了翻,他遞給已經調好椅背坐好的夏油傑,作出請求。
“困得有些睜不開眼,要不你給我念念故事吧。”
在剛才二人的交流中,二人都知道對方有點文化底蘊,頗有幾分心心相惜。于是,夏油傑沒有推卻,打開一盞壁燈,在微暗的燈光下,翻開其中一個故事,開始念起來。
故事是個不怎麽讨人喜歡的暗戀故事,又是外國作家的筆觸,清水眠聽着聽着便合上了眼,沉入了黑甜的夢裏。
“……也許真是這樣的,萊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麽想嗎?”夏油傑念着,注意到清水眠已經睡去。
可後面的那一句,理智告訴他合上書就好,但他幾乎是不可抑制地念了下去。
“我覺得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
壁燈發着暖色的微弱的光,照得睡熟的少年端麗的臉,籠了一層淡淡的光,就像是清晨的睡蓮,在淺淺的晨光下,有着虛幻朦胧的光暈。
那雙緋紅瞳仁已經合上,再沒有變幻的眼眸配合着轉動的神色,也沒有突然冒出的想法與隐瞞,整個人安靜地近乎乖巧。
他反而不喜歡這種沉靜。但要深究起來,夏油傑連個說服自己的理由,都不肯給。
秀挺的鼻梁在光暈中,打出深邃立體的陰影。鼻尖凝着一滴,不知是汗還是水。夏油傑不由擡起手,輕輕地按了按那鼻尖。
又收回了手。最後,他垂眸看着自己念過的那個故事名字。
是塞林格的短篇。
——《破碎故事之心》。
·
清水眠再次醒來,是被夏油傑叫醒。
他告訴他,今晚自己的父母在醫院值班不回家,家裏只有他們兩個人。然後又催促着他回屋睡覺,避免加重感冒。
揉着眼睛含糊答應着,清水眠被他拉起來,推着少年讓他先下去,自己醒一下瞌睡就來。
為理好客房床褥,夏油傑先下去了。
清水眠站着揉了揉眼睛,頭似乎沒有那麽痛了。他看着天窗,似乎已經是深夜。天窗外,有光靜靜打在那個蒙着薄布的書櫃上,引得他好奇心又起。
如果是往常,清水眠的自制力絕對不那麽低。在藝能圈混,他非常知道好奇心害人,所以一般沒有什麽好奇心。
但又是感冒,又是在朋友家,他似乎完全放松下來。索性上前,扯開了蓋着的薄布。
目瞪口呆。
“啪”一聲,閣樓的燈打開,光亮四起。夏油傑進來,嘴上說着話。
“眠,被褥理好了,先……”紫眸落在書櫃玻璃的東西,一愣,話也斷開了。
然後,他一個健步沖上去,蹿到清水眠面前。
“你聽我解釋!”
清水眠目光越過他,看向玻璃櫃裏的東西。歌手綿出道專輯,到最新專輯,絕版典藏版專輯,紅藍綠白小卡,各色周邊……
應有盡有,一應俱全。
就,尴尬。
……沒想到啊沒想到,我以為自己在學校就歌姬學姐一個瘋狂粉絲,結果還有你夏油傑這個隐藏的大尾巴狼!
無意對上黑發少年的目光,清水眠迅速別開。在這一刻,他腦海已經蹦出經紀人之前發過的“瘋狂粉絲求而不得,綁架囚禁偶像”等社會新聞了。
看着他躲避的眼神,夏油傑着急地摸下颌,還等理清思路,就着急地解釋。
“我有個朋友一直很喜歡你。然後最近你入學了,受了歌姬學姐的影響,我也跟着有了興趣,随便收集了點東西!”
呵,這種謊話。清水眠不能信。
他擡手指了指書櫃玻璃裏,印着自己臉的短褲,完全被攤開擺好了呢。然後略帶艱難地開口:“這也是,你随便收集的?”
那印着他臉的短褲,是某次公司腦袋抽了印發的周邊。最後因他極度抗議,剛出貨沒多久就禁止了。而餘下的不到一百條,據說成了絕世孤品,在eBay上還有幾次炒成天價。
沒想到,夏油傑居然收藏了。
噫,變态。
他臉上明明白白寫着這三個字,夏油傑瞬間被打壓得擡不起頭來,讷讷道:“朋友出國留學了,這些被父母明令禁止帶走,于是就送我了。他走之前,千萬叮囑,讓我好好珍藏。”
黑發少年耷拉着腦袋,宛如一只狐貍耷拉着長耳朵,居然有點可愛。
然後,在某個絕版的T桖上,清水眠看到了自己的筆跡,标明送給另一個姓牧野的粉絲。哦他想起來了,那個牧野是骨灰級粉絲,最近是在官咖告別,說自己出國留學要好好學習,不得已退走了。
當時的自己還回複了他,給予了祝福。
信息對上了,清水眠松了口氣,拍拍夏油傑道:“沒事。”
二人将前因後果解釋清楚,夏油傑說正好給牧野打個電話炫耀一下。果不其然,電話打過去,聽到清水眠的聲音牧野瞬間炸了,發出尖叫雞般的吶喊。
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夏油傑還仗義地穿上那條短褲。于是,這位骨灰級粉絲提出了要求。
“我希望在傑身穿短褲的情況,綿你提筆在褲上為他寫上祝福語!”
“……”清水眠夏油傑同時陷入某種尴尬的沉默。
講真,你到底是黑粉,還是癡漢啊?
作者有話要說: 【聽聞今天高考有部分地區結束了。祝福高考結束的同學,有個快樂的暑假,似錦的前程XD。】
其實,鏡子用來搞XP,也挺好的。
關于被擁抱像根蔥一樣軟下去,是我看過的一篇類似紀實文章裏寫過的。裏面講撰稿人去非洲跑新聞,看到個小孩坐在一片廢墟,就抱了抱他。然後那孩子就跟蔥一樣軟下去。
因為那孩子從來沒有被人擁抱過,他不明白這含義。不知道為什麽,就印象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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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一片混亂的星雲,就像一棵開花的櫻花樹*:NASA的科普文案。
我要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在櫻桃樹上做的事情*:聶魯達的詩歌。
記得是在哪篇公衆號上看過這個類似的句子,還特意查了查,是有這個翻譯的句子。但是自己買的那本聶魯達詩集,完全沒有翻譯成這個意思,而且,我買的版本,最經典的《喜歡你是寂靜的》都翻譯得很不得勁【無奈攤手。
時間久了,可能記憶有所出錯,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