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專治各種不服(1)
韋婉将童思芸的住處簡單收拾了一下,已經快六點了。天色不好,陰沉沉的,可能是要下雨。她鎖了門下樓,往出租屋走。剛走了不到十分鐘,就開始下雨。雨點噼裏啪啦的,馬上就下大了,韋婉沒有拿傘,狼狽地淋在雨中。曾經也和童思芸一起走在大雨中,而現在只有韋婉一個人。
她想,其實下大雨也沒什麽壞處,至少眼淚流出來之後,就被雨水洗掉了。
跑回出租屋,上樓開門,韋婉還以為自己走錯了門。客廳中原本昏暗的白熾燈變成了亮堂的led燈,茶幾以前是兩人在學校用的折疊桌拼成的,現在也換成了玻璃茶幾,上面還擺了一整套的茶具,客廳裏還添置了幾件看上去挺上檔次的家具。要不是韋婉看到韓絮正繞着烤箱忙碌,估計又會砰的一聲甩上門。
出租房裏一片溫馨的景象,烘焙狂魔韓絮正在客廳用烤箱烤蛋撻,聞人蘭就坐在桌子一側,托腮含笑望着她。韋婉渾身濕噠噠滴着水跟落湯雞一樣,一開門就看到眼前這深虐單身狗的一幕,氣得恨不能立即舉起fff團之火把。
聞人蘭挑了挑眉,望着韋婉,儀态萬方地笑道:“傻姑娘,下雨你就淋了一路,也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讓我去接你?哎呀,頭發也燙了?”
盡管不是房東,盡管理智提醒着韋婉房錢都是聞人蘭掏的,她現在也很想把聞人蘭給轟出去。
韓絮連忙拿過一個杯子倒上熱水,又将一塊幹毛巾遞給韋婉,心疼地說:“婉婉,快擦擦頭發,喝點。這幾天你都去哪了?電話也不打,微信也不回,我差點都報警了。”
韋婉感動地接過毛巾,望着韓絮時雙眼直冒愛心:“親愛的,我真愛你。”
“喂喂,這話不能亂說。”聞人蘭在一邊抗議,“絮絮現在可是我的……”
韓絮回頭望了聞人蘭一眼,聞人蘭立刻閉嘴。于是韓絮繼續低下頭去專心地往蛋撻坯裏倒蛋奶漿,只是臉上浮着一點點幾乎令人察覺不到的笑容。
韋婉絕望地長嘆了一口氣,躲進了自己屋子裏。她早就知道,有聞人蘭的地方,就準沒有好事。
童思芸去北京的第三天,韋婉開始上班,或者更準确地說,是“實習”。實習地點并不在天衡公司,而是在天衡x市分部附近辦公樓裏面的一個音樂工作室。音樂工作室和天衡簽約合作,專門為天衡要費大力氣打造包裝的藝人量身作曲,其規模自然和韋達那種打打鬧鬧的工作室不可同日而語。
該音樂工作室的負責人名叫胡哲騰,是個三十來歲的宅男,穿着花襯衣花褲衩,提拉着一雙塑料拖鞋,煙不離手。他跟韋婉打了個招呼後,叫來一個瘦瘦的男子,介紹說那男子叫艾超喜,好像在國內還是個小有名氣的鍵盤手,讓艾超喜先帶着韋婉熟悉工作環境。
艾超喜眯起眼睛,打量了韋婉半晌,臉上浮現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胡哲騰交代完就點了根煙先行離開了,艾超喜帶着韋婉從走廊中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問:“鍵盤玩了幾年?”
韋婉算了算時間,說道:“十年電子琴。”她小時候電子琴只練到業餘五級的水平,後來中間斷了有六七年,是最近幾個月才把電子琴重新拾起來的。
“啧啧,只會電子琴,那不行啊。”艾超喜搖頭,“起碼還不得會個雙排鍵,鋼琴,吉他,貝斯?去年有個來實習的,會十來種樂器,根本就不用軟音源,人家直接就拿樂器自己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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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後來他跳槽了?”韋婉幹巴巴地接話。會十幾種樂器的人,怎麽會屈就這種地方。
艾超喜忽然停下腳步,韋婉一個沒注意,險些撞到他後背上。
“我跟你說,前輩說話的時候,你不要亂插嘴,這是基本禮儀。”艾超喜臉上帶些笑容,說出來的話倒是一點都不客氣,“你也是大學畢業的,禮貌總該有吧?”
韋婉皺起眉頭,卻并沒有說話,她已經開始讨厭這個人了。
音樂室中的分工并不甚明确,大概就是每個人都能作曲編曲,然後星期五下午例行會議,衆人投票挑出優質的曲子送去給公司,像是韋婉這樣的新手,就由艾超喜之流“師父”先帶着,直到實習期過,簽正式工作的合約。
艾超喜走到他的所謂工作室,實際上是一個只有十平方米的小空間,裏面亂得跟韋達的工作室有一拼,一個年輕男子正坐在靠窗的音響上撥動手中的吉他,頗有殺馬特風的長劉海遮住了他的側臉。艾超喜一愣:“您是哪位?”
年輕男子擡起頭,韋婉認出來此人正是童思芸的追求者之一,樂隊主唱楊景明。這些音樂人相互之間應該都是有合作,楊景明出現在這裏應該并不奇怪。
“我是bigger樂隊的吉他手楊景明,胡老師通知我今天過來錄音的。”楊景明擡頭掃了艾超喜一眼,“但是我剛才去錄音室看,門是鎖的。”
“哦,是這樣,錄音室的工作人員是九點上班,你來得有點早。”艾超喜點點頭,皮笑肉不笑的,“麻煩你去會客室等一會兒好嗎?我這邊要開始工作了。”
楊景明将吉他背起來就往門外走,和韋婉擦肩而過時,才頓住腳步:“你是……韋達的妹妹吧?”
韋婉點點頭,楊景明順手就按着韋婉的肩頭,把她往門外推:“我有兩句話跟你說。”他又擡頭看向艾超喜,有些抱歉地笑道:“艾老師別介意,我有點事跟她說,就半分鐘。”
走廊裏,楊景明附在韋婉耳邊,低聲道:“跟艾超喜呆在一塊兒你要小心點。他要是跟你要哪個demo,你記得提前存檔截圖,音頻截圖,最好能整理出譜子,不然別怪我沒提醒你。”
“為什麽?”韋婉問,琢磨着楊景明言外之意,恍然大悟,“他是不是抄襲過?以前就抄襲過別人的曲子?”
楊景明點頭,将背後的吉他換到另一個肩頭扛着:“那種事情不止一次,我不是這邊的人都聽說過,可想而知他的名聲有多臭,我也鬧不清楚他現在怎麽還會在這裏蹦跶,估計有點關系什麽的。總之你自己多注意。”
韋婉點了點頭。她對楊景明的印象還停留在畢業前夕,楊景明因為追求童思芸未遂而在大排檔裏借酒發酒瘋,此時倒覺得楊景明也不是那麽差勁。她還有些擔心楊景明會借機向她打聽童思芸的事情,卻見楊景明轉身便往反方向走,揮了揮手:“不說了,我去錄音室看一看。”
因為有了楊景明提醒的緣故,就算是人言不可盡信,韋婉也暗自留了心眼。接下來的上班時間裏,韋婉和艾超喜相處都是小心翼翼的,每說一句話韋婉都斟酌許久,以求滴水不漏。好在艾超喜也沒有馬上讓韋婉拿出demo或者作曲,只是讓韋婉先熟悉着各種編曲軟件和midi鍵盤,還算是比較耐心地給她講了一些相關的知識。
編曲并不是一個容易入門的活,尤其是韋婉這樣半路出家的。艾超喜随後丢給韋婉幾個音頻讓她做後期處理,就先去忙自己的了。工作倒是很輕松,空閑的時候,韋婉就從向窗外望去。這裏是大樓的十一層,她總是忍不住想起那天和童思芸在十五層俯視城市燈河的情景。可是如今,童思芸卻并不在她身邊。
在艾超喜的辦公室裏忙活了五六個小時,期間沒有一個人過來找他,韋婉心裏忍不住犯嘀咕,莫非艾超喜的人緣真是差到了如此天怒人怨?
傍晚下班的時候,韋婉接到了一個來電數字是010開頭的電話,她接起來,那邊傳來童思芸熟悉的聲音:“婉婉,是我。”
韋婉高興得幾乎要蹦起來:“思芸姐,你在北京怎麽樣?”
“還好,沒有想象的辛苦。”童思芸在電話那邊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情緒,韋婉努力地想象她此刻的表情,卻一無所獲,“只是吃得很少,也不讓我用手機。我現在是用賓館樓下的座機,也說不了幾句話。”
韋婉分明有很多話想要跟童思芸說,她走的這兩三天韋婉是多思念她,韋婉還沒有習慣童思芸忽然就從身邊消失,而支撐着韋婉的力量像是憑空少了許多,她還想說音樂制作這條路并不好走,有許多艱難險阻,艾超喜又是那麽讨厭……但是韋婉什麽都沒有說,她不知道應該先說什麽,又怕一開口,眼淚就會落下來。
“我看了天氣預報,x市這幾天都會下雨,你小心着涼。”童思芸在電話那頭囑咐,“可是北京這邊很熱,我……”
她的話頓在了一半,韋婉覺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忽然懸空了,飄蕩着沒有地方落腳。童思芸接着嘆了口氣,說道:“不管怎麽樣,你還是要多保重。有誰欺負你了,等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告訴我,好嗎?”
韋婉說:“好。”她想要說的比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字不知還要多多少,可是她此刻也只能說這樣一個字,然後童思芸便挂了電話。
韋婉心事重重地下樓,走到地鐵站。雖然辦公樓離出租房有點遠,好在地鐵方便,來回也能省不少時間。剛走下地鐵站的樓梯,就聽到吉他掃弦的聲音,有個男生正抱着吉他在地鐵通道裏賣唱。韋婉本來掃了一眼就準備走過去,但是男生那熟悉又不羁的發型引起了韋婉的注意,她停住腳步,驚訝道:“楊景明?”