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33晉江獨家發表
晚上十一點,韋婉躺在床上,正準備睡覺,叮咚一聲,來了一條微信。她以為是廣告推送,懶洋洋地打開微信,赫然看到最上面一條未讀信息,是童思芸發來的。
婉婉,睡了嗎?我今天才發現雖然不能跟你打電話,但可以發微信的。
韋婉斟酌了一會兒,不知道該回複什麽,悶悶地将手機放下來。她一開始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不爽,有什麽不爽的,後來才逐漸理清楚思緒——是的,她嫉妒。不是嫉妒童思芸,而是嫉妒那些同樣能聽到童思芸歌聲的觀衆,嫉妒和童思芸同臺演出競争的常青戈。韋婉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自己這心态不行。
叮咚,又一條微信信息,韋婉拿起手機看,見童思芸發過來一張圖片,是童思芸的舞臺截圖,童思芸正唱歌到忘情處,嘴唇鼓起,眉頭皺着,顏藝喜感。韋婉在黑暗的房間中無聲地笑起來,她想象着童思芸參加完比賽後匆匆更衣卸妝,又坐在電腦前一遍遍截圖,然後将這張圖發給韋婉想要逗她笑的情景,不知怎麽忽然又想哭了。
她回了一條微信,說自己很好,只是很想她。
換做以前,韋婉總覺得這樣的表達有點矯情,好像是渴望童思芸趕緊來安慰她一樣,然而真到了此時此刻,她卻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髒都掏出來,讓童思芸看看,連心血都浸染了相思的顏色。
她再度播放童思芸參加比賽的視頻,聽着童思芸唱的那首歌。她的嗓音與原唱齊秦大為不同,每一句歌詞卻又像是在對韋婉傾訴:“你問我何時歸故裏,我也輕聲地問自己。不是在此時,不知在何時,我想大約會是在冬季。”
一直到她睡着的時候,童思芸都沒有再回信,大概是因為童思芸也很累,捧着手機就睡了。
韋婉的工作地點離出租房很遠,她每天騎着韓絮的自行車到地鐵站,把車存到附近車棚,然後坐地鐵,再倒一班公交車才能到林詩音工作的辦公樓。
林雅詩就住在工作室的樓下,租了一室一廳的小房子。中午的時候,林雅詩就帶着韋婉到她樓下租住的房間裏,給韋婉做飯,然後讓她在沙發上午休。林雅詩的房間極盡簡潔之能事,除了一些必須的家具,沒有擺放任何裝飾品。
韋婉躺在林雅詩家的沙發上,望着沙發罩垂落的流蘇,腦中盤旋着亂七八糟的念頭。秋風從敞開的紗窗裏吹進來,她想起下着大雨的那天晚上,童思芸濕潤的嘴唇貼到了她的唇上……風帶了些涼意,半夢半醒間,韋婉覺得有誰往她身上蓋了一床毯子,就像是童思芸輕柔的擁抱一樣。
她猛地睜開眼睛,見站在沙發前的林雅詩。林雅詩的腰彎着,臉離她很近,像是為她蓋了被子之後,還要輕輕地在她臉上吻一下那樣。
“對不起,是不是把你吵醒了?”林雅詩不着痕跡地退開,微笑問道。韋婉看了看身上蓋着的毛巾被,米色的被面上有淺棕色的花紋,這是林雅詩的顏色,而非童思芸的。她忽然就悵然起來。
這一天的任務比較繁重,韋婉加班到晚上快八點才離開。她剛走下辦公樓,就在人行道上有個戴墨鏡的瞎子坐那拉二胡,支支扭扭格外難聽,他面前還擺了一只嶄新的空碗。韋婉覺得瞎子的發型有點眼熟,打扮也挺時尚,二胡旁邊還躺了個吉他,再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楊景明。
“你幹什麽呢?”韋婉走到楊景明面前站定,仔細一看,他面前的碗估計是剛從超市買來的,上面的條形碼還沒撕掉。
“今天過來錄二胡,看你還沒下班,就在這底下等你。正好我泡面缺個盛鹹菜的碗,就去買了一個,”楊景明說着,收拾好二胡站起身,順便把墨鏡摘了扔到空碗裏,端在手上,“媽的,拉了兩個小時的二胡,一分錢沒掙着,倒是被城管趕了好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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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婉想要問他為什麽一定要等她下班,想了想,還是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只好一直沉默着。
“走吧,愣着幹啥?”楊景明端着碗,回頭望向站在路上不動的韋婉,韋婉此時才發覺自己已經出神太久了。
韋婉和楊景明并肩走在華燈初上的城市中,馬路上汽車的轟鳴就在耳旁,卻又隔得很遠。韋婉低頭數着人行道上砌的石磚,初秋夜裏冷卻的風直往她脖子裏面鑽。
楊景明将韋婉送到了地鐵車站就與她揮手告別,韋婉回到出租屋時,已經八點半了。韓絮正和聞人蘭甜蜜蜜坐在客廳裏,韋婉不忍卒視,躲進卧室裏,坐在黑暗空曠的房間裏,想着亂七八糟的事情,又沒有半點頭緒。她想起來今天好像是“大歌手”節目五十晉三十賽場直播,連忙打開電腦。
五十晉三十的規則是五十名來自全國各地的歌手兩兩自由組合,共同演繹一首歌曲,最後從中選拔出十五對來。韋婉的心一下就被揪緊了,不由暗罵主辦方都想的馊主意。果不其然,童思芸是和常青戈搭檔的。
盡管知道只是共同演唱歌曲的普通合作而已,韋婉還是抑制不住心中忽然騰起來的熊熊怒火。
兩人上場的時候,穿的演出服都是舞臺效果很好的寶藍色,站在一起就像穿着情侶裝。看常青戈臉上那猥瑣的笑容,知道的是他登臺表演,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結婚了。韋婉緊緊盯着屏幕,刻意忽略掉童思芸身邊的常青戈。
鏡頭給了童思芸好幾個特寫,韋婉看清楚了童思芸衣服上的水鑽,看清楚了她那雙蘊含着冰冷的笑意的眼睛,看清楚了她握着話筒修長優美的手指,她并沒有戴着那枚戒指。
韋婉将手舉到眼前,锆石的戒指還在她的中指上套着,像是一個作為憑證的符號。可童思芸卻摘下了戒指,也許是出于舞臺效果的考慮,韋婉依然異常難過地想,童思芸摘下那枚戒指時,有沒有一秒鐘想過自己,韋婉,因為在屏幕轉播上看到童思芸沒有戴戒指的手而難過?
童思芸和常青戈合唱了一首《滾滾紅塵》,唱完之後,主持人為了活躍現場氣氛,照例和兩個人進行互動。女主持人先恭維兩人一番,便開始問常規性的問題:“你們的合作其實非常完美,很有默契,雖然說白了,其實你們也是競争對手。那麽現場觀衆還有電視機前的朋友應該都很關心的,為什麽你們倆要選擇與彼此合作這首歌?”
常青戈接過話筒,笑得跟剛當選了宇宙宙長一樣:“這個問題嘛,我和思芸認識都二十年了,從小認識,就是那種……青梅竹馬。我父親和她的父親都在樂團裏工作,關系也很好。後來我進修小提琴,也曾在樂團工作過,思芸就擔任我的助理。”
韋婉磨了磨後槽牙,去你的青梅竹馬,我還為了童思芸重生了呢。鏡頭又轉到了童思芸臉上,她一直保持着微笑,看不出什麽情緒起伏,也沒有接話。韋婉倒了一杯水,咬牙切齒地喝着。
女主持人适時地表達了一下驚訝:“你們從小就認識,難怪會合作這麽默契,這一下子就讓在場別的選手壓力陡增啊。”她看了眼手中的提示卡,又問道,“剛才有熱情的女觀衆發來短信,說:常青戈這個男歌手的眼神很認真,是個有魅力的人,我想問常青戈有女朋友嗎?”
常青戈笑起來:“女朋友嚴格意義上講暫時還沒有,但我和思芸已經是……是戀人未滿的關系了。”
此話一出,全場觀衆的情緒明顯都熱烈了起來,主持人也順水推舟,大驚小怪地開始感慨。韋婉含在口中的水從嘴角流下來,她從一明一暗的熒屏上看到自己的倒影,比起舞臺上英俊潇灑的常青戈,她真是要多傻有多傻。鏡頭再次給了童思芸一個特寫,韋婉沒有去聽現場的嘈雜聲,她只死死地盯住童思芸。
童思芸的笑容一瞬間變得有些僵硬,很快又恢複了自然。雖然知道童思芸不可能當場打常青戈兩個巴掌大喊“你造謠你無恥”,雖然也知道也許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先安排好的,童思芸并沒有說不的權利,但是忽然之間,韋婉就覺得眼淚充盈到了眼眶之中。
她沒有再繼續看節目,甚至不想知道這場比賽的結果,她默默地關了浏覽器,退回到電腦桌面,然後就一頭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黑暗中,仿佛有女人在幽幽地哭泣,韋婉恍惚地想,畢竟這裏是兇宅。那個女人的哭聲直像是哭到她的心裏一般,将心髒都吹開一個口子,灌着冷風冷雨。她只想着和童思芸并肩站在舞臺上而已,可童思芸身旁的人卻是常青戈,而且常青戈還在胡說八道。
她打開微信,準備給童思芸發信息。打了很長的一段字,說着語無倫次的話,又一個一個字删掉,她又打開語音,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最終,她将話筒貼近嘴邊,輕輕地唱了一首歌。
蔡琴《你的眼神》。
像一場細雨灑在我心底,那感覺如此神秘。
我不禁擡起頭看着你,而你不落痕跡。
當唱到“雖然不言不語,叫人難以忘記”時,韋婉的眼淚終于落下來,滴在手機屏幕上。她并不知道自己傷心什麽或是委屈什麽,她只确定一點,就是她真的很思念童思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