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令人心灰意懶的周一。
跟妹妹道別,清水眠離家乘坐地鐵公交車轉程再轉程,歷經近三小時,終于到了東京咒術高專。
兩周前,經歷了相親搶婚事件以後,他把離家出走的妹妹接回家。因為東京咒術高專在郊區,平時上學日住學校宿舍,周末回家。
對于妹妹的衣食住行,他拜托了名義上的監護人福澤谕吉多照顧。一時間,歲月平和,跟從前無異。然而清水眠知道,已經回不去了。
一只手拎着妹妹特意做的便當盒,他另一只手拿着在途中買的金槍魚飯團,斜跨着潮牌包,步入一年級的教室。
教室裏已經有兩個人。
“好慢啊,眠。”五條悟手撐在窗邊的陽臺,轉過臉來,隔着整個教室看着他。也許是因為窗邊折射進來的陽光,冰藍的眼眸熠熠發光。
“嗯”了一聲,清水眠随口解釋耽擱了,望着擦黑板的夏油傑問道:“硝子和夜蛾老師呢?”
“有事還沒來。”
二人說着話,五條悟大步邁了過來,目光落在他拎着的便當盒上,語氣不自覺帶上愉悅:“你給我做的便當?”
“不,是我……”想說是妹妹做的,清水眠一頓,忽然問道,“你要吃嗎?”
然後他把便當拎到他面前,“這次是我妹妹做的,你先吃着。下次我再給你做,好嗎?”
作為惡童聯盟的盟友,夏油傑太知道了,這種溫柔關懷的語氣,擺明了有陷阱。而五條悟想了想,笑了一下:“行。”
而這時夜蛾老師推開移門進來,硝子随後趕來,正式上課起來。
咒術高專的課程分為咒術專業課,與文化課。今天是文化課,清水眠還很積極地記下筆記。很快到了中午,教室幾人開始吃午飯。
夏油傑有媽媽做的便當,硝子則自己買了面包,見清水眠只有兩個金槍魚飯團,女生還分了個熱狗面包給他。
“謝謝。”清水眠接過硝子的面包,一旁五條悟驟然有了大動靜。
“呸、呸、呸!鹹死老子了!這放了多少鹽!”五條悟大聲質問,抓起自己桌上的礦泉水瓶,仰頭咕嘟咕嘟喝着。
可能七大勺?嘛妹妹做菜是不分鹹淡的。
雖然心中小惡魔撲棱着翅膀,清水眠表面卻關切地問道:“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再裝作恍然大悟,擡手拍了下自己的額頭,他匆匆道:“哦忘了說,我妹妹做菜手藝很差的。要不然,我也不會說下次親自做給你吃。”
礦泉水瓶被攥緊,五條悟沒有多餘的話,只是問一句:“是故意的嗎,眠?”
這時候,該否認。反正在藝能圈或禪院家的時候,大家無非是推責甩鍋,誰要接手誰才是傻子。理智如此分析,可清水眠不想成為那樣的人,不想滿嘴謊言。
緋紅的眼睛,靜靜地看着五條悟。五條悟本來有些不爽,但那雙眼眸,宛如茜空沉沒地平線那一刻的寧靜,又不那麽生氣了。
“跟我出來。”五條悟站起身,發出邀請函,“打一架。”
男人之間,最好的方式還是打架來解決。
“……”夏油傑已經知道二人訂婚,也明白五條悟現在的想法,但忍不住提醒一句,“悟,眠君跟你可是訂婚了,你們打起架來,不太對吧。”
“沒什麽不好。”清水眠輕松地答道,“反正還沒有正式見過家長。”
天知道,他多希望解除這愚蠢的訂婚關系。
擡手狠狠撓了撓後腦勺,五條悟略帶煩躁,“啊眠你真的是……”
心一橫,他大聲道:“你要是介意這個所以才鬧脾氣,那我們這周就去見家長!我帶你去見我爸媽!”
“不!”清水眠脫口而出,火大地反駁,“你哪只眼睛覺得我是為這個生氣!”
兩根手指虛虛點了點自己的眼睛,然後轉過來,再點了點清水眠的紅眸,五條悟篤定道:“兩只眼睛,親眼雙見。”
……艹。
清水眠登時心火怒燒,徑直走到門口,打開移門,無比嚴肅:“五條悟,你給我滾出來,來打一架。”五條悟依言出去。等他出去,清水眠推上了移門。過不了多久,走廊一陣乒乒乓乓,玻璃碎裂的聲音。
硝子默默啃着自己的面包,事不關己。
夏油傑吮着牛奶吸管,內心充滿悲涼。要知道,等會自己又得去勸架,左一個悟做得對右一個眠君消消氣,仿佛回到了父母吵架兩方勸和的端水時刻。
哎心累。
#被迫·端水大師·夏油傑#
·
傍晚。宿舍門口。
打了一架,又經過夏油傑勸和,清水眠心情舒暢不少。雖然跟五條悟都還在置氣,他也不覺得是大問題。
是他為了妹妹的事,而主動跟五條悟綁在一起。他想要尋求一個合理解決的辦法,至少,要讓妹妹全身而退。心中想着,他握上宿舍的門把,一推即開。
上周回家時,自己沒有鎖上宿舍的門嗎?奇怪着,清水眠慢慢推開了門,順手按了牆壁上的開關。房間的光亮了起來。
很簡單的宿舍,必備的衣櫃書桌,一張不大不小的床。床上白色被單鋪着,微微隆起,有人。
會是誰?
預感已經不妙。清水眠盤算着,緩緩走上床前。白色薄薄被單,柳煤竹色的蚊帳低垂,初夏的風順着開窗吹了進來,泛綠的紗帳微微飄動,朦胧似幻夢。
而床上那人微微翻身,蒙着的薄被模糊地印出輪廓面容,顯出他正面對着清水眠。翻身動靜不大,露出些許的頭發,鴉羽般黑的長發,幾縷如流泉般傾瀉下來,垂落在床邊。
心中有所猜想,為了驗證,清水眠扯開薄被,揭示那最後的謎題。薄被如雲朵般飛起,在那一瞬間,看清了底下人的面容,他胸中一片雪亮。
與此同時,那雪白的手臂攀上他的胸口,清水眠躲開。下一秒,飄起的薄被落下,他迅速裹住那個人,蓋住頭,遮掩住那人的面容。
然後,他溫柔地開口道:“剛才那一眼,是為了确認事實,我很抱歉。
“我不會再看你第二眼了。因為,我真的會心軟。”清水眠輕輕嘆息,是為幕後主謀的卑鄙龌龊,也是為這執行者的不得已而難受。
用薄被裹住那個人,裹住他全身,清水眠頭也不回地離去。
他敲開隔壁的隔壁房間門,五條悟打開門。見是清水眠,五條大少爺臉上目露得意:“你來跟我道歉的嗎,眠?”
“你想太多了。”清水眠木着臉,宣布他剛做出來的打算。
“今晚,我跟你睡一個房間。”
五條悟詫異了,五條悟驚訝了。
然而,五條悟不是一般人。
他即刻雙手環胸,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理由是什麽?”
“理由……”剛才自己宿舍那一出,清水眠心中也亂糟糟的。
在藝能圈也經常聽說類似事情,但所在公司社長是監護人福澤谕吉的老熟人,素來很照顧也很保護他,很多時候,他只需要做好歌手本職即可,從來沒有在眼皮子底下見過這種事。
算了。清水眠放棄似地想,往前一邁,挨得極近,語氣幾分暧昧:“今晚,我來陪你。”
他豎起一根手指。這根手指在那冰藍的眼眸裏亮起光來。
“噓。”手指溫柔地抵住了眼前的唇,清水眠薄紅色的嘴唇吐出花朵般誘人的字眼,“不要拒絕我。”
“……”
沉默,是今晚的五條悟。
……果然自己是被剛才的事刺激到了。
他低垂着眼,沒看五條悟:“你要不答應,我就去找傑,跟他住一晚。”
這一招,叫以退為進。
抵在柔軟唇上的手指被擡手握住,五條悟聞言特不爽:“傑說他明天要去見網友,先趕回東京家裏住一晚了。啧你必須跟我住。”
他挑眉,着重強調兩個字道:“必須。”
成了。清水眠松口氣,然後自嘲似地笑笑。難道比起宿舍裏的狀況,五條悟反而讓人安心?
他也說不清。
跟着五條悟進宿舍。五條悟的床,也不大不小。
是需要二人背抵着背,才勉強能容納的床上空間。清水眠提議道:“我打地鋪。”
“沒有多餘的被褥用具。”五條悟嗤笑着否決道。
然後,他揚了揚眉,仿佛在默默嘲笑清水眠:知道現在的局面了吧?
這次,可比上次住單身員工宿舍的情況更奇怪了。那時,清水眠可以請經紀人再給自己單獨安排一間屋子,二人各睡了一間屋子。而這,沒有多餘的選擇。
清水眠再次思考,他認真地看着五條悟,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五條,其實我不是很讨厭你。”要知道讨厭程度,一是本家,二是禪院家,三是歌手本職以外的工作,四是咒術界。
而五條悟,要排在很後面。各種能屈能伸的事做多了,清水眠不覺得跟五條悟睡一張床算什麽。男孩子嘛,睡一張床而已,又不是男女朋友睡張床。
小場面罷了。
洗漱完畢,二人真的躺在一張床上,背靠着背。夜色靜谧,促織輕鳴。
缥色的夜,清水眠睜着眼睛沒有睡。很快,他聽到五條悟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宿舍?”
原來,他已經察覺到清水眠的異常。畢竟,主動投懷送抱這回事,怎麽想也不是上午才打架還在置氣的人做得到的。
清水眠閉了閉眼睛,想說沒什麽。
但是,他找不到合理的借口。整件事宛如成年世界的肮髒黑泥傾倒而來,他拼了命的消化,還是難以做到。
“……本家把一個漂亮孩子塞到我床上,今晚。”他略帶疲憊的聲音,在關了燈的房間響起。
“哈?!”五條悟猛地翻身。清水眠把他推了回去,不耐煩道:“你快把我擠下床了。”
于是五條悟保持着不動的翻身姿勢,拼命扭頭看着身後的人,眼角餘光只見他睡衣胸口的小黃鴨。不爽地啧了一聲,五條大少爺問道:“你們清水本家多多少少沾點腦癱啊。我的人,他們也敢這樣?”
無意強調其他,清水眠微閉眼,将本家的思路解釋給他聽:“他們只是想試探警告我,‘看,你這個人跟他一樣,還不是我們想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諸如此類的心思,讓我別因為跟五條家有了關系,就亂來。”
最重要的是,本家想用這一出,試探五條悟是不是在乎他。
特麽的昏招。按常理說,就算五條悟在意,搞了這事,心底始終有芥蒂,自然也就疏遠他了。
然而清水眠知道,本家哪怕就此失去五條家的助力,也不想他得益。因為他不受管束,不聽他們的,也就對他們沒有好處。
種種複雜人性心理,清水眠明明白白。他疲憊地吐出一口氣,擡手,放五條悟背脊不是,摸他腦袋更不是。最後,只是輕輕拍了拍肩膀。
“讓我自己去處理這些事,可以嗎,悟?”牽扯太深,也許五條悟就知道更多秘密了。清水眠不願意被威脅。
五條悟不傻,他嗤的一聲笑,“我發現了,每次你一溫柔,就是有所圖的時候。”說完,他一扭臉,收回了看向清水眠的眼角餘光。
而清水眠費勁地抽出兩條胳膊,小心翼翼抓着他的脊背,額頭輕輕抵着起伏的背脊,言辭懇求:“你可以試試答應。”
二人沒有相同的信任,也沒有對等的感情。可那些對清水眠無所謂,他只有目标,而且從不放棄。
見五條悟不搭理他,清水眠費力地把胳膊伸到他的腋下,雙手在他胸前拉住,擁抱了他。頭還是抵着他的脊背,“好不好,悟?”
“!”
五條悟猛地起身,把清水眠壓在身一下,攬住他半個懸空在外的身體,冰藍的眼睛藏着黑色的陰影。
過了好一會兒,他開口道:“我有個疑問。那個被塞到你床上的人,穿着衣服嗎?”
直覺說實話不太好,但那雙藍眼眸的逼問也挺認真,清水眠下意識如實答道:“沒穿。”
冰藍的眼眸晦暗不明,像是雨天的青灰色深霧。
“哦?”五條悟稍稍擡起身。清水眠趁機調整下自己懸空的半個身體,把自己塞回床上。剛剛有一絲舒适,五條悟又壓了上來,蒼藍的眼睛直直盯着他。“既然要我答應,那就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